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苦涩的回忆来说,每次追忆都是一种二次伤害。
那时她想靠近,想了解他、触碰他,但有些事没法强求。
所以不追问。
炽白的闪电转瞬即逝,把每一个角落、每一滴雨珠、每一丝神情都照亮。
“不要勉强。”她说。
可秦厌只想强求。
在角落闭门的商铺半边屋檐下,倾注的雨珠噼啪浇落在伞面,轰鸣震耳的雷声滚滚而过,风雨越急越烈,他忽然把她搂得更紧,连心跳也揉在一起,垂下头凑在她微凉的耳垂,灼热的呼吸是仅止于两个人的秘密,“小时候,我妈妈一直很想让我消失。”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是阮甜发现了不对劲,找了别的大人救了他。
就在差不多的季节、差不多的暴雨、差不多的夜晚,他用了很多年去克服那种恐惧。
可站在这里的这一刻,他这样平静地回望遥远的过去,心里眼里所期待的只有未来。
秦厌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看见闻盈在黯淡的灯光里微微睁大的眼眸,她纤毫毕现投下细微阴影的纤长眼睫,还有那张漂亮却疏淡的脸上清晰真切的忡怔,触手可及,为他而流露。
只有这一刻……
至少是这一刻……
他突兀地抬手,几乎有些强硬地捧住她的脸颊,极具侵略性的吻,无尽索求,在冰冷又燥热的空气里意乱情迷,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想,她就在他怀里,连气息也为他牵动,每一点晕染脸颊的红晕、每一声轻微的喘气,都和他有关。
狭窄的屋檐外,狂风暴雨还在噼啪作响。
每一声都像惊心动魄。
迷恋
五月末,灼热的暑气已把人间慢慢蒸腾,马不停蹄的行程更添燥热,来去匆匆也变得更让人心烦意乱。很多琐事被抛却在脑后,一时也想不起来,直到再次相遇,才恍然惊觉。
“秦总,好久不见。”西装革履、一脑门汗珠的中年男人不经意地站定,客气地朝秦厌打招呼,仿佛就是普通的商务交情,然而眼神莫名,还带点意味深长。
这不是一张常打交道的面孔,但莫名的熟悉,秦厌不动声色地定睛看了一眼,忽然顿住。
这是……闻盈的爸爸。
秦厌应该是不认识闻盈的爸爸的,他从来没有正式地见过闻盈的家人。
不是他不想,但每次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闻盈似乎总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的父母尊重我的一切选择。”她说,“大家都忙,时间凑不到一起,以后总有机会的。”
其实秦厌知道,并不是闻盈的父母有多尊重子女的意见,但闻盈这样的女孩子,注定没有谁能做她的主。而时间凑不到一起的缘由,也似乎并没有那么站得住脚。
秦夫人邀请过闻盈很多次,有时请到家里,秦董很偶尔也在,他们甚至还会心平气和地坐下,一起吃上一顿几乎没有交流的晚饭。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真的有心,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有很多次秦厌想追问,可最终又顿住。
闻盈是能问不能逼迫的人,谁也不能靠催促改变她的主意。
秦厌也不舍得催促。
他可以等,他想,就像曾经很多年里闻盈安静地等他一样,现在他终于转过身,轮到他来等待她了。
客套的寒暄。
“闻盈实在是太不懂事了。”闻爸爸半真半假地抱怨,“秦先生和秦夫人都见过她好几次了,也不知道带你来家里坐坐。”
话是这么说,但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看出来,如果谁真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哪怕只是一两句附和,也会立刻被闻爸爸拉黑。除了亲爹,谁也说不得他女儿不好。
秦厌当然也不可能说闻盈不好,这是仅止于他和闻盈之间的分歧。
近前的玻璃门开合,送来室外熏热的空气,吹在人身上,无端心烦意乱。
秦厌神情认真,“等我和闻盈商量好了,一定拜访。”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闻盈像是很轻微地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他一眼,不太思索地拒绝,“最近太忙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月色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脸颊,在秀丽的眉眼间流转出很深的疲色,几乎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为她拂一拂眼角眉梢,仿佛就能将那些让她憔悴的疲倦拂走。
闻盈最近是很累的,不独是她,整个公司都很忙,秦厌也是,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
但他们不忙的时候,她也这么说。
秦厌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紧紧抿唇。
黑色豪车融入夜色,汇入蜿蜒的车流。
“今天和闻叔叔聊了一会,闻叔叔也问起这件事。”他在寂静的车里开口,语气很沉稳,既像闲谈,也像征询,“所以我想,不管再怎么忙,总要登门拜访,见上一面,至少是有个打算。”
闻盈顿了一下。
她微微坐正了一点,带着安全带一起向前,可她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