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真穷怕了。我没本事也没出息，这辈子再折腾也就这样了。但我闺女不能?像我似的也穷一辈子。唉，温哥，说来我是真羡慕你。你有?本事，你闺女也有?本事。我和我闺女要是像你们似的，也那么?的本事，那该有?多好啊。”

曾胖子说的情真意切，说到?动情的地方?，他还会?掩面哭泣，默默垂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曾胖子这样的真性情，就看的安小花非常的感动。安小花不但决定要买曾胖子的房子，她还想以后温家做买卖找曾家姐妹干活。

有?曾胖子这样的父亲，她们姐妹俩，肯定也是好样的。有?这样的员工帮忙干活，安小花省心?省事，真挺好的。但温唐和温玉华没有?感动，她们默默的看着曾胖子，并没有?马上给曾胖子什么?承诺。

温玉华见多了后世的卖惨表演，对?曾胖子的话，她就保持着一个怀疑的态度，并没有?立刻相信。正常人，应该不会?一见面就说自己原来是乞丐，还买老婆，被老婆戴绿帽子吧？男人不是都好面子吗？曾胖子这种，一上来就先?示弱的，温玉华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但她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温玉华能?感觉的出来，曾胖子没说谎。他如果只是卖惨表演，根本骗不过安小花。安小花可不好骗，曾胖子能?感动她，就说明曾胖子没有?演戏。如果她们都看走眼?了，曾胖子有?这么?炉火纯青的演技，他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他都要卖房了，不管什么?年代，国人不但万不得已，都是不会?卖房子的。曾胖子如果真这么?会?骗人，他直接溜须怕马，巴结领导升职多好？温玉华有?点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曾胖子，还是没看出问题，她就去看温唐，用眼?神询问温唐。温唐自从经历过叶家的事儿，他现在?对?卖房子的房主，都格外的谨慎，格外的小心?。

叶之?行看着那么?老实?巴交的人，都能?特别虚伪。曾胖子这种小乞丐出身最底层，他卑鄙点，温唐也不会?觉得意外。

温玉华到?底是半道穿越过来的，她之?前生活的抚陵山，又没有?被□□的风气影响，她就不知道，在?那十?年像曾胖子这样的人，如果好斗那他绝对?可以过的超级超级超级的风光。

曾胖子肯定是靠着他的乞丐出身，得到?过很多很多的好处。他才会?在?见到?温家人的时候，下意识的这么?自我介绍。就看他说话的这个调调，温唐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

他这样穷苦出身，还特别会?说话，特别会?卖惨的，温唐这些年真没少见。这些人有?的有?良心?的，在?有?权利后，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去伤害别人。有?的猛地翻身做主，在?享受过斗人的快乐，他们真的会?把?曾经看不起他，对?不起他的人都往死里斗。那是一段不算愉快的过往。

“曾主任，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温唐一个称呼，瞬间把?曾胖子叫的变了脸色。他尴尬的笑笑，说：“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回酱油七七整理厂煮黄豆了，工宣队在?半年前就解散了，我这个工宣队队长，也就没有?用武之?地。呵呵。 ”

工宣队全名工人伟人思想宣传队，它?是为?了平息清大的武斗而诞生的。在?那十?年，它?的权利很大。后边它?们甚至入驻全国的大学，成为?那几年大学领域的‘政治风向标’。

它?的功过温玉华不做评价，但知道曾胖子曾经是工宣队队长，温玉华理解他的违和了。就说他的气质不像是真的底层人民，只有?他这种见过大世面，也干过大事情的，才能?这么?大方?，这么?的敢于表达。

这半年在?学校里，温玉华看到?了太多想表达，却心?有?顾及不敢开口的人。大学生都是聪明人，他们接触的多了，眼?界宽阔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但曾经的事，刚过去不久，大家说话就都是点到?为?止，不会?特出格。

只有?曾胖子这种，在?那十?年过的特别好的，他才会?有?这份敢畅所欲言的底气。即使现在?形势变了，曾胖子风光不在?，他也不怕。就像那个红眼?病，他们根正苗红，有?什么?怕的？

温玉华知道曾胖子是这样的人，他家的房子，她就不想买了。这种人在?温玉华眼?里不够正，买他们的房子肯定有?很多麻烦，温玉华不想当怨种被宰，也不想和曾家产生过多的交集。所以，这房子她就不想要了。

但曾胖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来温家找温唐之?前，温家的事，他就已经全打听清楚了。知道他们之?前买房被叶家摆了一道，现在?非常不喜欢麻烦。他赶紧在?温玉华动摇的时候，劝他们先?去看看房子。

“我那房子是真不错。如果不是大美被困在?乡下回不来，小美我又管不住，我真的舍不得卖。你别看我说那边混小子多，到?他们本性也都不坏。他们就是淘气。岁数到?了，又好奇，就总惦记我家小美。唉，说来那边的人都挺好相处的。我跟他们一起住了快三十?年，也没闹过什么?大矛盾。”曾胖子是真心?想卖房。

他是真着急了。看着人家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回城，他闺女却在?北大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就心?疼了。他知道他不算好人，也干了很多让人鄙视，还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没办法。谁让他生来就低人一等。他如果要骨气，要面子，那他趁早死了得了。

能?成功的活到?今天?，还把?两?个闺女拉扯大，曾胖子早看明白了。想要好好的活着，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些人该求就求，有?些事该干就干。人生际遇奇妙的很，他必须抓住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才能?笑到?最后。温家人还是不动，不想搭理他，他就又开始哭，说曾大美在?北大荒过的惨。

“呜呜，温哥，我是真的怕呀。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听人说，我们厂王家的闺女为?了回城，跟了个快五十?的糟老头子。她让人家白玩一个月，丢了清白，才成功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王纯回来不久肚子就大了。唉……他家为?了给她遮丑，急吼吼的又把?她给嫁了。唉……老哥呀，我家大美也长的好。我看王纯那样，是真害怕呀。”

“这一个月，我天?天?都做噩梦。梦里，我家大美就抱着个血淋淋的孩子，坐地上哭。她问我为?啥不去救她。呜呜呜……哥哥呀，你帮帮我吧。你就是不看我，看在?我家大美的面上，你也把?我的房子买了吧。呜呜呜……她真快熬不住了。那孩子我了解，她从小就心?气高。那么?多人都回来了，就她一个回不来，她肯定着急。小时候，我要上班，都是她在?照顾小美。长姐如母，她真就是小美的亲妈一样。当初她急吼吼的下乡，也是怕她不走会?影响小美。哥，你就帮帮她吧。她才二十?一呀，再让她在?北大荒呆下去，她就废了。呜呜呜……”

这曾胖子是真的很会?说话，很会?哭。听他这么?推心?置腹的讲完，不止安小花又动容了，温玉华也对?他改观了一些。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一个非常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在?这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大环境里，曾胖子能?为?了曾大美卖房，真的是很有?魄力。

但他这人应该是把?仅有?的良心?，都用在?曾大美和曾小美身上了。越是疼孩子，曾胖子就越不可能?让回城的曾大美露宿街头。和没地方?住相比，邻居不太称心?算什么?问题？

温玉华看着催她们去看房的曾胖子，问他：“把?房子卖了？你们以后住哪里？”曾胖子最好是别打卖房不搬家的主意。不然，呵呵。

曾胖子打的还真就是卖房不搬家的主意。温家是有?房子住的。她们现在?的房子，可以住四年。四年之?内，她们应该不会?搬家。那他先?把?房子卖给温家，再卖惨从温家把?房子低价租回来，他不就白赚一个卖房钱？

温家总共才三个人。她们现在?连租带买，已经有?了三套房子。这么?多房子，温家人肯定住不过来。那么?只要他和温家人打好关系，曾家就可以一直租温家的房子来生活。曾胖子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一听温玉华问他以后住哪，他立刻愁眉苦脸的开始表演。

“以后的事，我也顾不上。先?努力把?大美接回来再说吧。她一天?不回来，我这心?就一天?不踏实?。等她回来，我们再找地方?租房子。听说有?些人家房子多的住不过来，需要人看房子，我看我们父女三个就很合适。”

“…………”

曾胖子到?底是没忍住，在?这几句话里，露出了他的小心?思。温家三口人智商都在?线，听他这样说完后，她们就全都无语了。

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曾胖子要是真那么?实?在?，他的房子怎么?也轮不到?温家来买。就他们那个家属院，有?三家都是双职工。这几家孩子还多，不可能?不想要房子。人家肯定比温家早知道曾家卖房的消息，还不愿意不买，那就只能?说明这是全套，人家不想中计。

这曾胖子简直是个天?生的奸商。他这样的人，换以前温玉华肯定就送客了。没有?诚意的家伙，温玉华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但这个曾胖子为?了闺女，是真的很拼。温家人不去他那看房，他就一直求，一直哭。

他这么?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哭起来是真的不太好看。被他哭的心?烦，最后温家三口无奈的只能?去他家，看了房子。

曾家所在?的家属院，离温家是真的很近。转过一个胡同，步行十?分钟左右，她们就到?了。这房子外边看着比温玉华以为?的要好。别看它?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老房子，还经历过战乱的洗礼，但它?并没有?破破烂烂。它?看着可比温家西单的房子好多了。西单的房子，温唐找人仔细的重修了一下，也就曾家现在?这个水平。

曾家一楼的房子，也是这个小楼里，空间最大的那间。进去房间里，温玉华又看到?两?个卧室。一间是曾胖子住，一间曾小美住。温玉华她们去的时候，曾小美正在?家里糊信封。

这时候糊十?个信封能?赚一分钱，曾小美把?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沓子信封全部糊完，温玉华估摸着她也赚不到?五毛钱。浆糊也是需要钱的。糊信封这活，就真没啥前途。但这也个是难得的工作。对?于小孩、老人，以及没工作的家庭妇女来说，能?糊信封赚钱也是顶顶好的。

这活是很火的。不提前去社区排队抢，一般人还干不上。曾小美桌子上这么?多信封，一看她平时就是天?天?去社区排队的。她没有?因为?她爸当个工宣队队长，就学了一身好逸恶劳的坏毛病，温玉华瞬间对?她的好感度就上去了。真的，能?在?这样的家庭里，保持这份踏实?淡然的心?性，这个曾小美是真的很不错。

就像之?前陷害温玉华的红眼?病。他那样的，才是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最常见的样子。他们好斗，也不认为?偷懒耍滑头有?错。只有?能?赢，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朋友，家人甚至是良知，他们都可以出卖。

可曾小美和曾胖子就不像。她踏踏实?实?的赚钱。哪怕这样很慢，几乎看不见希望，她也在?努力。她没有?因为?一分钱少，就不去赚。她也没有?因为?一千块很多，就一定要赚。

看见曾胖子带温玉华来她们家后，她几乎是没啥感情的扫了她们一眼?，就语气淡淡的说：“你们要买房吗？急着住的话，你们就再看看。我们家既需要钱也需要房子。你们交了钱，我们没法很快搬走。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我们卖房之?后再住这里会?交房租。”

“………”

听着曾小美这么?轻松的，就把?曾胖子给卖了。温玉华有?点知道曾家的房子，为?啥一直卖不出去了。有?她这么?个拖后腿的，曾胖子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就在?温玉华猜测，曾小美胆子这么?大，敢当面拆她老爸的台子，是因为?她超级受宠，曾胖子根本不会?怎么?她时，曾胖子暴喝一声：“你怎么?在?家？！你不是去抓鱼了吗？！”

吼完，温玉华就看见曾胖子那个胖胖矮矮的身子，灵活的跑出房间，抓了一个没有?几根鸡毛的鸡毛掸子回来，就要揍曾小美。

“小兔崽子，我跟你说多少回了，我卖房的时候，你不要吱声！！可你就是不听。你就偏要有?良心?，偏要说话！！良心?能?换回你姐吗？！我看你是疯了！！跟周家那小子，你就学不来好！他就会?说风凉话！！你跟他学什么?学？”曾胖子越说越气，他高高的举着鸡毛掸子，好像真的要把?曾小美打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