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林绰言只要被陌生人搭讪──包含不熟的亲戚──就会变成感应到危险的草原动物,开始嗅闻对方的来意,查对方颜面肌r0u的端倪。
但这人与他隔着墙,他的本能无法发挥,上百个揣测挟持他的行动控台,他身t僵在原位。
右侧房客似是见他没反应,更用力敲几下,林绰言依旧僵着,房客才转为喃喃自语,音量渐弱,他什麽也没能听清。
沉默的墙告诉他能结束警觉,他翻平被子,重新练习早睡。但不禁思索那人所谓的逃跑是什麽?游戏吗?这里的人真热情,才第一天,就急着把他抓进群t里。国小升至大学又入职场,他最怕的就是这种行径,明明陌生,却要装得一副很熟的模样。
第一日,他一夜浅眠,连连作短暂的梦,有冠泽偷偷买给他的演唱会门票,有穿蓬蓬裙的小狗,有灭绝的昆虫,最後一个,蒲公英在咬他。蒲公英怎麽会咬人?好奇怪。想抓掉,但风大,把世界上的蒲公英絮球都吹秃,吹出白se沙尘暴,覆盖他所有0露的皮肤。
惊醒,还在捉蒲公英,但掌心是空的。
棉被里的双腿一缩,热痛和麻痒沿着脊髓蠕动到感觉皮质。
踢开被,四肢像被热水烫过,几乎红透。
呆呆盯视,时间走得很清晰,告诉他那些红疹生长在现实中,无法像轻巧的棉絮被拨除。
早餐馒头夹蛋,一样是机器人送来,但吃两口,便疼得奔入浴室。镜里粉白的斑块一点又一点,他用手去0,0到坑坑巴巴的黏膜,ch0u回食指,指尖黏着咬碎的面团泥。
把馒头搁桌上,回被窝。小时候感冒都睡一日就好,长大,免疫系统要能更坚强。
但隔墙住户又扰人。急促的敲。
「a212,起床了吗?」
又来。
「还没吗?睡好晚。」
林绰言翻身,躲进棉被,不小心撞到墙。
「你醒了!」
林绰言慌张,飞快地转了转脑袋。「你先安静。」
「你在和我讲话吗?a212。」
「喂,喂,a212!起来!」
林绰言以枕摀耳。
睡觉。
快睡,快痊癒,然後和冠泽出国。
「好吧。」房客暂时还他安宁。「你醒了,要找我。」
墙又静默了。
莫名被咒骂,但林绰言松口气。
然而他并未因此睡得安稳。也不知是白日或晚间,睡着睡着,身t把整件床单都烧热,在震荡的梦乡里皱眉,全身上下抓挠。迷糊中滚下床,攀着床缘站起,书桌ch0u屉翻出紫黑se的药膏,挤破开口,不节省地涂。
药膏效果极佳,刚抹上疹子,痒意减缓半分。他想回床继续睡,却踩到滑下的棉被,瘫在床沿,无力再往上爬一些。
就这麽昏睡。
y质的地面忽然软化,变成家里的床,睁眼,冠泽在他身边,全身卷着被子,像蛋糕包着n酪。
想0,想将嘴唇贴在他身上,但那样的画面破碎,接续好几个不具象的梦。
到底在什麽地方?
世界融化。
醒来,背下是床,棉被盖得整齐,身t降温。
但他的肌r0u还在痛,喉咙乾燥,桌上有杯水,饮尽,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待机画面堆满通知。
99+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六月二号、六月三号、六月四号。
回拨,冠泽一接就开始呼唤。
「林绰言,林绰言,林绰言,是你吗?」
「嗯……怎麽了?」
「什麽?你才怎麽了!都不接电话,我以为你si掉了。」
冠泽大吼,眼眶红肿。
「你刚刚哭了吗?」林绰言的脑袋还在暖机。
冠泽没回答。「你身t怎麽了?跟我说。」
「……不知道,全身酸,睡着,就到现在了。现在什麽时候?」
「六月四号。」
睡去那天是来到病院的第二天,六月二日。
「我好像发病了。」
「我知道。」冠泽的头上是厕所天花板的白se灯泡。「所以才连四百通电话都叫不醒。现在呢?你还好吗?」
林绰言盯着萤幕上的白光发呆。「不知道,身t感觉是空空的,有点晕。」
「有人在照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