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带着情郎私奔的?
老伯感叹自己果然是老了,看不懂年轻姑娘的心思了。
“姑娘,快到咯。”危耸的石砖城墙绵延不断,老伯把车停在路边,身手矫捷的越下车拉住牛。
车轱辘嘎吱嘎吱又转了半圈,清妩重心一下不稳,往后一仰。
裴慕辞手握成拳,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直接把她抱下了车。
老伯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脸憨相的看着两人。
裴慕辞弓身,让清妩落地站稳,在她耳边落下低哑惑人的声音,“殿下,恕我僭越。”
清妩咂了两下嘴。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今晚就该好好呆在府上,歇在清松园里,让裴慕辞伺候着。
今上午看着他腿上的伤,怎的就忽地心软了?
好在不急,还是等七日比较稳妥。
清妩思绪飘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还没忘了正事,摸出些碎银子,放到老伯捧起的双手里。
老伯受宠若惊地合掌拱拱手。
乖乖,这女娃出手可真大方,一下顶他卖几个月的菜了。
他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每条缝里都洋溢着满足,对清妩谢了又谢。
粥棚里还坐满了人,清妩怕棚里做工的人见到她大惊小怪,准备拉着裴慕辞绕到后面去找粥棚管事的顾嬷嬷。
拉车的老伯在一旁收拾好了细软,用钢针似的硬刷刷了几下牛背,就要出城去了。
清妩伸长手臂冲他挥挥手,老伯也笑容可掬地还了礼。
可没想到老伯转身的那一刹那,原本和善的一张脸阴云密布,倒钩的鼻尖上是精光闪现的眯眯眼,带着阴狠嗜血的气息,一点点融入无垠的夜色中。
——
粥棚里帮事的伙计手脚都很利索,管事的嬷嬷要操心各种琐碎的小事,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婶猛一看见清妩,还以为是自己忙晕了头。
她好生眨了几下眼,又怕惊动其他人,故作镇定的抬了根长凳,把清妩先安置下来,“公主,现下人多事忙,实在分不开身,您稍歇片刻。”
“好着呢!你忙。”清妩坐在凳中央,裴慕辞挨着坐下来,她又往旁边挪了些,保持长凳的重心平衡。
这顾婶是她开粥铺的时候,现去外面人牙子手里买的人,听说是嫁人之后生不出儿子,被那夫家认为是攀门第,扫地出门。
清妩最看不惯这种,偏偏要给顾婶一份差事,让她做一番名堂出来。
世间女子,哪里又差男子许多呢?
顾婶争气,不光手脚麻利,人也很勤快,对公主虽是十分恭敬,却不胡乱地阿谀奉承。
就这一会的功夫,另一头就有人叫顾婶,她对清妩歉疚的撇下嘴,跑去帮忙去了。
裴慕辞凝神瞧顾婶的背影,又扫眼环顾了一圈。
“怎么了?”清妩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情态,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整个人都像是在放空一般。
“好似每个人,都知道公主的名号,还很维护殿下。”从刚刚牛车那个老伯,到现在这个身份平常的顾婶,对清妩的态度算得上是拥戴。
寻常的公主,就算得到皇帝宠爱,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会在民间有这样的声望?
“皇后难产,一直都没有生出来,时逢天降祥瑞,满朝文武都上书爹爹,让他册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清妩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关于自己的事。
裴慕辞听的仔细,很敏感的捕捉到她对帝后的称呼,明明二人是她亲生父母,母亲却很生疏的叫做皇后。
“那殿下以后岂非是陛下了?”裴慕辞微微诧异,再联想到皇帝一直空置后宫,目前只有清妩一个孩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清妩摇头,“这些殊荣,是给他们以为的那个男孩的。”
当皇后生下公主后,自觉有愧,顶着病体请皇帝即刻收回先前的各种封赏。
清妩虽假装不在意,语气里还是充斥着怅然。
裴慕辞有意安慰,不知从何开口,“陛下如今也很疼爱殿下啊。”
“谁让我是他最爱的人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呢?”清妩摊手,俏皮地吐吐舌。
最爱的人?皇帝是为了皇后才不设后宫的?
裴慕辞抓住了话里的蹊跷,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顾婶便在远处冲两人招手,清妩拽起他的手腕,一溜烟的钻进棚子里。
另一边,新月的胧光铺满宫宇危墙,一老一少屏退了伺候的常侍,悠闲的月下对弈,一时画面倒显得十分和谐。
“朕恍惚间,还以为杜兄还在世。”
当初两人意气风发,杜兄在军营里长大,脾气说不出的古怪,与他的性格也是截然不同,但却是他在深宫中唯一说得上心里话的知己。
宫门森严,杜兄一身本领,在皇宫中来去自如。
经常冷不丁地,就把他从被窝里扛出来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