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站口,隔着很远就看到一辆眼熟的车。
黎深的确按约定来接你了,只是聊天界面上的两条消息依旧孤零零的,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
你带着点疑惑走过去,发现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居然靠着椅背睡着了,怪不得没回消息。
风暖日丽,习习和风溜进车里扑乱了黎深的刘海,黑色的发丝随意散落,露出他凌厉漂亮的眉眼。
你凑过去,撑着没关的车窗探头看他,正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素来冷淡严格的黎医生其实有双很美的凤眼,睡得微红的眼尾微微向上挑,绿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流盼出淡淡的金色,睫毛黑且密,朦朦胧胧,云雾一般半掩着眼底未散的睡意。
你伸手理了理他乱掉的头发,歪头朝他笑:“吵醒你啦?”
黎深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脸不自觉地往你手上贴,听到你的话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
“没有,我怎么睡着了……”
他难得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低声说了句抱歉,皱着眉不动声色地用手虚虚按了下肚子,下车要帮你搬行李。
你连忙摆手说不用,在他动手前就三下五除二拉开后备箱,轻轻松松拎起行李箱塞进去,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
“最近又加班?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来开车?”
“没事,没有加班。”黎深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倦色,慢腾腾地伸手去拿搁在一边的眼镜。
在一起久了,你现在很容易就能读懂他掩藏在冷淡表情下的各种心思。眼见着又没了后文,你整个人都侧压过去,手抵住车窗,把他困在车门与座椅的逼仄夹角中。
“我都离开半个月了,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
“还好?”你皱眉反问。
“跟往常一样,病人很多。”黎深微仰着头看你,说话的时候睫毛也跟着微颤。
你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流连到嘴唇,暗示意味十足地缓慢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近到你们呼吸交错,才慢条斯理地追问,“还有呢?”
“你是不是想听我说什么?”黎深面上一片镇静,耳畔却逐渐攀上绯色,薄唇微微抿起,像是羞怯,却越发引诱人将它撬开,好尝一尝里面湿红的软肉。
“就是……如果两个人分别很久,双方难道不会……”你轻声诱哄。
“习惯一个人生活?”
……
就知道黎深这张嘴在大庭广众下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你气鼓鼓地掐了下他的脸颊,离开前还条件反射地小媳妇似的给他扣好了安全带。
等反应过来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时,简直不能更气闷了:“我不打扰你开车了。”
赌气地后果就是一路上你都故意不再挑起话头,对黎深好不容易找出的话题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哪怕眼下到了家门口,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你依旧假模假样地同他推辞,仿佛忘了他作为你男朋友的身份。
“黎医生来我这里真的可以吗?如果耽误了医院里的事该怎么办啊?其实我一个人也——”
“开门吧。”黎深打断你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你不置可否,兀自打开门进屋。身后的人沉默地跟着进来,在你转身去关上门的那瞬间,他突然从背后抱了上来。
刚才还冷静自持的黎深像是只被大雨淋湿的弃猫,双手环住你的腰,身上的温度热烘烘地覆盖住你的脊背,整个人把你抵在门上动弹不得。他的下巴硬挺挺地搁在你肩上,呼吸急促又慌乱地扑向你的侧脸,泄露了此刻情绪不稳的内心。
“你得逞了。”
黎深的嗓音轻微发哑,他今天好像格外情绪化,贴在你背上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明晃晃地写着焦躁与不安。
“我怎么得逞了?”
你明知故问,背对着他勾了勾唇角,用过分平淡的声音故意激他——你惯会用这种小手段打碎他那副在哪里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假面,非要他为你妥协、为你失控不可。
“你转过来。”他哑声恳求,手臂的力道稍微松开几分。
你只微微侧过身,斜睨他一眼,伸手扯动他的领带迫使人低头。
黎深被你拽得一趔趄,慌忙伸手撑住门板,动作间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你紧绷的唇角,一触即分。
这触碰轻得恍若错觉,却瞬间击溃了黎深表面维持的平静,他迷离又狂乱地俯身,献祭一般向你索吻。
你依旧不配合,转过脸避开了他,哼了一声:“车站见面时,你的反应那么平淡,让我好失望。”
黎深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好不容易主动的亲吻被你拒绝了,领带皱巴巴地在你手上攥着,勒得后脖颈泛起微微刺痛。于是干脆卸了力气,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你的颈窝,这下他愈发像只受了冷落的委屈大猫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你故意板起脸往卧室走,手里的领带没松,反而在手指间又绕了一圈。
黎深被你拽着,弯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后,乖巧得不像话,直到被你推坐到床上,才条件反射地护了下肚子,一双蒙了水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他金绿色的眼眸深潭般波光粼粼,闪动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脆弱,勾得你完全移不开视线,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伪装的冷漠。
你几下扯松那条已经被揉捏得皱巴的领带,摘掉眼镜蒙住眼睛的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在他脑后打了个结,顺手把抑制贴也扯掉了。
“把裤子脱了。”
黎深愣了一下,那双精密手术中都不曾犹疑的手颤抖着去摸自己的腰带,艰难地把自己的西裤褪到腿弯,很快被你接手扯掉。
有着领带的阻隔,你的眼神逐渐放肆起来,露骨地从他紧咬着的下唇打量至内裤上洇湿成深色的一小片布料。你隔着内裤摸他的性器,掐着根部用指尖搓了两下系带上的皱壁,这根东西就极敏感地搏动了一下,顶着你的手心站了起来。
“黎医生今天好敏感,”你的手指灵活地划到下边的穴口,捉住那枚小巧的阴蒂揉捏,黎深的视线被阻隔,脸上漫起一片羞耻的潮红,身体不安地蜷缩起来,被你不容置喙地掰开双腿,“等会再夹。”
他的确比平时更敏感,往常开拓许久仍不免干涩的女穴此刻一直糜烂地淌水,腿心早已滑腻一片,隔着湿漉漉的布料把你的手指都吃进去一截,信息素也丝丝缕缕地乱飘,只是带了点之前不曾有的甜味,介于alpha和oga之间,尝起来又辣又甜。
“好湿啊,黎医生,从什么时候开始湿的?”
黎深死死咬着唇,不肯搭理你的荤话。他禁欲惯了,在床上也总是难以坦率,反倒叫人克制不住地要欺侮他。
你早就知道怎么拿捏他,毫不留情地抽手,作势要走,他果然一下子慌张起来,摸索到你的衣角扯住,磕磕绊绊地憋出回答。
“在门口、门口抱你的时候,一碰到你就忍不住,忍不住湿、湿了……唔!”
他脸上的表情急切而赧然,被你重新掐住阴蒂扣弄的瞬间蒸腾出扭曲的情欲,简直像是用水墨描出的春宫图,束之高阁的雅致与谄媚淫污的肉欲在其中勾缠交织。
你喘了一口气,硬得难受,但仍维系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很好,坦率的黎医生应该有奖励,现在你被允许亲我了。”
黎深手臂用力,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他眼睛上还蒙着领带,一时找不准你的位置,只好把那只一直捂着小腹的手伸过来摸到你的脸,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寻到你嘴唇的位置,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唇瓣贴了过来。
你在他腰下垫了一个枕头,张开嘴容纳他略显强势的侵占,软舌勾住他探过来的舌尖一下一下的吮吸,手里的动作不停,整个手掌都用力抵住他的腿心发狠地揉蹭,把那颗逐渐肿胀的肉粒压扁揉平,彻底被打湿的布料被搓得叽咕作响。
黎深鼻息错乱,眼睛上蒙着的领带瞬间深了好几个度,喉间呜咽出哭腔,却因为被堵住嘴唇而无法呻吟出声,口中来不及咽下去的涎液顺着下巴滑落,上面下面都湿成一片,脱力地倒回床上。
你追过去压着他亲吻,掐着他的两颊把舌头挤进他的嘴里,顶弄进出的动作几乎把他的嘴巴变成另一个性器官,逐渐攀升的窒息感都化作快感在唇齿间炸开。直到他控制不住地抵住你的肩膀推拒,你才略微抬起头给他腾出喘息的空间,手指隔着那条湿透的领带抚弄他不停眨动的眼睛,又一次轻轻抛出那个问题:
“我离开半个月了,你过得怎么样?”
他的大脑被堆叠的快感冲刷得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你问了什么,就听到你步步紧逼的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我?”
“呜——”
黎深说不出话,胡乱地点头,身下的淫水流得更欢了,隔着内裤就已经把你的手全都浸湿了。
“不可以敷衍过去哦,黎医生,跟着我说:我好想你。”
“我,嗯……我想你……唔、好难受,”早就习惯了肏弄的身体空虚发痒,黎深忍不住抬起下半身,追逐着你的手不停摆腰。眼睛上的领带在挣动中散开,两鬓的头发被汗水和眼泪打湿透了,瞳孔因为过量的快感难以聚焦,只能在急喘中挤出坦率且淫荡的回应,“好想你,每天都想……手指,呜——插进来!”
你的动作陡然加快,三根手指并着,一寸寸碾过阴道里咬紧的湿肉,找到他浅得可怜的敏感点又快又重地按压。那种带了点甜味的信息素浓烈起来,明明是alpha的信息素,居然勾得你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标记本能。
黎深浑身是汗,硬生生把白衬衫都浸得透明,透出下面若隐若现的肉色,只有西装马甲还妥帖地裹紧上半身,勾勒出完美的腰线——等等、黎深的腰是不是胖了一点点。
异常的地方实在太多,你大脑飞速运转,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手上激烈指奸的动作放缓,引得黎深呜呜咽咽发出难耐的呻吟,捂着脸难以自持地自己抬腰往你手上撞,只是一只手仍旧不自觉地虚扶着肚子。
你愣愣地拨开他的手,快速解开他的马甲扣子,然后是衬衫。
黎深还在失神地摆腰,一刻不停地借你的手玩弄自己,终于在你微曲的手指下抽搐着获得高潮,喉间哽咽出一声狼狈的泣音。
他双腿夹着你的手臂绷直,阴茎跳动着射出一股一股的精液,花穴里更是喷得不成样子,湿热的水液冲刷着你的手指,从被搓成一根细绳的内裤勒住的阴部涌出,失禁一般把床单洇湿了一大片。
失去束缚的衬衫下摆滑落下去,黎深止不住痉挛的腰腹在你面前袒露:原本轮廓清晰的腹肌淡了许多,新增的柔软脂肪护着子宫里那个正在发育的小生命,浅浅隆起一点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弧度。
——他怀孕了。
你脑海中炸响一片惊雷,脸上更是一片空白,好在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动作,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腰,低头吻了一下他的肚脐,把脸轻轻贴到他的肚子上。你能感觉到黎深很轻地吸了一口气,脸颊上有微微起伏的触感,柔软非常,仿佛陷进了一场塞满棉花糖的梦。
“被你发现了?才刚刚三个月,”黎深从不应期里回神,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你的头发,立刻就掌握了如何利用刚刚学会的坦率来拿捏你,“宝宝也很想你。”
day1
黎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醒来。
头脑昏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涣散的意识拉扯成难以理解的抽象事物,有点像是青春期伴随分化而来的第一次易感期,持续不断的眩晕感搅得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但是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吐。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抓着没有信号的手机挣扎着从床上撑坐起来。
房间安静得吓人,下床时带出的丁点窸窣声响在这里都显得过分突兀。站起身的时候他还体力不支地踉跄了一下,迈出下一步时却发觉自己已经基本可以正常行动。一瞬间黎深简直头皮发麻——体力可视化回升的感觉让人有种超越现实的悚然,仿佛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是某个虚拟世界里刚打了补丁的破损数据。
这种感觉让他反胃。
他所在的时代,阶级固化严重,上层人从出生起,大部分的人生都在室内过活,简单的工作都由机器人承担,多数人一生都沉迷在虚拟世界中,直到意识和躯体一并消亡;下面的人则一生都在与危险的芯核打交道,从躲避流浪体到变作流浪体,直到成为一枚不起眼的芯核,又被继续拿来感染与喂养这个吃人的世界。
好在周围并没有流浪体的痕迹,黎深开始在房间里谨慎地探寻。
这里的布局简单清晰,还算宽敞的空间被隔成客厅、厨房、卧室和卫生间四个区域,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家具也简洁干净,找不到任何有指向性的标识,整体看来有点类似于他自己居住的公寓楼。
他在房间里绕了一整圈,停驻在卧室的床头柜前,这里摆着一盆缀着零星花苞的茉莉。在略显昏暗的环境里,这株纤细的植物正自由而放肆地舒展着绿色的枝叶。
和自己卧室里的那盆几乎一模一样。
黎深忍不住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但荒谬地是,他发现自己眼下最在意的居然不是谁有能力把他悄无声息地关进了这样一个无窗无门的封闭空间,而是茉莉喜光,在没有阳光的环境下这盆花怕是开不了了。
还没等他多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黎深眼神一凝,马上意识到这片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凭空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黎深?”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困惑地轻唤他的名字。
手里凝聚的黑色冰棱骤然崩裂,碎裂的冰块与地面碰撞出的叮当声里,黎深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了那个只在梦里见过的女孩。
四目相对的刹那,你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驱动evol探测周围是否设伏。
“你……不是黎医生,你是谁?”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甚至是有点恍惚地盯着你,那双即使在暗淡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的金绿色眼眸闪动着震惊与茫然,碎裂一地的黑色冰晶在evol的共鸣中散发着极为熟悉的能量波动,你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黎深,是黎医生曾经和你提过的,频繁出现在他梦里的,另一个黎深。
居然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
他用这种眼神看你,所以他也会梦到黎医生的生活吗?你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身量和外貌与黎医生几乎可以说是分毫不差,甚至是这种略带几分难以察觉的紧张的表情也过分一致,他没有贴抑制贴,几缕逸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熏染出熟悉的冷香,你想起今天早上在黎医生后颈腺体上咬出的那个的齿痕,虽然没有注入信息素,但还是让你此刻有点没来由地心虚,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语气和动作是不是太过冷硬。
突如其来地,一阵辨不出源头的警报声响起,打断了你卡在嘴边的抱歉。
天花板上的灯逐渐亮起,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黎深条件反射地去找自己床边预警病变体的全息屏幕,居然真的在床对侧的墙上看到一块亮起的巨大显示屏。你追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发现了那块奇怪的屏幕。作为本源系的异能者,你几乎能和万物共鸣,可偏偏这个房间、这块屏幕,如同被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悄无声息地消解了你尝试触碰的所有evol。
这的确是一个出不去的房间。甚至按理说,也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进来。
警报声很快停下,你走近两步在他旁边站定,看见漆黑的屏幕上诡异地浮现出一片斑斓的光点,然后缓慢扭曲成几行白色的文字。
“欢迎两位实验对象来到九号房间,请按照指令选取并完成每日任务,任务完成后,房间会为两位提供一切生存所需资源。”
你飞快地扫视完上面的内容,微微侧过脸,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敛去了多余的情绪,余光里他的面孔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淡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显示屏。
“若每日零点未完成任务即认定为任务失败,系统将抹杀所有实验对象;反之,若六日内全部任务完成,实验终止并开放房间出口。预祝两位一切顺利。”
屏幕上变换的文字很快扯回了你的注意力,“抹杀”、“死亡”等残酷字眼与结尾那句“一切顺利”的祝福放在一起显得尤为讽刺,你皱了皱眉,没有注意到移开视线后身边人僵硬蜷起的手指。
黎深在紧张,他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样如此紧张不安。
倒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诡异房间,毕竟再坏,总也坏不过现实。
现实中,十二岁生日那天,他亲手把一根冰棱插进了养父的胸口,十分精准地破坏了那颗灰败却仍在跳动的心脏。那是黎深第一次杀人,然而冰冷的尸体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四散而开时,残忍的现实告诉他,那不过是悲剧开演时煽动人心的开场白,而他注定要成为那个人人畏惧的“抹杀者”,在麻木的恐惧和攀升的自我怀疑中坚定地走向故事的结局。
黎深很明白,在既定的剧目中,任凭角色如何奋力拯救,也只会让悲剧愈演愈烈,左不过在观众看来,更动人一点、更煽情一点。
他只是因为你的靠近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你的目光紧锁在眼前的屏幕上,黑底白字的页面如同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一般,滚动出今天的任务。
“选择a:请收集并提交任意实验对象5毫升血液;选择b:请两位实验对象保持牵手姿势5分钟。”
极其吊诡的要求,让人无从分析要求提出者的目的,特别是这个牵手的任务,要不是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半个摄像头,你都要以为是近些年已经逐渐没落的相亲类节目终于走向疯魔,开始引入这些擦边的把戏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了。
怪异的地方太多,凭空出现的托盘反而让你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里面一应俱全的医用针管和碘伏棉签透露着几分平静的疯狂。
封闭的环境的确容易滋生扭曲的想法,你冷笑一下,把玩起手边的针管,努力克制把针头戳进屏幕里的暴躁念头,思索着如何和一个完全陌生的黎深提出牵手五分钟的要求。
但他显然并不想选择这个明明看起来更简单的任务,动作飞快地折起左臂的衣袖,给自己消毒和拿走针管的动作流畅又迅速。
“等等,你——”
话音未落,鲜红的血液已经涌进带着刻度的管筒。虽说身为alpha,大家一般都能很轻松地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然而眼前这人对抽血的流程简直过于熟练了,有几个瞬间你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黎医生的影子。
直到针头抽出,你才猛然回神,抛开纷乱的思绪,用棉签帮他按住针孔止血。
黎深很明显地拧了一下眉头,把装着5l血液的针管稳稳放进托盘,收手按住棉签,微微侧身躲避你的触碰,但很快便僵硬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怕你误会般地垂下眼睛解释:
“我没事,谢谢。”
在任务成功的提示铃声中,你默默地收回了手。
虽然一直冷着张脸,他和黎医生的确还是有点像的,你想。
day2
你知道自己在做梦。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蛋糕的甜香与烛火的柔光构筑了童话般温馨的一角,氤氲开来的暖色烛光照亮了年幼的黎深和他身边养父母的脸,没有人能看见你或是听见你,于是你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生日快乐歌。
蜡烛熄灭、灯光亮起的一瞬,养父体内疯狂窜出的如钩子一般的异物杀死了这篇童话。
“黎深!”
你焦急万分,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被迫旁观了一场杀戮。
养母尚且温热的鲜血溅在孩童笑意凝固的脸上,病变严重的养父失去理智,杀死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爱人,没有半分停滞地朝着自己的儿子扑过来。十二岁的孩子还不能很好地控制evol,捅入养父心脏的冰棱划伤了自己的手,眼泪和鲜血混杂在一起,好一场人间炼狱。
你几乎崩溃,心如刀绞地喊他的名字,在床上猛然惊醒。
梦境里的一切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褪色,歇斯底里的情绪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幕布,鼓噪得几乎疼痛的心脏也逐渐平缓了下来,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光都还熄着,你愣了好一会,偏头去看那块屏幕。
没有任务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电子钟,冷冰冰地展示日期和时间。
day2:03:46。
你厌倦地转回头,闭上眼睛想重新酝酿睡意,只可惜脑海中朦朦胧胧的画面挥之不去。
在昨天完成任务后的交谈中,你推测梦境是不同世界里相同的两个人触摸对方记忆的媒介,可你不过作为一个旁观者,竟然也要被拉入其中吗?
满腹的疑问绑架了你的思绪,使你忍不住去分辨那究竟是因为昨天信息交换后基于“抹杀者”身份产生的诡谲幻想,亦或是你其实真的触碰了属于另一个黎深的记忆碎片。
三分钟后,你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黑往客厅方向走去。
客厅里留了一盏壁灯没关,在莹莹微光下,你一眼就望见了沙发上的那道身影,一瞬间梦里的情绪被掀开了一角,你的脚不听使唤地向他迈过去,直到你的眼睛能完完整整地注视他的脸。
还好,还好,没有鲜血,也没有眼泪。
梦境带来的不安被抹平,你很慢很慢地松了一口气,才在逐渐攀升的困意中看到他已经睁开的眼睛。
黎深早在你闯进客厅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你的出现有点让他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
他愣了一会儿,采用一贯冷淡的语气提问:“怎么了?”
现在是现实,他是他自己。
没有等到你的回答,他撑着沙发坐起来,毛茸茸的毯子滑落到腰间。瞥见你泛红眼圈的刹那,刚刚搭建起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他不自觉依照梦里相处的经验伸手拨开你脸侧凌乱的头发,放软了声音,“做噩梦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你几乎分不清是谁在和你说话,迟来的困意侵占了你本就不算清醒的意识,你不自觉地偏头蹭了一下他的手指,含糊的应了一声后,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脸上也凉凉的,应该是刚刚做梦的时候哭过了。不过你现在也实在没心情顾及,确定黎深的情况没什么问题后,用手背随意抹了抹脸,游魂一般飘回了卧室。
你没有再做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原先的那个梦也只剩一点点暗色的残影。
天花板上的灯光已经全亮了,这片灯只受房间控制,随着时间的变化模拟外部光线。强光刺得你眼皮灼热发烫,说明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你用手挡了下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脑袋一阵阵发晕,额头仿佛被架在火上焚烧,你恍惚想起自己的易感期大约就在这两天——还真是什么坏事都让你碰上了。
揉了两下眼睛才看清楚黎深正坐在你床边,椅子应该是从客厅搬过来的,昨晚回到床上后你迷迷糊糊有听到一点响动。他大约是被你吓到了,坐在这里守了你大半夜。
你满怀尴尬和感激地和他打了声招呼,钻进卫生间里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出来。
昨天完成任务后,房间如规则所言大方地给予了你们一切需要的东西,浴室的洗漱用品,衣柜里整齐摆放的衣物,厨房里各种各样的食材,黎深甚至在冰箱里找到了一排他平常喝惯的瓶装营养液。你有点好奇两个世界的营养液味道有什么不同,跟着他往嘴里灌了一瓶。饱腹感算是立竿见影,但实在说不上好喝还是难喝,寡淡的味道让人很难找到什么具体的字眼来描述,你只觉得进食的乐趣在这种寡味中无情地消弭了。
所有这些物品都凭空出现。但这种魔术炫技一般的场面并不能使人愉悦,因为这意味着如果完不成任务,这个奇怪的九号房间大约真的可以做到所谓的抹杀,尸骨无存的那种。
只希望后续的生存物资里也能包括抑制剂吧,你朝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任务在上午十点整的时候刷新。
你正在百无聊赖地练习前几天学过的甜点,厨房里的材料和器具倒是齐全,你甚至从橱柜里翻到了做马卡龙的模具。黎深站在一边围观,偶尔帮你打下下手。
警铃声响起的时候,你们刚把晾干的面糊送进烤箱,检查了一下烤箱的时间和温度设置后,你和黎深一起走进了卧室。
显示屏上的时间消失,内容重新变成几行白色文字。
“选择a:请收集并提交任意实验对象500毫升血液;选择b:请两位实验对象保持拥抱姿势5分钟。”
随着文字出现的还有一套专业的采血设备,你看着眼前一切,心里涌出一种可笑的荒诞感。
选择a算是意料之中,任务的升级毫无疑问是让你们越来越多的伤害自己或是旁人,倒不失为一个挑拨离间的好办法。但选择b如同开玩笑般的轻飘飘一行字却让你无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昨天牵手今天拥抱,明天呢?再往后呢?难道要你们上床吗?
你和黎深沉默地对峙了几秒,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拿托盘里的连接着采血袋的针管,这种该死的默契立刻将你们的动作升级为争夺。
他的近身搏斗能力很不错,但对着你明显不愿意下狠手。在偶有迟疑的攻击里,你很快找出破绽,反剪住他的右臂,抢过针管就就自己手臂上扎。
下一秒,黑色的坚冰从针尖蔓延,眨眼间就裹住了半个针管,凝成一个光滑的半球体,眼下别说抽血了,连皮肤也没办法刺穿。
“只有我能化开它们。”黎深挣脱开你的束缚,平静地陈述他以为的事实。
“是吗?”
你退后两步,朝他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使用evol共鸣,转瞬间就模拟了他的能量运转,针管上的冰晶在你的触碰下缓缓融化——这几乎没有耗费你什么力气,眼前这个人的evol本就与黎医生基本一致,而你对其中的能量架构再熟悉不过。
黎深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像是水蚌被撬开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一点点内里的白色软肉,有点惑人。
不过你无暇去欣赏,一心只想继续把针头对准青色的血管刺下去,然而伴随着破空声而来的冰棱又一次截断了你的动作,锋利的棱边如同一把精密的手术刀,准确地将你手里的针筒一分为二。
随着断裂的针筒滚落至地面,黎深的右手还维持着甩出冰棱的动作,另一只手上却已经能量涌动。冰雪魔法般地在他的手心凝聚塑形,缓慢变作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握紧刀柄,将其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你怒不可遏,两步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口。
“你究竟要干什么?”
黎深被你扯得弯下腰,你抬头就望进他低垂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危险又困惑,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将你拖拽回那个本已淡去的梦境。
鲜血的腥甜好像又重新在鼻尖弥漫,你记起来了,在坠出梦境的前一秒,那个惶惑无助的孩子似有所感地望向你,他没有说话,可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分明在求你救他。
愤怒尚未平息,怜悯却先一步涌了上来。
算了,圣母心也好,对着这张脸移情也罢。你松开了手中皱巴巴地衣领,手臂环绕住他的颈背,将他狠狠下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匕首在拉扯中掉落,哐当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无声碎裂。黎深的眼睛猛然睁大,震惊地向后撤去,却被你更用力地搂抱回来。身体的紧密相贴中,你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几乎停止而后又猛然加快的呼吸,他的身体僵硬呆板,像是被人第一次拥抱那样,全身都不自觉地颤抖。
床头柜上那盆茉莉在房间里点缀出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他微微紧缩的瞳孔盯着枝杈上尚且青绿的孱弱花苞,心脏近乎疼痛地跳动。
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在那座已经失去名字的荒芜城市里追寻梦中的痕迹,那些只能在旅行手册上寻找到的只言片语的地标,那些在梦中出现过的食物、味道、植物……他明白他不过是在无望地追寻一个女孩的身影。
可当你真的出现在他眼前,一双眼睛朝他显露出陌生的打量时,他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和那个医生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现实中他永远不会,也无法成为那个被你爱着的黎医生。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不配拥有一株盛开的茉莉花。
day3
你又开始做梦。
好像只要黎深离你远一点,你就控制不住地做有关于他的梦。
梦里的男孩长大了一点,十四五岁的年纪,独自在一条巷道解决了一个濒临变异的病变体。
打斗中从病变体背后长出的异物划破了他的手臂,少年神情麻木地给自己包扎,很熟练地拐进一家便利店,随手拿了一盒巧克力去结账,冷漠的脸庞上沾着几滴受伤时溅出的血液。好在便利店的店员都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机器人,不至于把他当做什么穷凶极恶的小抢劫犯。
你皱着眉头上前,想帮他擦掉那几滴已经氧化变暗的血迹。
手落到他脸上的那一刻,原本感知不到你的少年惊讶地抬头,瞪圆的眼睛有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腮帮子鼓鼓地还含着一块刚刚放进嘴里的巧克力,难得有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生气。
好可爱,你情不自禁地朝他笑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听清他说什么,又一次被抛出梦境。
来势汹汹的易感期在此刻爆发,你在意识的边缘挣扎醒来,被浓重的眩晕感压得喘不过气,身体很热,信息素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般铺天盖地往外地漏。
欲望带来的高热烧得你头昏脑胀。
每到这个时候,你都忍不住想所谓的alpha和oga是不是其实只是没有进化完全的野兽,永远被信息素牵着鼻子和下半身走,在易感期和发情期没有抑制剂就什么正事也干不了,满脑子只剩下交媾的兽欲。
翻身下床后,你有点重心不稳地伸手扶墙,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率先扶住。
熟悉的冷香与你的信息素交织,alpha之间绝对互斥,多次的磨合下,你和黎医生的信息素也才互相熟悉到能在易感期能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共存的状态。
你斜过眼睛看了来人两秒,轻轻把他的手推开,一个人进了浴室。
所以那些互通记忆的梦境里,也包括你和黎医生上床的经历。
所以也许根本不用等任务升级,这个独身一人的alpha,早已经在梦里被你肏过多次。
……
冷水从淋浴喷头兜头浇下,压制欲望的同时也一并压下你逐渐不受控的恶劣想法。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黎深给你递了一套睡裙进来。你借着浴室的水声已经自己解决过一次,出来的时候还算冷静,头发吹得半干,隔着毛巾披散在身后,不至于打湿衣服。
黎深不在卧室,你穿过客厅,在厨房里找到了他的身影。昨天做到一半的马卡龙被从冰箱里拿出来,他不算熟练地在你的指导下调奶油巧克力酱,围着围裙认真忙碌的样子让你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尝一个?你一早上都没吃东西。”
一盘卖相还不错的甜点被端到面前,你堪堪回过神,虽然因为身处易感期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很听话地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马卡龙整体口感不错,内馅里的巧克力酱略微偏甜,黎深应该会很喜欢。
只是等你吃完一整个,他也只是看着你,并没有要吃的动作,你疑惑地又拿起一个递过去。
“味道不错,你要不也吃——”
你的话音戛然而止——黎深偏头过来,很自然地就着你的手咬了一口,眼神极为深沉地落在你的脸上,原本平和的气质转变成一种你陌生的冷冽强势。
“很好吃。”他评价。
直到手里的小点心被他伸手接过,你才后知后觉地慌忙撤回手,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并为自己这种不受控制的心不在焉升起几分微妙的罪恶感。
只是眼前这个黎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不确定地想。
卧室墙边的屏幕显示出今天的任务时,你和黎深已经等在卧室里了。
“选择a:请在任意实验对象手掌部位制造贯通伤;选择b:请两位实验对象保持接吻姿势2分钟。”
两个选择的走向果然都不出你所料,最后一句话看完,眼前的桌子上已经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你来不及多看,侧过头死死地盯住黎深的动作。
易感期的情潮拉低了你的战力,现在你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像昨天那样阻止他那种固执且自以为是的自残。不过你也不算全无底牌,至少藏在睡衣宽大袖子里的手还握着一把刚刚从厨房顺过来的刀,一旦他有伤害自己的行为,你就可以做到先一步完成任务。
黎深离你很近,眼眸深深地望着你,他的手一点点触碰到那把匕首,最后握紧在手里。
你屏住呼吸,神经紧绷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他偏头看了一下手心的匕首,又垂下眼睛和你对视,唇边缓慢绽开一个笑容。
“可以和我接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