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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1 / 2)

“展鹤哥!早呀!”

身姿挺拔的青年端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楼梯,因此见到展鹤下楼,才会第一个发现。

“……你怎么在这。”展鹤下楼的步伐顿住,没想到这人竟然大胆到追到他家来了。

苏仪雪仿佛没察觉到展鹤语气中的不满,仰着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今天正好是你休息,阿姨让我陪你出去逛逛。”他本就长得白净乖巧,今天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白衬衫显得他更是小了几岁。

展父一言不发的举着报纸,倒是展母钟袖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没想到刚才一番客气话竟被苏仪雪当真了。

展鹤自然不信他这番话,这苏仪雪不过是苏家次子,仗着两家颇有交集,便不顾他意愿缠了上来。要说瞧上展鹤地位或是皮囊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偏偏这人死皮赖脸还自诩与展母关系亲近,硬是挤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

钟袖荷待人温和,且与苏家算是远亲,倒是被苏仪雪当杆子顺爬到了一定位置。虽然气恼,也不好真的对人发火,只是背地里暗示展鹤小心点这人。

“你自己去逛吧,我有事。”展鹤整理了下衣领和袖口,是他一贯穿的黑西装,高挑纤长的身姿被凸显尽致。喷了啫喱的刘海固定在脑后,只剩几根碎发,支楞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处。含着冷光的凤眼盯着门口,唇上涂了唇膏,亮晶晶的引人注目。

“是谁呀?”苏仪雪自然看出了展鹤今日的不同,心底闪过几个难缠的对手,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似乎是为了向苏仪雪解惑,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来者是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粗黑的眉毛、格外明亮的圆眼,鼻梁挺拔,唇角有道肉色的疤痕。明明是个周正硬朗的样貌,那嘟起的丰唇却又给他添上了几分娇气。

苏仪雪看着他,眼皮直跳。

“熊…熊仁。”他几乎是颤着牙念出来的。

熊仁听到人喊他,转过头用平日里一贯的发呆脸瞧去,见到苏仪雪,似乎也颇为惊喜。他咧嘴笑起来,眼底亮晶晶一片:“你怎么在这啊?”

展鹤还站在楼梯上,见自己精心摆出的姿势全然没被熊仁注意,心底浮上几分嫉妒,面上却不显分毫。

“你们认识?”

熊仁点点头,视线紧盯着脸色苍白的苏仪雪,口水险些淌下来,“上次见过。”

他是极少数的兽人,等级越高外形越偏于人形。按理说,他这般与人无异的高级兽人是能按捺住兽性的,然而他是熊科。与之相处过的都知道,熊科的最不能信,上一秒还傻愣愣的,下一秒便张着血盆大口冲刺上来。而且他们最爱活吃猎物,虽说不会食人,然而每每看到这般撕裂的场景,还是会惹的人冷汗直流。

熊仁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仗着并不惹人注目的样貌扮成木讷寡言的保镖,活撕猎物前才会暴露出天真嗜血的本性来。

说来也巧,前几天苏仪雪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展鹤出差回来,耐不住性子的他自然是要来找人刷面熟。熊仁那会才被展鹤雇佣不久,不同于已经眼熟了苏仪雪的保镖,出于安全考虑拦下了他。

苏仪雪一直都是以展鹤的未来伴侣自居,被这看着憨傻的男人拦了几次,心底也冒起了火。尖利的指甲往熊仁脸上挠了几把,破皮不说还冒了几颗血珠。

“狗眼不识泰山!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会正是临近晚饭的点,熊仁胃里没货,咕噜噜叫着。他垂下头,将苏仪雪完全笼罩的高大身躯压迫感十足。锋利粗长的兽齿在淌着口水不断张大的嘴里露出疯长,红艳的舌不住舔弄嘴角。

“啊——!!”苏仪雪被这幕吓得险些昏死过去,他本就是混了点狐狸血统的畸形兽人,变不了兽形也没有非人的体质。虽然知晓兽人的存在,却一次也没遇上过,要被吃掉的悚然感吓得他忍不住散出了点微不可闻的狐臊味。

好在换班的兄弟知道熊仁饿不得,火急火燎赶来换了班。

苏仪雪血色全无的打颤,眼睁睁看着熊仁收回嗅动的前倾动作,意犹未尽的舔弄犬齿,带着点毛骨悚然的笑,“狐狸肉。”

虽说没了危险,苏仪雪却被吓得安分了几天,这次也是想着不会遇上熊仁才敢来找展鹤。

展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落在苏仪雪身上,“看来是被你吓到逃跑的那次。”

熊仁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行了,我们出发吧。”展鹤收回视线,微抬下巴,朝着门口的熊仁走去。

外面是等候多时的小车。

按理说熊仁是不会轻易打搅雇主的,只是展鹤迟到的时间过于久了。他今天早起只吃了个半饱,想着把展鹤送到目的地再去吃点东西。他是饿死鬼投胎,食谱广的不行,跟在雇主身边有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唯独不能饿着,哪怕是同为兽人的同伴,被他淌着口水面无表情的盯着,也会被吓得惊慌不已。没人知道在身边打转,看似毫无恶意的熊仁会不会在自己转头的下一秒扑上来。

展鹤被兽人雇佣公司再三叮嘱绝不能忘记这点,好在他也不是那敷衍的人。签好雇佣合同后也不忘把熊仁的资料传给手下人看,就怕哪个不知情的倒霉蛋遇到饿着肚子的熊仁。

他甚至给熊仁多拨了笔伙食费算在工资里。

也正因此,被熊仁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凝视的司机也察觉了几分不对,虽说熊仁还是平日里那副表情,他却心里没底:“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熊仁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与后视镜里的司机对视,“有点饿了。”

“……”

这相当于在明示司机再与熊仁相处,恐怕会有血光之灾了。他下意识想到了那些偶然刷到的熊吃活人的新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要不你去催催展先生。”司机十分从心,抖着嘴建议。

熊仁点点头,听话的下车催人去了。

苏仪雪目送着展鹤离开,直到上了车也没敢跟上去。

他想,我不是怕那个傻大个,我只是不想耽误展鹤哥办事。

展鹤与人私会的地点离家不远,是附近一家茶楼。地方安静,保密性也好,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是展家旗下的。

不过刚停好车,等候多时的经理便迎了上来。先是恭恭敬敬拉开车门,待展鹤与熊仁下车后,又是笑意盎然的走在前方领路,“展先生,唐先生已经在包厢里等您了。”

贵气逼人的俊美男人只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牵上了熊仁的左手,也不在乎这副场景落在经理眼里会引起怎样的心理风暴。

“展先生,那我先下去了,有事您招呼。”

“嗯。”

熊仁迫不及待的推开包厢门,抽动鼻子将饭菜的香味吸入鼻腔。

展鹤也知道这人饿不得,于是推着人屁股就往里走。

“哟!展鹤!”挑染着几缕墨绿的青年抬手打招呼,他是多情风流的长相,皮肤白皙却不显阴柔。留着一头半长的黑发,头侧是几缕显眼的绿,柳眉桃花眼,唇色是惹人注目的殷红。

展鹤诧异的挑眉,审视了一会发小,慢悠悠开口:“你、难不成被人绿了?”

唐显慈少见的没有爆粗,反而一改常态的安静下来,那对含情脉脉的眸子仿佛没了高光。

“……”

展鹤这会才是真的被惊到了,谁能把这情场浪子给绿了?

“熊仁啊,麻烦你出去接一下鳄鱼宝宝吧。”唐显慈抿了口茶,却将话题一转。

要说展鹤能雇佣熊仁,也是多亏了他这位发小。展家是富过五代的世家,展鹤又是家中独子,因此从小便被不少豺狼盯着。遭过几次绑架后落下个不喜人接触的后遗症来,身边朋友极少,除了父母长辈,也就剩下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唐显慈。还有个死皮赖脸仗着展苏两家小有交集,想要嫁入豪门的苏仪雪。

苏家自然是巴不得能攀上展鹤,奈何当事人对苏仪雪实在没有想法,几番拒绝下来也没法躲过人过于热情粘腻的追求。唐显慈虽说花心,流连花丛片叶不沾,却也看得出自家兄弟是个对感情认真的。那只想着当上展家主母位置的苏仪雪自然也就容不下他眼了。

他认识的人鱼龙混杂,倒是被他知道了不少苏仪雪的真面目,滥交、小心思多。要不是机缘巧合下,唐显慈也没想到这人玩的这么花。他自己虽说算不上好人,却也只是停留在柏拉图的阶段,第一次肯定是要留给未来老婆的!

不过一次午后发呆,唐显慈看着自家保镖生人勿近的气场,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鳄鱼宝宝,你认不认识什么能赶人的兄弟啊?最好能帮我兄弟吃烂桃花的。”

鳄予木着脸,肃穆冷硬的表情转为思索,倒是真想起一个朋友来,勾出几分笑容,“我有个朋友应该挺适合的。”领地意识强,别说桃花,饿了什么都吃。

唐显慈看着一贯冷脸的傻大个微笑,又惊又闷,不知道这人想着谁在笑。

他不知道,自家鳄鱼宝宝理解错了自己意思,以为他说的赶人是要找领地意识强,甚至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好在展鹤见到熊仁第一眼便满意的不行,当场就和人签下了雇佣合同。

熊仁也是好久没和鳄予见面了,端起一碟糕点就开门出去了。

“你支开熊仁,看来是只想告诉我一个人了。”展鹤心不在焉的抚着茶杯,对那个绿了发小的人物没什么兴趣。唐显慈一贯花心,一天换一个都正常,反正他有分寸,只是喜欢集卡般结交美人。

“是我爸。”

“哦,原来是伯父。”

展鹤:???

饶是冷静如展鹤,此刻也瞪大了眼,冰公子的面具龟裂,“伯父怎么会喜欢上那群花瓶?”

唐显慈不满的瞪了眼展鹤,似乎在怪他怀疑自己的审美,神情萎靡,“我找的那群人才不是花瓶!再说了,我爸看上的是鳄鱼宝宝,他更不是花瓶。”

展鹤:“……”一下不知道是该震惊唐显慈喜欢上了鳄予还是震惊唐伯父喜欢上了鳄予。

他回想了下鳄予,与熊仁相差无几的身高,甚至比熊仁更为魁梧健壮的身材,尤其是盘踞在后背的狰狞纹身。怎么看也不像是唐显慈感兴趣的类型,更别说那个传闻中性冷淡的唐伯父了。

“你是不是被下蛊了?”

半晌,展鹤得出一个结论。

“才不是!鳄鱼宝宝有多好你根本不知道!他可温柔了,会做饭,会按摩,又乖又安静!”唐显慈愤愤不平,掰着手指清点鳄予的优点来。

完了,真被下蛊了。

还没等展鹤感慨,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两人勾肩搭背好不亲密,正是熊仁以及鳄予。

“喂!管管你家那个啊!”唐显慈抓着头发,实打实的苦恼却被展鹤误解为调侃,“我都没搂过鳄鱼宝宝,你家那个都上手了!”

展鹤为了这句“你家那个”感到几分甜蜜,却又下意识反驳:“熊仁不是我家的。我可不喜欢他。”

唐显慈像是在看傻逼,脸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你在逗我?”。

“这年头傲娇已经不吃香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

鳄予是名异类,比起兽人,反倒更喜欢混在人群中,约高一米九,留着板寸面目凶恶。尤其是那张在情绪高涨时会撕裂至耳根,露出尖锐利齿的厚唇,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称为宝宝的存在。

此刻,他一手揽在熊仁腰间,鎏金的眸子眨动,忍不住捏了几把比之前更为粗壮的腰腹,“你伙食真好,这么快又壮了。”

熊仁被捏的咯咯笑,自豪的挺起胸膛,忍不住将手落在鳄予胸膛上,用力拍了拍,感受着极好的触感,“你也不赖啊,胸肌又大了不少。”

唐显慈拍着桌跳起来,狰狞的表情把一张美人脸毁了个干净,“够了够了!我还没摸过鳄鱼宝宝呢!”

展鹤也忍不住皱起眉,看着搂在熊仁腰上的手心里直冒泡,酸的要命。

喧嚣、气味古怪,这是王虎对这个酒吧的第一印象。

舞池里的男女们扭动身躯,甚至能看到不少人已经忘我的吻成一团。王虎站在入口处巡视,即使灯光再怎么晃眼,他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满脸笑意倚靠着其他男人的少年。

王虎目不斜视的往那包座走去,偶尔有人不小心撞上,还未开口便被眼前这高大凶悍的男人吓得退到一边。

莫不是来捉奸的?有人在心底愤懑的嘀咕。

“言谨,你身边这小美人好像有点醉了啊?不如你带他去休息休息?”染着金发的青年下流的笑着,在白俞的眼神暗示下开了口。

白俞装作醉倒般往人怀里摔去,身子几乎要与男人紧贴在一起,娇俏的面容浮着一层红,微醺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嘴角隐着抹势在必得的笑。

赵言谨倚着沙发抿唇,凌乱的狼尾亦如他现在的心情。他不过是因为和爸妈吵了一架才会半夜摔门而出,谁知道半路遇上这徐洛,硬是被他拉进了酒吧。赵言谨知道这人是想让自己喝酒撒气,却是不明白怎么把地方定在这破酒吧,甚至喝到一半还被个娘娘腔蹭了座。

“不了,我对他没兴趣。”赵言谨推了把装醉的白俞,往旁边坐。

徐洛揉了揉刚染的金发,像是没看到白俞惊诧的表情,见赵言谨确实没兴趣,于是又对着另外几个朋友开口:“怎么样啊,没人对这小美人感兴趣的?”

听了这话,倒是有人起了心思,还未开口,却被徐洛浅浅扫来的一眼打消了念头。上次看到这个眼神,还是这小子设局把他对家坑惨的时候。

妈的,这次又想坑谁?

白俞哪里知道这群富二代的想法,今晚可是难得能出门猎艳的机会,身边这群人虽说混了点,家底却也是真的丰厚。谁知道那矜贵俊美的赵言谨拒绝自己也就算了,明显对自己有点兴趣的其他人也不上钩。

“徐洛哥。”白俞可不能空手回去,于是转而看向有过几次交集的徐洛,领口敞着,露出小片胸膛,“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啊。”

徐洛正端着酒杯走神,听到这话当时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我哪敢啊。喏,接你的人来了。”

白俞还没回头,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再耳熟不过:“老子就知道你这小白脸耐不住寂寞要找男人。”

赵言谨抬眼瞧去,还没等看清男人的脸,就被耳边的尖叫震得发懵。刚还一副醉酒模样的白俞脸都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虎,显然吓得不轻,“虎、虎哥!您怎么来了……”

王虎没吭声,目光越过人在桌面上的酒堆里打转。一众公子哥酒也不喝了,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一样,巴不得这尊凶神看不见自己。

白俞颤巍巍站起身来,已经酝酿好的眼泪随时能滑出眼眶。谁知王虎拿起桌上一瓶开封却未动过的鸡尾酒,朝对着自己愣神的赵言谨敬了敬,便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

“哈,别说,还真有点渴了。”王虎把弄着空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怒气翻滚的虎目盯得白俞全身发冷。“赵公子,你刚从国外回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小心那些想方设法往你床上爬的,谁知道是不是那万人骑的…婊子。”

白俞跟王虎的弟弟王卓交往了三年,从没见过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骂自己,早已被宠坏的白俞无声哭着。王卓向来最怕他哭,不管他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百试百灵,因此,也以为王虎跟他弟弟一样容易心软。

“虎哥,我错了。我一时喝多了,再加上王卓一直不肯碰我。我就是想气气他,我不敢了!”

王虎面无表情,越看越窝火,不知道这娘炮给弟弟下了什么迷药,还不如坏心眼的徐洛。他将酒瓶上下翻腾随后稳稳接住,猛地将瓶身往白俞头上挥去。“啪”的一声脆响,白俞惨叫着倒在了沙发上,鲜红的血淌在脸上,说不出的凄惨。

坐落在附近的客人神色平淡,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倒是几个安保小跑着过来,却也看不出紧张。

徐洛站起身来,顺手捋了把刘海,指着还在哀嚎的白俞:“把那玩意带去医院,看好了。”

那几个安保点点头,扯着白俞往外走了。

王虎眯着眼将酒瓶扔了,环视一圈在座的几位富家傻子,成功把人吓得挪开眼后便咧嘴笑了,“今晚的事,还希望几位别跟我那傻弟弟说。”

赵言谨还处于懵圈的状态,被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当枪耍了。而且还是交情不浅的徐洛!

就连他这个回国不久的也明白了,其他几个自然是回过神来了。

“徐洛,你他妈故意的?”狐朋狗友此刻脸色难看,知道这多半是徐洛和王虎设的局,就是为了让王卓和白俞分手。

倒是有听过那白俞喜欢勾引有钱人,却没人知道他居然是王卓男朋友。不过谁也没想到,出轨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王卓不和他上床。

“嘿嘿,你们也不想看小卓被人戴绿帽还蒙在鼓里吧?”徐洛耸耸肩,并不在乎朋友们铁青的脸色。

王虎一屁股坐在了赵言谨身侧,知道这人身世颇好,也不同于在场几人混子兄弟的交情。于是一手搭在赵言谨肩上,哥俩好的黏糊在一起,“也是我弟单纯,没有证据我也不好逼他分手。今晚设的局确实不光彩,但是为了我弟的幸福,委屈你了。”

徐洛掏出手机将拍好的照片和视频发给王虎,就连白俞找自己要求搭桥的录音也没落下。

几人虽说心里不满,却也不敢露在脸上。这王虎,自家长辈都得恭恭敬敬对待,堪称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这回或许还能让人记自己个小人情。

“这样啊。”赵言谨拘谨的扭了扭身子,学着王虎的姿势将人搂在怀里,舔着唇,眼里亮着光,“能帮上忙当然是好的。不如咱们加个好友。”

王虎眼皮一跳,搭着肩膀的手收了回来,这架势怎么看怎么眼熟。

徐洛见计划大功告成,这白俞和王卓非分不可,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切。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打着唇钉的薄唇勾勒出几分邪肆的笑来,“虎哥,既然我帮小卓甩掉了渣男。他单身后,我也就有机会了对吧?”

与他交情颇深的狐朋狗友们皱着眉看他,虽说知道这玩意对王卓一片情深,但也不至于把兄弟的肉体出卖吧?!谁知道那白俞有没有病!

“这么看我干嘛?”徐洛懒散的掀开眼皮瞅他们一眼,“你们想下手我自然会拦着。”

王虎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没想到还真有人喜欢白俞那类。

“你情我愿的事,我也管不着啊。”

赵言谨不着痕迹的捏了把身边人肩头,暖意透过布料散逸在他掌心。

徐洛得了王虎的肯定,上翘的嘴角怎么也落不下来。然而余光扫过他攥着的拳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追问道:“那您不会拦着王卓,不让他搭理我吧?”

“……”

“不能吧?……虎哥?”

诡异的沉默让徐洛慌了神,要知道自己守着王卓这几年之所以没能得手,很大原因都是因为王虎。不仅把王卓看得死死,除非必要不会与人有所交集,更是把王卓身边人底细查了个干净。

也就是白俞长了张没有心机的脸,家底也平常,不然也不会让人得手。虽说他俩只是黏在一起说过话,再多的行为没有了。

“啧。”王虎不耐的将肩头那只不安分的手拍开,猛然站起身来,硬朗的面容隐没在昏暗中,“我是那种人?”

赵言谨坐着仰视王虎,目光扫过人挺翘的臀,紧实的腰腹,最后落在那对鼓囊的胸肉上。

徐洛:……

哎呦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听说我要追王卓,给我套麻袋打一顿的不是您?!

“走了。白俞那边就交给你处理,别让他再出现在我弟面前。”王虎像是没看到徐洛无语郁闷的表情,大手一挥就走了。

要不是王虎是王卓亲大哥,他徐洛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让人报复回来。但是想到王卓那张憨傻周正的脸,以及他十句有八句夸自家大哥的话,这口气还真得咽下!

赵言谨一路目送王虎离开,眼神几乎拉丝。

“徐洛,刚才那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徐洛正悲秋伤怀呢,冷不丁被赵言谨喊了名字,这才分出眼神看向他,“怎么?想报复虎哥?人家不好惹的。”

“我要追他。”赵言谨红了脸。

“……”

徐洛和一众朋友傻了眼。

徐洛扶着下巴做思考状,半晌,这才绽开一个笑容,“来来来,我给你推微信!以后咱们一起被套麻袋!”

“???”

下午五点半,公司准时下班。

没有经理安排的加班也没有同事推脱给自己的额外工作,罗吠伸展四肢,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小罗啊。”秃头的经理从办公室慢悠悠走出,西装包裹着臃肿的身材,早已打好草稿的批评在肚子里转了几圈,“下班挺早啊。”

罗吠点点头,他身形高大,个子逼近一米九,五官周正硬朗,脸颊还有道狰狞的肉疤。

哪怕经理知道他与外表不同的温和性格,被面无表情盯着时仍旧觉得压力山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暗示加班的话最终被经理咽回肚子里,侧身给罗吠让路。

“好的。”罗吠也不客气,在同事们的注视下离开,也顾不得他们在身后的哀叹和艳羡声。

今天是周一,踩点下班的白领少之又少,现在倒也方便了罗吠,电梯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刚出电梯,抓在手中的手机像是监视着他一般,嗡嗡震动起来。

“喂?请问是哪位?”

手机那头传出了敲打键盘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不少人的讨论声,“你好,罗吠先生。我们观察你很久了,或许我们可以见上一面。”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背景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

罗吠脚步微顿,思绪散发在晚餐怎么解决上面,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这段时间隐晦的、无时不在的跟踪。自从去了一趟那座黑山,似乎所有事件都偏离了航线,愈发迷离诡异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新的诈骗手段吗?”

对方似乎懒得和罗吠试探,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你想知道【黑山】的真相,那就到银丰商业街28号的咖啡厅来。”随后是通话结束的嘟声。

罗吠认命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对方的话足够引诱自己前往了。好在地址离公司并不远,一来一回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这是条已经落魄的老街,为数不多的几间店面还开着门,卷帘门半拉着,里面昏暗一片。咖啡厅坐落在商业街的尽头,罗吠一路走到底,也没能在街上碰见第二个人。

推开店门,店内居然坐着不少顾客,每个人都带着灿烂的笑容。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白衬衫加黑色马甲,脸上是一丝不苟的微笑。他将擦拭好的玻璃杯放下,看上去更像是个酒保,他抬头看向罗吠:“欢迎,请问是需要点什么呢?”

“我想应该已经有人定好位置了。”罗吠仗着身高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只有带着笑容在窃语的人们,古怪的味道弥漫在店内,类似熏香,底下却沉着一股腐臭味。

不对劲。

罗吠眉头一皱,寒意顺着背脊一路攀升。

“看来你的朋友还没有到。”老板将一杯咖啡放在桌面上,推向罗吠,“不如先来尝尝我们的招牌。”

现磨咖啡的香味,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是上品。如果忽视那在杯中浮沉的眼球,它甚至还冲着罗吠转了个身。

“谢谢,不需要。我给朋友打个电话,可能是有事耽误了。”罗吠被这幕吓得后退几步,装模做样的掏出手机,委婉拒绝了老板的好意。

大厅内的窃语声越来越大,隐隐透着笑声。

老板还是那副笑脸,嘴角上翘,语气生硬:“喝了它。”店内的顾客也在此刻站起身,他们顶着一模一样的笑容,口中念叨着:“喝了它,喝了它!”

“……”罗吠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二话不说往外跑去,甚至不怕把门带上。

“情况怎么样?”段云在指挥部看着监控,这次安排观察对象【黑山】接触【傀儡屋】还是他自作主张的行为,上面的人并不知晓。

“报告。”早已驻扎在附近的看守人员透过望远镜观察着,“【黑山】从【傀儡屋】里出来了。”他们面色古怪,看着健壮魁梧的男人木着脸,一路小跑直到越来越远。

段云闻言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喜色:“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黑山】要更厉害一筹。”

“喝了它!喝了它!”人群从咖啡店内奔腾而出,四肢僵硬,每个人脸上还挂着微笑。他们的叫声越来越大,挥舞着朝罗吠追去。

店内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挤,推搡着摔倒在地,然后干脆四肢着地爬行着向前。

“报、报告。”段云看着屏幕内的人潮,无言的张了张嘴,听着对讲机内的部下继续报告,“【傀儡屋】第一次出现迁移现象!”

“卧槽!”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同事们惊叫,纷纷涌到段云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按理说他们见面不应该直接打起来,直到吞噬一方吗?怎么还追出来了?”

段云揉搓了一把脸,“我才是最纳闷的那个好吗?要是【傀儡屋】趁这个机会跑出去了,那才是难搞的!别看热闹了,赶紧派附近的人过去支援!”

周围几人在段云开口时就已经回到座位上,一边查询着距离银丰商业街最近的人员有哪些,一边安排着自己人将那片区域封锁起来。

“怎么还在追我?”罗吠回首,疯狂的人群缀在自己身后,好似眼里只剩他一个目标。几个半敞着店门的铺子安静极了,柜台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罗吠握紧手机,拨通了那个约自己前来的电话。意料之外的,对面接通的极快,“你到底是谁!这就是你说的【黑山】的真相?!”

段云看着屏幕里跑在前头的人影,从心底纳闷这人的奇怪,因此语气也谈不上友好,“差不多吧。你别跑了,要是让他们跑出商业街就麻烦了。”

“我不跑等着被他们追上吗?”罗吠觉得这人不是傻就是坏,反正脑子肯定不正常。“你既然约了我来这,那就说明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果他们跑出去了,那也是你的责任!”

段云不置可否,却将责任推卸到罗吠身上,如果不是你不争气,没把【傀儡屋】吞了,哪里会发生这个情况?好在他还没丧心病狂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捏着鼻梁劝慰:“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你跑慢些,尽量把他们控制在商业街里,我已经安排人过去帮你了。”

罗吠会信才有鬼了。

四肢着地的奇行种们爬的飞快,甚至超过了领跑的一行同伴,他们咧嘴笑起来,看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站住!”街道尽头已经被围了关卡,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罗吠及傀儡们,“封锁还没有完成,你不要让他们跑出去了!”

早在监视罗吠的那天起,他们就把他和身后那群非人物视为同类。如果罗吠再靠近,他们不介意将他击毙,免得躁动的【傀儡屋】出现外泄的情况。

“你们……”罗吠被这副阵仗惊到了,没料到挡在前方的居然会是同类,尤其是看到他们毫不犹豫对准自己后,脚步也迟缓了下来。

“赫赫——”紧随其后的傀儡们自然没有错过目标的停顿,僵硬的笑容逐渐夸张,直至将嘴角咧到迸裂。苍白枯瘦的手臂伸向近在咫尺的罗吠,只差一点、一点——

恐惧如一双大手,掐住罗吠的脖子,冷汗早已将衬衣打湿,透出下方的蜜色皮肉。宽阔的背肌随着跑动隆起,圆润硕大的臀部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戳弄。

“夫君——”罗吠高声喊着,圆亮的虎目噙着泪,极具男子气概的脸带着几分难掩的惊惧。

脚下的影子晃动,射出几道荆棘,席卷上离得最近的几个傀儡。他们的笑容凝固,空洞的眼神里带上了惧意,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拖拽进罗吠的影子里。

“夫君、夫君……”罗吠哆嗦着重复这两个字,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只能靠不远处朝自己瞪眼的几个人猜测【黑山】有没有前来帮忙。

耳畔传来沙哑粗粝的笑声,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呵——”罗吠这才敢停下脚步,哪怕后颈和腰腹被粘腻的抚弄舔舐也升不起半分抵触,他知道,自己这是得救了。

浓稠漆黑的液体缓缓自影子里浮现,飘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具纤长高瘦的人形。看着能有两米三,无数灰白的利齿和眼瞳在身躯中流动,荆棘在脚下甩动。

黑影自出现开始便紧贴在罗吠身后,锯齿状的唇齿张开,伸出长芯,亲昵的舔弄起罗吠的后颈及耳垂。流动着的眼瞳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一部分贪婪的凝着罗吠,一部分冷冷的盯着僵硬在原地的傀儡们。

黑色荆棘在脚底翻涌,一步步扩大领域,直到形成一个水潭大小,这才如地龙般扎入其中。随后便是猛然刺出的动作,荆棘们深入人群,刺中目标后又如同刺猬般炸开尖刺,将串上的目标们吞入黑潭中。

“额…啊…”早已没有神智的傀儡们发出破碎的呻吟,笑容转为惊恐,原本一股脑冲着罗吠奔来的动作皆是凝滞住,甚至有后退的意向。黑潭犹如不见底的深渊,哪怕吞下再多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反而边缘是扭曲蠕动成细长的尖利兽嘴,延伸向傀儡们,张大到极致,随后狠狠咬下一口。

“赫赫……”【黑山】俯身,沉闷的笑了起来,数条长舌分工舔弄,眼瞳也盯着罗吠全身。它流淌着、延伸着,弯成一个和罗吠面对面的姿势,脑袋的部位浮现出一张苍白的人脸来。清雅矜贵,水墨画般的眉眼,琼鼻红唇,单只看脸实在是个晃人心神的美男。

然而它只有一张脸,这便显得分外惊悚起来,他张口,漆黑的口腔内依旧是流动着的眼瞳,“你终于唤我了。”

罗吠瞧着眼前这张人脸,寒意顺着脊背延伸至四肢百骸,心惊胆颤的想着它比上次见面更吓人了。余光一瞥,见它长出三双长臂,分别环在他的胸前、腰腹以及大腿根。

“欢喜,我真欢喜。”它一边大力揉捏着罗吠的皮肉,一边嘻嘻笑着,然而嗓音粗哑,落在常人耳中便是噪音。

“他们、他们追我。”罗吠覆上其中一双手,忍着流动的眼瞳蹭过掌心的触感,语气带上了不自知的娇憨,“我只想到你了。”

【黑山】的人脸眯着笑起来,显然对于罗吠的那番话很是受用。它不必回头,身躯上的眼瞳足够多,足够指挥着将视野中的活物纷纷吞下。“高兴,我真高兴。吃掉他们,我又可以拥有更多人皮了。”

它用人脸去蹭罗吠,邀功似的:“我马上就可以披上人皮了。这样你就不用害怕我了。”

罗吠并不答话,只是撇头看向后方,除了些许碎块,已经看不到半个人的踪影。不出所料已经是被【黑山】吞吃干净了。原本警戒着罗吠和傀儡们的几人脸色难看,目睹了一场杀戮,尤其被杀戮的还是曾为同类的受害者们,他们虽然心升恐惧,却也在见证了【黑山】的实力后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隔着屏幕的段云等一众人都放缓了呼吸声,他们只是在档案里见到了寥寥几笔关于【黑山】的劝诫,现在见到它的实力,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他们心生畏惧了。

“宝宝,宝宝你要回去了吗?”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昵称,【黑山】不满足于揉捏,埋首开始吸人。罗吠不再去看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人,今天显然也不是个能和他们友好交流的日子,于是点点头,闷声道:“我们回家吧。”

【黑山】咧嘴笑起来,“我们,没错,是我们。”黑潭猛然掀起,将罗吠及主人一口吞下,徒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个警戒人员。段云皱着眉,语气惆怅:“得,又一尊大神现世了。”

“但是它的眷属有理智,被我们观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有人安慰着。

有理智是好事,这意味着能被收容,甚至收编成自己人。

有人则不安,虽然他们不在现场,但是【黑山】对罗吠说的那些话以及那过分亲昵的动作,都在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它有智慧,甚至是情感。

段云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是罗吠的号码,他眯起眼,“什么眷属,这分明是【黑山】的老婆啊。看来这罗吠我们是动不得了,老老实实上门当舔狗去吧。”

“今天这么一弄,上门不是找死吗?”

“怕什么,反正不是我们上门。”众人目光皆是停留在段云身上,表情严肃,像是在看即将牺牲的勇士,

“加油啊,段队,我们相信你可以的。”

“……”

林嘉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不少曾经在剧组远远看着的大牌们端着酒杯游离在场内,用笑容粉饰尴尬。真正的富豪、名媛们拢成一个个小圈,用余光打量着被请来的明星们,只有被敬酒时才会会以一个客套的微笑。

“林嘉,你也在啊。”说话的是个白净男孩,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化着淡妆遮掩瑕疵,是现下最流行的奶狗流。林嘉记得他,曾经和自己共演过一部校园剧,虽然角色小,好歹也是个男三,靠着好皮囊收割了不少妈妈粉。“真巧,”林嘉笑着,弯着眉眼透出股温润劲,“我也是被邀请了,不然还真进不来。”假的,这还是自己花钱顶了个18线名额进来的,虽然贵,倒也值了。

“是吗。”白冉抚摸着杯壁,看见金主朝自己瞥了一眼,没有了继续套话的想法,打完招呼就走。聚会已经进入后半段,不少名媛太太已经借口醉酒让人搀走,白冉也在其中,林嘉浅浅抿上一口,甘甜的酒香在舌尖爆裂开,真是好酒。

聚会的主角被人群簇拥着,被灌多了导致面色发红,不少和自己一样存着心思的小角色慢慢靠近,准备收网。“好久不见,沈公子。”林嘉踱着步子上前,人群分散,正好让微醉的沈清看到自己曾经追求了小半年的求之不得。“原来是你啊。”虽然奇怪名单上没有的林嘉会来,但随即被甩到了脑后,名单被人用钱篡改的事自己也做过不少,林嘉能来倒也不奇怪,这人啊,最喜欢的就是往上爬。

“好像毕业后我们就没有聚过了吧。”林嘉仍是那幅不染尘世的模样,领口在锁骨处敞开,配上微醺的表情,这番暗示让不少人蹙眉冷笑。

“有机会再说吧。”沈清出乎意料的冷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难得不想采花。

“沈……”

“阿清!”

林嘉刚开口便被另一人打断,嗓门大到从门口穿到宴会中心。来的是个高大的汉子,利落的短发被发蜡理得发亮,一道疤痕从眉心延至眼角,发亮的大眼却将冷硬的轮廓柔和不少,带肉的圆鼻头泛着汗,快要咧到嘴角的笑容显得憨气。

林嘉想起自己曾经在公园看到的大型傻狗。

“阿沐,你怎么来了。”沈清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主动迎了上去。随即被热情的安沐揉着头摁进柔软的胸肌中,触感还是这么好,沈清感叹着。

“我听说你过生日就来了。”安沐松开双臂,跟在身后的一队保镖时刻紧盯着自己,将过分亲密的对象上报上去,他可不想沈清惹上麻烦。“你真是……”沈清无奈的笑着,眼底掩着抹失望,“你总共能出来多久啊,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不可惜吗。”他转而盯着安沐,心里忐忑,生怕眼前这人露出半点犹豫。

“怎么会呢。”安沐垂首与略低自己的沈清对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满足,“我能见到你就满足了。”他说着环视一圈周围,在林嘉身上停留半秒,接着若无其事的移开。

林嘉眉头微挑,自己似乎没有和这人有过节吧。

“今晚我请客,去金宇轩聚聚?”安沐收回视线,哥俩好的碰碰肩膀。“你能出来这么久?”沈清倒是不抗拒这亲密动作,心里却乱做一团,“那大人物不把你绑在笼子里了?”

沉默。

身后的领头开口,语气生冷:“金宇轩是大少爷的地盘。”

得,感情还是在笼子里。沈清收敛了心里的大胆想法,他现在还得罪不起那个大人物。

“原来是荣家幺子。”

“哪个荣家?”

“你说有几个荣家。”

显然知道些什么的几人私语着,周边一片吸气声。他们举着酒杯,踌躇着想上前攀谈。

“小心思收起来。”还是那个说话的,面上是真切的敬畏,“这幺子可被那位家主喜爱的紧。”如果那扭曲的控制欲也算是的话,他将红酒一口气灌下,知道今晚在场的都会被彻查一遍。

“荣家。”林嘉陷入沉思,他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光是娱乐圈那些顶流都没完全认齐,这些天花板的更别提了,或许可以回去查查。

这场聚会因安沐的到来草草结束,没人敢有意见,光是宴会主角沈清都是自己这些人需要交好的对象,更别提这荣家幺子。

走出酒店,早有几辆豪车在外候着。保镖分乘几车,将安沐护在中间,沈清被领头保镖安排去了后面一辆,沈清没有怨言,倒是安沐有了几分歉意。

到达金宇轩时正是晚八点,金碧辉煌的酒店周围早已停满了豪车。

安沐和沈清下车,刚露脸就被领班经理瞅见,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到了车旁,脸上堆着笑:“老板已经安排了,请跟我来。”这殷勤模样让来往的人驻足窥探,视线略过那些保镖,老老实实走开。

被经理一路领着来到包厢,保镖只剩下领头的还跟在身旁,其余的早已安排去其它包厢吃饭。“这是我大哥的保镖。”安沐小声解释着。沈清点点头,看来是太出色所以被那位安排给了安沐。

门被由内拉开,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分布在角落里,等着随时被吩咐。主位坐着一个唐装男人,续着小辫,除了装逼没有作用的墨镜遮了半张脸。“哎呀呀,这不是安沐。”那人热情的站起身,张开臂膀一副要扑上来模样,安沐没动,只是笑着应了声大哥,倒是一旁的领头保镖挪步上前,主动抱了抱,还没等两秒立刻分开。

荣毅僵住嘴角,墨镜都遮掩不了自己幽怨的眼神。“你这家伙,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沈清侧目看向领头保镖,看来传闻是真的了,荣家大少爷男女通吃。

“现在不是了。”领头保镖不冷不热的回着。

“切。”吃瘪的荣毅坐下,兴致减了一半,他抬手吩咐着,“上菜吧。”身旁的服务员靠对讲机安排下去,然后退回角落。

菜上的很快,像是早就被做好,就等着安排端上。络绎不绝的餐车来往,荣毅趁着空隙和安沐聊着家常,那墨镜还在脸上。“淤青还没散?”坐在安沐身旁的领头状若无事,倒是替沈清解了疑惑,看来玩的挺开。

“……”荣毅卡壳。

“大哥,我最近几月不回本家。”安沐倒也不在意,自己能被放出来太过开心,从出发到现在一口没吃,早已饿的不行,此时正嚼着牛肉。“哦?”荣毅诧异开口,“他放你出来了?”不应该啊。难不成转性了?

“…没。”安沐咽下牛肉,眉头蹙起,“我实在是无聊,闹了半天才同意放我出来。”

荣毅夹了筷子菜,倒也不意外,能出来逛逛也不错。抬头正看见沈清和前炮友将剥好的虾肉往安沐碗里放,操?

“我也要我也要!”不知哪里来的不畅快,荣毅小孩似的撒娇,沈清眼不见为净,兀自忙着剥虾。安沐知道大哥不是在闹自己,也专心吃着,领头将虾肉剥好,抬眼看了那人一眼,随手一扔,晶莹剔透的虾肉恰好落在碗里,“…给他剥虾。”服务员立刻套上手套开始动作。

草。

“那个该死的老头!我都还没嫌弃他呢!”

气派高耸的帆船甲板上,罗沙纳克正大发雷霆,作为格林德斯家族的次子,他远渡至此就为了完成和威士国王的联姻,谁知道那个足有五十余岁的老男人居然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企图拒绝这场联姻。或许是顾虑着格林德斯家族的地位,抑或是罗沙纳克一行人带来的过于丰厚的嫁妆,威士国王只是先让人带着罗沙纳克下去休息。然而等了几天,罗沙纳克等来的却是国王的传话,联姻也不是不行,但只是挂着王后的虚名,且不得过问国王的私生活。

与嫁妆一同前来的侍卫团们首先发怒,这是在挑衅格林德斯家族的权力地位!结果自然是两方不欢而散,哪怕威士国王再怎么眼馋这笔嫁妆,他们也不敢强行压下,只能眼睁睁瞧着罗沙纳克一行人带着打道回府。

“罗沙,你不必如此生气,回去后把这事禀告公爵阁下,威士国王自然能吃点苦头。”作为罗沙纳克身边最久的侍从,马丁开口安慰,一想到罗沙被人如此侮辱,他也觉得心头窝火。

自小被无数人惯着长大的罗沙纳克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乘船离开故土和一个男人联姻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对方嫌弃!从未受过这等侮辱的他气得不行,却又顾及对方的地位不得不憋着气,眼下被海风一吹,委屈险些和眼泪一起淌出来。他身形高大健美,裹在毛皮大麾下的肌肉更是比寻常人结实,五官随了父亲的阳刚深邃,却又因为上挑的眼多了几分凶恶,看着比一旁的侍卫们更为威武。

“……这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罗沙纳克愤然捶向栏杆,却又不想被父亲知道自己是因为不够柔美娇弱而被拒绝。“我回房了,没事别来找我。”

“遵命。”侍卫们应声。

由于选择透气的甲板距离舱内的房间较远,罗沙纳克不得不沿着船侧的甲板走上一段,海浪拍得船身颠簸。他本就心不在焉,于是遭这一下便歪了身形,直直往旁摔去。

“呜啊——”

罗沙纳克发出一声哀嚎,紧紧抱住了船侧的围栏,心底想着幸好周围没人瞧见他这副丢脸的模样。

“噗呲——”不小的笑声传入罗沙纳克的耳中,他睁开眼巡视四周,最终在不远处的同行大船上找到了人。一个穿着亚麻质衬衫的男人撑着手瞧着这边,柔软炫目的金发被海风拂动,白皙的脸庞,俊美锐利的五官。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其上缀着的钻石折射出光芒,他友好的挥动右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笑你。”

罗沙纳克站直身子,因为那个如同油画中走出的男人而红了脸,他昂头,慢悠悠的瞥去一眼。显得凶恶的三白眼不复以往,眼尾带着抹海风吹出的红,桀骜的红发陷落于毛领之中,“你什么都没看见!”他惯于颐指气使,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可爱极了。

“好,好。”雷蒙多举起双手盛投降状,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我什么都没看见。亲爱的,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罗沙纳克皱眉,对他轻佻散漫的语气不满,这让他想到那个糟糕至极的老头。于是他转身走开,不屑的话语裹在风中:“你没资格知道。”

直到罗沙纳克的身影彻底消失,雷蒙多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盯着不远处的帆船,眼眸中亮起势在必得的光。早在阴影处的副手直到两人结束谈话才敢露出身影,他询问道:“要动手吗?虽然对面有一伙人身手不错,但是得手的几率很大。”作为这片海域着名的海盗团,除去海军,还没有他们打劫失败的。

雷蒙多眯着眼思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要是我把船抢了,是不是人也是我的了。”

“雷蒙多,别告诉我你看上那小子了。他看上去能一拳把你打昏。”副手牙疼。

“怎么可能,亲爱的肯定像葡萄一样柔软多汁。”雷蒙多摆摆手,被罗沙纳克瞧上一眼后,他连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副手的不解风情权当放屁,他同情的瞧着瑞尼,“没有老婆的悲哀男人。”

瑞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反驳道:“我可不觉得把船抢了人家能跟你。再者,别忘了,你同样也是没有老婆的悲哀男人。我只是没有中意的……”

负责巡视的侍从马丁正和两位同伴经过船侧,三个大汉见到相距不远的大船立刻摆出戒备的模样,两个俊美男人紧盯着船身商量的场面可不像好人。马丁板着脸大声呵斥:“这是格林德斯家族的船只!不论你们是谁,马上离远些!”

瑞尼没了声音,愣愣的瞧着魁梧的马丁出神。

雷蒙多倒是微微一笑,后退几步示意自己的无害,“抱歉,我们只是运输船,并没有任何想法。待会我会让船员们放缓速度的。”

马丁紧紧盯着两人好一会,见他们确实不像海盗,这才放缓了脸色,和同伴低语一句便继续巡船去了。

“什么时候动手?”等几人离去后,瑞尼轻声询问。

“嗯?”雷蒙多显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说……”

“当我刚刚放屁吧。”瑞尼一贯冷淡的脸上晕着两团酡红,“老婆还是要靠抢的。”他说完,作势要去通知同伴们,气势逼人,“今晚我们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

不过是替主子挨了一枪却被一见钟情,没等到赏钱和高位,反倒是被主子摩挲着手要娶进门。主子往前是个心狠手辣的,虽说如今近四十收敛了不少脾性,然而只需一瞪眼,那对上挑凤眼便能吓得人不敢抬头。受不过是个在尘埃里摸爬打滚的粗人,听到要被花轿娶回家,锁在那大院里同些女人们住,当下脸都白了。他求过闹过,被主子骤然褪去笑脸打了一巴掌才止住了泪,哆嗦着被人摁在床上干了了透。主子是这虞城扎根稳固的百年世家,家主迎娶男妻还是正房的消息自然传遍了全城,有人鄙夷有人羡慕,不少人都传这男妻床上功夫了得。受嫁进去之后便被锁在了主子身边,几乎夜夜到他房里过夜,惹得不少姨娘眼红,暗地里骂他骚蹄子。还有些个按耐不住气性的,趁主子不在便跑到受面前撒泼,戳着脊梁骨笑他不算男人,等人走了,受这才傻愣愣落下泪来。等主子回府,见他神色不对问了丫鬟一通便知晓了事由,隔日那姨娘便被人拉去抽了嘴巴,送出宅子。别人见主子是真在乎受,不该有的心思通通散了个干净,连带着受身边的丫鬟们也水涨船高,个个伺候起人来也真心不少。临近年关,在外的几位少爷纷纷回府,等知道自家老子娶了个男太太,气的眼斜嘴歪就差上门把人打一顿了。几个姨娘哪里敢让儿子去触霉头,好说歹说拉住人没让他们去闹,等到一家人聚首吃饭,本以为会瞧见什么娇媚柔弱的狐媚子,直到看见被老爷搂腰贴敷的粗野男人,他们这才傻了眼。二少爷耐不住性子,饭桌上明里暗里瞧不上这男人,明艳的脸都黑了几分,受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被这差不了几岁的少爷一说,眼泪便转着圈要掉下来,下意识捏住老爷衣角。老爷顿时冷下脸,让二少爷住了嘴,明日去祠堂领罚,也不顾其他人说情,搂着受回房了。

二少爷隔日还是没受罪,听说是男太太在老爷面前说了情,二少爷却不领情,冷哼一声要去找人麻烦。等他不顾丫鬟们阻拦硬闯进去时,受正虚虚坐在床上,老爷临走前又把他玩了一通,此刻只穿着里衣回神,还是跟在二少爷身后的小丫鬟惊叫一声,围着二少爷要把人带出去,受这才回过神,拉过被褥挡住了身子。大少爷是长得最像老爷的,性格却大为不同,平日里笑的春风拂面,早起之后还会来受屋里坐上片刻,说是与大太太联络感情。受瞧着那张近似枕边人的脸,缩手缩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收到大少爷递过来的酥糖包,这才退了几分惧意。三少爷年龄最小,明年才过十四,粉雕玉琢的跟个娃娃似的,他常跟在大少爷身边,木着脸也不叫人。受看着他便想起自己已然去世的弟弟,对他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亲昵,惹得二少爷看他眼神都变了几分,觉得这人是想打小弟主意,指不定就要把小弟归到自己名下,好靠子嗣稳固地位。到底是孩子,被受悄悄抱着送糖之后,三少爷也开始迷恋起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来,尤其是被受紧拥着几乎揉进怀里的时候,丰腴的胸脯烫的三少爷眼红,就连耳边受低呼的弟弟也权当没听见。老爷似乎瞧出了什么,一次晚饭时将受搂在怀里,桌面上放着两人紧扣一起的手,姨娘们低头垂眸,只剩下几位少爷瞧着那出神,老爷不顾受红着脸的挣扎,直到把人吻得只能张嘴喘气回神,这才慢悠悠开口,不该有的念头趁早在心里散了,有的东西你们还不配拿。大少爷还是那般笑着,眼底却冻上一层霜,二少爷直勾勾的瞧着受软塌的舌与丰厚的唇,也不知道听进去没,三少爷一贯没甚表情,听完也不过戳烂了碗底的肉骨。

李安重生了。

或者说,他看完剧情了。

原来他不过是一本中的炮灰,因为垂涎主角受季淳衍的美貌,于是摇着尾巴凑上去取宠,哪怕被季淳衍身后那群身世显赫的爱慕者威胁恐吓也不当回事。被打住院都是家常便饭,最后也不知道李安哪根筋搭错了,为了得来季淳衍一瞥,上赶着把屁股卖了。结果做到一半发现人数不对,上他的全是情敌,季淳衍坐在一旁冷眼看着,“真骚。”

被拍下裸照和性爱视频的李安成了呼之则来的肉便器,他们谁有兴致了把裤子一脱就开始操,还笑着说是条好狗。李安不是没反抗过,他家也算得上富裕,结果还没闹风浪,被上面大人物一手碾进了尘埃里,公司宣告破产,父亲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跳楼了,母亲自那以后也不正常,被接回娘家修养去了。

李安后悔吗,肯定的。但是接下来的走向是他不能控制的了,被囚禁在别墅里,除了那几个禽兽再见不到人,就连季淳衍也不过是偶尔听他们提起,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当做了替代的发泄品。

“李安,想什么呢?”同桌探头看过来,神色揶揄,“不会是在想季淳衍吧。”现在是大二,整个学校都知道他在追求冰山美人。

李安回神,视线从窗外收回,笑容诚挚:“不,我在想,今天天气真好。”原本淳朴平凡的脸在此刻好似镀了一层光,晃得人眼花。同桌呐呐应声,总觉得这人鲜活过来了,没有那层入魇的魔怔感。

下课后,李安刚准备起身走人,一道人影就朝自己冲了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李安,李安!”染成金发的俊秀青年撒娇似的将脸埋入那对饱满胸肉中,他抬头,眼底是止不住的欢喜。

李安却皱起眉头,下意识想揍上一拳,纪文,那几个爱慕者之一,天生的演技派,上辈子因为自己喜欢硬是给他打了乳环。

李安可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什么和谐相处的日子,于是一把将人推开,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厌恶:“离我远点,我和你不熟。”

纪文眨巴眼,落下几滴鳄鱼眼泪,丝毫不顾周围人眼光,愣是往李安面前凑着,“别呀,我这么喜欢你。待会一起去吃饭呗。”说完,手便揽上了对面人的腰。

李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些过往从脑海里喷涌而出,吓得他仓皇躲开,“我说了离我远点!”

看热闹的同学碍于纪文的身份没敢靠太近,只是虚虚一圈围着,更是贴心的为同在一间教室的季淳衍留出一条道来,好让他仔细瞧瞧,两个爱慕者是怎么吵起来的。

“……”艳丽的美人只是无声注视着,冷冽的视线紧紧追随在李安高大健壮的身躯上。似有所感的,李安朝他瞥去一眼,眼中是比对纪文更甚的厌恶反感。

李安走的很快,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他怕自己多看那人几眼就会吐出来。于是自然错过了身后两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不止他们,就连李安也重活过来了。

这就难办了。

李安下午没课,被两人一搅更是没了食欲,于是径直朝宿舍方向走去,他得捋捋思路,怎么才能离这群傻逼远点,最好再也碰不到。

“小安,小安!”嘹亮的嗓音隔着半个球场传来,李安抬眼看去,一个留着板寸的黝黑小伙正朝自己挥手,短袖被汗浸湿,贴着肉透出带有腹肌的轮廓。看上去跟头熊一样的憨憨正是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兼室友,虽然上辈子因为自己追求季淳衍导致两人渐渐没了联系,好在这辈子悲剧还没开始,两人还是一对铁哥们。

看着张横一路小跑着朝自己赶来,李安第一次从心底冒出怜爱,谁能想到这个整天在太阳底下跑的傻大个最后会被养父兄弟豢养在家里,当做小老婆一样对待。父子、兄弟乱伦,放在上流社会也算得上一件隐秘趣事,“该说不愧是一个宿舍的吗?”记忆中肆意的红发占据了视线,主人有着一张同样明艳的脸,“两个都是天生被肏的。”

胃酸涌上喉头,李安强忍着将其咽下,光是回想起那群人的脸,都能让他生理不适。

“小安,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张横凑上前来,随手将李安的背包接过。李安摇头,不再去想那些过往,视线落在他腹部,“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出去吃?”

“好啊,我听说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

“你中午吃火锅?”

“嘤嘤嘤,人家就好这口。”

黑熊似的高大爷们朝自己撒娇实在太过视觉冲击,李安险些被晃瞎眼,“够了够了,别这么恶心。”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离开球场,丝毫没注意两道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这边。张扬肆意的半长红发被指尖来回碾压,祁阳明艳锐利的五官此刻笼着一层阴霾,他咬牙切齿的朝身边人瞪去一眼:“管好你家那个领养回来的废物,不是谁都能碰。”

张蕤仍是那副高冷的酷哥模样,听到好友这么一说,他也只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能结出冰渣的脸看不出情绪,“你说的是真的?”

祁阳不屑的投去一眼,揶揄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你不动手的话,给那个废物开苞的就是你爸了。”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忍不住笑弯了腰,“我还记得你上辈子因为这事差点和你爸翻脸呢,张大少爷。”

“那你呢?”张蕤回问,眼底是藏不住的恶意,“把他锁住了吗?”

祁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脑海里浮现出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向来耷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解脱的表情。

“我会把他攥紧在手心,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寒渊宗,坐落于南煞之地,所属峰峦皆是积雪千年,除非必要,就连修士也极少踏足。

“周师兄,何事让你这般苦恼?”关怀心切的是个俊俏青年,长发束起,一袭黑衫衬得肌肤似雪,兰枝玉树。周毅正揉着眉头,闻言朝他瞥去一眼,心底那股郁闷更是翻腾起来,还能什么事,你命中注定的那个蓝颜祸水要来了!

想他周毅,身负大日金乌血脉,虽称不上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之人,但也为这师弟摆平了不少劫难。奈何主角身边必不可缺的就是祸水,上辈子被那寒渊宗的南浔察觉血脉不凡,竟想瞒着师弟同自己双修,周毅自然不肯,斥责一番便愤然离去。等再回来时,师弟却冷着脸说朋友妻不可欺,南浔虽是男子,但也是他龙凝秋的道侣。

周毅听完只想骂句直娘贼,随后的日子也不知那南浔吹了什么枕边风,龙凝秋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淡,隐隐有发怒之兆,周毅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他可不想几十年的交情毁于旁人之手,于是主动告辞离开,游历天下去了。再见到龙凝秋是在寒渊宗,听闻他被仇家暗算,整日昏睡僵的像具尸体,周毅自然是火速赶到,得知要火灵才能救人,二话不说就割脉将血液往人嘴里送,大日金乌本就是霸道至极的蛮荒凶兽,血脉中的火气不比火灵少,于是龙凝秋就这样化解了一场劫难。

而周毅的劫难却才刚开始,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周毅的金乌血脉传到了寒渊宗老祖的耳中,闭关百年的大能宣布出关,隔日便召见了他。银发如月光倾泻,容貌似风雪雕刻,哪怕是周毅也少见的被美貌晃了眼,“我要你为我怀上子嗣。”上位的美人开口,那眼神比峰顶的积雪还冷。

最后自己落得个什么结局呢,像头被栓在笼子里产崽的母兽,遭着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奸淫。

“没什么,我在想宗门大比的事。”周毅到底是没说出口,难不成把那南浔赶出大比?先不说他能不能办到,怕是寒渊宗的人先拿他开刀了。

龙凝秋听完却是笑了起来,“周师兄实力超然,何必担心这桩小事。”

我在担心你啊,憨瓜。

周毅抿唇,看他就跟看即将被骗的倾家荡产的二世祖。这么说也没错,上辈子自己虽被关在卧房中,外头的消息却大抵知道些,南浔和域外妖魔勾结,用秘法将龙凝秋的修为、血脉夺去大半,天之骄子险些中道陨落,好在他身边的小师弟发现及时,这才将人救下。

“啧。”想到这,周毅又是一阵头疼,自己好歹重活一世,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家兄弟往火坑里跳。

说曹操曹操到,大殿里传来一阵喧哗,夹带着惊呼与女弟子们的艳羡。

“寒渊宗老祖携众弟子到!”

?!

周毅倚在柱子上的身形一歪,差点坐到地上去,什么玩意的老祖?!没听说他们寒渊宗还有一个老东西啊?

“跟我去看看!”上辈子被那人囚禁的记忆如潮涌般席卷而来,周毅慌了手脚,周正刚毅的面容显出抹狰狞。

“青兄,怎么你也来了?”守在大殿的陵阳宗宗主呆怔片刻,随即迎了上来,他与青霜雪同辈,修为在他之下,因此都是以弟自居。

清风霁月的白雪美人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袖,视线朝大殿扫视一圈,没能找到记忆中的那人,于是缓缓开口:“自然是来观摩大比。”

方雄会信才有鬼,几百年来也没见你观摩啊,今儿个转性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嘶,怕不是那有着元龙血脉的龙凝秋把这人引来的?

不是要挖人吧?方雄皱着眉瞧他,越看越觉得在理,不行,自家地里的好苗子哪能被别人拔了!

于是他连忙招手,就要差人领着寒渊宗一行下去歇息,“想来各位一路舟车疲惫,老夫这就让人领去卧房休息。”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两人从大殿门口走来。

一人黑衫,身姿卓越,磅礴的灵气环绕周身,一人无袖马甲,胸腹肌肉随着走动一览无遗,可不就是龙凝秋和周毅吗。

“草。”周毅一抬眼就看见了青霜雪,披着狐裘的银发美人只需站着就能夺去众人目光,要不是上辈子被他折磨惨了,估计周毅也得呆上片刻。

身旁的龙凝秋只一眼就被惊艳到了,体内更是升起一抹天生的亲近感,难不成这人是自己未曾谋面的族人?他心里这般想着,也就没怎么注意青霜雪身后的一个柔弱青年。

“周师兄,那是?”

周毅以为他同上辈子一样对那南浔一见钟情,俩仇人站一起比刀子还扎心,语气自然称不上愉快,“那是傻逼。”

“???”

龙凝秋呼吸一滞,不知道是周毅说脏话还是美人被骂带来的刺激更大,尤其是那人可能是自己族人,于是他劝慰着:“周师兄,嘴下积德。”

周毅扯着人就往殿外走,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厌恶,也懒得和这脑子不灵光的师弟争,心里呵呵一声,你要是重生了,我怕你第一个冲上去手刃了他。

方雄轻吁一口气,目送着周毅将人带走,回头看向青霜雪,脸上带笑:“青兄,歇息”

一向看不出情绪的冰雪美人只是盯着门口,眼中透出股惊喜,下一瞬便飞身不见,再见时已是到了门口。

“”

周毅看着拦住去路的青霜雪,下意识的皱起眉来,灵力在体内运转,就连金乌血脉都险些被激的显露出来。他踌躇着,嘴角扭曲出一个笑来:“道友,有事吗?”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后,青霜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上一世这人自刎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实在太过深刻,他抬手想要抚上周毅的脸,却被后退几步避开。是了,这辈子自己与他还不曾认识,机会有的是,惨剧自然不会重演,自己只需好好追求。

周毅哪里知道面前这人也是重生而来,更是想着要把自己再次掌握在手心。只是避开他几步,指尖绷的发白,“既然无事那我们先走了。”

“等等,初来乍到,我对此处不甚熟悉,想请你领我到处走走。”青霜雪说着,从乾坤戒中掏出一瓶丹药,质地透亮的玉瓶一看就不凡。

龙凝秋迎着血脉中欢快的气息自然是同意,越发觉得眼前这人就是同族,点点头就要答应:“这等小事自然嘶——”

他险些疼的跳起来,周毅伸手掐在他腰间,力道大的像是他再说话就要剜下块肉来。

“不方便。”周毅忍着呕吐感开口,光是和他面对面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再领他到处逛逛,怕不是自己中途撞柱就是反手给这人一个黑虎掏心。

说完,他不再理会青霜雪,就这样掐着脸红成猪肝色的龙凝秋离开,还生怕他再开口,附在他耳边低语:“这可是寒渊宗的老祖宗,你真想在这种妖怪身边晃悠我可不奉陪。”

龙凝秋惊诧的捂住了嘴,就连回头的想法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青兄,你这是何故?”追来的方雄倒是不知道刚才几人聊了什么,生怕龙凝秋的血脉被发现,被这人挖去墙角。

“只是见到了故人,心中欢喜。”美人眼波流转,比雪更莹白的肌肤透出薄红,嘴角微微上扬,惊鸿一笑吓得方雄心里念叨怕不是铁树开花。

一米九相貌平平的壮受,从小就在老宅里和族里长辈生活,等到成年就要送去城里的未婚夫家,别看长得糙,身份却尊贵的不行,是老祖宗特意买回来旺宅旺夫的吉星。奈何未婚夫根本看不上这三大五粗的汉子,他长得精致俏丽,等着被他玩的男女不知道排了几条街,怎么可能为了受收心结婚。第一次见面就明里暗里的讽刺着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去管快要哭出来的受和脸黑成锅底的父母,当天晚上就去酒吧鬼混了。受从小就被灌溉了要给人当媳妇的思想,长辈们也常常描绘着他嫁人之后的美好蓝图,膀大腰圆的他是适合生孩子,未来夫婿看了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攻能被选上也不过是沾了父辈的光,他爷爷花了好大功夫才从老祖宗那里要来了受的婚契,好不容易等着受成年要嫁进门,攻一句不同意就想单方面作废。攻的父母气的冒火,族里不知道多少人瞅着受这块香饽饽,要是知道攻打算毁约,保准当晚就得去老祖宗那递交新的婚契。受也是第一次被人甩脸色,不知所措的看向未来公婆,眼泪在眶里打转,“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要是真让受走了那还得了,再见估计就是在其他小辈婚礼上。攻父母只能先稳住受,一边哄着人一边派人要把攻绑回家来,管他愿不愿意,这婚不结也得结。当晚攻就被丢进了家里,从小在蜜罐长大的攻气的跳脚,愤恨的以为受在父母那说了什么,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结果在父母勒令要停掉一切资源和金钱资助之后,他还是屈服了,第二天就被打包送去和受住在一套房里。

受虽说看着人高马大的,但是从小就是被当媳妇培养,厨艺和家务满分,诺诺的听话极了,知道未婚夫对自己感观不好,就打算让人知道自己贤惠,一天三餐都是亲自下厨,炒的菜没一个重样。除了下午看动画片的时光,他基本都是黏在攻身边,像只离不开人的金丝雀。攻享受着每天定时的按摩和洗脚,就连睡觉都是被压进柔软暖和的胸脯中,就是块冰也得被捂化了,他不一样,他觉得受这是爱自己爱的不行,估计也是个喜欢他脸的肤浅货,于是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边打算完成形婚,之后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攻爸妈见受实在上心,还以为儿子终于想明白了,于是大手一挥,打了一笔钱就让攻带受出门去逛逛,顺便培养感情。攻面上应下,下一秒就打电话约了一堆同辈小伙出门玩,受是被他用“带未来媳妇给兄弟们认识”的理由骗出去的,受到了ktv一看,全是小时候就给他送糖送花送金玉的小舔狗们,他怕攻知道了不高兴,于是也不打算说出来,打了招呼就往角落坐,也不管那群人盯肉似的眼神。

攻是自小被爸妈带在身边的,小时候就没回过主宅,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这群兄弟全对自己未婚夫有想法。“接个电话。”他出门应付父母去了,电话那头的两人沾沾自喜,说是等结婚必须把攻的同辈们请去,小时候就想把攻的墙角撬了,等见受结婚了估计也就消停了。攻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受长得五大三粗的能有这么招人?攻父母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你以为啊?那群小王八蛋现在还打着主意嘞。”攻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怪不得一听要把受带出门那么高兴,一个个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感情是来撬墙角的。等赶回包厢一看,受正被一群或艳丽或清冷的美人簇拥着,拘谨的喝着递到嘴边的酒,衬衫被解开了大半,几只纤纤素手在身上游离,攻看的眼皮直跳,“啪”的一声就把包厢灯开了,“你特么不把我放眼里啊?当我面勾引人?”

受大抵是醉了,沉默了一会,笑的眉眼弯弯,那张平凡的脸上多了抹媚意:“我们还没结婚呢,你不是说不喜欢我?”他看了看周围一圈美人,继续开口,“他们都算是我未婚夫,咱们要是不成,那我就得换人了。毕竟嫁谁都是嫁。”

攻气的说不出话,没想到受看着老实,骨子里这么浪,当着他面说要挑男人。拽着人就要回家,好不容易见到受的预备役们哪肯同意,你一言我一语的拦着不让人走,攻回头怒瞪,精致的一张脸显出几分狰狞:“他现在可是我老婆!你们一个个不把族规放眼里了是吧!”于是那些人只能放手,眼巴巴看着受被带走。受还在笑,似乎看不到攻快气到冒烟的表情,“咦?你要和我结婚了?”

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容貌其实早就被受看腻了,不过是因为那则婚契才会对攻这么好

人家本来就是被当做媳妇培养的,也没有感情基础,小时候更是被一堆美人舔着长大的

虎云城,坐落在霄云派不远处的一座大城,依仗着大宗门名气逐渐繁荣昌崛。凡人与修真者混杂一起,平日里宽敞的路径此刻倒是显得拥挤起来。许是这几日霄云派的收徒大会,不少散修或是凡人都慕名而来,先不说能不能被选上,来看个热闹也是不错的。戈虎扫视一圈,除了乌泱泱一片的头顶再无其它。他本是在西煞之地生长的汉子,接近两米的身高在这修真者颇多的云城也是极少见的,更别提这一身鼓囊囊的肌肉,妖兽皮毛制成的开敞马甲更是为其添上几分凶悍。艳红的虎类兽纹覆在右侧,仔细看去便觉得晃眼,仿佛在游动。

“请问”戈虎不过刚开口,那位被拦下的修士便避如蛇蝎的转身躲回人群中。高大的汉子只得尴尬挠头,他长相也不丑,五官端正,只是面无表情时尽显凶相,再加上这身块头,实在是不像善茬。“住手!你这孟浪之徒!”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戈虎仗着身高早早就注意到了,于是寻着视线一路走去。起争执的两伙人被人群包裹,“哟,小美人脾气还挺烈。”一脸肾虚样的白衣男子调笑着,身侧跟着的几位侍从显然给了他不少底气。与他对峙的则是一位少年,月白袍子衬得他像朵出水芙蓉,五官精致,漂亮的像是从画本里走出来的,大抵是被气的不轻,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却只显得更加娇艳。“啧啧啧,这强抢美人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年纪轻轻就这幅模样,长大了可还得了。”围在前排的都是些修士,凡人哪抢得到位置,只能缀在远处偷瞧。这倒是方便了戈虎,修真者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被他误伤。这么想着,他便大步流星的向前挤着,不少挡路的都被他随手拨到一旁,那些个修士皱着眉回头,看着高塔似的汉子倒是识相的没敢阻拦。“我师兄马上就到了,你要是识趣最好马上滚开。”娇花似的少年皱着鼻头。“哈哈哈,我能怕你师兄?”白衣男子笑出声来,淫邪的目光在人脸上打转,“若是你师兄也如你这般,我不介意一并收下。”“无耻!”少年怒喝一声,袖中射出一道凌冽剑气,白衣男子瞪大眼,立刻被侍卫挡在身后。谁也想不到这筑基少年能放出剑气,站的过前的几人避开身子,只剩个凡人还傻在原地,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戈虎皱着眉上前一步,脚踝处的金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淡金色的屏障亮起,将那剑气消去。方才对峙的两方立刻将视线投在了他身上,“你这丑货什么意思?”白莲净怒瞪双眼,火气比刚才更甚。丑货。戈虎因为这称呼微微愣神,就连右脚踝处的金铃也顿了一秒。随后,那金铃晃动的更加急促起来,连带着要将左脚踝处的银铃也唤醒。“嗡——

夜幕降临的比想象中更快,日轮沉没于遥远的海面,几只海鸟盘旋向下将桅杆当做落脚点。除去掌舵人之外,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在餐厅内集合,他们都是群年轻的俊秀小伙,若不是身上的海盗服,很难让人将他们与穷凶极恶的海盗们联想到一块。

船员十余名,载炮14门,虽看起来规模较小,狂欢号却是名声在外的凶残海盗团。除去行踪诡谲几乎没人见过它登上陆地外,船员们更是下手狠辣,使用匕首火铳如手脚般得心应手,被盯上的船只没有哪艘能逃过一劫。好在狂欢号只对钱财感兴趣,除非反抗激烈,不然他们也懒得动手杀人。

见人来的差不多,雷蒙多这才踩上最近的一张桌子,将碍事的餐盘一脚踢开,顾不上同伴的谩骂,他气势十足的开口:“兄弟们,好消息!今晚我们有了新目标,就是前面那艘船!”

抱着餐盘躲过一劫的船员抱怨:“雷蒙多,我们可是在休假中,除非对面装满了金子,不然我们可不会动手。”

说来可笑,狂欢号明明是艘海盗船,却有着劫掠一次后必须休息半月的规矩,权当是给船员们放假。他们本就不愁吃喝,积累的财富足够下半辈子挥霍,之所以还在海上漂泊不过是因为兴趣。

“是啊,我们可懒得动手。”

“雷蒙多,别妨碍我吃饭!”

众人显然对行驶在前方的珍珠号没有兴趣,他们早就注意到了那艘小巧气派的船只,远远就能瞧见几波人交互巡视,比起货船更像是哪个贵族出海散心。

“哇啊——”雷蒙多抓狂般跳脚,脚下的餐桌发出凄惨的叫声,惹得几个海盗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你们这群人居然不听船长的话!”

没人理会他的话,大家伙都是卡佩家族的成员,身上留着一脉的血,从小相伴长大的他们自然不在乎这所谓的职称。

侯在一旁的瑞尼无言的扶额,为了早日抱得美人归不得不站出来,他先是咳嗽两声将全场注意力吸引,接着发出询问:“你们要老婆不要?”

“我对女人没兴趣。”

“瑞尼,你想女人了?”

“……”

众人嘈杂的取笑声几乎将餐厅填满,他们都有副好皮囊,见了女人也是对面先扑上来,自然没想过这种事。瑞尼扭头呲笑,仿佛眼前这群兄弟在说什么笑话,他和这群人留着同样的血,不难想象他们的口味会是什么样的。于是他走出餐厅,朝几个话语权较重的人挥手,“你们看了再决定也不迟。”

那几人对视几眼,却还是笑着跟了出去。

雷蒙多和其余人架不住好奇,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行人走到甲板上,正是下午两人一见钟情的位置。珍珠号航行速度较慢,哪怕狂欢号放缓了行驶速度也还是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掌舵人为了避开它,此刻正驾驶狂欢号于其并行,且隐隐有超过的架势。

珍珠号上似乎正举行集会,身高体壮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站着,领头人自然发现了追上他们的狂欢号,扭头戒备的望去。底下人也跟着一齐看去,英俊阳刚的脸庞晃眼极了。

于是两拨人就这么在甲板上碰面了。

好在狂欢号行驶速度更快,他们不过对视一眼便擦肩而过,一副要把珍珠号甩在身后的架势。领头的马丁自然认出了他们,于是移开目光继续告知下属们晚上的巡逻安排。

雷蒙多趴在栏杆上叹气,怎么没看到亲爱的。

偏头一看,十来个兄弟扒拉在船身上,眼巴巴的朝珍珠号远眺,颇有些饿狼盯肉的馋劲。直到再也看不见珍珠号上的人影,瑞尼这才出声打断兄弟们的视奸:“好了。我再问一遍,你们要老婆不要?”

全场人凝滞了片刻,随后是响天震地的欢呼:“要!不要还是人吗!”

雷蒙多扒拉着刘海,多情的眉眼此刻拧着股狠劲,他不容置喙的嘱咐:“你们有动力就行。但是,亲爱的是我的,到时候可别乱抢人。”

就这样,狂欢号的休假终止,急色挠肝的海盗们纷纷决定在午夜时分行动,免得对面察觉不对动手反抗。

罗沙纳克久违的做了噩梦,梦中的黑影一言不发的在敞开的门扉处窥伺,明明没甚动作,却把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被船舱外的嘈杂声惊醒,罗沙纳克都还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房门被粗暴的推开,下午远远瞥过一眼的俊美男人端着笑,身后跟着面色难看的马丁。

“马丁,他是谁?”罗沙纳克不明所以,他从床上下来,略显凌乱的红发向上翘着,绣着蕾丝边的白色睡裙柔软极了,服帖在身上,将胸脯腰臀的曲线尽显。

“罗沙,他是海……”

“亲爱的,我只是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求爱者罢了。”雷蒙多摆出夸张的求爱姿势,不知从哪掏出一束鲜花,只是花瓣凋零发蔫,作为礼物实在入不了眼。雷蒙多也不在乎这点瑕疵,他踱着步走向心上人,如同做出捕猎动作的野兽。他将花束塞入罗沙纳克的怀中,紧握着根茎的手掌极为自然的贴上了那团高耸的胸肉。

罗沙纳克一掌挥开面前的蔫花,不自在的退开几步,“这不是我派人放在甲板上的花吗?你把它拔了来送给我?”

雷蒙多握拳抵在唇上咳嗽几声,没料到第二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不过他脸皮一向够厚,这点小事根本影响不到他。于是他将花束随意仍在脚边,弯腰下身朝罗沙纳克递出手,白皙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真切的笑:“亲爱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马丁对这伙趁着半夜众人睡意正浓的时候登船的海盗没半分好脸色,眼看海盗头子还敢对罗沙纳克起色心,心中火气更是高涨,“罗沙,他是海盗,不用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海盗?”罗沙纳克这才带了点兴趣,没想到面前这个长着贵族脸蛋的男人居然是残暴的海盗。

“亲爱的,其实我可以解释!”

马丁撞开企图找借口的雷蒙多,先一步牵住罗沙纳克的手,领着人往甲板上走。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然是主人与侍从的角色,私底下却都把双方当做异父异母的兄弟,这幅亲昵的姿势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两人走出好一段距离,雷蒙多这才站起身跟了上去,嘴里愤懑的念叨着:“看来追妻路上还得把哥嫂搞定啊。希望瑞尼能拿出打压我的气势来搞定他。”

罗沙纳克到了甲板上才发现现下的处境实在不妙,侍卫们几乎被海盗们一人一个监视着,人高马大的男人们被纤长貌美的海盗们困在身边,古怪的场面说不出的荒谬。尤其是不少海盗们不顾身边人的挣扎对其搂腰摸胸,看得马丁眼皮直跳。

“住手!船上的财宝货物你们随意拿走,别再侵辱我们的人了!”

半晌,马丁咆哮出声,倒是把瑞尼先一步引了过来,清俊冷洁的副手几乎是贴在了他身侧,眼神直勾勾的,“我们要的可不是财宝,是比之更珍贵的宝藏。”

对于瑞尼的靠近,马丁不得不松开牵着罗沙纳克的手,双手抵在身前抗拒着瑞尼的靠近,硬挺刚毅的脸上是难掩的抵触:“我们船上没有那种东西!该死的海盗,拿了东西赶紧离开!”

“嫂子真会开玩笑,你们不就是最珍贵的宝藏吗?”

“是啊,看到老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不少海盗嬉笑着,几个胆大的甚至搂着身边人的腰臀就要索吻,秀美的长相也遮盖不了骨子里的霸道轻佻:“来,亲爱的,啵一个。”

“无、无耻!”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噘嘴索吻的年轻海盗们和红着脸避开的强壮侍卫们几乎打起来,这正是雷蒙多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第二眼则是皱眉黑脸的罗沙纳克,他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接受了不少爱情名着熏陶的雷蒙多自然知道这样下去不妙,于是他板起脸,踩在一旁的木箱上冷喝道:“还不快住手,蠢货们!”海盗们对雷蒙多的拳头多少还是有些服气的,于是只能停下了轻佻的调戏,纷纷看向他,等着他下达命令。

见场面总算控制下来,雷蒙多脸色也好了几分,快步上前凑到罗沙纳克面前,他的神情认真极了:“亲爱的,原谅他们的粗鲁,他们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怎么说?”罗沙纳克挑眉。

“其实,我们是想追求你们的。只是没有经验,所以行为粗暴了些。”

全场寂静,侍卫们瞠目结舌,第一次听说整艘船的男人被同性追求,还是被海盗!

马丁冷不丁冒出一句:“所以这就是你们半夜劫船的原因?”

“……”

罗沙纳克猝不及防的笑出声来,俏皮的发梢上下飘忽,月光下的他像是个精灵,不似神话中柔美纤细,却更能让雷蒙多心跳不已。他揩去眼角的泪花,咧嘴露出两颗虎牙,眼中却亮着野性:“既然你说是追求者,那帮我杀人应该也是乐意的吧。”

雷蒙多捂着心口,感觉被丘比特一箭贯穿,手下人命无数的他自然不会被这话吓到,他双手握住罗沙纳克伸来的手,虔诚的献上一吻,“这是自然,亲爱的,你想杀谁?”

侍卫们自然知道是谁,正是格林德斯家族的三子,罗沙纳克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初若不是他的撺掇进言,家主也不会将罗沙纳克当做联姻的牺牲品。大概是为了将罗沙纳克的势力彻底拔除,与他关系亲近的侍卫们都被当做嫁妆一起打包送出了家族,这次联姻失败回去,虽说罗沙纳克不会有什么事,却保不准他们会受到什么惩罚。

“一个蠢货。”

罗沙纳克也不抽回手,只是顺势将掌心贴在雷蒙多的脸侧,温热顺着掌肉传递过去,雷蒙多傻笑着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眼中倒映着罗沙纳克的脸,“亲爱的,杀人我最在行了,我船上还有不少人头骨的战利品呢,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罗沙纳克忍住了踹上他一脚的冲动,那点暧昧也消散不见,“罗沙纳克*格林德斯,这是我的名字,或许等你把人头献上来的时候,我可以考虑让你当我配偶。”

“真的吗?我真是太开心了,那我多献上几个人头,你是不是就会立刻同意了?”雷蒙多欢呼,没注意到一众同伴望向他的同情目光,可怜的男人,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我得想想还有谁有被杀的资格。”罗沙纳克哼了一声,止住了这个血腥的话题,他懒散的打着哈欠,朝众人努嘴,“现在,我们要睡觉了。由你们海盗护航应该没问题吧?”

雷蒙多不暇思索的应声:“甜心你尽管去睡,有我们在,不可能会有人能打扰你休息。”

罗沙纳克露出个甜甜的笑来,抽出被紧攥的手掌,朝侍卫们吩咐道:“听见船长的话了吗?回去休息吧,晚上锁好门,好好睡一觉。”

一众侍卫颔首,也不顾的海盗们的哀嚎不甘,纷纷挣脱禁锢朝船舱走去,直到珍珠号的船员们全部锁好门,甲板上只剩下眼巴巴的海盗们,雷蒙多还在捂脸傻笑。

“天杀的雷蒙多!我到手的老婆都跑了!”

“我差点都吻上了!你居然傻到让他们回去睡觉!”

海盗们面容扭曲,俨然气得不轻,大有将雷蒙多揍上一顿的架势。雷蒙多不屑的呲笑,睥睨着在场的兄弟们,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傻子们,懂不懂怎么追人啊?你们是抱老婆,不是当强奸犯!反正离登陆还有几天,还不趁机会好好追人!”

瑞尼摩挲三指,还在回味马丁肉体的滋味,温热带着点粗糙的皮肤,让他摸上一辈子都不嫌够。于是他也附和着:“雷蒙多说的对,你们也不想每天都被当仇人一样瞪着吧。打起精神来,不如明天问问中意的对象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想杀的人。”

除了杀人劫掠和懒散度日的海盗们这才没了声响,算是接受了雷蒙多的提议,只是没过多久,又开始聚在一起讨论心仪对象的美好来,尤其是趁乱揩油的家伙,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元河村最近发生了件大事,傅家次子死在了后山,还诈尸了。

农忙时分已经过去,乡下人一贯爱看热闹,现下又是死了人,这消息便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傅家是镇上都能排上名的最有钱的那几户,大儿子据说在城里开了公司,一年不知道能赚多少大钱。傅家二老舍不得根,前些日子领着二儿子回村颐养,谁知道居然出了这档事。

“苗春,跟我一起看热闹去啊!”

远远地,一个瘦小男孩便冲着在院里逗狗的苗春喊。他是有名的皮孩,平日里最爱追鸡撵狗,有时候还会去别人家里偷点零嘴吃。村里人睁只眼闭只眼,这狗蛋是个留守儿童,爹妈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几乎是被他们看着长大。

苗春蹲在大黄狗面前撸毛,下手不分轻重,已经薅下了好几根狗毛,黄狗生无可恋的瘫着。

“嗯?是狗蛋啊。”直到狗蛋走到身边,苗春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什么热闹?”

狗蛋知道苗春小时候烧坏过脑子,幸好没成傻子,只是平时反应慢了些。作为村里少数的同龄人,狗蛋也不嫌弃捣蛋时只会拖后腿的苗春,三天两头找人玩。今天傅安歌诈尸的消息传遍了村子,不少胆大的村民都去看热闹了,狗蛋自然也好奇,一个人又不敢去,便找到了健壮憨实的苗春。

他故作老城的叹了口气:“是傅二哥,他今早被村里人发现死在后山了。放在屋里的时候好像还诈尸了。”

苗春张大了嘴,脑子里冒出个笑着给自己递糖的人影来,他还是少数几个没笑过自己傻的人。

“咋、咋回事啊?”

“我哪知道啊,这不是喊你一起去看看!”狗蛋嚷嚷着,他和傅安歌只是见过几回,再加上年纪小,死了人也没太大感触。

苗春猛然站起身来,引得黄狗和狗蛋一齐看向他,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他扯住狗蛋的手腕,急忙喊道:“狗蛋,你快带我去看看!”

“你轻点!我这不是来喊你了吗!”狗蛋险些被拽的双脚离地。

等两人一路小跑着赶到傅家时,院外围了不少人,还有几个站不下坐在围墙上的。苗春一头扎进人堆里,硬是凭着力气挤出一条道来,被挤的村民看到是他也不恼,看一眼又把视线移到院子里。

“我的建议是,冥婚。你家孩子怨气颇重,死前童子身死后没人陪,找个人陪他就好了。”

院子里,傅家二老和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聊着,院子里一片狼藉,看上去像被人狠狠砸过一番。

“大伯,大伯母!”苗春喊了一声。他们两家自然没有亲戚关系,只不过苗春嘴甜,见到年纪比自己大的都这么喊。傅家二老性格好,被喊上几次也只是笑着应好,于是苗春便习惯了这般称呼。

丁美英楷了把眼泪,勉强露出个笑来,只是面色惨淡,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哀切,“原来是苗春啊。”傅学林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妻子的肩头朝苗春点点头,权当打招呼了。

道士也不在意这点插曲,只是接着说道:“一般来说,我用纸人来替代就行了。但是你家孩子已经诈尸过一回,恐怕这点障眼法根本骗不过他,你们还是得找个活人来当新娘。”

傅学林:“可哪有人肯结冥婚啊。”先不提和死人结婚晦气,光是傅安歌诈尸的消息,就足够把人吓跑了。

苗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想再看看傅安歌一眼,于是他扯了扯丁美英的衣角,轻声询问:“大伯母,我想看看傅安歌,可以吗?”

丁美英鼻头一酸,险些又落下眼泪来,她点点头,领着苗春进屋,道士和傅学林还在商讨着。

傅安歌被麻绳捆在床上,苍白的肌肤透着死气,身上还沾着不少灰土。苗春凑到床边,垂首看向他,清俊冷淡的人永远闭上了眼,嘴唇发白干裂,显然不能再对自己露出笑来。颧骨塌了一边,连带着高挺的鼻梁也断裂歪了几分,眼眶和额角印着几块青紫伤痕,像是被人打的。

“大伯母,这是?”苗春忍不住出声。

丁美英站在床尾的位置,眼睛已经酸涩得流不出眼泪,眼皮高高肿起,丧子之痛已经让她昏过一回。她声线颤抖,解释道:“安歌是在崖下找到的,估计是跌下去的时候撞到了。”

“原来是这样啊。”苗春情绪低落,手指落在傅安歌的唇角,那里沾了些土,在过白的皮肤上显眼极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尘土擦去,冰凉僵硬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惋惜。明明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却这么突然的逝去,“傅安歌……”

低沉哀切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傅安歌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缓缓转动。苗春不可思议的低头,呼出的热气落在傅安歌脸上,两人几乎脸贴脸。随后,傅安歌慢悠悠睁开了眼,布满血丝黑块的眼珠浑浊怨毒,嘴角僵硬的勾起,使得原本清俊秀美的面容悚然恐怖起来。

苗春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呆了几秒这才欢天喜地的喊了起来:“大伯母!你快看啊,傅安歌醒了!”

然而丁美英只是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退开一步,这动静自然是被屋外的道士和傅学林引了进来。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屋,显然没想到安静了许久的傅安歌还会再次诈尸。

道士手举符纸,他将苗春一把推开,瞪着眼就要往傅安歌脸上贴。

傅安歌眼珠缓缓转动,紧随着落在还冲自己傻笑的苗春身上,淬毒的阴寒眼神融雪般消失不见。他像是这才发现苗春的到来,恐怖的面容僵硬了一瞬,然后恢复了平静,再度回归成一具尸体。

“……”

“……”

“不是,这?”道士一脸懵然,举着符纸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上次诈尸可没这么安静啊?”他被踹的几乎断掉的老腰此刻还在隐隐发痛。他扭头看向一旁再次凑上来的壮实小伙,若有所思的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苗春自然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只是又用手指戳弄起傅安歌的脸来,期望他能再次睁眼。

“大师,这?”傅学林搀住吓得不轻的妻子,视线也跟着落在仿若异类的苗春身上。

道士将符纸收回怀里,自然也不含糊,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恭喜二位,看来这新娘子的人选已经被你家孩子选好了。”说完,指了指一旁的苗春。

丁美英看向苗春,已然十七八岁的青年远比同龄人高大结实,硬挺利落的面部轮廓褪去了青涩。黑亮清澈的眼里透着纯真,让人联想到勾个手就会凑上来的大型犬。她犹豫:“哪也得看苗春的意思啊。哪有男人给男人当新娘的。”

苗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胆大到企图掰开傅安歌的嘴将手指伸进去。

傅学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刚刚在屋外和道士聊过的话回荡在脑海里,他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将苗春作乱的手臂摁住,尽量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苗春啊,大伯想请你帮个忙。安歌好像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当安歌的新娘啊。”

“傅学林!人家还是个孩子!”丁美英大声呵斥,她自然没有忘记苗春脑子的缺陷,自己儿子已经死了,苗春虽然反应慢但是不傻,日常生活也不受影响。要是被人知道他给男人当过死人新娘,还有哪个姑娘敢和他过日子!

道士踱步将房门关上,外面不知道多少探头探脑的村民与他对视一眼,纷纷尴尬的移开视线。胆大的几个也隔屋里老远,这倒是方便了几人商量接下来的事。

道士关上门,寻了个凳子坐下,声音压得极低,“丁大姐,你先听我说。冥婚肯定是要办的,而且是越风光越好,整个村的人都得请来!而且咱们还得为新人单独设一桌,让每个人都来敬杯酒!”

傅学林接过话茬,咬牙切齿道:“谁要是不来,那就是心里有鬼!他要是敢来,老子非得让他给安歌偿命!”

原来,傅学林和道士一眼就看出了傅安歌死因不正常,哪里是不小心跌落摔死的,分明是被人害死!虽说破案交给警察更为稳妥,但是傅安歌怨气太重,恐怕不等破案,他先化作厉鬼作祟了,今日的诈尸就是证明。先找个新娘将他的怨气淡去,然后在婚宴上让每个人来敬酒,若是凶手,傅安歌必然有所反应。

丁美英听完来龙去脉,向来和善待人的她也气红了脸,自家捐钱修路搭桥的事为村里干了不少,和邻里也从未闹过不愉快。傅安歌虽说性子冷淡了些,见人也都会打个招呼,凭着一张脸都虏获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的心。

“好啊,我当傅安歌的新娘!”苗春乐呵呵的应下,自己只见过别人过家家,厚着脸皮凑上去也只是得到他们调笑的,让他扮成狗的条件。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扮成新娘!

没人注意到,傅安歌的尸体颤了下,右手微微抬起,小指勾住苗春的小指。

苗春和傅安歌冥婚的消息一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元河村,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嚼舌根,都在说傅家这事干得不道德,居然连傻子都骗。苗春双亲走得早,就剩个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等人满了十六,已经长成个结实的小伙,老爷子这才在梦里走了。至此,苗春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好在家底和农田也足够他一个人生活,平日里也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就喜欢躺在院里和大黄狗玩。

这场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苗家只剩苗春一个,只需要第二天扮成新娘就行。道士和傅家二老忙着准备明日的婚事,因此也顾不上懵懂的苗春,只是笑着让他陪在傅安歌身边,若是诈尸也不要怕,那有绳子捆着呢。

“傅安歌,你怎么又不睁眼了?”苗春搬过凳子坐到床边,半伏着身子,手不安分的落到了傅安歌的唇上。他不忘初心的企图将手指伸进人嘴里,原本禁闭的唇齿分开,一下将苗春的手指含了进去。口腔内一片冰凉,就连舌头都带着僵,傅安歌睁开眼,足够吓跑寻常人的充血眼珠凝视着苗春。

苗春自然的抽出手指,也顾不上粘腻在上方的血块,眯着眼笑道:“嘿嘿,我就知道你在装睡。”对于他来说,死了不过是代表一个人永远睡着了,就像是自己的爷爷。只不过自己已经见过傅安歌睁眼的模样,因此也只当他的死是装睡罢了。

傅安歌不断张大嘴,露出诈尸后疯长的犬齿,他或许只是想尝试掌握身体,抑或是吓唬吓唬这个过于胆大的新娘。回应他的是苗春主动送上的吻,丰厚的唇触感柔软,它轻轻擦过,露出内里艳红的舌头。

苗春以一种完全贴合的姿势和傅安歌吻成一团,热气被单反向渡给一方。傅安歌瞳孔猛震,下意识昂头追击,细长的舌头舔弄起苗春的腔壁,那是温暖的,柔软的。舌头笨拙的躺着,随后被侵入口中的长舌挑弄舔舐,几乎是要吞下似的勾着舞动。傅安歌喉头耸动,将掠夺来的属于苗春的甜汁往下咽。

“唔——”苗春不适的退开,一根银丝从两人相联的嘴中断开,本就丰厚的唇被啃得带上了红,颇为色气。他不满的朝傅安歌嘟囔:“你,你怎么能喝我口水呢!”

傅安歌只是直勾勾盯着他,原本没有起伏的胸膛也因为欲求不满而激烈起伏,他艰难的咳出几个字,说不出的急色:“小,咳咳,小春。过来,我还要亲你!你的口水好甜!”

“傅安歌,羞羞脸!”苗春自然不会理会傅安歌的要求,他只是看傅安歌冻的全身发冷,这才试着想往他嘴里哈气,没想到居然会被这样对待,他站起身打量起了床榻。傅家家底殷实,就连床铺也是镇上专车送来的,足够大也足够软,哪怕两个成年男人躺下也绰绰有余。苗春四肢并用爬上了床,越过傅安歌被捆的紧实的身体,重重趴下,末了,还要感叹一句,“真舒服啊。”

“小春!”傅安歌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断绑着符纸和铜钱的麻绳,他紧紧盯着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苗春。这段日子温度渐升,苗春本就怕热,再加上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于是便早早换上了背心。被穿的磨损松垮的背心薄极了,领口也耷拉在他胸口处,正好将蜜色的胸肉露出。羞涩的粉色乳首借着布料的遮掩若隐若现,勾的傅安歌伸长脖子去看。

“我好困啊,先睡了哦。”苗春打着哈欠,胸口因侧身而挤压出一道幽深沟壑。

傅安歌现在满脑子都是苗春的奶子,面色狰狞的开始蹦跶,像条砧板上的鱼,床板被这阵势吓得发出叫声。苗春懒洋洋的看向傅安歌,一沾上床就困得睁不开眼,更何况这张床实在太软太舒服了。于是,他学着记忆里爷爷的语气开口道:“不要闹了,我要睡觉了。”

傅安歌知道这是苗春给自己渡阳气的原因导致的,若是换成生前,他自然是会听话。然而他已经死了,怨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只是性格变化了些,没有失去神智杀人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于是,他粗喘着,蹦着将身子侧过来,“小春,那你让我把脸埋进你奶……怀里。我就不会闹你睡觉了。”

苗春哼哼唧唧的,伸手将傅安歌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软弹丰腴的胸肉实在是极品,如同涮上一层蜂蜜的蜜色肌肤令人胃口大开。傅安歌拱动脑袋,先是埋在沟壑处深深吸上一口,接着便伸出舌头开始舔弄。

“你怎么还舔人啊?”苗春闭眼哼哼。

傅安歌腾不出嘴回答,只是一味往目标前行,直到将粉嫩的乳首整个含住,粗粝微凉的舌苔将其整个压住碾压,随后又被温柔含入口中,被舌尖转着圈来回舔弄。

“哎呀,差点忘了。苗春,跟我去隔壁屋吧,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就住这吧。”

破门而入的傅学林抬眼就看到了这副场面,一贯冷淡的儿子像头豺狼拱着脑袋在苗春胸口舔,要不是被捆着,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尤其是搭配上那张俊美冷冽的脸,更是衣冠禽兽。

“……”

傅学林木着脸几步走到床边,原本心底对儿子的那点害怕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只想踹他两脚。他拽住麻绳将傅安歌往后拉,终于将苗春的奶子从人嘴里解救出来。大概是被父亲亲眼目睹的缘故,傅安歌安静极了,哪怕再不舍,也始终没有什么动静。直到苗春被傅学林摇醒,并领着人走出门,他也只是直挺的躺在那,像是在反思。

真是又大又甜啊,傅安歌会想着方才的滋味,若是被傅学林知道心声,刚才憋住的两脚肯定是免不了落在他身上的。

漆黑一片的空间,灰朦的银河在高处流淌,蔓延至肉眼无法企及的尽头。寂静无声,唯有罗吠轻缓的呼吸存在于在这片天地。银河似乎发现了这位不同的存在,它缓缓下沉,发出可怕的摩擦声,像是有无数块骨头被碾碎。

“宝宝。”

粗哑的声线在耳畔响起,罗吠下意识循声望去,已经是在自己家中,那片空间恍若幻觉。【黑山】将身形收缩,化身成略矮于罗吠一头的纤瘦黑影,那张清丽人面缓缓浮现。三双手臂依旧紧拥着罗吠,他将头颅埋进人鼓囊高耸的胸脯中,满足的笑了起来。

“宝宝,你抱起来真舒服。”

罗吠险些被勒得喘不上气,大口呼吸时更是带动着胸膛起伏,他用手轻拍【黑山】的背部,“你轻点,我要喘不过气了!”感受到身上的力度小了几分,这才乖顺的任由几条长舌舔弄手掌。

【黑山】从肩膀处生出另一个头颅,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的嘴横在面部,灰色的瞳孔在口腔内流动,“对不起、宝宝,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好香、好软,我真想再把你全身都舔一遍。”

听到这话,罗吠的脸色青了几分,想起第一次与【黑山】见面时,对方不由分说的将自己扒光并且舔遍全身。那会自己还以为要被吃了,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哆哆嗦嗦的只敢爬开,没想到被他一把扯了回去,粘腻的表达爱意。

“不许舔!”罗吠每次回想都觉得丢脸,扭动几下将【黑山】拥着自己的手臂甩开,面上发红,“我饿了!快给我做饭!”

【黑山】站在原地,眼瞳也仿佛凝滞住了,语气带着几分可怜:“宝宝,我做的你不能吃,会坏肚子的。”他真以为罗吠要吃,急得两颗头都在说话。

“我知道!”罗吠自然不想去碰由【黑山】创造出来的不明物体,他第一次见出了锅之后还能嚎叫爬行的肉块,最终下场自然是被厨子自己吃了,“你那就不是人能吃的。”他绕过【黑山】,捋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晚饭我自己会解决,你看电视去吧。”

【黑山】将头颅扭到身后,看着罗吠打开冰箱挑选晚餐,苍白的人面露出陶醉的神情,“宝宝,你生气和开玩笑的样子也好棒啊,真的不能舔吗?”

回应他的是罗吠扔来的一棵白菜。

晚饭是简单的面条,上面点缀着葱花和小米椒圈,底下则是色泽金黄的荷包蛋,看得人胃口大开。【黑山】早早便等在了餐桌旁,他自然是不需要进食的,更何况下午那会已经吞了不少东西,只是舍不得浪费半点能和罗吠粘腻在一起的机会。罗吠端着汤碗坐下,也懒得理会对面人炙热的目光,他饭量一贯大,中午吃下肚的食物早已消化完毕,经过下午那一次逃亡,现下更是饿的不行。

【黑山】撑着手凝视,冒着热气的面条被罗吠夹起一筷子然后塞入口中,随着“呲溜”的声响迅速消失,汤汁顺着唇肉往下巴淌。很快,罗吠便下意识伸出舌头要将汤汁舔舐,只是有人比他更快。漆黑的,如蛇信般分叉的舌头落在他下巴处,几乎将整个下巴裹住,随后一路向上勾住了罗吠伸出的舌尖。【黑山】的上半身前倾伸长,跨过桌面将头送到了对面,那张人面几乎要被底下的皮肉撑破,他急不可耐的张嘴含住罗吠来不及收回的舌头,以一种要嚼断咽下的力度吸吮。

浮在身体表面的眼珠们享受的眯起了眼,几根触手自后背冒出,不过眨眼间就将罗吠裹了个结实。鼓囊的胸脯被勒得爆出领口,罗吠手中还攥着未来得及放下的筷子,惊慌无措的被触手们举到了半空。上衣已经被卷成一团甩到一旁,露出块状分明的肌肉和结实的腰线,罗吠拽着裤腰,气的往【黑山】脸上踹了几脚。

“我还在吃饭啊!”

这声谴责自然是没被【黑山】放在心上,他只是一手抓住罗吠蹬他的右腿,慢条斯理的沿着脚踝一路摸上小腿。罗吠的挣扎撑不过三秒就被化解,裤子从裆口撕裂开,露出里面性感的低腰裤。只有一小片布料保护着性器,黑绳自会阴处分为两股,将肥厚的两瓣臀肉紧勒成一团。大腿根轻颤,罗吠羞耻得企图合拢双腿,却被【黑山】拽着腿分开。触手们将他送到主人面前,清丽的面孔咧嘴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往下落,俨然是馋得不行。

绷紧的大腿根处嫩极了,【黑山】迫不及待的埋头亲啃,直到两边都留下几道显眼的齿痕,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微凉的纤长手指落到罗吠的臀肉上,一手托着一手往后穴里探,肠道温热紧实,很快便迎接了第二根,第三根手指。灵活的长指上下抽动,时不时在肠道内停顿两秒微微张开,惹得罗吠呜呜叫出声来。

“笨蛋!王八蛋!”罗吠抿唇骂着。

【黑山】早已习惯了他翻来覆去的这两个词,权当这是娘子对自己的爱称,他抱着罗吠往下送,露出自己早已挺立坚硬的性器。

如同婴儿手臂大小,灰色的经络布满柱身,吓人的凶器跳动着朝罗吠打招呼。

“啊……”罗吠这会儿倒是没了声响,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后腰一阵酥麻。他俩自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早在和【黑山】首次见面那次,自己就被人抓着腰干了两天,哪怕回归了人类社会,他俩也没少干到一起。只不过前段时间被人监视着,罗吠怕被看到,于是一直没接受【黑山】的交配请求。

【黑山】抽出手指,勃然硕大的鸡巴在穴口轻点,随后一寸寸深入。肠肉热情的主动裹上这根鸡巴,它们早已习惯了这份量颇大的巨物,时隔许久才到来的性交让它们顾不上主人的嘴硬,自发将其往深处送。

“宝宝,你里面好舒服啊。”【黑山】将脸埋在罗吠胸口,一面吸着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息,一面将鸡巴全数顶入。

罗吠昂着头粗喘,以几乎要扼断的力度抱紧了【黑山】的脖颈,“别说话了,动一动啊!”

得了命令的【黑山】自然听话,掐住罗吠的腰腹开始用力抽插,鸡巴在红艳的穴口中隐现,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罗吠的娇喘和囊袋与臀肉撞击的“啪啪”声。

“有人在吗?”

猛然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较为耳熟的声音传入罗吠耳中,似乎正是下午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男人。

【黑山】正忙着埋头猛干,哪怕有人来了也只当没听见。罗吠脸皮可没这么厚,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僵住了身子,还未褪去红潮和满足的脸上浮现出惊慌,他弓着腰就要从【黑山】的鸡巴上离开。

“……”

屋外的段云捏着果篮正纳闷,自己分明听见屋里有声音来着,怎么现在半点动静都没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联系人还没拨通电话就被开门的声响吸引,顺着视线看去。面色潮红的男人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你,你是哪位?”

段云忙不迭站直身子,将提在手中的果篮往前递了递,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你好,我是异常管理局三队的队长段云。我是为了下午那事来道歉的,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那个情况。”

罗吠虚虚打量他一眼,随后紧咬着唇点点头,沙哑的嗓音有点闷,“原来是这样,道歉就免了,你回去吧。”说完便打算将门阖上。

段云出发前便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工作,此刻见到了本尊直觉没甚危险,显然是没什么反社会情节的老实人。不过他可没忘记【黑山】对这人的重视,不太想知道碰到了罗吠的身体会遭遇什么,于是他一手拽住门把手,阻止了罗吠送客的动作。“那怎么行呢,我还给你带了点水果呢。你不是想知道【黑山】的事吗?不如让我进去坐坐,正好给你解答疑惑。”

罗吠捏紧了把手,【黑山】正站在自己身后把鸡巴往里捅呢,他就是再好奇也不能把段云放进屋来。竭力遏制住要从嗓子眼里冒出的喘息声,他深吸一口气,企图将溃散的眼神对准在段云身上,语气生硬:“今天不方便,明天我找你吧!”

既然人都这么说了,段云也不好再说什么,权当罗吠不太舒服,毕竟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好。那我们……”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将段云还未说完的话挡在门外。

“……明天见。”

清晨六点过十分,窗外的路灯“噗呲”一响熄了光,只留下一团影绰乱舞般映在窗帘上。

把手拧动下弯,卧室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小缝,浓重的黑暗顺着缝隙往房内涌动,似乎要把卧室填满。

厉康一晚没睡,此刻听见声响便下意识坐起身来。门扉被外面缓缓推开,呈半敞开,一道高瘦身影挤进卧室。室内昏暗,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来人纤长的身形,不仔细瞧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挂着蓝白睡衣的衣架。

“哥?”厉康轻声喊着,顺手将床头灯打开,暖橘色的光芒立刻占据了小半片空间,也将那道人影照的清晰了些。黑发松散在肩头,苍白俊美的脸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厉思淮踱步至床边,比常人更为欣长的手臂在弟弟脸上摩挲,他柔声道:“小宝,怎么起得这么早?再睡会吧。”

厉康侧脸温顺的蹭了蹭哥哥掌心,他的长相偏凶,面无表情时带着几分戾气,然而此刻在橘光下低眉顺眼,硬朗的轮廓也染了些许柔和。

“哥,我听说今早会有人送几只小狗给咱们小区领养,是不是真的啊?”

厉思淮双眼微眯,正感受着掌心中的那片细腻,大清早就被弟弟这副温驯乖巧的模样取悦,因此语气也带上了甜:“小宝消息还挺灵。怎么,想养小狗了?”

厉康没再吭声,只是皱眉瘪嘴的望向厉思淮,奈何这脸实在硬朗周正,装可怜也跟挑眼瞪人似的。

“好了好了。既然要出门还不快换衣服刷牙洗脸去。”厉思淮不到两秒便在弟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捏了把手中的脸颊肉,他勾唇笑了起来,“我去给你蒸包子。”随后转身朝门外走去,融入黑暗之中。

等厉康换好衣服洗漱完开门,客厅餐厅已经一片亮堂,液晶电视正播着早间新闻,餐桌上则摆着碟南瓜粥和肉包咸菜。

厉思淮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杯牛奶,正是特意为厉康热的。他弯腰抽出椅子,朝厉康招手,“小宝,快来吃。吃完我们再下去等人送领养的狗来。”

“嘿嘿,还是哥哥最疼我。”厉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极为自然的送上一记马屁。

因为挂念着那不知具体何时会送来的小狗,于是厉康解决早餐的速度格外迅速,两三口就能把一个肉包吞下。厉思淮再一旁瞧着,又是拍背又是递牛奶,自己倒是一口没吃。

厉康也习惯了哥哥的禁食行为,虽颇有微词,今天却也顾不上说教,狼吞虎咽一番后就要穿鞋出门。

厉思淮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他跑出自己视线范围外。走廊高且长,一盏盏小灯发出黯淡的光芒,电梯和楼道就在家门口几步远,尽头则是一扇紧闭的黑门。

这层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对门那扇从未打开过门扉的屋子则是哥哥的住所,只不过自从厉康来到家里,他就搬回来住了。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质地廉价的碎花裙被臃肿肥胖的身躯撑出夸张弧度,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裂开。灰白的粉底打满了整张脸,眉毛却被描的又黑又粗,双唇是刺目的鲜红,个子高大强健的厉康看了这人也被吓得停住了脚步。

“哎哟哟。”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着厉康,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她往外迈开一步,伸手就要往厉康身上抓,“小伙子,快进来跟姨一块下去啊。”

这人也不知道是那层的住户,厉康根本没见过这位邻居,被这怪模样的女人吓得退开几步,凑到厉思淮身边才敢停下。他主动挽上哥哥的手臂,脸上是难掩的惧意:“哥,哥!又有人要拐我!”

厉思淮及肩的碎发被简单扎在脑后,露出的下巴苍白锐利,俊美冰冷的面庞上是毫不遮掩的怒意,那对黑眸自上而下的睨着中年女人,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溢出。

这回换成中年女人慌了神,她被吓得冒出一身冷汗,粉底都被沁出的汗珠冲刷下来不少。她退后贴着电梯角落,头也不敢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不知道是您家小孩!”

厉康掏出电话手表一看,已经快要七点了,知道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于是扯着厉思淮往电梯里进,嘴里止不住念叨着:“哥,快七点了。咱们赶紧下去吧,待会人多了就轮不到我们领养了。”

厉思淮顺着力度进入电梯内,又恢复成那张苍白无表情的脸,只是侧身将厉康护在右手边,任由弟弟挽着手臂。

十三栋的住户们一向起得晚,因此电梯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一楼。等到厉康兄弟俩走出电梯,那中年女人这才抖着窜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

领养小狗的招待处设置在小区门口,一张长桌上放着一沓领养证和狗绳狗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四个门口都有。时辰还早,却因为物业前几天的宣传,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了领养处。

厉康装作不经意的瞧了几眼,发现眼生的很,估计是十栋往前的住户们。那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对扎眼的兄弟,一个高瘦白俊,只是瞧得久了便会后背发凉,说是像人不如说更像披着人皮的异常;另一个虽不比得身旁那人的纤长诡异,却也是个高大壮实的,五官硬朗还带着点未褪去的青涩。

“这也是要来领养的?”

“我看他们好像是从那几栋出来的。”

“……”

那群人聚在不远处小声嘀咕,眼里是止不住的惊慌和警惕。

“别说了,待会领养的时候小心点,能多帮几个是几个。”一个穿着白背心的壮汉叹了口气,又拧过几颗想往厉康两人身上瞅的脑袋。

厉康自从被拐过几次以后,怕生程度高了不少,平时不少在家待着就是要家人陪着才敢出门,因此也没怎么去看那群人,生怕一不小心对上视线。

之后又是陆续来了些人,但都是些穿着或容貌怪异的,除非熟识,否则都是单独立在一边发愣。厉康瞧了几眼,知道是十栋到十三栋的住户们。他们好像被隔成两个圈子,十栋往前的住户们抱团聚在一起,如同沙丁鱼群,而十栋往后的住户们则是徘徊周围的捕食者。

打破沉默的是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大巴,车身掉漆破损,看上去有些年份。后门打开,走下一排或彷徨或面无表情的人来。

“好了,狗狗们也到场了。各位想要领养的住户们可以来挑选了。”穿着红马甲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从前门下车,脸上是真切的笑容,好似车上下来的真是一群可爱小狗。

“???”

厉康愣在原地,下意识揉眼,再看去,还是一群被住户们死盯着而发抖的年轻人。

“我要领养这只。”白背心的壮汉率先出声,他指着一个瘦弱清秀的男孩。男孩先是脸色一白,抖着和壮汉对上眼,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这才缓和了神色。

有人开头之后,人群里慢慢开始有了领养的喊声,十栋往后的住户们也不再发楞,一个个凑上前去仔细端详“小狗”们。

浑身缠着绷带的人指向那个已经被选中的男孩,黑红的血迹缓缓渗透绷带,“这只不错,我想养。”

厉康记得他,十三栋的401,前几天还上门给爸爸送过酒。

白背心的壮汉一怔,眉头微皱:“兄弟,他已经被我选中了。你再挑一个吧。”

“又不是先选了就一定能带走。”401的住户并不打算放弃,语气淡然,这话意有所指,就连红马甲也阴恻恻的笑了几声。

“……”壮汉不再开口,只是眼神有些悲切。

“小宝,你看上哪只了?”厉思淮缓缓抚摸着手边触感极佳的脑袋,视线越过众人,在六只“小狗”身上打转。

“哥,你,你眼里看到的是小狗吗?”厉康微微抬头,神情茫然,“我看到的都是……”

四个指节的长指落在厉康唇上,将他未说出的话都堵在喉间。厉思淮低头,那张没有血色的俊脸几乎要和厉康贴在一起,他轻声说道:“小宝,他们就叫【狗】,虽然还很少人养就是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回家去。”

还不等厉康回答,一声尖叫便引得众人瞧了过去。一个油头垢面的女人正抓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她将几个十栋的住户吓得躲开,癫狂的朝红马甲喊着:“这狗是我的!我的!”鲜红的指甲几乎要戳进住着的肉里,小姑娘咬牙忍着才没惨叫出声。红马甲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将桌上的狗牌和狗绳给小姑娘戴上。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只是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仍由女人把自己拉到身边。

住在401的绷带男人冷哼一声,似乎也打算上手将看中的男孩抢过来,只不过还没等他得手,那壮汉却先一步将人拉了过去。

“你这是要和我抢?”

壮汉垂着头,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的僵硬:“不好意思,这狗和我以前养的很像,我真的很喜欢。”

绷带男人身上的血迹更重了,几乎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伸手朝男孩抓去,配上那副缠满绷带而看不清脸的形象,简直就是复活的木乃伊,还是杀过人的那种。

“啊——”

男孩怪叫一声,下意识将牵着自己的壮汉甩开,壮汉猝不及防被甩进了绑带男人的怀里。

厉康在一旁看热闹,亲眼瞧着壮汉和绷带男人装了个满怀,甚至因为那硕大的胸肌,绷带男人还被弹开了一步。

厉思淮看向厉康,似乎要透过领口那点缝隙将弟弟的胸肉看光,不知道小宝能不能用胸撞我啊。

经这一撞,壮汉的背心上也沾了些许血迹,不偏不倚的晕在胸前。他手足无措的看向401住户,目视前方眼神诚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绷带男人也被撞懵了,不再出手抢人,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像是放弃了。

“哎哟,这狗怎么这么凶!”住在十一栋的102骂着,他是狗瘦小干瘪的老头,脸上扁平,和被砸扁了的泥巴一样,分不清五官。被切落的两根手指还在地上滚动。

动手的是个矜贵清冷的青年,一袭黑色卫衣加长裤,站在人堆里是鹤立鸡群般夺目。其余几人早已被选中带着身边,唯独他还冷脸站在红马甲身旁。

“这狗确实凶。”

“要不送去十三栋守门吧?”

“哎,这主意不错!要是敢乱来,有的是人收拾他!”

几个住户咧嘴笑着,似乎已经看到这只嚣张的狗被十三栋的暴脾气们收拾的凄惨下场,或许到时候自己还能捡漏吃个火锅。

红马甲也收敛了笑,远远眺望着浑身漆黑的楼体,鲜红如血的“十三栋”字体晃眼极了。“如果没人愿意领养的话,那我们会送去处理掉的。”

“哥,我想领养他。”厉康不敢去想处理是怎么处理,左右不过多张吃饭的嘴,自己也确实想体验把养宠物的感觉,于是扯着厉思淮的手出声。

“小宝喜欢那只狗?”厉思淮挑眉,几步跨到乔星渠面前。柔顺靓丽的金发,肌肤是冷白色,再加上那张不错的皮囊,确实算得上养眼。

乔星渠捏紧拳头,却又因为厉思淮邪肆狷美的长相羞红了脸,他扭头看向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举动。哪怕被红马甲戴上了狗牌也忍住了没反抗。

“对,我很喜欢。”

“既然小宝都这么说了。”厉思淮收回打量的目光,还不等狗绳被套上便先一步取过,甩入乔星渠颈间,骤然一扯,狗绳便勒得入肉。他转身将绳头交到厉康手中,无视身后那道满是疑惑不忿的眼神。

“记得看好他。不然等爸爸回来,你就只能吃狗肉火锅了。”

从“狗群”下车再到领养完,所花时间也不过二十多分钟,六只狗大多被十一、二栋的住户们牵着,唯有白背心的壮汉争去了一只,正躲在人群里瑟瑟发抖。

“哼。”绷带男人冷哼一声,晕染开来的血渍由黑红慢慢淡下去,似乎在被绷带吸收。他瞅了眼壮汉胸前的两团血晕,到底没再做出争抢的举动。

拿着喇叭的红马甲拿起桌上的领养合同,笑吟吟的说道:“好了,各位既然选择了领养,想必都是些喜欢狗狗的爱心人士。我们送来的也都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如果中途他们出现拒绝进食或者伤人等行为,各位也可以根据情况进行一点小小惩罚。”他将合同塞入怀里,迈腿上了车,右手举着喇叭挥手:“当然,作为主人也不能随意虐待狗狗哦,不然我们公司也会派人进行惩罚以及回收的。”

厉康拽着绳头,眼神却轻飘飘落在厉思淮伸手,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会被当做【狗】对待。哥哥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不肯和自己明说。

“小宝,回家吧。”

厉思淮侧头,右手主动牵上了厉康,纤长的身影将一些偷摸瞧着厉康的视线挡去。听说十三栋的一家人找回了走丢的小儿子,天天当宝贝宠在家里,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这人模样,小区住户们自然不会放过。

厉康点点头,控制着力道牵动狗绳的一头,使得乔星渠本就阴郁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怒意。

该死的!他在心底咒骂。

明明按照自己上一世的记忆来说,厉康还需要几个月才能被厉家找回来啊!也就是这样,自己才能趁虚而入和他们一家人打好关系。想起上辈子靠着厉家当作靠山几乎横着走的时光,乔星渠心底的愤怒便愈发高涨,他是知道厉康在家里的地位的。明明地位崇高的几个诡异,偏偏对这个没半分实力的厉康爱护极了,几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捂在手里怕碎了。也正是因为厉康上辈子的回归,他才会被赶出厉家,最终死在一个诡异手上!

厉思淮猛然回首,黑洞洞的眸子凝着一瞬间收回仇视目光的乔星渠,后者朝他露出个矜持的笑来。

“哥,怎么了?”厉康将脸凑上去,黏糊糊的问道。

厉思淮哪里舍得冷落宝贝弟弟,很快便收回视线,“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

“爸爸说今天中午会有大餐!”

“嗯,那你中午多吃点。”厉思淮宠溺的笑笑。

苗春这一觉睡得可香了,要不是丁美英来敲门喊他吃饭,恐怕他得睡到晚上去。喜宴虽是明天开始,傅学林却早已花钱请人准备好了一切,屋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道士是傅学林的旧友,这次云游路过村子便想着见见老友,没成想会遇上这事。原本打算今日离开的念头只能往后搁置,好在傅家宅院偌大,三层的独栋别墅也不缺房间。

“哎呀,苗春醒了?”傅学林冲着双眼惺忪的苗春打招呼,圆桌上摆着好几盘硬菜,道士和他面前还放了两瓶白酒,“快来吃饭。”

苗春瞅了眼钟表,已经是六点半了。

“怎么这么晚了!”他顿时没了睡意,窗外是日落西山的昏沉,夜幕马上就要完全将村庄笼罩,“我得回家了。”

丁美英听完这话先不乐意了,脱下围裙就把苗春拉到饭桌上摁着坐下,明天这娃娃就是自己过门的儿媳妇了,哪里舍得让人赶路回去。她拍了拍苗春的肩,乐呵呵说道:“苗春啊,你今晚就睡这吧,回家还得做饭,多麻烦啊。吃完饭陪我们看会电视,明天还得早起当新娘子呢。”

苗家只剩他一个,屋里自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屋子左右两边的邻居也是关系不错的表亲。若是真有不长眼的贼去了,院里还有大黄狗守着,自己倒是不需要担心什么了。想到这些,苗春也不再喊着要回家了,只是捏着筷子瞧向丁美英,乖乖的应声:“知道了,大伯母。傅安歌呢,他不来吃饭吗?”

被他这么一提,傅安歌的屋里便传来床板碰撞的声响,就跟有人在床上跺脚似的。傅学林一想到下午撞见的场景就觉得牙疼,皱着眉头略有些嫌弃,他拉着丁美英坐到自己身边,还不忘往苗春碗里夹肉:“苗春啊,多吃点。不用管那小子,反正他也吃不上。”

“谢谢大伯。”苗春喜滋滋接过,道了声谢就往嘴里塞。虽说他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奈何做饭手艺只能算得上一般,能够下肚就行。面前丰盛的一桌显然比自己做的味道好上不少,他本就嘴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自顾自闷头吃起来了。

傅学林和道士许久未见,此刻正一人一杯品着小酒,时不时再聊上几句明日的计划,倒是说不出的悠然。丁美英话少,只是不时给苗春夹菜盛汤,俨然是个温和好相处的婆婆。

屋里的傅安歌郁闷的踢着床板,蹦跶着翻了几次身都没能引来人,这才不得不明白,自己已经被遗忘了。他停下动作,歪头瞧向靠床的窗户,不知道自己挣开绳子能不能半夜爬上苗春的床。

傅学林看禽兽似的目光在脑海里冒出来,还是别了,反正明天就是新婚夜了,自己还能忍忍。傅安歌这么想着,到底是歇了半夜爬床的念头。

“苗春,你就和安歌呆在这,要是有人来敬酒你就灌进他嘴里。”傅学林轻声叮嘱,身着红色婚服的一人一尸端正的坐在院里的长桌后。几张围了人的圆桌摆在不远处,琳琅满目的佳肴塞满了桌面,边缘还放了几包软中华。傅家早在昨天就把村里人都喊了一遍,不说来帮个忙,起码也凑凑热闹。更何况傅家为村里捐了不少钱,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拒绝,就算诈尸了,这不是还有道长吗?

“苗春啊,没想到你居然还嫁人了。”首先来敬酒的是拄着拐的村长,年事已高的老者远没有想象中迂腐,他冲着两位新人点点头,将酒杯中的白酒一口干了。“欸,真是可惜了。”

他瞧向傅安歌,满是遗憾惋惜。

身为新娘的苗春今日穿着嫁衣,脸上打着层薄粉,英武的眉只是修了些许杂毛,唇上缀了点红,并未打上女式的妆容。质地极好的中式嫁衣被鼓囊的胸脯撑起一片弧度,虽是男子,却也不显得突兀别扭,倒是别有番风味。

“谢谢村长爷爷。”苗春甜甜的喊上一声,举起酒杯往身旁的傅安歌面前送,“老公,张嘴。”

傅安歌今日脸色不似昨天那般苍白死沉,塌陷歪曲的骨梁恢复如初,使得本就俊美立体的五官在遮瑕的修饰下更为引人注目,唇上还抹了层防止干裂的膏。那对可怖阴翳的眸子淡去了不少血丝,远远瞧上一眼倒是看不出是具尸体。他顺从的张开嘴,显然是对苗春那句老公受用极了,就连老婆粗鲁一口气把酒灌进去的动作都没什么不满。

有了村长开头,之后的敬酒便顺利了许多,原本不敢上前的村民们都捏着杯子上前给新人们贺喜。敬酒的敬酒,不会喝酒的便用饮料代替,苗春自然是无所谓,反正这酒都是灌进傅安歌嘴里。

“……安歌。”一道身影在队伍末端慢悠悠走上前来,他看也不看苗春,只是盯着傅安歌的面孔出神,“没想到你居然会娶这个傻子。”

他长相清秀,身形瘦弱,个子不高,是前些日子放假回村的叶知心。同样是被老人抚养长大的他却与苗春的命运截然相反,从小就聪明的他在小孩堆里混得如鱼得水,也正是他带头孤立了反应有些慢的苗春。他头脑好,一路考上了外面的学校,只是在外面待久了,便看不起较为僻壤的村子了。当初得知傅家回村,他还诧异了许久,见过傅安歌一次后,更是每天都得往傅家门口经过。

只不过傅安歌一贯冷淡疏离,只不过对上长辈才会打上声招呼,像叶知心这样心思不正的人他见多了,烦还来不及怎么会理。倒是苗春,这个第一眼就让他觉得喜欢的小傻子,更为让人心升愉悦。

“我才不是傻子呢!”苗春挽着傅安歌的手臂底气十足,昨晚陪丁美英看了好几集家庭主妇恶斗企图勾引丈夫的小三,现在看叶知心是怎么都不顺眼,他凑到傅安歌耳边催促着:“老公,你看他!他骂我!”

顶着太阳当人偶半天的傅安歌这会像是活了过来,他转动眼珠,蛛网般的血丝顺着攀向瞳孔,刺骨的杀意从中射出。俊美的面容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微张开口,露出里面锋利的犬齿,漆黑锐利的指甲也开始生长。正在吃席的村民们这会才发现不对,一个个吓得端碗跑向了门口,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诈尸了。

“狗东西!就是你,借着苗春的名义把我骗到了后山!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被拒绝之后居然从我身后袭击,还把我推下山崖!”傅安歌面色狰狞的站起身来,先是轻柔的将苗春挽着自己的手挪开,紧接着一个跨步闪现至叶知心面前。他狠狠掐住凶手的脖子,指甲嵌入血肉之中,疼得叶知心凄惨的嚎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叶知心没想到傅安歌居然真的会诈尸,并且还能如此流利的开口说话,要被杀死的威胁下,他开始本能蹬腿求助。只是村民们都聚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吃着瓜。

傅学林和道士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得知真相的丁美英,捏着后厨提来的菜刀气红了眼。

好一个歹毒的人啊,亏自己之前遇到他还夸人聪明有礼貌!原来是奔着自己儿子来的!不过是被拒绝罢了,怎么能恼羞成怒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来!

“道长!快救救我!”

叶知心尖利的嗓音回荡在院子里,余光瞥见一身道袍的道士,连忙伸手求助起来。

道士在他恳切的目光中上前一步,指尖捏着符纸,他劝导着:“安歌,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你已经死了,如果杀了人,怨气加深,恐怕会失去理智啊。”

傅学林在一旁捏紧了拳,却因为担心儿子不得不开口:“儿子,我们把他交给警察!别因为这人毁了自己。”

傅安歌只是收紧了手中力度,见了血的他心情躁郁,更何况还是害死自己的凶手,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把苗春带到床上爽个痛快了!哪里会成这副鬼样子!

可是不杀他,只是将他送入牢里,他不甘心!

打破僵局的是目睹全场的苗春,他慢悠悠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丁美英身边,随手将她手中的菜刀接过。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他就一路小跑着朝叶知心冲了过去,手中的菜刀直愣愣往人脸上砍去。

“老公!我来帮你啦!”他高声喊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要!”叶知心尖声大叫着,被掐着脖子硬生生接了几刀,“啊——”

常年在地里操练出来的蛮力加上那把锋利菜刀,苗春的战力不容小觑,他下手狠准,先是将那张脸砍了几道,又沿着心口狠狠插入。最终,叶知心就这么被高举着惨死,临死前,那个被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苗春冲自己俏皮的眨眼,语气欢快:“苗春是傻子哦!傻子杀人不犯法吧。”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死寂一片的院子里这才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惊慌,竟然没有一个人跑,只是端着饭碗挤成一团。

傅安歌将眼神涣散的叶知心扔掉一旁,面色复杂的看向自己的新娘,没想到,一向淳朴憨实的苗春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干出这等猛事来。但这都是他为了自己不失去理智!他好爱我!

“好了好了。”村长抚着胡须从人堆里走出来,手里的拐杖换成了瓶白酒,他神情淡然,“来几个人把他扔到后山去,总归有东西会叼了去。好好一个喜宴,你们大呼小叫什么?没见过死人?”

这番话就像是颗定心丸,村民们纷纷止住了动作,几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中饭碗就朝叶知心走了去。胸膛被破开留出内脏的尸体凄惨极了,他死不瞑目的瞪着一个方向,几乎要将眼珠瞪出眼眶。渗出的血液随着他们的离去留下一行蜿蜒的痕迹,他们表现得过于镇静,就好似只是宰了只鸡。

“谢谢村长。”苗春咧嘴撒起娇来,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村长只是摆摆手,朝身后的一众村民们点点头,干瘪枯瘦的老者此刻却让道士看得直皱眉头。村民们也从一瞬间的慌乱中恢复了冷静,他们避开那道血迹,端着碗回到饭桌旁。

“村长,今天这事?”道士眼神闪烁,符纸被捏的死紧。

村长只是眯眼瞧向再次将身子贴向傅安歌的苗春,直到两人视若无睹的当众热吻起来,他这才移开视线,和善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村子以前叫什么吗?”

道士和丁美英皆是摇头,唯独傅学林皱着眉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苗、苗蛊村。”

村民们嘻嘻哈哈的吃着饭菜,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他们的幻觉,几个关系较好的邻居朝傅学林招手:“老傅啊,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不用担心,村里都是自己人。只不过太久没见过死人了!”

“过来陪我们碰两杯!”

苗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像是等在被夸的小狗,几乎能看见他身后的尾巴,他昂头朝傅安歌问道:“老公,我帮你报仇啦。你开心吗?”

“开心,谢谢老婆。我更爱你了。”傅安歌露出个陶醉的笑容来,低头和乖顺的苗春吻了起来。

道士和丁美英对视一眼,像是胸膛憋了口气:“嫂子,你们这地方真是卧虎藏龙啊。儿媳妇来头不小啊,以后可看紧安歌了,我怕他打不过啊。“

“看他那样也舍不得打啊。“

婆婆悠悠得出了结论。

“哥,脸皮再厚也得有个度吧?”

面容清秀白皙的青年不满的皱紧眉,身上穿着的是某个高档品牌的最新款,他不耐烦的来回转动身前的咖啡杯,无名指上的钻戒显眼极了。

楼武正自然是知道这人身份的,何嘉树,一个家境一般却拼了命勾引自己老公的男人,并且似乎已经勾引成功,正在他的丈夫——邵承平身边担任秘书。

他与邵承平本就是因为两家更好发展才结的婚,虽说当初确实是因为他的原因。

不过是父母在餐桌上的日常询问有无心仪对象,他想起前几日宴会上冲自己礼貌问候的邵承平,随口提了一嘴这人还不错,要是谈对象的话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这种话罢了。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上门的邵承平约了出去,不过几月,两家便开始探讨起联姻的事情来。

楼武正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家早已在海市站稳了脚跟,就连主家和旁系也占据了国内及海外不少地盘资源。邵家虽能在海市排上榜,却还是距楼家有不小的差距,两家联姻对他们只是有益无害。楼武正不怎么在乎的,冲着他身份来的狂蜂浪蝶不知道有多少,邵承平模样不差,对他更是温和有加,两人结婚也不是不行。

就这样,在双方的默许下,两家人迅速联姻,消息放出的那天自然是震惊了不少海市人。不过楼武正性子沉默,平日就爱呆在家里,爸妈也是心疼的紧,将他保护的好好的。结了婚之后更是被邵承平勒令不准出门,就连遇到外人,也不准透露他们俩的关系,于是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没多少人对他有印象了。

要说邵承平出轨的事,他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楼武正有着张极具男子气概的脸,阳刚硬朗,再配上那身结实的肌肉,怎么看也不像是屈居人下的。邵承平虽说喜欢男人,却更偏好清秀那挂,本就对楼武正没甚兴趣,在几次企图爬上床被人踹下去之后,更是彻底没了想法。就这样,两人结婚几年居然连一次床也没上过。

直到有次邵承平一夜未回,第二天急匆匆赶回家脖颈处还带着吻痕时,楼武正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之后,他的丈夫更是变本加厉的晚归,借着公司加班的借口和他的男秘书幽会开房。楼武正那段时间正喜欢看妈妈推荐给他的家庭伦理剧,对正室和小三撕逼的情节好奇极了,于是学着剧里面请人去偷拍调查。但是直到看到两人接吻亲密的照片被送上来时,他又没了兴趣,说到底,他对邵承平的兴趣还没肥皂剧大。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何嘉树恼怒的提高了不少音量,他是知道邵承平有家室的,从他偷看人手机发现微信置顶的人不是他,而是标注为妻子的人的时候。但是他不在乎,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哪有主动放弃的?于是他开始给邵承平身上留下痕迹,吻痕、抓伤、香水,甚至是今天,约人正室出来的举动。

“嗯,我听见了。”楼武正懒洋洋的应声,今天天气还挺热,他图方便穿着背心和短裤就出门赴邀了。身上舒适的衣物全是家族产业特制的,没有牌子却胜在舒服,然而这在何嘉树眼里却是看不上眼的地摊货。虽然搞不懂邵承平是怎么看上眼前这个壮汉的,甚至和自己上完床还要连夜赶回家睡觉,但他有自信把这个男人挤走。

“我不知道你和承平哥是怎么认识的,但是,他现在喜欢的是我!”何嘉树抬起手晃了晃戒指,脸上充斥着炫耀的神色,他胜券在握般,“你要是识相的话,还是自己从他身边离开吧。”

楼武正听完这话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这对地下情侣进展如何,但要是从他和何嘉树中间选一个的话,邵承平自然是会选他的。

不为什么,只要他姓楼,这一个原因就够了。

于是,他带着几分真切的劝导:“你们俩的事我并不介意,也不在乎你今天约我出来炫耀你们的关系。我与你之间相差太多了,非要选一个的话,他只会放弃你。”说完,他也不再去看何嘉树难看至极的面色,走出咖啡厅准备打车回家。

何嘉树选的是个僻静的店铺,今天又是周一,街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于是,前脚走出店门,后脚就被冲出来的几人捂嘴的楼武正来不及呼救就被拖走了。

靠窗位置的何嘉树抿了口咖啡,露出个得逞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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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楼武正再睁开眼时,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所出租屋内,要说他为何这么笃定。带有年份的家具,破败发黄的墙壁,还有明显上任租户留下的痕迹,无一不显露着信息。

他可不觉得绑匪会是个在自己家里贴小马宝莉贴纸的人。

“哟,咱们的小公主醒啦?”早已守在一旁等人醒的宴乐湛出声,他模样俊俏,看上去不过二十开头,穿着极为常见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比起绑匪更像是个刚出社会的学生。然而他身后站着几个气质阴郁的外国人,黑白肤色都有,皮肤上露出小片刺青。

这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你们是谁?”楼武正眨了眨眼,也没问为什么绑他。

领头人——宴乐湛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枕着椅背,见楼武正没有丝毫慌张惊恐,这才觉得没劲的挪开视线。

“绑匪啊。”他说,“你看不出来吗?”

他身后的外国人只是无言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于老大这番话无语至极。他们打量着楼武正,不太敢相信这么一个男子汉居然已经嫁人为妻。

楼武正也被这回答噎住,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你们是要钱吗?”

宴乐湛嬉皮笑脸的晃了晃椅子脚,像骑木马一样来回摆荡,他朝身后伸手,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机,摸了两把楼武正的脸示意道:“果然极品都嫁人了啊。可惜你结婚了,不然我还真对你比对钱更感兴趣。给你老公打电话吧。”

头次被调戏的楼武正愣了两秒,想了想,还是接过手机给邵承平打去了电话,他大概知道是谁请人绑架他了。

铃声在屋内回荡着,足足响了一分钟才被接通,只是还没等楼武正开口,手机里便幽幽的传来了一阵暧昧的声响。衣物布料的摩擦声,肉体的碰撞声,以及前不久才见过面的,何嘉树的喘息声。

有个绑匪小声的吹了个口哨,脸上露出下流的笑容,用中文笑着:“哇哦,现场直播啊。”

宴乐湛头也不回的踹了他一脚,连带着看向楼武正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楼武正默不吭声的挂断了电话,目光沉沉的看向这几人,真有意思啊,亲耳听到老公出轨也是第一次呢。邵承平是真的不在乎楼家了,大白天就敢和小三开干了,要是被人爆出来,打得那可就是楼家的脸了。

“你们打算要多少赎金?”

“五百万。”一个人回。

“行。”楼武正毫不犹豫,“卡号多少,我转你们。”

这回轮到绑匪们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像是后悔报价早了。

楼武正摆出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也不在乎靠背处的衬衫和皮带,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来谈个交易。你们帮我绑两个人,一人五百万。”

宴乐湛停下了“骑木马”的行为,眯着眼打量起对面的男人,俊挺秀美的脸上起了几分兴致,“要不是你结婚了,我还真想追你了。”

楼武正毫不畏惧的与他对上视线,黑亮透彻的眸子带着魔力,他头一次展开笑颜。

“那你帮我把老公绑了,解决掉他,不就可以追我了?”

“……”

一伙人沉默着,他们本是混迹国外的雇佣兵,结束完任务想着来海市度假调整下心情,谁知道到了这边还能接上个私活。虽说绑架两个人就能得一千万很诱人,但他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怎么能临阵倒戈呢。

“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什么了。”楼武正比出两根手指,将几人的视线都引到自己身上,“我的意思的,你们每人五百万。”

“我靠!是谁把我们的小公主绑这么紧的?还不快点给人松开!”宴乐湛忙不迭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同伴们怒吼,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是你啊,老大。

几人敢怒不敢言,倒是迅速给楼武正松了绑,动作轻柔极了,现在看楼武正就跟看财神一样。

“看来你们是答应了。”楼武正仍由他们解绑,心里思索着之后的安排,“那先把你们的前任主雇,何嘉树绑了吧。”

“没问题,那小子一看就好下手。”有人乐呵呵附和,也不在意主雇信息的暴露。

“嗯,那就先去我的别墅吧。那地方安静。”

田武是跟在乔清盛身后的一条狗,每日围在人脚边打转,只为得到那人赏赐般的一瞥。

没人质疑他对乔青盛的一往情深,却也不看好。无他,就因为乔青盛长了副艳丽荼靡的脸,挺拔削瘦的身子裹挟在青衫之下,一眼便能夺去众人目光。然而或许是仗着这副漂亮皮囊和不错的天赋顺风顺水惯了,乔青盛修为不高却傲慢无礼,惹得宗门上下不少人对他颇为不满。奈何田武一直围在他身边且相当珍重,于是师兄弟们也只能憋着气没去教训人。

乔青盛没想到,比起自己,粗蛮的田武才是德天宗货真价实的手心肉。不知多少同门在暗地里觊觎着男人,却都被他误认为在看自己。

直到德天宗的天之骄子,温朗星游历而归。年纪轻轻便到了金丹后期不说,人也如同松竹般清逸温润,待谁都是一副笑面孔。就连一贯冷悍寡言的田武见了,也会主动喊上一声大师兄。

德天宗一下聚齐两位风姿卓越的青俊骄子,尤其看他俩交情甚好,嚼舌根的人便多了起来。与田武关系好的同门见他便打趣:“阿武,那乔青盛怕不是对温师兄有意啊,一天到晚都凑在一起。”

这话让田武听得多了,心里泛起了泡,自己掏心掏肺对乔青盛好了这么久,居然还抵不过才回来几天的大师兄。他一时气不过,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去,扬言要与温朗星切磋一番好比个高低。

比试结果不必多说,自然是温朗星赢了,他挽了个剑花,干净利落的收了手:“阿武,没伤着你吧?”说着便要扶起坐在地上的田武。

乔青盛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幽幽,一副看了好戏的模样。

“不用你假惺惺!”田武气红了脸,将面前这手拍开,猛然朝人胸前挥去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劲。

“嗡——”蜂鸣炸响,田武只见一道白光晃过,粗壮手臂上便多了道豁口,一柄细剑卡在骨头上,几乎要将其斩断。温朗星变了脸色,挥手将剑打至一旁,青光在掌心浮现,连忙为田武治疗起伤口。

田武愣怔的瞧着凶手,乔青盛冷着张脸,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是他先使损招的。再说了,不过一道口子,何必这么慌张。”

“闭嘴!那也轮不到你动手!”

温朗星显然是动了怒,目光森冷,哪里还有那副温润公子样,灵剑星武自剑鞘中飞出,冲着乔青生嗡嗡作响。

“”

田武眉头微蹙,猛的站起身来,还未干涸的血痕顺着指尖落到地上。高大魁梧的汉子定定的看向乔青盛,从娇艳的面容再到削瘦的身子,最后定格在那柄锐利细剑上,他收回目光,眼里少了抹光。

“乔师弟说的对,是我先想使阴招。大师兄,对不起。”

温朗星右手抚上那处伤痕,田武的蜜色肌肤衬得他葱段似的素指愈发莹白,他细细摩挲着,“还是先让我替你疗伤,我房里正好有不少药膏。”

“不用了。”田武被摸得心底发痒,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也不再对乔青盛送去一眼,自顾自走了。

“呲——”罪魁祸首轻声笑着,嘴角微微勾起,不屑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伤的多重呢。长得三大五粗,没想到这么娇贵。”

温朗星望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心底升起抹念头,他用余光瞥了这人一眼,杀意渐显:“和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没什么好说。再有下次,我就斩了你的头。”

星武受了指令,剑身震动,只见白芒一晃而过,乔青盛的一只胳膊便落了地。

“啊——”乔青盛惨叫一声,没想到前些日子还谈笑风声的兄弟会在放完狠话后斩断自己一臂。血液自断口处喷溅,几乎将周边一片染红,几个路过的同门抱臂上观,脸上是怎么也压不下的笑。

“大师兄,需要我们帮忙吗?”

毫不掩盖的淬毒目光落在乔青盛脸上,一想到平日里话都搭不上的阿武被这人使唤,心中杀意暴涨。

“你们想干嘛!”乔青盛单手掐诀止住了血,见这几人不怀好意的神色,当即被吓得退开几步。

温朗星将星武收回鞘中,不再分出目光去看乔青盛,却也挥手拦住了几人:“给他一个教训就是了,免得阿武见不到人,该着急了。”

“哼,算这小子命好。”领头之人嗤笑一声,好歹打消了念头,“走吧,别耽误给阿武送糖了。”

“你们……”乔青盛面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本想说些狠话,再傻也知道此刻不能惹火他们,于是只能咽下,眼睁睁看着一行人离开。

“乔青盛,比武切磋受伤再正常不过,现在拿着胳膊去找明玉师尊或许还能接上。”温朗星抛下一句话便独自离开,俨然是田武离去的方向。

——————

田武垂着手找上了元若师尊,原本冷硬的表情此刻再也绷不住,露出绵柔本性来:“师尊,师尊!”他像个急着找家长告状的孩子,一路小跑着往洞府里赶。

“嗯?”闭目假寐的男人轻声应着,垂至床榻的乌发自动挽起,露出那张摄魂夺目的昳丽面容,浅褐色的眸子眨动,将田武的模样尽收眼底。肌肉鼓囊的汉子往塌上一坐,脑袋便扎进元若尊人怀里,肩头耸动,露出那段疤痕逐渐愈合的小臂。

“师尊,我好难受啊!手疼,心也疼!”

元若尊人柔声应着,指尖拂过那处,翻涌出来的灵力便将疤痕消去,“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把自己伤着了。”

“呜”田武憋着哭声,越想越难受,“是乔青盛”他哽咽着将受伤缘由吐露出来,脑袋埋在人怀里,心底想着还未开始的爱恋已经结束。

元若尊人抚弄田武脑袋的手一滞,双眸闪过一丝杀意,捏着那只骨节宽大的手解闷,“要不,为师蒙面替你报复回来?”感受着怀中短寸脑袋的左右摆荡,语气略显吃味:“怎么?还舍不得?”

“当然不是!”田武抬起头来,对乔青盛那点爱慕早已消失不见,心底只有一片郁闷,“怎么找个两情相悦的道侣这么难。”

元若尊人没出声,知道这田武看似情深似海,实则天生无情。不论自己曾经如何卑微求爱,但凡有了一丝腻味,便会立刻抽身离开。想到那些人,又想到自己,元若尊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尊,你怎么不理我啊?”田武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外人眼里的冷悍模样,眉眼间带着抹不自知的娇憨。

“哪里敢不理你。我在想几日之后的大比。”元若尊人轻笑一声,捉着田武指尖摆弄,五指相扣,黏腻极了。

“大比?”田武追在乔青盛身后好一段日子,刚领着人从山下回来,一心想着和他搞好关系,自然是没注意这大比消息,“哪些宗门会来啊?”

元若尊人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感,盯着田武开口:“自然是往年那些个门派了,你不少熟人肯定会来。”

哪里是熟人,分明是被抛弃的姘头们才对。

田武不甚在意,好似忘了那一段段热烈求爱最后亲自割舍的过往,他坐起身来,丰腴半露的胸肉挤成一团,勾的元若尊人探头去瞧。

“哪有什么熟人,早就忘了模样。”

田武回到寝居时已是晚膳时分,要不是他借口有事,恐怕还得被元若尊人搂着摸上半天。“师尊真是太过黏人了。”田武自言自语,双手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元若尊人残留的温暖。

“阿武,阿武!快看我们给你带的吃食!”几位交情尚可的师兄守在田武屋外,手中各拎着袋绑着红绳的纸包。他们交完师门任务便赶了过来,哪曾想一下午都没见到田武人影,又不甘心这么走了,愣是等到了现在。现在终于见到人,脸上顿时浮现笑意,疾步上前将田武围在中间,献宝似的递上纸包。

原本还有些燥郁的心情一扫而散,田武忙不迭接过一包拆开,露出里面松软香甜的糕点来。“谢谢师兄们——”田武笑眯了眼,掐住一块糕点就往面前人嘴里送,“第一块给师兄吃!”

益光受宠若惊的张嘴含住,唇上被田武指尖短暂的停留,激得他一颗心都颤了起来。

其余几人瞪着眼不甘示弱,高举手中纸包纷纷嚷着:“阿武,尝尝我的。”

田武正忙着往嘴里递糕点,于是鼓着腮帮冲屋子扬下巴:“太多啦,不如放我屋里吧。”说完,也不等人反应,抬腿便走向屋子,推开了房门。

益光首当其冲跟了上去,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进过田武房内呢。剩下几人也回过神来,欢天喜地的往田武屋里凑。

田武的屋子不大,与寻常弟子的寝居并无不同,除去那张垂下幔帐的大床,它缀着不少珠串纱布,还是甜蜜的淡粉色。几件衣物堆在床榻旁,顶上瞧着是件绣着鸳鸯的粉白肚兜,尺寸过大,不像是寻常女人能穿的。

“啊,今个忘了收拾屋子了。”田武顺着师兄们的目光望去,顿时羞红了脸,将糕点放在桌上,几步上前将衣物抱起,“换下的衣物还没来得及洗呢。”

益光深吸一口气:“阿武,不如我帮你洗了吧。”

“益光,怎么能麻烦你一个人呢,我也来帮忙。”

“对啊对啊,我最会洗衣服了。”

几人不甘示弱的争了起来,眼神却直勾勾落在那件肚兜上方。

“那就多谢师兄了。”田武歪头思索一番,倒也没客气。他素来被宠,衣食膳行皆有人安排,平日里换下的衣物常被人抢着晒洗。益光微微一笑,伸手将最顶上的肚兜收入怀中,手掌不着痕迹的在田武胸上捏了一把。

“益光,你手还真快。”其余几人咬牙切齿,却也下手极快,一人一件将衣物瓜分。

田武轻哼调子,对这幅画面见怪不怪,他绕过几人落座,捏着糕点小口品尝起来。他被元若尊人看得紧,除非必要不得下山,就连上次下山还是发了几天闷气才换来的机会。谁知道出门一趟对个散修动了情,还把人带回了宗门。

“田武,你在吗?”

一道身影携着声闯入众人耳中,还不等田武应声便一脚踏进屋内,一袭青衫的冷脸美人,正是乔青盛。

田武舔去唇角的碎渣,黑亮的眸子望向来者,面上却少了以往的笑容,“乔青盛?你找我干嘛?”

乔青盛眉头一皱,覆上被明玉尊人接上的断臂。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他这手臂虽已接上,断口处却还一跳一跳的疼着。他本就入宗不久,只有几瓶下品的灵丹膏药,服下也没甚效果。想起之前撞见师兄姐们围着给田武献礼,其中不乏品质上等的丹药,他这才赶了过来。

“我来是……”

“哎呦,这是谁来了?”益光冷笑着打断乔青盛的话,摇头晃脑的领着几人迎了上去。作为目睹了温朗星挥剑斩下他一臂的观众,益光的目光自然落到了乔青盛的左手上。

“你这手居然被接上了?”

田武闻言面露疑惑:“谁的手被接上了?”

乔青盛下意识侧身,唯恐田武看出端倪。然而田武只是扫上他一眼,便兴致缺缺的移开了目光,只是向益光询问:“师兄,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说来也巧,我们下午碰巧经过练武场,正好瞧见大师兄把他一臂斩了。”益光咧嘴笑得畅快,一手指向面色不虞的乔青盛,“估计是明玉尊人帮他接上了吧。”

“你——!?”乔青盛顿时恼火,细剑鸣锋已从储物戒中现身,候在一旁随时准备见血。

田武不自觉的附上被其所伤的那处,摸到恢复如初的肌肤后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他转而瞧向乔青盛藏起的那只手,“就算接上了,也算残疾吧……”

乔青盛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鸣锋似有所感的颤了颤,环绕剑身的锋芒都黯淡了几分。

“明玉尊人已帮我治好,我于之前并无甚不同!”乔青盛扯着嗓子叫出声,瞧见益光几人嘲讽的目光。一时不敢去看田武的脸,生怕会在那张脸上看到嫌弃。说完便如来时般,一阵风的跑了,似乎身后有洪水猛兽。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益光不屑极了,隔着衣领摸上贴身的田武肚兜,衣冠禽兽而不自知,“阿武,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好的,麻烦师兄你们了。”田武忙着拆下一包糕点,只得点着头目送几人离开,至于乔青盛未说完的话,早已被忘之脑后。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益光几人前脚刚走,拎着食盒的温朗星便后脚进了院子。田武正忙着往嘴里塞吃食,见人来了只得嘟着油光锃亮的唇出声:“唔……温唔……”

“好了好了,小心噎着。”温朗星止住了田武的问候,进屋将食盒里的晚膳摆上桌面。末了,还不忘沏上一杯热茶放在田武面前。

田武咽下口中甜腻的糕点,忙不迭饮下茶水,半晌才叹出口长气:“多谢温师兄。”他看向桌上的热菜,食欲大开,“师兄,你还没吃吧?不如和我一起好了。”

温朗星自然不会拒绝,将食盒放在一旁,关上房门这才慢悠悠入座,正是紧挨着田武的邻座。他一坐下便顺势将田武的长腿搭在自己腿上,双手自然的落在腿肉上,细细按摩起来。

“温师兄,我不小了。”田武试探的动了动腿,被温朗星轻轻按住,这才不得已放弃了挣扎,“力度重一点,我怕痒。”

“知道了。”温朗星应声,手下力度重了几分,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方的温软皮肉。田武放松的晃悠脚丫,惹得温朗星不自觉看去,“阿武,吃完我帮你洗脚吧。”

*此篇会有一点微血腥恐怖?

“元子,待会要不要去看电影啊?”

染着一头金发的青年笑眯眯的邀请,颇为风流俊俏的脸也因为这份笑容显得猥琐起来。屠元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看傻子似的上下打量对面人,“你不去约学妹学姐来约我?前段时间出车祸把脑子撞傻了?”

“额……”方景卡壳,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随即被更浓的笑意掩盖过去,“这不是觉得兄弟更重要吗?”说完,他便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正是这两天上映的《影院惊魂》。据说这部和以往国产鬼片不同,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惊悚感,还有不少人说看完之后撞鬼了的。

“真的假的?”屠元只差把问号打在自己脸上,先不说这二世祖为了追女人而被堵过多少次,就连他俩半年下来没说过十次话的关系,显然不适合被称为兄弟。

方景笑嘻嘻的塞过一张票,朝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那还能有假。咱们一个宿舍的兄弟自然是要互相照顾,你不是最喜欢看这类型的电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屠元自然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准备起身离开。一大早就被叫来逛商场的他已经陪着方景在这逛了一天,饭菜咖啡一顿顿灌下来,再加上方景这段时间过分的殷勤,两人的关系已经被拉近不少。这副架势甚至让另外两个室友怀疑方景在追求屠元了,私下里告诫过他几回小心屁股。

顺着扶梯一路到达四楼影厅,由于是周末的缘故,大厅里早已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情侣排在前台购买小吃饮料。

“元子,我们坐那吧。”方景打量四周,最终将手指向一个角落,《影院惊魂》的海报立在一旁,正好将一处座位挡了大半。等到两人落座,屠元这才端详起海报来,黑色为背景主体,过度曝光的银幕散发光芒,将漆红座位上的人群照亮。人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他们的五官模糊不清,盯得久了却会有种与之对视的错觉。

“怎么了?”方景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屠元,自然没错过他皱眉不爽的表情。

“没什么。”

海报里的视线转瞬即逝,再看去也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宣传图,屠元舒展眉头,将心底的异样感压下。

等待的时间过的很快,轮到两人检票时,检票员神色古怪的瞟了屠元好几眼。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好像正在捕猎的猎豹下一秒看到头闯入视野的老虎,郁闷且惊恐。

屠元面无表情,他生得高大,一身结实健壮的肌肉更是唬人得很,再加上极具男子气概的阳刚面容,走在街上也不是第一次吓着人了。

“嘿嘿。”一旁的方景笑出声,见屠元和检票员扭头看向自己,这才忙不迭收敛笑容。

直到两人远去,检票员还在用余光注视着,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的大人物都喜欢在身边囤粮?”

影厅在四号厅,位于长廊的尽头,一个年轻姑娘正守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屠元扫上一眼,她便立刻低下头当鹌鹑,好似被吓得不轻。平日里高调惯了的方景在这时也安静极了,正借着屠元的身躯遮掩自己,不想被人看见。

“你躲什么?”直到两人走进影厅内,屠元这才纳闷的开口。按理来说,看到小姐姐,方景第一个动作保准是掏出手机要微信啊?怎么一副躲着人的架势?

方景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熟人,不想被认出来。”

看来是之前的烂桃花啊,屠元心底想着,倒也不觉得奇怪。

四号影厅设备较久,灰尘在投影的光束中飞舞,唯独绵延一片的座位崭新,红的让人眼皮一跳。“四排四号。”屠元掏出电影票开始找座位,也不知道方景怎么给自己选了个这么晦气的号。好在前几排座位都空着,只从第五排开始坐了人,几个空位点缀在人堆里。

奇怪,刚刚有这么多人吗?

方景亦步亦趋的黏着屠元,见他在第四排坐下,也顾不上去看手里的电影票,立刻跟着坐在了屠元旁边。

“怎么回事?”尖细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有人在抽鼻细嗅。方景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后领滑入脊背,冻得他一个哆嗦。于是他朝屠元靠近,脸几乎贴上了那对鼓囊高耸的大奶。

“?”屠元看他一眼,笑着打趣道:“滚一边去,馋我奶子了是吧?”

方景嘿嘿笑着,装傻充愣的攀上了屠元的手臂,透过衣物显出大体轮廓的肌肉有力极了,其中蕴含的力量他比谁都清楚。

“宝贝你猜的真准。”

“噫——”屠元故作嫌弃的咂舌,知道这花花公子不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虽说是个0号,却也知道直男招惹不得,于是毫不留情的将人一把推开。

两人打闹间,五排那个人影早已恢复原样,呆呆的窝进座椅里。距离电影开始前几分钟时,一群人这才从门口进来,守在门口的小姑娘混在人群里,紧紧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前排只有他俩,而且还是两个黏在一起的大男人,那群人一下就注意到了。几人混在一起窃窃私语,倒是没有传进屠元耳朵里,得,估计是误会了。

帮他解围的是突然暗掉的灯光,不知所谓的广告在银幕上亮起播放。人群这才急促的找起座位来,一个个捏着电影票找准位置坐下,屠元留意到那个被姑娘跟着的男人坐到了自己身后,与五排的空座间隔着一个人。

这群人正巧将四排往后的位置占满,唯独五排留出个位置。而四排往前,则被屠元和方景包了。

“你就是方景吧。”男人将身子前倾,呼吸落在屠元后颈,“我是罗野。”离的近了,屠元这才发现他长了副俊美邪肆的脸,皮肤白净细腻,瞧着也是个家里有钱的主。

方景这会儿倒是直起背来,神色不耐,郁闷的跟那检票员有得一拼。语气拽的二五八万:“有事?”

罗野轻笑一声,略尖的下巴搁置在屠元肩上,语气慵懒,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事,只是想找你聊聊。”

屠元毫不客气的抖了抖肩膀,学着方景直起身,与靠背隔出距离。

妈的,不会也是个基佬吧?

屠元搓着手臂,朝一旁的方景投去不满的眼神,你小子还真行啊,感情瞒着他还跟别的男同有交集。

方景:???

好在罗野说完话就没再开口,电影也在这时迎来了开场。

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着进入了影厅,全场几乎坐满,面无表情的观众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像是一群人偶。他们吓了一跳,有些犹豫的走向了最后一排,那里只剩下了最外面的座位,古怪的气氛让他们不敢开口说自己的座位并不在这。他们苦着脸坐下,银幕很快开始播放电影,是部过气的恐怖片。

女孩揣揣不安,平时最喜欢的电影在此刻完全没有吸引力,她推了推男朋友,小声说着:“宝贝,我们出去吧。”

男孩皱眉,同样小声的反驳:“为什么呀,这才刚开场呢。”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放假,这不是你一直念叨着要来看的吗?”

他们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侧着头凝视他们,嘴角微微勾起。

“好吧。”女孩无奈,将头靠在男友肩头,将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

“砰——”撞门的声音,短促响起后消停下去。女孩被吓得不轻,被男友轻声安慰:“可能是哪个小孩故意推门呢,你别怕。”话音刚落,一个佝偻着身躯的人影便顺着入口闯入两人视野,他很高,很瘦,即使半弯着腰都有两米。他缓缓走动,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手臂在膝盖处挥动,看得女孩呼吸急促,在心底祈祷:千万不要过来啊!

高瘦人影依旧在前行,他路过沉默的人们,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排。女孩坐在外侧,因害怕颤抖着,将头钻进了男友怀里。人影伸长脖子,海藻似的油腻长发落在她身上,“这是我的座位。”两人害怕的不行,楼成一团,男友大着胆子开口,只是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对不起,我们的座位已经被人坐了,所以才会在这。”他拿出票来,在昏暗的光下散发出微光。

“哦。”人影端详片刻,一手撑着座椅,将头也伸进了男孩怀里,几乎与女孩面贴面,面孔被掩盖在乱发之后,异味呛得她几欲干呕。“但这是我的座位。”他说着,将女孩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干瘪的手臂蕴含怪力。女孩尖叫着挣扎,双腿胡乱踢着下方的男友。

“你这是干什么?我要报警了!”男孩一面避开女孩的踢踹,一面大声警告着。

“啊——”震耳欲聋的尖叫从女孩嘴里发出,随后戛然而止。男孩抬头,正对上高瘦人影乱发后的视线,他手上的女孩已经身首分离,惊恐凝固在脸上。头颅连着脊椎被一同拔出,血液从脖颈喷出,溅了四周一片。“啊……啊……”男孩吓傻了一般,眼睁睁看着人影坐在了自己身旁,手中的尸体被一口口咀嚼着。

“给你。”人头被递到男孩怀里,仍有余温的头颅却让他浑身发凉。人影的手同样握住了他的脖颈,随着一声惨叫,第一幕结束了。

屠元看傻了眼,先不说那镜头是怎么怼到人脸上的,这演员的演技也太好了吧。尤其是那个女孩挣扎的时候,绝望与惊悚真实的让人头皮发麻。他正想着和方景感叹一番,身边人却已经淌了一头冷汗,脸色苍白的能和演员相媲美。

“我靠,你怎么了?”屠元吓得推他一把,生怕这人被吓出毛病。

“没事。”方景勉强露出个笑来,比哭还难看,他直愣愣盯着屠元,“如果是咱俩遇上那玩意,你会救我吗?”

屠元只当他害怕,安慰似的曲起手臂,肱二头肌隆起,安全感十足:“你放心,我会把他头给拔了。”他眼神坚定,嘴角抿起,看着不似玩笑。

“嘶——”后排传来几道吸气声,显然是被屠元的发言吓到。

第二幕继续上演着,地点依旧是一处影厅,只是这回多了个人影守在门口,正是之前遇上的那个姑娘。

“啊!”短促的惊叫响起,随后又被硬生生憋住。

屠元盯着银幕,监控回放般的场景看得他攥紧拳头,他们被分为两份,幕布隔开成两个世界。银幕里的他们在看电影,现实里的他们坐在外面看自己看电影。

“不会是什么恶整吧。”他干巴巴的说着,没人搭腔。

“砰——”熟悉的撞门声响起。室内这才发出不大的喧哗,尤其是坐在最后排的人,急得直流汗。高瘦人影慢慢露出身躯,当面看到他,悚然感更是翻倍。海藻般耷拉下来的油腻长发散发异味,整张脸被盖住,他被电影里更高了些,却仍然干瘦,血迹与污渍干涸在衣服上。他踱步走上阶梯,双臂在膝盖处晃荡,“呃——?”他停在第四排,隔着头发与屠元对视。

“……”人影哆嗦着收回视线,朝最后一排走去,不多时,就听见他的声音,“这是我的座位。”

“对不起,但这是我的座位!你看,我有电影票!”那姑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依旧被掐着举到了半空,没来得及展现的电影票轻飘飘落到了地上。一声惨叫之后,得了个同样的死法。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响起,还混着些咽口水的声音。

电影仍在继续,此刻画面留在了走廊,一对脸上布满针脚线的情侣正缓缓走向四号厅,蛆虫在皮肉中翻滚,密密麻麻看得人反胃。“砰——”门被推开,两人仿佛从银幕里走出,降临到现实。

“五排六座。”他们齐声念叨着,目光巡视,下一刻叫喊起来,“人呢!人呢!”屠元回头望去,五排几乎坐满了,只剩下一个空座。他下意识看向方景,手中的影票正是那个位置。

“元子,我的死活全靠你了。”方景深吸一口气,将电影票攥紧在掌心。

“原来在这!”男尸冷笑一声,牵着女尸踏上台阶,两人如同连体婴般被缝合在一起,异味和不适感翻倍。

方景哆嗦着将电影票展开,一手指向那个空座,“那有位置。”

“哈哈哈!”两人笑了起来,像是听了个笑话,“位置不重要,坐在上面的人才是我们要的。”贪婪的眼神毫不遮掩,将俊秀的方景上下打量,“你的皮不错,正好可以给我披上。”他们说着,迅速走到第四排,距离方景只有几步,伸手就能勾到。

“躲开。”方景被摁着几乎窝进椅子里,只见一道人影踩着座椅飞了出去,再一看,那对连体尸已经被一脚蹬到了墙上。

“呀啊!”他俩哀嚎着,蛆虫成团的掉落,连带着一脚腐烂的肉块,“好痛!是谁,我要扒了他的皮!”

屠元脚下生风,力气用了十成十,腿鞭甩出了爆空声。一脚下去便能轻松踢凹一处,连体尸只顾的上惨叫,被钉在墙上踹,蛛网般的裂纹在墙体上蔓延,看得人头皮发麻。整个影厅死寂一片,就连最后排的咀嚼声也不知何时停下了。

“呕——”女尸首先扛不住了,未消化完的腐烂肉块顺着嗓子眼往外吐,身上断了几处,就连胸膛都凹陷下去,看上去凄惨极了。难闻的发酵味逸散在空气中,逼得屠元退开几步,没有继续暴行。

男尸趁机喘息,一边看向方才的暴徒一边询问:“青青,你没事吧?”

一米九的汉子冷着脸睥睨他们,剑眉斜飞入鬓,尽显凶相的吊梢眼,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杀意。鼻梁高挺,略丰满的唇抿着,狰狞的刺青纹在咽喉处,如主人一般发出煞气。外套正往拳头上缠,黑色背心下是肌理分明的健硕筋肉,随着动作隆起。

等等,拳头上的外套?

男尸警铃大作,瞪着眼就差喊救命,刚刚一顿腿鞭下来,他俩险些魂飞魄散,再挨上几拳,恐怕真得原地嗝屁。“大佬,大佬!”他想跪下来,却被还在干呕的女尸绊住,只得做尽低头模样,声音惶恐:“是我们眼瞎,不该动您的猎物!求您放过我们,我们这就坐过去!”

屠元缠外套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低头,瞥了眼一副呆滞模样盯着自己的方景,他这才叹了口气,将心底咆哮着企图冲出牢笼的野兽压下,“滚吧。”

“谢谢大佬!”男尸将一旁的女尸搀起,头也不敢抬的往空座走去。

“你这……”方景欲言又止,组织着措辞,“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不知道你这么凶。”

“?”屠元愣怔,好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凶了,“要不是我这么凶,你早嗝屁了。”他翻了个白眼,正巧与身后的罗野对上眼。男人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银幕上亮起大大的结束二字,方景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那确实,抱紧你这根大腿真是我最正确的选择。”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腿?”屠元凝视着方景,周身的煞气倒是散的差不多了。说起来,好像出了车祸之后,方景才来和自己搭话的,难道他早有预谋?

方景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在屠元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吟,他说道:“额。先回去吧,我会解释清楚的。”

随着电影的谢幕,影厅里亮起光,晃得人眼疼,方才座无虚席的人影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后面进来的那群活人,此刻正欢呼着,对自己能活下来而感到欣喜,一道血肉模糊的残躯躺在地上,诉说着方才的惊险。

“大佬!”一道高声响起,划破人群呆滞的思维,“加个联系方式吧!下次任务一起啊!”人们这才重新沸腾起来,眼看有朝屠元围拢的趋势。

“赶紧走。”方景暗骂一声,拽着屠元的手就往外撤,只有一个挂件的大腿和挂满挂件的大腿,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今日,淘金镇又来了个陌生面孔,不同于以往那些做着发财梦而来的淘金者们,这个男人更像是车子抛锚不得不踏入小镇。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毕竟淘金镇离高速并不远,偶尔也会遇上几个倒霉蛋来找人帮忙。

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柔顺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出并不是后天染致而成。皮肤略白,硕大的墨镜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个挺拔的鼻梁和略尖的下巴。然而就算只露出半张脸,也足以人们猜测出他的俊美容貌来。

只是还不等打算趁机敲一笔的修车工们围上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把他们镇在原地。

“你好,请问是哈迪恩吗?”

粗哑低沉的嗓音有着不符合声线的礼貌,壮硕高大的青年越过众人走到男人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将人上下打量,“我是尼约卡,妈妈让我来接你。”

原来是萨丽的客人。

聚拢而来的镇民们眉头一皱,皆是扫兴的扭头离开,几个男人啐了一口,小声骂了句脏话。

住在森林边缘的萨丽是几年前才搬来的,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哪怕孩子是个身强体壮的小伙,也依然有人盯上了这个漂亮女人。只是在动手的那一晚,凄厉的嚎叫声从森林传到了小镇上,等镇长领着一伙人寻声找去时,这才发现了几乎只剩骨头架子的男人。他匍匐在地上爬动,嘴里念叨着女巫和恶魔之类的词汇,拖曳的血迹一路延申至隐没在黑暗中的老宅——萨丽和她孩子的家。

没人能解释男人是怎么在只剩头颅的情况下还活着的,血肉与内脏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副森然的骨架,浮现着惊悚神情的头颅像是艺术品般插在上方。

男人的死被定义为野兽的袭击,并且被镇长压了下去,反正也只是个整日滋事偷窃的混混。只是自那以后,萨丽是女巫的传闻便在镇上传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人说看见她裹着黑斗篷进入森林。散落在森林边缘的肉块与血迹坐实了这一点,于是镇民们便逐渐疏离了萨丽一家,生怕自己遭遇不测。

身为萨丽的儿子,尼约卡自然也是被人们所恐惧,他身躯健硕,再加上一米九二的身高,远远看去便如同直起身的黑熊。他有着头硬质的黑色短发,长相也是偏向亚洲面孔的阳刚硬挺,好在那对一黑一绿的异瞳以及欧洲的面部轮廓,都在告诉人们自己是混血的身份。

“尼约卡?好名字。”哈迪恩夸赞了一句,伸出手打算与这位来迎接自己的领路人进行友好交流,他并不在意四散离开的镇民们,毕竟他这次可不是来狩猎的。

鲜少与人交流的尼约卡有些羞涩,他迅速与哈迪恩握了一下,随机迅速收回手,圆亮的眼睛带着不符合他外表的纯真。

“谢谢。那你快跟我来吧,妈妈该等急了。”

哈迪恩下意识摩挲食指,藏于后腰的短刀也微微颤动,他又惊又喜,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兴奋起来的青年起了心思。或许,在半路上自己可以试图杀了他?

好在哈迪恩没有付诸行动。

直到两人走了一路来到矗立在森林边缘,院前还有片漂亮湖泊的老宅前,早早守在门口的萨丽便冲了上来。身材火辣的女人穿了身黑裙,一头酒红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的长相属于甜美型,森绿的眸子却透着冰冷。

“我的小甜心,快让妈妈看看有没有受伤!”她紧握着尼约卡的手腕,转着圈在他四周观察,生怕出门一趟就伤了儿子哪里。

哈迪恩默默的站在不远处,打量这对不像有血缘关系的母子,还好自己一路上忍住了杀心,要不然这次的目的肯定失败,说不定还得把命搭上。作为真理教的一员,他自然清楚萨丽的身份,一个货真价实并且与恶魔交情甚密的女巫。

尼约卡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等待妈妈检视完毕,他并不觉得这扭曲的爱护有什么不对,只是想到身后还站着位客人,这才开口提醒:“妈妈,我没事。我们先进屋吧,你的客人还在等着呢。”

听到这话,萨丽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哈迪恩身上,绿眸审视着来者,锐利冰冷的仿佛能冻结他的灵魂。位于后腰的短刀震颤,细小凄厉的哭嚎顺着逐渐出鞘的武器传出。

“看来你献祭的人不少啊。”萨丽收回视线,半是夸赞的笑了起来。作为教会的核心成员之一,虽然她并不管理教会,但是碍于她的实力,不少消息及资源还是向她主动倾倒。战绩斐然的年轻杀人鬼想要拥有力量因此不断献祭人类的事她早就知晓,甚至对方打探到自己身份,借着完成教会任务而让自己帮忙的事,也被人提前通知过了。

哈迪恩只是微笑着,只是向来能够迷惑人的皮囊在萨丽面前却失去了作用。她自然知晓他一路上对尼约卡的想法,比起混浊堕落的灵魂,显然尼约卡这般纯洁的质量更好。若是将尼约卡献祭了,想必足以抵上好几人。

好在他忍住了,不然萨丽并不介意森林里多出一副骨骸。

“进来吧,你的目的有人和我说过了。”萨丽冲哈迪恩扬起下巴,示意他跟着一起进屋,“但是需要用到的材料我这还缺了几种。”

尼约卡任由萨丽拉着,并不太理解两人嘴里说出的话。但是他知道,妈妈这次又要出远门了。

老宅只是看似腐朽,屋内却是保养得当,姜黄色的墙纸与阳光交辉相映,软榻奢贵的家具摆在客厅,地上铺着的厚重地毯也能看得出价格不菲。红木摆钟“咚咚”响着,时针指向四点。

“妈妈!我最爱的动画要开始了!”尼约卡惊叫一声,差点跳起来,他不住的朝电视看去,恨不得下一秒飞到沙发上。萨丽松开手,自然不会拦着他看电视,只是等人扑到沙发上开始按频道后,这才慢悠悠的瞥了眼身后的哈迪恩,“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哈迪恩眨了眨眼,尽量不将视线挪到尼约卡身上,“我都可以。”

“那就喝自来水好了。”萨丽哼了一声,对人也不客气,看得出来她确实想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喝上一杯自来水。只是尼约卡乖巧的窝在沙发上,听到两人谈话便插了一嘴:“妈妈,我想喝牛奶。”他顿了顿,迅速的看了眼哈迪恩,耳廓有些发红,“哈迪恩,你要陪我一起吗?”

一想到萨丽的儿子才是自己能拿下的攻克点,哈迪恩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对深邃温情的眉眼。俊美风流的美男脸此刻全然展现在尼约卡面前,鲜少与人交流的他愈发害羞,酡红顺着耳廓一路攀上了脸。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哈迪恩适时撩拨刘海,学着萨丽的叫法称呼,“小甜心。”

膝盖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哈迪恩差点跪下去,他回头,面容甜美的萨丽死死瞪着他,身后几乎要幻化出一张恐怖鬼面来,她咬牙切齿的小声骂着:“f**k!你给我收起心思,我的小甜心可不是那群被献祭的蠢货!”

知道玩笑过头的哈迪恩尴尬的摸摸鼻头,差点忘了萨丽是个疯狂的儿控了。他走向尼约卡所在的位置,在人躲闪羞赫的目光中坐下,两人隔了一人宽的空位。

尼约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自己朋友极少,除了地下室里母亲养着的宠物,也就剩躲在森林里避开妈妈的卡玛会和自己聊天。如今家里来了个如此帅气的客人,想必他们很快就可以处成朋友。

萨丽直直的瞧着两人,直到尼约卡疑惑的投来一瞥,这才挂起笑容走进厨房准备下午茶。

或许是处于异界漩涡的范围内,明明已经入冬,星渊市的气温却迟迟不见下降,街上还能见到不少人穿着短袖夏装出门。连接异世界的漩涡几乎笼罩整座城市,除开偶尔才会飘下异兽种子,这个漩涡堪称无害。

穆守今天接了个不错的活,只需要打扫渊兽笼子卫生就可以得到两千。虽说略有风险,在钱面前却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一天两千的工作错过可不再有。

“来这么早啊?”

靠在车身上抽烟的中年男人朝穆守打招呼,正是他给穆守介绍了这份高薪工作。若不是穆守上次从发狂无主的渊兽嘴中救下了他,恐怕这份好差事也落不到他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石叔。”穆守回应着,知道他这是还在等人一起出发。负责给渊兽投喂打理的工作一般需要四到五人,其中三人负责进笼喂食,一人打扫,具体安排全看团队。喂食的工资是最高的,风险也是最大,被渊兽当做点心吃掉的人不知多少,因此每次投喂都会有同伴在一旁警戒。

据说还有不少地下市场靠渊兽斗场来赚钱,为了激发渊兽的凶性与狡诈,时常投放些人类进去供它们捕食。好在法律明令禁止这一行为,对于渊兽斗场的存在也是容不下眼,一经查证立刻封死,但凡参与其中的人都会被送入牢狱。

“别担心,这次只是个有钱人好玩才养的渊兽,不像野生的那么凶狠。”石叔抽了最后一口烟,烧到烟屁股这才丢到地上踩了几脚。渊兽种类繁多,其中观赏用的威胁最小,它们习惯了人类,性格也偏为温驯。

“石叔安排的工作我肯定放心。”穆守站定在车子几步远的地方,打算等烟味散掉再靠过去。他既没学历也没技术的,一身肌肉也只适合搬砖,要不是石叔照顾他带他入行,哪里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想到卡里存下的积蓄已经不少,穆守嘴角微微上扬,干完这次就回老家开个小店养老去。

两人谈话间,队伍的其余几人也慢悠悠聚了过来,他们都是些入行已久的老人,见到石叔也只是点点头,权当打招呼。只是看向陌生面孔的穆守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穆守看着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留着头短寸,模样俊朗带着几分稚气。一米九五的高个再加上那身结实肌肉,怎么看都像是个刚出校门的体育生菜鸟。

石叔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担忧,拍了拍车顶吸引众人注意,见大家伙都看向自己,这才开口说道:“小穆跟着我干了几次了,该懂的都懂,不用担心出事。再者,这回他就是负责打扫笼子的,你们放宽心。”

听到石叔这么说,那几人这才收回视线,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石叔冲穆守撇嘴,示意他坐副驾驶去。

这回的主顾是个有钱人,驯养渊兽的位置在郊外一幢别墅,或许是为了方便躲开官方,亦或是其它原因。总之,这都不是穆守该在意的,他只需要到地方,然后开始工作,领完钱走人就行了。

石叔显然是来过几回,他将车停入车库,领着人往二楼的书房走。书柜后留着暗室,顺着楼梯走上十来分钟才终于到底。

这所地下室设计的十分微妙,风格比起上方的别墅还更为富丽堂皇,看着不像是用来关押渊兽的。若不是远处位于笼中,发出低沉轰响的渊兽,倒是更像有钱人藏娇的暗室。

“老板。”石叔恭敬的喊了一声,音量不是很高,显然是怕惊醒睡梦中的渊兽。

站立在笼子外围的男人听见声响回头,是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看着也就比穆守大了几岁。穿着随性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气质温润沉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们挺准时。”他回头打量了一会,随手指向一个房间,上面写着储藏室的字样。

“里面是给巴尔准备的食物。”

“好的,麻烦您了。”石叔笑眯了眼,这段飞白出手阔绰不说,就连食物也是先一步准备好,不需要他们再加工。当即领着一行人走进储藏室准备接下来的投喂,穆守并不需要跟着,于是轻步走到笼子附近,开始打量起卫生状况。

段飞白坐在距离笼子稍远的沙发上,这是特意挑选的好位置,可以清楚观察渊兽,又不会在它进食时被迸溅到。

巴尔是段飞白偶然救下的渊兽,一开始不过是个吉娃娃大小的东西,然而它什么都吃,活的、死的,甚至是树木金属。它的身躯愈发庞大,就连危险指数也直线上升,在见识过几次巴尔的能力后,段飞白逐渐有了利用它铲除敌人的想法。反正渊兽杀人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被官方抓住就可以了,于是段飞白借助着巴尔一路顺畅到了现在的位置。

只是随着巴尔的成长,它的暴烈脾气也愈发明显,段飞白的命令和请求时不时无视,甚至上次投喂的几人也全被吞进肚里。不过吃完人之后,它倒是意外乖巧了几天。

段飞白这次重新找人自然是存了点其它心思,过几天他还打算让巴尔帮自己铲除一伙人,不知道这回吃了人能不能多听话几天。

穆守自然是不知道雇主的险恶心思,他隔着笼子朝里面看去,仔细欣赏起名为巴尔的渊兽来。它是类似猫科的兽型,皮毛靓丽柔顺,像上好的绸缎般泛着光。鱼鳞状的墨绿色图案点缀在毛发上,尾巴粗壮偌长,时不时分为几股又拧成一根。脑袋是偏圆的可爱形状,弯折的兽耳像是接收信号般弹动,额间与眼下各分布着几条艳丽的线形花纹,就连鼻子都是可爱的粉色。

比起那些模样怪异的渊兽,巴尔称得上是一股清流,穆守头一次在渊兽身上看出了漂亮。

“嗯?怎么这么干净?”

观察了一番的穆守有些纳闷,对于渊兽的住所来说,它干净的有些离奇了。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渊兽,它们都是食肉的,并且进食格外粗暴血腥,因此才会有人专门负责替渊兽打扫。

石叔一行人穿戴整齐的推着小车走出储藏室,几人身上戴着特质护甲,是用于避免渊兽将他们当做食物一起吞下的措施。除去负责打扫的穆守,他们四人皆是负责喂食,其中经验最多的石叔负责手持武器警戒。

笼子门被打开,三人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还在酣睡的巴尔,它光是躺着就已经有人高了。艳丽斑斓的鳞状图案随着起伏泛动色彩,仿若一头毫无危险的漂亮野兽。

几人在心底松了口气,动作麻利的将烹饪好的肉食堆放在巴尔的食盘中,石叔手持猎枪警惕着。好在直到肉食尽数安放完毕,巴尔还是安静的蜷缩成一团,石叔将枪管垂下,冲着同伴招手,“好了,出去吧。”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在酣睡的巴尔猛然起身,尾巴分为几股,末端长出漆黑的弯钩,直直朝背对着自己的几人射去。附着精壮肌肉的兽躯弓腰下榻,作出前扑的姿势,睁开的璀璨绿瞳中满是即将开荤的兴奋,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快跑!它是在装睡!”

穆守看到这一幕吓得头皮都要炸开,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朝笼子门跑去,他得把门打开,不然里面的人都得死!

听到这话的几人头也不敢回,脸色苍白的迅速往笼子入口跑,生怕回头就是一张血盆大口。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巴尔只是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开锁的穆守,璀璨的兽瞳放大又缩小。

“快出来!”

终于将门打开的穆守朝他们挥手,石叔手持长枪正对着巴尔往后退,生怕它一个不注意便扑上来。段飞白早在巴尔起身那会就走到了笼子前,身为巴尔的饲养者,他自然是能察觉到巴尔对这个高壮青年的在意。

等到几人全都退出牢笼,段飞白伸手将毫无戒备的穆守推了进去,并且顺手锁上了门。

“段先生,你这是干什么!”石叔被吓了一跳,当即没控制住表情对段飞白吼了起来。死里逃生的几人虽也有些懵然,却只是离得远了些,并未出声。

拿人肉饲养渊兽会让它们更聪明,这个说法是流传在人类间的传闻,作为行业里活到现在的老人,他们自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

“巴尔很喜欢他。”段飞白只是转头露出个默然的笑来,搭在笼子上的手指一顿一顿的敲着节奏,“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把他卖给我吧?”

“……”

石叔沉默了,眼神在不知所措的穆守和面无表情的几人身上打转,终于,他低头挪开了步子。

“石叔!石叔!”穆守贴在笼子栏杆上用力拍打,企图唤回几位同伴的良知,然而他们只是头也不回的跟着段飞白走了,只留下他和笼子里的巴尔。

黑影挪动着逼近,穆守战战兢兢的回首,还没等看清,就被粗糙湿润的舌头舔了把脸。下意识的将它推开,穆守这才和巴尔对上了眼,原来那几道花纹是没睁开的副眼,它们此刻正齐齐盯着他。

站起身比穆守还高的渊兽兴奋极了,几股尾巴在空中扭动,时不时拧成一股。它拱着脑袋往穆守怀里蹭,感觉到他的抵触和僵硬之后,这才歪着脑袋思考起来。还没等穆守说话,巴尔一溜烟跑回到餐盘,拖着整个盘子往穆守面前放,它来回踱步,急得就差说话了。

“……是让我吃吗?”

穆守有些犹豫,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渊兽会和人分享食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它不会伤害自己。

穆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礼貌的咬上一口,虽说自己对渊兽的伙食没太大兴趣,但还是先让巴尔停下朝自己拱的动作吧。这么想着,穆守弯腰将一块肉排抓了起来,他象征性的咬了一口,多汁柔嫩的肉块便在口腔中迸炸。

“原来有这么好吃吗?!”

巴尔喘着粗气守在一旁,锋利的爪子被收回肉垫,它不住的踱着碎步,胯下升起勃然的恐怖肉棒。

真好,我的母兽接受我了。

“师弟,师弟!”

一道身影自院外径直闯入屋内,缀在他身后的侍卫们面色难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任由来者一路无阻的来到主子面前。银笙放下手中的丹书,朝他们使了个眼色,那群侍从便如释重负的退出院子。

“师兄,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啊?”眉目隽秀的少年开口,他天赋极佳,是个被外界修士赞誉的炼丹天才。奈何入门最晚,年纪又是最小,于是排了个老幺。

来者是他名义上的大师兄——李旬,根骨平凡,相貌也不似寻常修仙者那般斯文标致。粗眉入鬓,三角眼微微上挑,高挺的鼻下是丰润的厚唇,端的是一副威武正派,倒是更像那群体修。

“快帮我看看它。”李旬从怀里掏出一只幼崽,雪白的皮毛上沾染着血迹,如同月牙的印记在其额间微微闪烁,一副濒死模样。

银笙蹙眉,这幼兽怎么这般眼熟?

“二师弟前几日不是得了一头灵兽吗?”李旬憨憨傻笑,将缘由说来,“我看它皮毛顺滑漂亮,正适合给我做件裘衣。将它剥皮时被这小崽子看见了,我一下没注意,就不小心把它打伤了。”

“唉……师兄,你这……”银笙扶额,心下升起一阵无奈。看似纯良质朴的大师兄实则下手阴狠,只要惹他不快,脱层皮都算得上轻的。他将幼兽接过,仔细端详一番,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需敷些草药再修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银笙将侯在一旁的药童唤来,低声嘱咐着怎么照料。

李旬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泰然自若的巡视一圈屋内,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好了,你下去吧。”银笙挥袖,将人遣了下去。他转而看向李旬,面上发热,那些在心底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涌上喉头。“师兄,这么久不见,今晚就在我这住下如何?”他们焰离宗势力浩大,附近绵延数百的山脉皆归于门下。身为慕华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师兄弟更是一人被分了一座灵峰,用于开辟自己洞府。

李旬玩弄着手中杯具,倒是没说话。他那处洞府离师尊最为接近,三天两头扫过的神识叫他头疼,被人窥伺的感觉可说不上好。若是别人,李旬早就冷着脸打上门去了,可对上师尊,他也只能将不满咽进肚里。

“再说吧。”李旬哼了声,对这小师弟的提议没甚兴趣。

“好的,师兄。”银笙瘪嘴,难掩失落。

“李旬!”惊雷似的咆哮自院外响起,守在外处的侍卫们硬着头皮阻拦,不让人闯入。他们不过是些杂灵根的仆从,平时也就起到一个看守通报的作用,如果人要硬闯,大概是要折上所有人。

好在这人只是隔着院门大喊,并无硬闯之意。

“啧。”将人招惹来的罪魁祸首不耐烦的咂舌,到底是打算起身面对院外之人的怒火。李旬走出院落,咆哮着找自己的正是灵兽被扒了皮的二师弟,如火焰般肆意的赤发被高高束起,与隽秀斯文的银笙不同。燕寒是个嚣张跋扈的少爷,猫眼怒睁,碧色的眸子要喷出火来,鼻头冒着细汗。

“我的月狐是不是你杀的!”燕寒咬牙切齿,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到李旬身前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是又怎样?我看它漂亮,正适合当我的狐裘。”李旬掏着耳朵,面色不变,淡然的像是在说待会吃什么。

“好啊,果然是你!”

燕寒气得发抖,这月狐是自己特意寻来准备送给母亲作伴的,谁知道还没等养上几天,再见就只剩个剥了皮的尸体!他往腰侧一抓,通身赤红的蛇鞭就被抓在手中,朝李旬一挥,裹挟着火毒的一鞭就落在了他脚边。青瓷逸散白气,留下一道黑痕,他自然是不会真对李旬动手,只不过是过来朝他撒个火。

紧随李旬出来的银笙见此冷了脸,没人能这么对师兄,就是燕寒也不行!他上前一步,将李旬护在身后,寒气顺着地砖蔓延向燕寒,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趋势。

“燕寒,有话可以坐下来谈。”银笙紧盯着他,语气不甚好,“再敢对大师兄无礼,我就亲手教你什么是礼仪!”

燕寒不屑的呲笑一声,将蛇鞭收回,眼底绽出抹恶意,“那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教我!”说完,顺势再抽出一鞭,笔直朝银笙脸上袭去。

银光乍现,“铛”的一声,鞭身被反震回去,一柄溢出寒气的玉剑盘旋滞空,将银笙护的稳当。

两人隔空相望,倒是没有继续动手。

“真无聊。”李旬翻了个白眼,对这场闹剧没有半点兴趣,惹得燕寒又是一记眼刀朝他飞去。

“不过一头畜生,还你不就好了。”他说着,绕过护在身前的银笙,朝燕寒走去。他甩出一道令牌,玉石制成,刻着“旬”字,正是师尊送他的取宝令牌。“对了,那头母兽的幼崽还活着呢,等它伤好了到这来取。”

身后的银笙作证般应声,玉剑也呼啸着被收入神识。

燕寒恼火的跺脚,却也收起了蛇鞭,他心中憋着一团火,“那你就陪我去挑一头!”他可不傻,万一李旬反咬自己一口,说是令牌被抢,师尊怕不是得亲自过来惩处他一番。再则,自己也是存了点和李旬独处的心思,只是自己一贯摆出和他是对头的架势引人目光,自然是不好暴露目的。

“婆婆妈妈的。”李旬瞪他一眼,食指曲起,伸入口中吹出一道尖啸。

不多时,一头披着霞光的禽鸟便呼啸着落地,珠宝黄金披挂,流光盈彩的翎羽上描绘着符文,它是自霞彩与雷火中诞生的霓雀。它降下身,主动将李旬迎上背,性格乖张的李旬可不会对他温柔,若是惹得他不满,又得挨上一顿毒打。

“跟上。”李旬踩着霓雀一步步攀升,仰躺入背上的软榻里。霓雀昂头高吟,振翅高飞。

底下一众人看得眼热,放眼整个修真界,大概只有李旬拥有这头斑斓艳丽的坐骑。霓雀可不是徒有美貌的花瓶,腹中的先天雷火霸道至极,就是元婴强者遇上,也得暂避锋芒。更别提那制造蜃梦的霞光宝翎,多看上一眼,都能让人分不清今夕,沉沦于幻觉中。

这是慕华长老于李旬去年生辰所赠之礼,就是为了让他多几分横着走的底气,听说让这混世魔王高兴得安分了整整一月。

燕寒唤出赤翎,模样怪异的长剑由煞气包裹,看得人心惊肉跳,“走了。”他冲银笙勾出抹笑,像是炫耀能与李旬独处。

“师尊洞府便是在此处?”燕寒耐不住性子,他是慕华第二个弟子,却极少见过师尊,与他相处最多的反而是李旬。

霓雀盘踞而上,消失于高空。

李旬伸着懒腰,他不爱那些长袖锦袍,平日里都是一袭黑色短衫,嫌热而露出的胳膊粗壮有力。他瞥了眼御剑而行的燕寒,满是不耐:“赶紧取了东西走人。”他可不想撞见师尊。

“何人?”守在谷口的是一男一女,一青一白,皆是不错模样。

李旬懒得答话,只是将令牌亮出,两人扫上一眼,垂首让开道。

“又是他。”其中一人小声嘀咕。

燕寒循声望去,正巧瞧见那青衣少年看向李旬的怨愤眼神。

“再看就挖了你眼睛!”燕寒剜他一眼,杀意渐起。

青衣少年惊恐的躬身,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哪里还敢乱看。

一路无话。

李旬是这的常客,路线熟悉的很,弯弯绕绕就到了灵兽谷。平日里喧闹驰骋的珍奇异兽们安静极了,生出灵智的它们自然认出了李旬这煞星,只是此刻被压制这,不敢妄动。

“旬儿,你来了。”谪仙似的人物站在兽群中央,周身跪服了一片灵兽,月白袍子一尘不染,三千青丝被木簪松散挽着。柳眉细长,淡漠的凤眼睥睨天地,薄唇冲着李旬勾出道弧度。

“师尊。”李旬和燕寒躬身,向慕华行礼。

“呀,这便是你那几位徒弟吧?”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惹得两人抬头看去。一袭青衫的纤瘦男子款款走来,袍上用银丝绣着竹叶,乌发披散垂落,精致的五官雕在巴掌小脸上,纵是看惯了美人的燕寒也看愣了眼。

“你是谁?”李旬将这人上下打量,早在他露面那会便站直了身,除了慕华,自己可还没向谁低过头呢!

如此无礼的行为惹得白若净蹙眉,他带着点审视意味的将李旬上下打量,纵使短衫裹着身躯,也得以看出高大魁梧的青年有着副极佳的身材。粗眉厚唇,长相周正深邃,却因那对眼睛染上了戾气,看谁都像是在瞧不起。

想到这是在慕华身边,白若净立刻展开笑颜,柔声解释道:“我是宗主邀来的白若净,此次前来一是当个内门长老,二来是见见慕华师兄。”说完,还颇为娇羞的看了眼面若寒霜的慕华。

李旬只觉得这人碍眼,说话腔调都是自己讨厌的样式,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当上长老。这么想着,他面上也不客气,语气冷淡的敷衍:“哦,原来如此。”

白若净一怔,没料到自己展颜一笑居然得来这么一句。还没等再说什么,就见慕华不满的扫了眼自己,那眼神冰冷不耐极了,好似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干出兽谷。

“这回是又看上什么了?”慕华扫了眼燕寒,神色冷淡,“那只霓雀玩腻了吗?”

“没有。”李旬咧嘴笑着,将此番目的说出,“我杀了二师弟一只月狐做裘衣,打算捉只灵兽给他当赔礼。”轻描淡写的,杀生的孽障全然影响不到他。

“这样。”慕华吟首,终于将视线投在燕寒身上,示意他自行挑选。随后不顾白若净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李旬,手掌附着在他裸露的手臂上,感受着萦绕在指尖的蓬勃生气。“喜欢裘衣与师尊说便是了,何必自己动手。”

燕寒挑选的动作一顿,倒是知道李旬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是谁宠的了。

“这点小事何必麻烦师尊。”李旬不动声色的躲过慕华企图攀上自己胸膛的手,他指向一头五尾赤狐,朝燕寒提议:“这五尾狐怎么样,和你也相衬。”

“……那就它吧。”燕寒愣怔,随即反应过来李旬是指他这头赤发,他朝师尊拱手示意,兽戒发出荧光,将那赤狐收入空间。

“……”慕华抿唇,倒是没说什么。

“师尊,我们一句挑好了。这就不打扰您和白尊人了。”燕寒恭恭敬敬,全然看不出先前的暴躁模样。

“嗯。”慕华淡淡应声,意料之外的没有挽留李旬。他只是伸手捏了捏李旬的耳垂,亲密的不似普通师徒。

燕寒眼皮微跳,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酸涩的气泡,也就在师尊面前的李旬才会如此乖巧了。

李旬也不再躲,任由慕华摸着耳垂,状若无意的开口询问道:“师尊,守在谷口的青衣是谁呀?模样长得真好,我都撞见他几回了。”

慕华摩挲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眼底升起淬毒的妒意,语气森然:“我会去查查。”

“那就多谢师尊了。”李旬笑得灿烂,适时在脸上显出几分羞赫,看得慕华气息紊乱,“毕竟,我可喜欢的紧呢。”

直到两人离开,被使若空气的白若净这才收回一直落在李旬身上的目光,他藏于袖中的拳头死死握着,面上却不显分毫异色。

“师兄,你当真要为徒弟前桥搭线呐?”

慕华懒得将多余视线分给这人,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置李旬口中的那人,敢夺走旬儿的目光,真是活腻了!

已然到了谷口的李旬自然是不知道慕华的念头,只是在经过那名青衣少年时停驻,毫不掩饰的释放恶意,讥讽的笑容令人头皮发麻,“你运气可真好。估计师尊马上就要召见你了,希望下次过来还能再看见你。”

燕寒在一旁冷眼看着,知道李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借着师尊的手惩处这个出言不逊的小人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衣慌了心神,得到的却只有李旬耐人寻味的眼神。

城郊,荒庙。

庙外磅礴大雨,墨色的天穹时不时传来轰鸣雷声。

张虎坐在火堆旁,淋湿的短布衫架在一旁烤着,此刻露出一身壮硕的腱子肉。“这贼老天,偏偏在我要赶路的时候下雨。”他骂骂咧咧的薅了把头发,雨水从湿漉漉的头顶蒸发,远看像是一颗冒烟的脑袋。

“小兄弟,可否允许我等进去避避雨?”一道声隔着雨幕传来。

张虎循声望去,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在庙外喊话。他点点头,粗犷的嗓音隔着院子都能听得清楚,“是间荒庙,要躲雨进来就是了!”

得了张虎的首肯,男人往后招了招手,领着一行人抬着轿子进了院子。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不然这荒郊野外的一时还真找不到地方避雨。”方才喊话的男人此刻朝张虎致谢,眉眼如鼠,双颊也凹陷着,像是从未吃饱过似的。

身后的几个家丁将轿子安置好,便恭敬的守在一旁,轿帘掀起,露出一张洁白小脸。柳叶眉杏仁眼,眉间一点绛红,活脱脱一副男生女相。小少爷也没料想到庙里还有个打赤膊的壮汉,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片麦色的肌肤,眼底多了几分不屑。

到底是乡野汉子,真是粗鄙。

“咳咳。”小少爷拢紧斗篷,声音沙哑,“没眼力的狗奴才,还不快点给我铺地歇息!”

轿旁的几个家丁这才慌忙走到偏为干净的案台前收拾起来,面上是难掩的惊慌。

得,看来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张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起身将粗布衣裳穿好,倒也不是害臊,只是随着入夜,这气温越发低下了。

“方管家,我饿了。”小少爷坐在火堆旁,屁股下是家丁从轿子里取出的软垫,颠簸了一下午,原本就没有气色的脸上携着倦意。

“好的,少爷。”方管家顾不得和张虎寒暄,连忙吩咐身边人准备晚膳。他自己则是从怀里取出一沓黄符,将庙门关上后贴了上去,就连窗户也没放过。

张虎已经穿好衣服,见状起了好奇,他还从没见过在庙里贴符纸的。奈何方管家还在忙,于是只得一屁股坐下,无视小少爷皱眉嫌弃的表情,自来熟的搭话道:“哎,你这管家贴黄符干嘛?难不成还怕庙里闹鬼?”

小少爷嫌恶的瘪嘴,倒是接上了话茬:“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不知道这粱城闹妖魔?”他裹着斗篷,故意挤弄出鬼脸,“晚上就爱钻进屋里啖人血肉。尤其是你这样的,不长脑子只长肉的。”

张虎听完只觉得好笑,收起脸上的憨笑,学着身边人呲牙咧嘴,原本淳朴憨实的面容此刻显得悚然,森白的犬齿一张一合。“我要是妖魔,第一个就吃了你这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说完,还特意舔了把唇。

布满裂纹的佛像低垂双目,将这庙中众人收入眼中,火堆燃烧着,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你!你这土包子少在这吓人!”方元净恼羞成怒,在心底唾弃被吓到的自己。经这一吓,他也不敢再呛张虎,只得朝着身后收拾案台的家丁发火。“你们几个怎么还没收拾好!磨磨唧唧的又在偷懒吧!”

大抵是知道小少爷的脾气,他们没一人吭声,只是加快动作收拾起来。

“你真要睡在案台前?”张虎回头看了看,方形案台被收拾干净,此刻已经铺了层被褥,正对着大佛面前。

方元净撇过头去,不想理会这人。

方管家已经将门窗贴好符纸,以防有漏还再检查了一遍。听到这话,他还以为是张虎不满位置被抢,连忙开口:“小兄弟,我家少爷身子虚……”只是还未说完,便被张虎打断,“我没有和小孩抢床的习惯,只是,睡在案台前,不就正好冲着那尊佛像了吗?”

方管家往石佛瞧去,晦明难分的阴影笼着它,明明是间荒庙,身上却不见蛛网与灰尘。那眸子与人对视,看得久了,心底便莫名升起股寒意。“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撤下来。”方管家打了个冷颤,连忙指挥着几人将被褥放置在火堆旁。

无人注意时,那石佛眸子转动,瞧向张虎。他正拿石块打磨时间,五指攥紧,掌心便多出一堆石粉。张虎回头看去,那石佛仍盯着前方,方才的注视仿佛一个错觉。

“小兄弟。”方管家递过一只被油纸包裹的烧鸡,火光照耀下更显诱人。

张虎自然是不客气,他顺手接过,看得几个啃饼的家丁偷偷咽口水。方管家见人毫不设防的手下并开吃,心底念头这才消散,他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黄符收起,借着空闲搭话:“小兄弟,去粱城所为何事啊?”

张虎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吃着,粗鲁的吃相看得方元净直皱眉。泛着油脂香气的肉在口中被搅动,声音也因此含糊起来:“找个故人。”张虎抬头看了眼方元净,又埋头吃起来,“和这小少爷一样,额间一点红。”

方管家一愣,欲言又止。

“咚咚——”沉闷的钟声在破庙响起,方才安逸的众人如临大敌,狼吞虎咽的将手中的吃食解决。张虎依旧是那粗鲁的吃相,大口啃下,在嘴里鼓动几下,最后咽下。方元净看着,只觉得越看越像父亲豢养的那些蛇宠,也是这般不紧不慢的,却叫人冒汗的吃法。

“少爷,您先歇息了吧。”方管家将还未吃完的饼放置一旁。

张虎以为那小少爷会顶上几句,意料之外的,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就钻进去被褥中,只留下一道透气的缝隙。家丁们此时也草草解决完吃食,纷纷围到火堆边,将那被褥护在中间,张虎还看到有人将一个绑着红绳的小钟压在被褥一角,看来刚刚的钟声是它传出的。“小兄弟,现在已是入夜时分。”管家见已经安置妥当,这才舒了一口气,转头又叮嘱起张虎起来,“待会外面不论有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应答。”张虎想起张元净提起的妖魔,心下不甚在意,于是敷衍应了声,继续吞咽起来。

庙外雨势浩大,雷声时不时响起,听得久了耳道都有些发麻。

“贼老天,我不过抱怨了句太阳毒辣,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张虎揉着双耳,低声抱怨道,回应他的是又一声响雷。

“咚咚——”那小钟再次响起,没人动它,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准时敲响。雨声里似乎掺杂进其他声音,像是有人在泥地中来回蹦跳,又像是重物落地。庙里的人屏声听着,就连那早已睡下的小少爷也从缝隙中探出了一点头,管家右手伸入怀中,警惕着接下来的动静。

“有人在里面吗?”庙外响起一道女声,娇滴滴的,“雨势这么大,让奴家进去避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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