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情……”
秦老将军与他这个年纪的中国人一样,“爱”这个字烫嘴。
“只是一时冲动,你文化程度比爷爷高,这个荷什么蒙,那个什么什么胺的……总会淡的。
“夫妻俩感情好不好,不是看你们认识对方的时候有多合拍,有多快乐,而是你们的共同经历。爷爷再说白一点,是你们背后庞杂的关系和利益。嗨,道理你都懂,不用爷爷多说。”
秦销没接爷爷的话茬,看向对面还没开口的妈妈。
“我们家倒是用不着卖儿子,退婚就退了呗。”
翁黎玉说着又幸灾乐祸地一扬眉:“不过,小魏这孩子,当初也是你自己选的。她也的确是这一辈女孩子里最有性格的,敢想敢做,有勇有谋,说下毒就下毒。”
“黎玉,”秦望舒轻声提醒,“毒的是我们儿子。”
翁黎玉不以为意:“他这不是还喘着气吗?”
秦销叹了口气,回答母亲的问题:“我选魏今夏的时候,也不知道后面会遇见谁啊。”
翁女士又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位小汪小姐,就是你最想要的呢?”
“我确定。”
秦销庄重地点了下头:“和见鬼一样,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论你是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要见了鬼,不信也得信。”
说着他的手掌隔着衬衫抚上胃:“她让我这里,每天都胀得慌。”
妈妈幽幽道:“你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两周前,”秦销无奈,“肠胃镜一起做的,很健康。”
室内安静一时。
窗棂没开,室内无风。翠玉珠帘悬而不动,错金苗红的铜炉中逸出袅袅的桂花香。
秦销临窗而坐,侧影一动不动,语气也格外沉郁:
“我们这些该挂路灯的人比普通人家怕死,这辈子享受了太多特权,怕下辈子投不到这么好的胎。
“我这叁十年,只觉得活着好无聊,死就死了吧,最好别有下辈子了。可是遇见她以后,我开始怕死了,也希望能投胎,下辈子也能遇见她。”
父母两人古怪地对视一眼,似笑非笑的,没想到儿子变成了情种。
“爷爷也不是非要你娶小魏……”
秦老将军欲言又止:“只是订婚这一年多,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按照我们两家结亲安排的,一退婚,首先隔壁院里的平衡就破了。”
“您放心,能解决的我都会解决好,解决不了的,我也不会怕。”
秦销抬起头,形状漂亮的唇角微微一弯,霎时叁人都将他脸上的狂狷桀骜尽收眼底。
“要是退个婚就搞得家破人亡,那我凭什么保护我爱的人?”
叁人不再劝,随他去了。
秦望舒要回隔壁工作,秦老将军爷要回秦皇岛,没人让秦销留下吃个午饭,只有翁女士送儿子出门。
满园子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到末期,这两日的雨水将花冲掉了大半,泥土里半掩着粉白的碎瓣,嫩叶倒是还发着熏人的香味。
翁女士五十出头,保养得极好并不显老。儿子已经是成熟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身不菲的西装,走在妈妈身旁,略收敛起沉沉的压迫感。
“你这么热情,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亲妈一开口,专往心上扎,“你跟人家姐姐,是不是还过有一段?”
秦销沉声道:“要是能重来,我也不想这么认识她。”
“那人家姑娘的态度呢?”
一阵湿润的凉风吹过来,回廊外的紫竹飒飒作响,半天没有听见回答,翁女士怪异地瞅了一眼儿子:
“敢情你这边都山无棱天地合,自挂东南枝了,人家姑娘还没同意?”
“她会同意的。”
秦销顿了顿,轻且笃定地又说了一遍:“她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