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远县陌桥镇,聚福客栈里饭菜溢香,酒盏半空,十数人齐聚一堂攀谈正酣。
一尖腮男子面上唏嘘,“昨夜镇西风鸦苑那片发生一起惨案,有个姓孙的男子遭了黑手,眼珠让刀割破了,下身的子孙囊让人生生踩碎,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行人事,十有八九是落下残废了。啧啧,新岁大吉的关头,当真触了霉神!”
他对面的络腮胡男子脸上一皱,咧着嘴嘶嘶吸气,“哪路人下手这般狠?我光听着都觉下身疼得不行,手段忒毒辣了些!”
尖腮男子摇头,撇嘴哼笑一声,“谁知道,没准儿招惹了哪个吃人的母老虎,让人讨情债了呗。所以说啊,找女子的时候还是得睁大眼睛,好好挑那些贤良淑德、温柔小意的”
他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瓷盘落在桌案上,荡出来几颗花生米。
“掌柜的你这德行是如何开得客栈的!”尖腮男子叫嚷。
“你管我怎么开客栈的!我在此处开了快三十年的店,轮不上你教训!反倒是你们两个外地人,半分不了解内情便瞎乱说话,让老婆子都看不下去!”
周遭用饭的人闻声都朝这桌看过来,方才那两人说话未压着声音,旁的人明面上不显,暗地里都竖着耳朵听得新奇。
眼下掌柜的这般说,他们都想知道到底是何等内情。
“掌柜的,说来听听!”有人起哄。
“是我多嘴,您说说。”尖腮男子讨好地笑,擦了擦板凳摊手请人落座。
成暗玉是个豪爽性子,这一堂的人都是些外地人,知道他们想听,便不打算藏着掖着,掸一掸袖子,一撂围裙,不见外地在板凳上坐下。
“孙耀堂才不像你二人口说的那般纯良无辜!”她指着尖腮和络腮胡谴责,“他一直是陌桥镇的老鼠屎!”
“哎哎哎,掌柜的,吃饭呢。”
“掌柜的,别管他,您继续说。”
“他这人好色至极,年轻些的时候一得闲便去县里逛青楼,将家底都败得干净,后来穷得逛不起,便想方设法打镇上姑娘的主意。他曾将一姑娘堵到暗巷里,险些得逞,好在被路过的人发现,将他扭送到县衙,关了一年多才出来。出狱后他安分些,但色心不死,开始偷姑娘家的亵裤小衣,到处说是人家姑娘赠的,污人清白,妄图真有女子被迫委身嫁与他,他也为这事进过牢,但自然关不久。他再次出狱后便越发无赖,出门遇上个姑娘就跟着人家走一路,眼睛将人家从头盯到尾,猥琐至极。
不少姑娘受他的害,性子烈些的将他告去衙门,他一梗脖子,说:‘这路是只能你们姑娘家走?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你若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若是看人几眼便要被告官,那我也要告你看了我!再说,你们姑娘家打扮得招枝花展出门,不就是想让男人多看几眼?也就是嫌我穷,若是被哪家富贵公子看上,你们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既然不想被人看,你们不出来抛头露面不就好了!’
这是他的原话,因着他只拿眼睛看、或者嘴上说几句调戏的话,但吃了教训再不动手,县衙也拿他无法,反倒是有数位替自家女儿出头的人因打了他进了牢狱。镇上的女子苦不堪言,谁人都逃不开受他一份气,却只能眼看着他小人得志。忍气吞声这些年,他孙耀堂终于遭了天谴,分明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却让你二人说得他甚是无辜一般,怎的叫我不气?”
尖腮男子听得咂舌,歉然道:“原来他是这么个人,确是我无知多言。”他又好奇问:“那您可知替天行道的人是谁?”
成暗玉摇头,“陌桥镇都是些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哪个敢做那般事,倒是这几日要去丰梧县的江湖人不少。”她意有所指地转一遭眼睛,“许是,那位义士就在你们其中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连连摆手,“别看我,不是我,我虽走江湖,但不干那触法的事儿!”
有人故意打趣,指着别人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我!”
“别瞎说!”
“”
成暗玉跟着打笑一番,起身盛了碗汤往楼上去。
“笃笃”两声,不多时房门打开,面前的女子睡眼惺忪,成暗玉歉然笑道:“郁姑娘,吵着你了?”
郁晚连忙摆手,“成大娘,不必在意,是我起晚了。”
成暗玉将手里的汤递过去,“今日店里人多,煮了不少大骨汤,给你送来一碗尝尝。”
“谢谢大娘,您进来坐坐。”她邀人进屋,一同在桌案前落座。
郁晚喝汤,成暗玉笑盈盈看着,不经意打眼看到了大敞的窗子,便问:“姑娘睡觉忘记关窗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受凉。”
郁晚面不改色,“不久前刚打开,透透气。”
实际上昨夜她回到客栈后擦了匕首上的血,屋里腥气重,她开窗通风了一夜。
成暗玉会意,又道:“这两日店里江湖人多,姑娘下楼注意些,若是有什么冲撞,只管跟大娘讲。”
郁晚纳闷,“今日才正月初三,不该在家过年么,怎会有这么多人到客栈来住?”
她话出口才想起自己连除夕都是在客栈过的,许是当她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这位掌柜的对她关照有加。
“他们要赶去参加丰梧县的比武大会,听闻今年擂台设在流襄镇,就在陌桥镇以南,我家客栈正在顺道上,故而住宿的人不少。”
郁晚随口道:“这般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