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以来,季怜已经有一个月没接过灵媒委托了。更别提主动找上门的穷鬼游魂,会被她无情秒拒。
这十年有一半的日子过得很胆战心惊,胸前多出那个奇怪的追猎印记后,她就一直在被动地等待着追猎恶魔上门讨债。
生命随时会走向终点。以前很害怕,现在很麻木。
如果说“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这句话很有道理,季怜就正处于这样的一个心态中。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类能成功斩杀过s级的追猎恶魔。
对方要猎杀她,她可以有千万种死法,却找不出一种活法。
更可笑的是,恶魔不会无缘无故挑选猎杀对象。他们只会追杀契约列表里的人。
也就是说,季怜能被打上标记,是有人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来换取她的死亡。
能不惜一切做到这一步要拉她一块下地狱,变成追猎的食粮的疯子。季怜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活到现在得罪的人很多,被霸凌的情况也不少。只是这入骨之恨,着实难以想象。
所以季怜也不想太认真地挣扎了。
就这一年,凑合着过吧。死前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拿着存款去哪里走走看看也不赖。
咚咚咚——
玄关之外的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季怜不应。能敲响这扇门还能让她应声的只有小区物业。
其他人,要么是有她钥匙的合作伙伴,要么根本不是人。
如果不是人,连门都不用敲,可以直接进。但大概率会吃到一些不必要的教训。
显然,对方是后者。
季怜直接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了一把小手枪,对准了玄关外凭空穿门而入不请自来的男人。
“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提前超度你。”
男人乖乖地停了脚步。
这柄特制的小手枪里装载的玉石子弹,对普通人类没有太大攻击性,却能贯穿游魂与恶魔。
他很确信,如果季怜开枪,子弹打中自己,他必定会重伤。
即便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名s级追猎恶魔。
要让季怜开不出枪,对他而言,不过是眨个眼,或者勾勾手指这么简单的事。他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季怜扣下扳机前就倒地不起。
s级的追猎,就是食物链顶端残忍得让人难以反抗的存在。
“灵媒师,救救我。”
而这匹恶狼,选择了最小白兔的沟通方式——扮作一只人畜无害的游魂。
季怜在那六个字内听出了示弱的意味。
冰凉而温和,低沉而磁性。
他甚至温顺地举起了双手,用最直白的手势表达出一份被伪装好的善意。
伪装是真的,善意也是真的。他确实不想伤害她。
拥有纯正阴阳眼的人类的血,是击溃恶魔的凶器,也是疗愈灵魂的养药。
何况,这还是一只被追猎打上标记的猎物。
她的寿命不长了。
最致命的是,她很善良。这就足够让他毫无风险地放手一赌。
“戴上。”
季怜给他扔了一串镶着一小块玉石的红绳。
他听话地接过,圈在手腕上。
这道具能限制游魂对人类的影响力,却镇不住他。挂在他身上,就是一件无用的饰品。
“说说看,怎么救?”
季怜收了枪。
她的目光又没控制住往那双冰凉的黑曜石眼眸上瞟。
看着生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高挑的个子,匀称的身材,款式有些复古却不失贵气的黑色长风衣,拨弄着红绳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沉着的谈吐。
能完美地用意志力控制身体虚实的游魂,少之又少,万里挑一。
季怜想着和聪明人打交道总归会舒坦一些,谁知对方开口给她抛了个天大的难题。
“我失忆了。”
“这题超纲了,我不会。”
季怜也不想泼冷水。
游魂可以神志不清,可以疯疯癫癫,也可以无限健忘。但没有一个游魂会用如此强悍的意志力淡定地判断自己是个失忆者。
有种医生躺在手术台上冷静地给自己开刀的美。
玉石红绳没反应,这代表对方没有恶意与谎言。虽然季怜没想过,红绳的那一端套着的是个实打实的追猎恶魔。
“灵媒师,我想得到你的收留。”
“不收穷鬼。”
“我可以做你的助手。”
“不接单了。”
季怜拒绝得很冷血,却也没说谎。
她不想干了,现在只想提前安度晚年,把这不足一年的人生挥霍完。
然而,拒绝的话音刚落,上一秒还冷静自若的男人瞬间面露苦色,向她身上倒去。
“……好难受……好热……”
冰凉磁性的嗓音也一刹变得温热低哑。
季怜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这副比她还要高一个个头的躯体,手指触及他的肌肤,这才探出他的温度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一个游魂热成这样,那是魂飞魄散的预兆。
季怜想抽身去给他找些冰块进行物理降温,谁知男人顺势将她压在地板上,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禁锢住。
“好热……救救我……好不好?”
男人的鼻息温热地打在少女的脸颊上,裹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哪是什么虚实游魂?分明就是个身强力壮还疑似荷尔蒙爆棚的成年男性。
季怜慌乱地垂眸,又对上了那双勾魂夺魄般的黑眸。
本应清冷苍黑的瞳孔之中,在这份起意不明的灼热里,染上了一丝渴求的欲色。
不妙。
理智告诉她,现在奋力挣扎还有推开的机会。
季怜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心跳也砰砰加快。
她还再度清晰地闻着了他身上那让人心醉的幽香,犹如淡淡的白堇花,醉人又轻柔。
他凑上前,落下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唔!”
季怜惊讶地喘出一缕气音,嘴唇反射性地微张,反倒给了他入侵的机会。滚烫炙热的舌头撬开她柔软的唇,探入少女的舌腔。
舌尖掠过舌苔,黏腻地在舌根撒娇般推弄几番,戳得季怜呼吸越来越乱,止不住分泌出津液。
整张小嘴湿漉漉的,又热又粘。
季怜这白纸般的十七年里,接触的人类异性比游魂还少,更别提肢体亲密接触。那是一件光用脑子想就会让她作呕的事。
眼前的男人将她扣在怀里贪婪地索吻,这样的事实很荒唐,做梦也从未梦过,可快感却四面八方地潮脑袋上涌,冲得她血脉偾张,理智薄弱。
“啾……”
他像是着了魔,狠狠地吸嘬着她腔内的津液。力度又紧又大,季怜甚至错觉自己要被他吸干口腔。
——这副嘴硬又倔强的躯体被他抱进怀里后怎么能软成这样?身上的香气被雨淋过也要命地好闻,被他一亲还乖乖地流出口水让他吸。
所谓恶魔,不过也是完全顺从自身欲望的存在。
杀戮之欲,玩乐之欲,交欢之欲。
他虽然失忆了,对于杀戮却有身体记忆,对于玩乐稍显寡淡,而交欢……伏在女人身上掠夺的感觉,陌生无比。
他不过是想尝尝她的滋味——阴阳眼的血液与体液,是疗愈魔力的良药。
现在他的魔力还无法恢复到能无伤汲食她的血液的地步,只能用这种办法取她的津液。
这一吻,让他舒爽得在与她的交缠中喟叹,本能驱使着他想要从她身上获得更多。
甘美而纯粹,没有被他人染色的躯体与灵魂。
狂热的占有欲促使他加深了这个吻。
“唔……呜……”
季怜被他吻得近乎窒息,像溺水的旅人,只能被他的巨浪裹挟,不知是要将她拉上岸,还是沉入更深的渊底。
有什么陌生的暗涌,势不可挡地在小腹下积蓄,终于摁耐不住,泄处一股热流,喷湿了内裤。
“呜……!”
腥臊的异香从裙摆处蔓延开。
男人终于松开了唇,漆黑的双眸将视线投向那隐秘的地带。
季怜使劲浑身解数,一脚将他踹开,捂着裙子狼狈地爬起身。
“别靠近我!”
玉石红绳也对他发出了微弱的命令,要他不许靠近红绳的主人。
他想了想,决定装模作样地退开一些距离,假装自己被红绳的命令奴役了肢体。
又香又软,竟然被一个湿吻送上了高潮,实在太可爱了。他真舍不得碰坏了她。
季怜又羞又恼地回卧室里换了身衣服,用了好些纸巾才擦干净下体,整理好情绪才重新回到大厅。
男人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本应清冷的黑眸在望向她之时多了不少温和的暖意。
“抱歉,灵媒师。不知为什么,碰了你之后,我的发热症状才会缓解。刚刚实在太热了,我险些控制不了意识。”
演技精湛,装得那叫一个铁血无辜小白兔。
发热还不简单,让魔力覆在身外流一圈自然就热了。恶魔就算在太阳下暴晒都不会热死,和普通游魂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但是发热能让她心软地接纳自己。
刚刚她没有在自己吻上去之前就奋力挣扎推开,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季怜哑口无言。
她觉得自己也许比这个男人更清楚自己的作用。
——阴阳眼的血脉,是疗愈魂灵的良药,也是贯穿恶鬼的武器。
就是她没想过……口水也能有疗效。
又多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知识,以后遇到神志不清的游魂,是不是吐口唾沫就能让对方清醒些?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季怜为难地盯着沙发上的恶魔。
“灵媒师,让我留在你身边报答你吧。”
他勾人地笑。
季怜瞪大眼睛,高潮时刻的记忆感重新涌上了脑海,被他压在身下的陌生悸动在动摇着她所有的理智。
最终,季怜默许了这个陌生游魂的存在。
记忆全失的他向她讨要一个名字。季怜望着窗台上的白堇花,一时间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的气味和她喜欢的白堇花太像了。
所以季怜给了他一个“堇”字的赐名。
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游魂待在身边是件危险的事,季怜心知肚明。
可是事到如今,她求生欲薄弱,半个身子入土。
季怜不是没想过,堇有可能是伪装身份接近自己的追猎恶魔。最恐怖的情况莫过于——他就是给她打上追猎标记的恶魔。
……那又能怎样呢?
如果他是实打实的s级追猎恶魔,她现在就可以庆幸对方至少给了自己写遗书的时间。
或者她可以心一横,将混有自己骨血的玉石子弹打进他的体内,正义执行。
但那并不会让身上的印记消失。
这样的印记是永远无法消除的。怎样都是注定一死。
所以季怜宁愿相信另一种可能。
——这个游魂是哪个大户人家早丧的苦命少爷,抱着未完的执念游荡于此,也许得不到她的庇护,不久之后就会被分解消散。
和自己一样,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没有未来的灵魂。
这样她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存在。
堇确实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说着要留在她身边报恩,实际上,他对生活技能一窍不通。
还好,堇足够聪慧。
他不会,季怜就念着搜索引擎里搜出来的食谱和说明书,对他言行教学。
成功让这个男人几天内掌握了烹饪家常菜与使用洗衣机的生活技能。
一下子就多了个可以完美分担自己家务压力的仆人,季怜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蓝姐,前天拜托你的那件事,有什么可以分享给我的情报吗?”
夜晚,季怜捏着手机在手提电脑面前边聊边敲字。
这几天她一直在网上高强度冲浪,搜寻着近几个月来比较匹配的人身意外与刑事案件。
通话的对象是警局刑侦科的喻蓝,相处了有十年的前辈。一些系统的灵媒知识,与她手头上配备的道具,都由这位刑侦科的灵媒顾问提供。
自从前年奶奶离世后,季怜在这世上就只剩下喻蓝一位堪比血亲的可以交托心腹的存在。
“抱歉,怜怜,我还在北面出差,只拜托同事帮忙翻阅了档案,符合条件的对象为零。当然,扩大一些范围,不局限于z市,还是有比较接近的例子。x市有桩珠宝店起火案,烧了个富商的儿子,年龄好像是十四岁,对得上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低沉而醇厚,像一杯苦涩的黑巧克力。
季怜抬眸望向沙发上即便是坐着也显高的堇。
“我的蓝姐姐,十四岁一米九是不是有点太早熟了?”
“那还是……有的吧,现在的小孩子发育都挺好的。”喻蓝持肯定态度。
“好吧,但x市离这z市有一百多公里,对于一个游魂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长途跋涉了……”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几率,比如他往列车上飘,顺路带到z市来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办案直感,事实如何还得你自己掂量斟酌。”
喻蓝在电话那头敲了敲打火机。一个性感而低沉的声音自那端袭来。
“宝贝……”
“滚,老娘被你肏得屁股疼,今晚你睡地板。”
电话那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声响,季怜完全可以脑补出喻蓝一脚踹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模样。
“怜怜帮我说些好话……”被踹得吃痛的男人在电话那头卑微求助。
季怜还捏着手机脑补着看戏现场,嘴角刚咧开,瞬间笑容凝固。
刚刚还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地坐着的堇不知何时摸到她背后,浑身滚烫地贴近她的耳垂,轻飘飘地吹了口气。
脸热了。
他掰过她的脸,做起了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
——接吻。
是的,自相识那一晚以来,堇每天晚上都会发热,一发热就会缠着她索吻。
事实证明,有一就有二,季怜第二天还能弱弱地推脱一下,第三天说服自己麻木别抗拒,第四天开始享受。
接吻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至少和堇接吻很舒服。
何况他的学习能力只会让他一天比一天上道,一天比一天会讨好她。
就像现在,他伏在她肩上,小猫般啃咬着她的下唇,季怜就轻易地张了嘴,放他长驱直入。
“怜怜……”
学着电话里的人对她的爱称,堇也用淡淡的气音唤了她一声。
季怜只觉得小腹一热,又有湿的迹象。
“怎么了,怜怜?”听季怜顿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喻蓝贴心地发问。
“……下次……再聊……”
季怜艰难地吐出四个完整的字,火速挂断电话。
没有人打扰他们了。
堇当即加深了这个吻,唇齿间惬意地漏出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