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奔跑的人影时不时从窗外闪过,季听一眼便看见了狼人孩子,看到他依旧穿着那件过大的咖色夹克,在草坪花园里四处乱窜。
“抓住他!把他交给王威处置,别再让他出现我们家了。”季太太不能呼吸般地捂住胸口。
护卫兵队长刚应声,一直沉默着的季志城却出声喊住了他:“等等。”接着对季太太道:“他的身份非常敏感,现在很多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出错。”
“那……”
“赶走就行,吩咐小区保安留意着,别再让他溜进大门。”
季志城心情不太好,饭没吃完就一言不发地上楼,季太太也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还坐在餐桌旁的季云和季听便同时起身,哗啦推开椅子,一前一后地冲向了窗户。
“过去!”季云大力挤季听。
季听坚持了三秒后被挤走,只能站在窗旁,探个头往外看。但他也伸长一只脚在窗户下,证明自己并没有输。
狼人在花坛间穿梭,非常灵活地绕着圈,有时还在护卫兵抓来时从对方腋下钻走。他引着几名人高马大的护卫兵在花园里乱窜,嘴里也始终没有落下对季志城的辱骂。
季云在兴奋地笑,季听则一眨不眨地看着狼人凶孩子,想看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长指甲。
他这次还是没能看清,因为凶孩子还是被护卫兵给抓住了,如同上次那般被堵上嘴,面朝着别墅主楼往外拖。
他也便再次对上了那双隐在额发里的狭长双眸。
凶狠,冰凉,充满戾气。
季听怀疑只要护卫兵松手,凶孩子就能冲上来,朝他露出尖牙开始撕咬,便悄悄缩回了墙壁后。
那天过后,狼人没有再出现在别墅区里,砸破的窗户也被修补上。虽然没有谁再提过他,但季听不知不觉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比如独自在房间内写完了十个字,他放下笔后满足地喟叹:“季志城你个狗草的……”
早上起床,他终于费劲地将套头毛衣穿好,长长舒一口气:“季志城老子杀你全家哎……”
狼人虽然再没进入过别墅区,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季听在街上看见了他。
季听的幼儿园和季云小学不同方向,每天由两名司机分别送他们上学。但如果遇上季太太那天要用车,季听就要自己坐幼儿园的接送校车。
他有次刚下校车,一眼就看见了街对面的狼人孩子。
那人依旧穿着那件很大的棕色皮夹克,靠在一堵墙上,手里拽着一只粉色布偶兔的长耳朵,轻轻甩着圈。
季听边走边看他,看见他突然走向旁边的面包铺,拿走了柜台上的一个面包,并在店铺老板回头的瞬间又站回原位,不慌不忙地开始吃。
季听不断去看店铺老板,又去看狼人,就像自己偷了一个面包似的,紧张得心砰砰跳。
狼人边吃边打量着行人,但看到街对面的季听时,他游移的视线顿住,目光变得森寒,并慢慢停下了咀嚼。
季听周身一阵发凉,转身便想跑。
“季家那狗崽子,给老子站住!”狼人一声大喝。
季听刹住了脚,但不确定狗崽子是不是自己,便转着眼珠看左右,颤巍巍地问了声:“啊?”
“就、是、你。”狼人做口型。
季听一动不敢动,只惶惶地和他对视着。
他的头发更长了,用大拇指将额发缓缓拨到一旁,彻底显露那双满是戾气的狭长双眼。季听越是慌张,他眼里的恶意越甚,将那只粉红玩偶兔朝着季听举了起来。
狼人一把将玩偶的长耳朵扯脱,再捻着在空中左右晃,嘴角缓慢上翘,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
而整个过程里,那双冰冷的眼睛始终看着季听。
季听不断倒抽气,抬手捂住自己耳朵,一步步慢慢后退。
“嗬!”狼人突然大喝一声,作势要往这边冲。
季听也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冲入巷子。他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书包里的东西咣咣作响,一直跑到能看见别墅区大门口的值岗保安,才停下脚往后看。
狼人并没有追来,他脚一软蹲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
接下来的几天,司机都抽不出空,季听都是自己去搭校车。
他历来是遇强则强,遇更强则秒怂,平常和季云还能斗几下,但在狼人面前却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前两天,他没见着狼人。
第三天,他依旧在巷子口探头探脑,一回头,便看见狼人坐在一栋废弃小楼的二层阳台上,微侧着头看着自己。
狼人的两条腿垂在楼外,有些短的裤腿下露出一截小腿,显得有些滑稽。但季听一点不觉得好笑,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也忘记了逃跑。
直到狼人突然翻进阳台,像是要下楼来追他,他这才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大街上跑。
校车已经到了停靠点,他冲到车门口便摔了一跤,迅速翻起身往车上爬,司机迭声道:“小朋友慢点,慢点,我会等你的。”
校车启动,季听气喘吁吁地从车窗往后望,看见狼人站在巷子口,朝他不怀好意地抬起双手。
左手握紧,像是掐住谁的脖子,右手则狠狠一扯,像是扯掉谁的耳朵。
季听呜咽一声,倏地转回了头。
以后需要经过巷子时,他便站在巷头犹豫踟躇,原地盘桓,直到有其他人经过,才跟着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