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到那个时候才察觉出不对,但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再次沉溺在威廉无尽的温柔里。
格蕾丝总觉得威廉绝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爱人,他永远耐心,永远体贴,永远可靠,格蕾丝时常怀疑,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孩子。
她一度逼迫自己忘记那天撞见的事情,逼迫自己忽略艾伦的异常。她时常陷入一种对自己良心的谴责,但是她又确实对此无能为力。
作为劳伦伯爵夫人,她当然清楚劳伦家族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格蕾丝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又让自己沉浸在那不知掺了几分虚假的爱里,直到一则消息打碎了这一切。格蕾丝的家族被查出勾结帝国,她的父母与两个哥哥将被处以叛国罪。
那天格蕾丝哭着求威廉求了许久,威廉只是悲伤又怜悯地看着她,轻轻地说:“对不起。”
格蕾丝呆呆地看着他。
“我无能为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可以做到的!”格蕾丝哭着说,“你跟公主,还有皇后,还有圣上都有关系……还有还有那个大臣——你可以做到的!”
“是劳伦家族可以做到,不是我可以做到,”威廉难过地说,“我虽然是家主,但是很多事情,我决定不了。”
格蕾丝绝望地看着他。她知道威廉说的是真的。
她后来被禁足家中,不被允许看自己的家人最后一面。威廉当时是这么解释的:她现在身份敏感,出现在公共场合可能会招致祸端。
她一度不能接受这一点,成天以泪洗面——那毕竟是她的亲人,她的至亲。
但她不得不接受。她强迫自己接受。她的家人确实背叛了帝国,那就已经受到惩罚——她悲哀地想着。
她不曾真正怪罪威廉,只当这是她家人的咎由自取。
——直到她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新闻。
新闻的内容是,她,格蕾丝·劳伦,原名格蕾丝·泰特,劳伦伯爵夫人,泰勒家族家主的小女儿,在公共场合,进行了一次长达两个小时的、谴责这次泰勒家族叛国行径的演讲,并宣布与泰勒家族断绝关系。
格蕾丝感到荒谬。
她这才明白威廉对她实行禁足的真正意图。
她瞪大眼睛把那篇报道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几遍,然后不可置信地质问威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不是我的意思。”威廉干巴巴地解释道。
“不是你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格蕾丝失声叫了出来,“不是你的意思那还能是谁的意思!?用我的名义,来……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啊,还有我的哥哥,他们要被处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那么爱他们,你不让我看他们,把我关在家里,你怎么还用我的名义,用我的名义来……”
“这确实不是我做的,是别的人——”
“除了你还有谁胆敢找人冒名顶替我!?”
“是旁系的一些——”
“那你把我关在家里做什么!!”
“那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格蕾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甚至笑了一下,然后近乎绝望地看着威廉,“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我也是在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后才——”
“啪!”
格蕾丝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她肩膀止不住地颤动,背躬起来,哭得几乎说不出话:“你还骗我!你还骗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骗我!!”
“我没有骗你,”威廉悲伤地看着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格蕾丝尖叫着拆穿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家主!有人冒充你的妻子,你不知道!!”
威廉张张嘴,然后颓然地低下头来。
“对不起。”他说。
格蕾丝终于绝望了,她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仿佛到现在才真正看透自己这个丈夫。
“你怎么能骗我呢?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骗我呢?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啊!!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你怎么还骗我!!”
威廉悲哀地看着她。
“我恨你。”格蕾丝艰难地说道。
“我恨你!!!”
从那以后格蕾丝再也不正眼看威廉。她依旧白天奔波于各种社交,晚上又回到劳伦庄园。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让她感到恶心,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她只能投靠她的丈夫。
转机发生在他们的次子出生以后。这次格蕾丝没让威廉插手太多对这个孩子的教育,她把这个被取名为“曼德斯”的孩子放在心尖上宠。
跟长子艾伦的阴郁刻板不一样,次子曼德斯热情得像一把火。格蕾丝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的次子,看着他礼貌、优雅,又不失少年人的火热、大方。
他的眼睛是那么亮,笑起来是那么开朗,格蕾丝满心欢喜地看着次子每天过得那么潇洒自在,心软得能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