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信的眼泪越擦越多,在齐暄记忆里楼信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反倒很喜欢笑,但在成婚的这段时间里,楼信却一直在哭。
有时是被玩狠了,眼角逼出泪水,有时是真的伤心。
不管再疼,楼信自始至终都不曾真的反抗过自己的对待。
做戏做到这份上,楼信可能多少也有些真喜欢他。
他喜欢楼信,本来应该好好待人,若是楼信上辈子没有参与叛乱,他应当会很信任楼信,而非因为楼信说错话就喜怒无常去折磨人。
自己为什么不能再配合些,在调查清楚前多与人温存。
楼信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话本里与前世的记忆轮番折磨着他。
齐暄见他的泪擦不完,凑过去舔干净楼信还在往下落的泪水,轻拍人的后背,一遍遍道歉:“信信,是我错了,我不该伤了你,我更不会动楼家。”
他还没蠢到拿喜欢的人的家族开刀。
楼信从前是很喜欢齐暄亲近他,然而现在,他实在畏惧齐暄,害怕齐暄这些哄骗真心的戏码。
他迷茫想:难道这一世自己要再杀齐暄一次不成?可他下不了手,真下不了手。
在浮玉山时,楼信便很爱看话本,他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有个世家贵女与皇子相爱,皇子却别有用心,灭了她的家族,贵女始终不能释怀,又狠不下心杀皇子,最后只好杀了自己。
他后来辅佐齐暄时,把这个故事当笑话讲给齐暄听。
齐暄当时好像说皇子太蠢,如果是他有了心上人,肯定会封赏心上人的家族。
后来齐暄果真大肆封赏了楼家。
但这一世齐暄不爱他。齐暄身下的肉刃还抵在他花穴内,楼信好不容易止住泪,才哽咽道:“齐暄,你退出去。”强行进去齐暄也不好受,他小心退出楼信的身体,还在安抚人:“信信不哭。”
楼信此刻非常抗拒,使力推开了齐暄。
齐暄任由他推开自己,在他疼惜的目光中,楼信用灵力凝出一柄小匕首抵在自己脆弱脖颈上,那处刚刚因佩戴项圈留下了一圈淡红色痕迹,此刻刀刃压在皮肉上,很快见了血。
帝王这下彻底慌了,目眦欲裂:“信信,不要!”
他劈手要去夺楼信手中的匕首,被人闪身避开。
一道灵力化成的水幕隔在两人中间,楼信依然把匕首抵在脖颈上。
齐暄忽然明白楼信说的杀了自己不是假话,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前世楼信发现齐暄的心思,也是这样以死相逼,让齐暄放他离宫。
今生,他做得比上辈子过分许多,到底还是让楼信抵触了。
两人隔着水幕,齐暄眸色红得要滴出血来,他劝阻楼信:“信信,别做傻事,我现在放你回家。”
楼信眼角又涌出泪:“然后呢?再因为我迁怒楼家?”
他在赌,赌话本中的齐暄到最后都没杀他,对他是有一丝情分在的,赌他一个人自尽,上辈子的恩怨就能烟消云散,楼家也不会出事。
齐暄压根不明白楼信为什么总以为自己会动楼家。
要么是楼信今生有什么变数,要么就是楼信也有上辈子的记忆,问题是上辈子他也没动楼家,莫非在他死后出了什么变数?
齐暄试探开口:“陆南枝?”
这个名字是楼信及冠前生母为他取的,上一世楼信在紫宸殿陪他看折子时说起过。
楼信手抖了一下,匕首稍稍离开脖颈。
荒谬的猜想得到一个佐证。
齐暄又道:“永铧城里你用羲和弓给了我一箭。”
楼信放下了匕首,抬眸不可置信看他,并没反驳。
难道齐暄猜到了什么?
齐暄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楼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都说得通了。他又继续补充:“昨晚你用灵力探查我的身体,我本来以为你是替陆家做事。至于现在,让我猜猜:你上一世其实不想杀我?”
匕首化作灵光消失不见,水幕也撤掉了。
楼信脖子上还有道血线,他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只能苦笑:“陛下真是明察秋毫,臣自愧不如,上一世弑君非臣本意,愿以命相抵。”
齐暄当然不可能让人以命相抵,他一面想对楼信好,一面又怕上辈子的事重演,这一世打重生起他始终不信任楼信,楼信任由他磋磨的举动更让他怀疑人别有用心,所以楼信主动挑明他的旧伤时,他才格外生气。
楼信偷偷用灵力探察是一码事,至于直接询问,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楼信这伤到底有多大影响,以免成为叛党手中的把柄。
他本来想着,楼信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到底无辜,所以只要这辈子楼信不犯什么大错,到最后也不喜欢自己,他会放人走。
至于现在,楼信背叛他的事好像另有隐情,楼信也真的喜欢他。
他愿意等楼信跟他坦白,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毕竟从今天楼信的举动来看,楼信一直知道他记得上辈子的事,否则不会以死相抵,也不会怕他动楼家。
楼信心中忐忑,自己现在没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还不知道齐暄会怎么处置自己。
他低着头,见齐暄久未发话,轻声询问:“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处置臣?”
齐暄知道楼信最在乎什么,漫不经心道:“孤喜欢你,暂时没想好。”
楼信惊讶抬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齐暄碰了下他颈项伤口,楼信疼得嘶了声,齐暄继续补充:“不过没事,你先留在宫中做我的侍奴,你若是敢自尽,楼家第一个为你陪葬。如果你伺候得我高兴,我会给楼家与上辈子相当的封赏。”
楼信此时模样看起来颇为凄惨,左颊红肿,嘴角有血迹,脖间有伤痕。
在齐暄近乎不合理的要求前,他还是无奈应了声好。
但他加了个条件:“臣只做陛下的侍奴,若臣不答应,陛下不能让别人看或碰臣的身体。”
齐暄的手指又按了下他脖子上的伤,如愿听到楼信呼痛,齐暄随意道:“孤答应你,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楼信不由攥紧右手,指甲陷入掌心,齐暄在不知道他也记得上辈子的事情时就能那么对他,现在……怕不是要他成为货真价实的侍奴。
齐暄慢悠悠道:“侍奴的身体属于孤,再敢擅自弄伤,孤是要罚的。”
听闻齐暄没说动楼家,也没再拿楼家威胁他答应其他要求,楼信反倒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他现在累得很,话本的事等他今晚服侍过齐暄再交代,但楼信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精力熬过陪侍。
他这回算是看明白了:齐暄喜欢他,但这份喜欢绝对不会超过对皇朝的责任,也绝不能威胁到齐暄的皇位,正如他喜欢齐暄,但同样不会越过自己的家族,也不能破坏大胤的安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般配。
齐暄在指尖聚了点灵力修复他颈项的伤口,寒气萦绕在血线上一点点缝补那块皮损。
这下他明了楼信的异常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那楼信现在对他的喜欢多少是有点动机不纯,不过让他高兴的是他不必再防备楼信,愧疚远比喜欢来的长久。
齐暄并不是很在乎楼信因上一世误杀自己而产生的喜欢纯不纯粹,他只要楼信喜欢自己就够了。
何况这世上哪来什么非常纯粹热烈的喜欢。
颈项间刺痛消失,伤痕仍在,楼信从容道谢:“奴谢陛下赏。”
齐暄修长手指轻敲他额头,笑道:“还算懂事。”
就在这时,两人齐齐愣住,屏风外传来一道清亮女声:“奴婢是今天当值的彤史,陛下有何吩咐?”
方才春菱急匆匆去找她,说陛下要幸陆氏,传她来执笔记录。
楼信瞪了齐暄一眼,传音给他:“陛下答应过的。”
齐暄淡声说:“孤已经幸过陆侍奴了,未赐雨露,彤史回去再记。”
彤史还以为她能观摩一场活春宫,难得后宫有妃嫔承宠事可写,不料跑了个空。
她失望道:“奴婢告退。”
殿内脚步声消失,楼信屈身道:“多谢陛下。”
前世背叛摆在面前,他不奢求齐暄毫无芥蒂,当然不敢再像先前那样与齐暄过从亲密,失了礼数。
他行过礼后,齐暄去摸他刚刚挨过巴掌的左颊,左颊红肿接触到凉气立时消下去。
楼信心说冰灵根就这点好,什么伤痛敷一下就行。他还没轻松太久,嘴角又渗出血,当即吐出一口血沫来,刚好被齐暄接到掌心,浓郁的血腥气让齐暄不由皱眉,楼信的身体不该差成这样。
楼信看见他担忧的神情笑了一下,温声安慰他:“陛下,奴没事。”话虽这么说,青年秾丽眉目间却满是倦色。
齐暄不由怔愣,把人身上的水弄干净,抱到岸边软榻上。
楼信全程没有挣扎抵抗,也没像早先那样勾住他脖子,长发散乱,虚弱躺在他臂弯里,刚一碰到软榻双眸便没睁开过,齐暄在他昏睡前给他拿了件素纱寝衣穿在身上,那件寝衣不仅透明,衣摆前后正中间薄纱分开,可以随时露出双穴,覆在莹白身躯上,更显诱人。
齐暄当然没疯狂到在他睡着时折腾他,只往他体内注入灵力查探,灵力很快游走遍楼信全身,畅通无阻,不是因为受伤或者生病,那就是今天被折腾太多次累到了。
趁着楼信累到睡着,齐暄手向他红肿外翻的花穴口探去,那里才被粗暴进入过,圈口撕裂出数条细碎口子。他本就不是专攻疗愈,这么细碎密集的伤他处理不了,只能先用灵力消了信信私处的红肿。
楼信是木水双系,天生恢复力强,但这伤,齐暄瞧见了着实不喜,他记得汤泉台之前备过几样高位妃嫔专用的能治愈绝大多数严重皮外伤的药。
他披了件衣服,去屏风外的柜子里找药,打开一格抽屉,里面药膏五花八门:丹曦、玉容、玉颜、雪灵、芙兰、雪芙、柔芷……
齐暄挨个打开闻了闻,玉颜膏药效相对柔和,起效也快,正好让太医署多备些,楼信总归常用。
他坐在榻边,挖了一勺药膏均匀抹在楼信脖颈处,另一勺敷在人撕裂的花穴圈口。
抹完后,他才想起楼信后穴内的白浊还没清理,下午楼信后穴被抽肿,精液尽数堵在里面。
楼信睡得沉,齐暄想在他腰下塞个枕头,但……楼信现在的状态下清理……
齐暄犹豫不决,最终决定作罢。在水雾氤氲的殿内寻了张薄裯盖到楼信身上。
软榻太窄,齐暄合衣侧躺在楼信身旁,伸出长臂将覆着薄裯的人虚揽进怀中。
殿外夜色漆黑,晚风渐渐大了起来。
擢选将近,凛月城内并不太平。
前世楼信就是大约这时候在离开镇国公府的路上遭到了袭击,没能参加擢选,但沈长欢也说过楼信不会是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历来行踪不定,性别也不定,通常是星酌殿神君所青睐的修士,能得到神君乃至天道的恩赏,命格与朝野走向息息相关,但前世参与擢选的各家子弟,无人进得了殿内的挽霜秘境,星酌殿没有选中任何人,最终被推上去的未来祭司是大胤各方势力权衡下的赝品陆杳。
陆家同时出了皇后和未来祭司,一时风头无两。
今生,如果星酌殿依然没有选择任何人,齐暄打算从已经败落的凌家挑一个子弟。
凌家在数十年前出过一任祭司,之后在先帝打压下迅速败落。
睡梦中的楼信并不安稳,他着实怕了齐暄那些手段。
梦里的齐暄见到他时总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而他竟也真信了齐暄,将自己的身世与陆家计划和盘托出。
直到一天早上,他经过御花园时,听到几个修剪花枝的宫女在那谈论陛下与祝史近来走得很近,那几个宫女见到他时慌张行礼:“殿下!”
里面有个刚来的小丫头一幅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轻蔑道:“陆家和楼家都没了,他算哪门子殿下,听在紫宸殿侍候的陈公公说陛下快废后了。”
长大后的楼信不及幼时跳脱,性情大部分时候表现得极为温和,此时却顾不得许多,慌张闯进了紫宸殿,齐暄脸上没了笑意,冷冷问:“谁允你不经通传就进来的?”
楼信崩溃质问他:“你动了楼家?楼家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有必要动楼家吗?”
齐暄或许觉得根本没功夫回答他,对左右道:“皇后目无君上,无子失德,擅权乱政,即刻起剥去服制,贬为侍奴,终身入欢悦阁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