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玉盏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溧水旁见过的疯女人。
疯女人从前不疯,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偷偷将她的女儿卖给了头上插花、妆容浓艳的胖女人,她回家后寻不到她的女儿,才疯的。
疯女人在村里游荡了几年,最后跳进了茫茫溧水中。
跳之前,她曾经短暂地清醒过一段时间,就如同现在程荀一样,不说不笑、只是沉默地看着来往的人。
玉盏哭出声:“你不要死,你要好好活着。”
程荀拉住她的手,手心冰凉,眼里却燃着炽烈的温度。
玉盏怔怔地望着她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如火般明亮,却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程荀的手紧紧握住她,将她的手都捏疼了。
她看见程荀一字一句地说:“妱儿,我心中好多恨。”
玉盏先是一愣,而后紧紧捂住程荀的嘴巴,面色恐惧。
程荀拉下她的手,轻声道:“这世上,有人比我更该死。”
“没亲眼看见他们死之前,我不会死的。”
度寒云
翌日清晨,玉盏迷迷糊糊醒来。天还未亮,只从窗纸间透出淡蓝色的光。
暗淡的天光下,她看见程荀已经洗漱穿戴好,正坐在窗前,弯着身子用布条紧紧裹在膝盖的位置。
玉盏吓了一跳,连忙询问:“你还走得了路吗?不如今天告个假吧?”
程荀背着光,玉盏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那道剪影若无其事地开口:“若我今天不去,恐怕日后更没好果子吃。”
秋雨湿寒,程荀在冷雨中跪了几个时辰,膝盖从酸胀麻木,到如今稍微动弹一下,就如跪在针尖上一般,不间断地透着刺骨的疼。
膝盖早就青肿一片,她只能用布条紧紧裹住伤处,试图缓解痛感。
玉盏坐起身点灯,光下,程荀面色苍白憔悴,眼神却烁烁生辉。她想起昨晚程荀的模样和她说的话,心中泛起一阵无来由的惧怕。
她艰难地看着程荀,声音干涩:“你不要做傻事……”
程荀望着她,忍不住歪头笑了:“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她蹒跚着挪到玉盏面前,拍拍她的头,含笑温声道:“傻丫头,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离开屋子,她拖着两条病肢,缓慢地走到胡婉娘的厢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