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一碗汤面让秦销的朋友圈复苏了,偶尔转发个热点新闻,分享个有趣的链接,杜博雅这才知道原来霸总也上网啊。
她给秦销点赞,评论。等待几十秒,微信置顶的那个油画头像就会发来消息,顺着刚才朋友圈,问她今天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一会儿要做什么。
秦销的头像是他的油画画像。
她拖去识图,谷歌没给出正确答案。因为关联图片里不是哪位现代名家,只是位巴黎念书的女学生,还在筹备个人画展时死于吸毒过量。
杜博雅关掉网页,惋惜世事无常,一定要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就这样在微信里联系了半个月,有一天晚上下课,秦销忽然打电话来约她吃饭,说她请过他吃汤面,也该轮到他了。
她站在路灯下,握着手机,全身发抖,死刑终于降临了。
躲在手机屏幕后面,秦销看不见她的脸,她可以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聪明上进的清华学生。可是出现在秦销眼前,她的寒酸和扭捏就会无所遁形。
杜博雅支支吾吾地,还没找到合适的拒绝理由,秦销便敲定了来接她的时间。
挂断电话,她呆滞地坐在路边。
这不能算是约会吧?
虽然《长腿叔叔》是本浪漫小说……
然后呢?
她要怎么礼尚往来?
做叁个月家教赚的钱,都不够买他的一包烟吧?
虽然秦销早就知道她穷……
可是……
但是……
总之秦销绝对不可能喜欢她!
她相貌平平无奇,性格又懦弱敏感,别说会讨他欢心,连情绪价值也提供不了……
一轮弯月升至中天。
夏夜的风拂过草丛,带来长长短短的虫鸣,又拂过杜博雅的鬓发和茫然的侧脸。
如果她只有十二岁,那可以指着天上的月亮,对秦销说:“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现在把它送给你。以后有月光照在你身上,就是我在拥抱你。”
可是她二十岁,身强力壮,头脑空空,课本上的知识只够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无知。
活了二十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还没拿到手的毕业证。
要是秦销出一场车祸就好了。
高位瘫痪,口眼歪斜,连屎尿都不能自理。那样莺莺燕燕就会弃他而去,只剩下她任劳任怨,不离不弃。
翌日,秦销带她去的是一间私房菜馆。在那里他们遇到秦销的好友,她从来没跟人聊建筑聊得那么开心。
一周后她去设计院面试,秦销在微信里说等她的好消息,晚上带她去庆祝一下。
然后她在设计院里,又碰到了秦销的好友。
杜博雅浑浑噩噩地走出设计院,拿到了梦寐以求的offer,一点都笑不出来,还忍不住想哭。
原来上次和今晚都不是约会……
只是心软的神在帮她找工作。
白日做梦。
自作多情。
那辆熟悉的黑色玛莎拉蒂停在马路对面。她当作没看见,转身就要逃,但这时驾驶室的车窗降下,秦销微笑着向她招手。
她木然穿过马路,拉开副驾驶的门,叮嘱自己不要表露出一丝失望或难过,要懂事,要识抬举,要对拿到这份工作表现出该有的欣喜,然后郑重感谢恩人。
“恭喜我们的建筑师小姐……”
可她一听见秦销的声音,心理防线瞬间决堤了。
——他说的是“我们的建筑师小姐”。
——不是“我的建筑师小姐”。
她不过是块路边的泥巴,怎么敢不自量力做那种梦啊……
一个连眼泪都忍不住的废物,怎么配活在世上啊!!
“这次哭又是为了什么?以为我给你走了个后门?”秦销倾身向她靠过来,“还是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会?”
最难堪的心思被当事人猜中,杜博雅如坠冰窟,全身剧烈颤抖,恨不得打开车门撞死在路中间。
秦销怜悯地看着她:“本来想慢慢来,给你留一点逃生的机会。”
她的脸被轻轻地捧了起来,忽然意识到呼吸间全?是秦销的呼吸。
“但你都哭成这样了,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旋即眼前一片昏黑,睫毛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又一触即分。
“嗯,你的眼泪倒是不苦。”
杜博雅傻了。
神明吻了她的眼睛。
·
一场飘渺虚幻的美梦就这样降临了。
秦销没像包养女大学生那样,给她打钱,送礼物。
他待她,是地位平等的女朋友。
陪她练口语,带她见世面,乘私人飞机出国过周末,潜水滑雪跳伞,还以她的名义创建了资助女童的慈善基金。
那一年国际艺术馆展览在上海举办,杜博雅和同学们去看展,一对外国夫妇见她的笔记做得很专业,用英语问了她几个相关问题。她听懂了,也回答了,只是答得磕磕绊绊,送走了那对夫妻,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句:
“exce?”
杜博雅酝酿了几秒,把刚刚讲过的话在心里复述一遍,斟酌着哪个单词可以替换得更精准,哪个音刚才没发对,数秒间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一回头,却对上那双熟悉的,如黑曜石一般的深邃眼眸。
早上还在东京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秦销穿着修身得体的定制西装,清隽英俊,矜贵沉稳,优美的薄唇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