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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老子活啦(1 / 2)

高沛被这一巴掌扇懵了,一时愣是没敢再叫唤,乖乖地闭了嘴。

容云旗甩了甩手,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前面去开车。

那一瞬间的威慑过去,高沛又开始骚动,在后排扭来扭去蹭绳子,不知道容云旗怎么绑的,折腾得自己一身汗,绳子反而越缠越紧了,硬毛刺全扎进手腕里。

“操……”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仰头瘫在后座上。

绑人绑得这么熟练,姓容的私底下不会还玩s吧,高沛忿恚地想,能跟他上床的人要么是受虐狂,要么脑子有问题!

“商量商量,”他忍气吞声地说,“我不去上大学,更不想学什么狗屁电气工程,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行,”容云旗头也不回地说,“你复读吧。”

高沛脸都憋红了。

容云旗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半晌,男生说:“我可以去职校,挖掘机,美容美发,汽修,学两年就能出来挣钱,地……吴洪树待的就挺好的。”

他跟容云旗不是骂就是杠,要么就在被收拾,就没好好说过几句话,因此有些不自在,被绑在一起的手挠了挠自己手心,等着容云旗说话。

“高沛,”他从镜子里看到男人微蹙的眉,很不解似的,“你妈妈每月给你的生活费还不够花吗?”

相比一年回不来一次的高雅君,容云旗可能要更了解高沛的近况,即使这个“近”也并不是多么近。有一件事高沛不知道,他的生活费其实一直都是高雅君托容云旗按时打给他的,因此容云旗很清楚那一笔钱的数额就算是在大学都很宽裕。

他要看路,浑然不觉镜子里男生方才还涨红的脸飞快地变铁青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特别欠揍?”高沛粗声道。

“没有,”容云旗说,“因为打不过我。”

高沛气笑了。他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前面人黑发底下白皙的耳垂,脆弱的脖颈,衬衫布料勾出的匀称身体,脑子里七荤八素地在他身上实践了一连串满清酷刑,深呼吸数次,才觉得好受了点。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往外扭头,却发现这条路的方向有点不对。

“等等!!”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头毫不意外撞上了车顶,好大一声,“你带我去哪?!这不是回老头家的路!”

车身一个急刹,急得几乎凑到容云旗脸上的男生就被匡回座里。

“离我远点,吵死了!”男人嫌弃地说。

这条路是出县城的路,高沛又急又怒,被捆住的脚哐哐踢着前边驾驶座底:“你就这么把我带走?我东西都没收拾要走起码得让我回去收拾东西吧!告诉你这是活生生的绑架!犯罪!我要是现在跳车你就得背上人命,坐牢!枪毙!我跳了?我真跳了啊?!”

容云旗给他吵得火大,厉声吼回去:“你跳!有种你就跳!你不跳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高沛一狠心,咬了咬牙,又咬了咬,咬来咬去还是没狠下心,蔫蔫地把下巴搁在椅背上:“求求你了小舅舅,我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那个专业,你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放我一马行不行?”

“如果不是看在你妈的份儿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高沛的脸又扭曲了一下。

其实不怪他俩十几年了也处不来,容云旗实在不是个细腻的人,高沛从小就情绪一阵一阵的,容云旗从来没想过原因,更没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哪句话戳了小孩痛脚,只觉得没见过这么烦人的孩子,上一秒还心平气和的下一秒就翻脸,他看起来像什么很有耐心的人吗?

但这回高沛压住了没发火,忍气吞声但还是不免带了点呛:“那你别看了行吗?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行不行!”

“我妈都不管我你掺和什么,她又不是就一个儿子,你要报恩去管高泓不行吗?正好他身体不好需要照顾,人还比我听话。”

“我不管你?等哪天你混到连我都不管你了才是真的没救了。高泓和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完蛋。我管你有我的理由,不只是为了报答你妈妈。”

高沛脸上的气愤没了,但依旧很憋屈,并且在听到后面时露出了一点接近动容的复杂表情。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跟人说话的时候能少用反问句吗?”

听着真的很让人来气。

“行,”容云旗用一乙的普通话字句清晰地说,“我不管你,你就完了。”

高沛:“容云旗你大爷。”

——

春城离阳湾县不近,已经出了省,走高速大概要快十个小时,这个过程对司机来说是相当折磨人的。

高沛生无可恋地瘫在后座看外面熟悉的环境嗖嗖后退,周围逐渐变得荒凉陌生,车子开上了高速。

“我饿了。”

刚过了收费站,高沛冷不丁说。

不用怀疑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容云旗没理。

“我饿了!”他又嚎了一嗓子,“我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来得及吃就被你绑上车了,我饿是应该的,你要对我负责!”

“饿不死。”容云旗冷冷地说。

高沛继续纠缠了几个来回,见没用后又换了策略。

“我要上厕所。”

容云旗狠狠皱了下眉。

长长的一条人在整个后排上横躺着扭来扭去:“我憋不住啦!我要尿了,真的要尿了?尿在你车贷都没还完的新车上了!”

容云旗一打方向盘,车子刹在紧急停车带,拉开后座的车门,指着外边一片荒草地:“下来!尿!”

扭动的毛毛虫噤声了。

男人冷笑:“怎么,需要我帮你拉裤链吗?”

“我觉得我还能再忍忍。”高沛识相地说。

又一声冷笑。

车门嘭地甩上。

容云旗坐回驾驶座:“下个服务区还有半小时。”

“敢弄脏我的车,我就剁了它喂狗。”

高沛下意识收了收腿。

到了服务区,捆着手脚的麻绳终于被暂时解开了,他赶紧活动脚腕手腕,揉揉被磨得一道道红的皮肤,嘴里哎呦哎呦嘟囔着,悄悄分出一点余光去观察容云旗。

男人抱着胳膊盯着他,解下来的麻绳就松松地缠在他手臂上。

高沛抬了抬下巴,故意说:“看得那么严,我上厕所你也跟着好了,咱俩一个池子还能互相扶一扶。”

他如愿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什么狗叫脏了朕的耳朵”的表情。

“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容云旗警告道。

“知道了知道了,”高沛做出郁闷和不耐烦的样子,“都上高速了我还能跑回去吗?”

他转身往卫生间走,离开容云旗视线的瞬间,脸上的神色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眼角眉梢一块往上翘。

容云旗盯着男卫生间出口,没放过每一张脸。

十分钟了,高沛还没出来。

他心里从没消失过的怀疑达到了顶峰,把麻绳又在手上缠了几道,快步往男厕走。

将要进门时,恰好有另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两人撞在一起。

“对不……”

鸭舌帽底下的黑色长发拂过容云旗的手,女生的牛仔裙有点短,露着一片大腿。他愣了愣,立刻往外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女生头也没抬,步子迈得极大,对于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来说有些过于豪放。

容云旗不由得追着她看了一阵,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抬头看向厕所标识,分明就是男卫生间!

“女生”似乎料到他该反应过来了,把牛仔裤围出来的短裙拽下来,穿着运动大裤衩跳进田野里,拔足狂奔!

跑起来的风掀掉了他的帽子和假发,这哪是风,这分明奔向是自由的礼炮!

男生嚣张的狂笑清晰地传过来:“姓容的再也不见,老子活啦!!”

在高速路外边的荒地上撒丫子撵人是件相当不体面的事,容云旗不会干。

高沛了解他,所以才敢跑。

正当他向着自由的光辉猪突猛进时,一道犀利的破风声追上了他的脑袋。

高沛后脑勺被砸出了类似敲西瓜的一声,当时就有点空白,踉跄着绊了一跤,脸朝下砸进了黄土地。

摔倒之前他还在想,容云旗扔棒球棍跟带追踪的导弹发射似的,难道还是当老师扔粉笔练出来的吗!

几分钟后,越狱的逃犯再次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后座。这次不光是手脚,躯干上都绑满了,还特别紧,几乎没给高沛留下活动的余地,足以看得出容云旗冰冷的怒气。

他力道控制得很好,除了让高沛失去平衡,头上起了个包之外毫发无损,想装晕都不行。

男生哼哼唧唧的:“舅舅,绳子太紧了,磨的我腿疼,给我松一点呗,刚才就是坐车太久坐僵了想活动活动,不是要跑。”

容云旗很干脆地无视了他。

高沛拖着长腔“舅舅”“好哥哥”一通乱叫,叫了半天容云旗还是不动如山,他勉强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松快地长出了口气。

“你干嘛非要我去上大学啊?”

他被绑在身后的手抠着皮面车座:“高中三年考这点分已经能证明我没学习的天赋了,上大学也是混日子。”

“你干什么不是混日子?”容云旗不客气地说,“比起让你继续待在阳湾撒野,不如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高沛一哽,气冲冲地就想回怼,脑子里扫描了半天也没扫到足以反驳“混日子”的论据,泄气了。

他被这充满了轻蔑的话说得郁闷,然后郁闷地一闭眼,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等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还在县城那个亟待拆迁的小平房里,一翻身险些把自己塞进前后座椅之间的空隙,想伸手撑的时候手又被绑着伸不出来,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脖子都跟着使劲,才把身体拔回来。

他心有余悸地仰面躺在座位上,动了动腿脚,感觉四肢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血液不流通,麻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容云旗愣是没往后看一眼,跟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不知疲惫地开着车,对着面前车灯照出的有限距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天都黑透了,车已经下了高速,跑在国道上,打眼一看黑漆漆的,连个顺路的车都没有。

“你这是送我上学吗?这是要卖了我吧?”高沛声音里还带着没消干净的睡意。

“对,不想被拆开了卖就别跟我说话。”容云旗一向作息规律,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开车连续开了八个小时,熬得头痛欲裂,眼睛都红了。

高沛从镜子里看见那双看谁都像看垃圾的冷淡眼睛里带上疲惫的血丝,难得有了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虽然这人是很讨厌,但再怎么说容云旗也是这么多年里照看他最多的人了。

“我替你开一会呗?”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省的你老眼昏花撞路边翻了车,连累我跟你一块死。”

他驾照是这个假期考下来的,出了驾校连方向盘都没摸过,张口就要开夜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大言不惭。

容云旗本来就烦,才没精力去领悟傲娇少年迂回得公务员都猜不出来的关心,没点好脸色:“谢谢,免了,我怕你抛尸。”

高沛无能狂怒地踹了一脚前座的椅背。

他就不该犯这个贱!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心疼容云旗倒霉八辈子!

“像你这么没情商又无趣的人,肯定没女人看上你,”高沛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直到二十七了还没女朋友,真失败。”

“小子,你判断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就是有没有女朋友。”容云旗觉得好笑又幼稚。

他没打算对自己的感情状况做出解释,反问:“你整天盯着我谈不谈恋爱干什么?想早恋?”

“谁整天盯着你了?”高沛只听到了前半句,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把眼珠子抠下来都不想看见你!”

“……”那种熟悉的鸡同鸭讲的无名火感又出现了,为了不把为数不多的精力浪费在跟高沛对骂上,容云旗选择闭上嘴。

高沛在独角戏里瞪了他一阵,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多了被污蔑的愤然:“我没早恋!”

“我管你呢。”容云旗说,“你只要不杀人放火碰黄赌毒搞大女孩肚子,喜欢点正经姑娘,别给你妈妈添麻烦,其他随便。”

这小子从来就没服过容云旗的管教,他以为这么说正和高沛的意,没想到高沛跟特么受虐狂一样又不愿意了:“你凭什么不管?我偏要喜欢不正经的,偏要搞大别人肚子!”

“你爱喜欢谁喜欢谁,”

容云旗其实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气性大的人做老师等于慢性自杀,他的脾气不好主要表现为冷漠,而不是暴躁。但高沛总能莫名地激起他的火气,班里最皮的学生也没有高沛气他狠,每次跟他交流容云旗都觉得自己的寿数在减一减一:“你搞大狗肚子也跟我没关系。”

高沛根本没想自己不爽的原因,只觉得容云旗求之不得地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可恨极了,盯着他脱口而出:“你给我怀一个就跟你有关系了。”

男人甚至没顾得上这句话里生理构造常识的错误,他实实在在地气笑了,连困意和疲惫都被冲上脑门怒火烧没了,咬字清晰、掷地有声地说:“我不如给狗怀一个!”

几句话聊到最后又是脸红脖子粗,互相都觉得对方是傻逼。

为了安全,容云旗本来想找地方停车睡一会,明早起来再去学校也来得及,给高沛的胡说八道一激,精神得堪比喝了八杯美式,一边懊悔自己气昏了头跟他一块胡说,一边狂踩油门,仗着不是监控区超速一度超了二十迈,好一会儿才慢慢降下来。

高沛则蛄蛹着把头扭向椅背,脸比锅底黑。

到达学校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到三点了,容云旗随便找了个二十四小时快捷酒店办入住。

“就一间699大床房了。”前台姑娘用力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明天好多学校开学呢,早就都订完了,这间还是临时退掉的。”

“真敢要,”高沛嘟囔了一句,“我不跟你一张床!”

前台这才发现后边还有一个人,两只手被麻绳绑在前边,麻绳的另一头牵在刚才的男人手里。

前台:“……”

她两只眼睛顿时瞪大了,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晃着,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也是要开学?”

“不然呢?”容云旗用力拽了一下手里的绳子,男生没防备,被拽得一个踉跄,下巴差点磕在柜台上。

男人收获了快要凝为实质的怒目而视,视而不见地冷道:“我半夜出来遛狗吗?”

他把两人的身份证推过去:“就这间。”

“你还拿了我身份证!”高沛叫,“准备得真够齐全的。”

身份证上姓不一样,是亲属的可能性不大。前台姑娘的眼神更奇怪了。

她暗自酌量着需不需要给这个一看就不情愿的男生报个警,不过从体型来看这俩指不定谁吃亏。

……不会她也是他们py的一环吧?

还没思考出结论,容云旗敲了敲桌子:“办好了吗?”

“好了!”她赶紧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过去。

还是不多管闲事了。

男人收好东西,完全不考虑高沛情不情愿,头也不回地拽着绳子。

哎,不对。高沛忽然想到:“你怎么不带我去你家?你不是在这儿工作吗?”

“你也配?”容云旗干脆地说。

高沛:“……”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高沛一时不知从何骂起。

“别是家里藏人了吧,”他嘲讽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正好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奇葩看得上你。”

容云旗看小丑似的地一挑唇,没说话。

高沛想跟他拧,又觉得前台姐姐的眼神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到底是半推半就不情不愿地被麻绳拖走了。

毕竟是最贵的一间,房间环境不错,床也够大。

“能解开了吧?”高沛晃晃手腕,“我要洗澡。”

容云旗应该是懒得再跟他斗智斗勇了,绳子解下来,高沛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一路的问题:“你这结到底怎么打的?”

容云旗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警用的。”

高沛“哈!”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我没带衣服。”他说。

容云旗把拖着的旅行箱推给他。

高沛一翻,不仅有他惯穿的衣服,甚至还带了内裤。他没太仔细翻,不过基本的生活用品大概都有了。

“准备得也太全了。”他又嘀咕了一句。

箱子中间的隔层里有几张硬质的卡片,高沛掏出来,是两张银行卡。

“尾号98那张是学费,生活费会按月打到59那张,每月比高中多两千。”容云旗坐到了沙发上,撑着眉头闭上眼睛,“你以前那张卡的上的余额我划到生活费的卡里了。”

他稍顿:“你还挺能攒。”

高沛不大高兴:“你怎么知道我那张卡的?我妈告诉你的?”

容云旗有一会儿没说话。

“嗯。”他点了下头。

高沛没感觉到他的停顿,反正容云旗一直是这个又装又端的鬼样子。他低头看着那两张卡,问:“那我以后的生活费还是她给?”

“你要是不愿意要也可以自力更生,”容云旗说,“但我对你的独立能力持保留态度。”

高沛居然没跳脚。

容云旗又把眼睛睁开了,视线落在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身上,睫毛安静地垂下来,挡住一半眸光,把这双过于有锋芒的眼睛柔化了不少。

“等天亮了,你可以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他轻声说。

高沛回过神,把卡随手塞回去,拿了衣服站起来,面上都是无所谓:“有什么好打的。”

他进了浴室,容云旗困得眼睛疼,刚想合上眼皮,就听见一声国骂。

高沛衣服脱了一半往外看,毫无阻碍地看见那张大床,才发现浴室玻璃居然是透明的。

这个角度容云旗稍微一偏脸就能跟动物园看猴似的全方位观赏他洗澡。

“这玩意谁设计的,”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声,“住大床房的又不他妈全是来打炮的。”

他憋了憋,探出头:“喂……”

“怕看?”男人浓长的眼睫懒懒地挑起一边。

高沛奇怪的胜负欲又起来了,他冷笑一声:“怕你自卑不敢看。”

容云旗笑了,摆了摆手。

这个澡洗得飞快,高沛全程背对着外面,总感觉如芒在背,忍不住故作不经意地频繁检查自己身材,假期几乎天天训练,肌肉还是很明显,他放心了。

外边只开了暖黄的小灯,等他穿好衣服出来,才发现容云旗压根没在看,他好像窝在沙发里撑着头睡着了。

高沛一时间简直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尴尬和庆幸对半开,中间还用莫名其妙的遗憾塞了塞缝。

他赶紧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感受甩没,上前去想把容云旗拍醒。

如果不是怂,他其实是想踹醒他的。

但是走得近了,容云旗的脸被灯光浅浅地铺了一层釉,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高沛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他看,他不解地想:一个大老爷们儿,脸上怎么连个毛孔都没有?高中那些天天擦粉的小姑娘都没他皮肤好。

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容云旗顶着那张死人脸一丝不苟地往脸上贴面膜的画面,一时不察笑出了声,把沙发里的男人吵醒了。

高沛笑完就对上他清明得像没睡着过的眼睛,“哎!”地叫了一声往后一跳:“你醒了怎么不说啊!”

容云旗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大脸中邪了似的嘿嘿笑,觉得自己才是该报警的那个。

他不想评价这贼喊捉贼的行为,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让让。”

高沛傻子似的盯着容云旗从另一个包里拿了衣服,往浴室走。

“你也洗?”他问。

容云旗手放在门把手上,被他蠢得想叹气:“这浴室你包了?”

高沛嗖一下扭过了头:“不说了让你少用反问句!”

“我答应了吗?”容云旗随口说。

高沛跟墙面面相觑了一阵,忽然想到了那面君子袒蛋蛋的透明大玻璃,又把头扭回来了,幸灾乐祸地等着评价狗男人的身材。

容云旗在里面打量了一下,隔着玻璃跟他对上视线,似笑非笑地抬手摸了一下玻璃旁边的某处。

于是那面玻璃就在高沛越来越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慢慢变成了不透明的磨砂材质。

“你大爷!”

零散的两声笑从玻璃后面透过来,嘲讽效果拉满。

高沛盯着玻璃,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在晃。他充满报复意味地占据了大床的正中,以容云旗的龟毛程度肯定不会愿意挤床边。

一段时间过后,浴室的水声停了。

高沛闭着眼睛装睡,打算就算容云旗叫他也装听不见。

脚步声没有一点停顿地绕过床边,很快安静了。

高沛等不到他出声,睁开眼,看见他又回了沙发上。

可能是真的困极了,连端都不端了,没什么型款地窝在里面,长腿委屈地搭在沙发边缘,就用这个有点别扭的姿势睡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高沛天生火气旺都觉得有点凉,何况容云旗这个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人,他甚至连头发都没完全吹干。

“冻不死你!”高沛小声说。

他一裹被子扭头背对着沙发。

空气里只有灯光的颗粒在安静地流淌,唯一的动静是内嵌式空调呼呼的冷气。

床上的男生又猛地坐起来了,用提刀砍人的姿势把被子拎起来,下床扔在沙发上。

容云旗皱了皱眉,没醒。

高沛黑着脸站了一会,伸手把被子在他身上盖好了。

我不是怕他冷,高沛在心里说,是他病了我没法跟我妈交代!

他打了个哈欠,重新摸回了床上。

高沛睡得并不踏实,做梦做得乱七八糟,一晚上都在被穿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鬼拎着棒球棍撵着跑,边跑边喊负心汉逼我堕胎还我命来,吓得他极速狂奔,嗷嗷解释姐姐不是我。跑了一晚上,眼见就要跑出去了,女鬼突然不讲武德发动玄学闪现贴脸开大,高沛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女鬼把棒球棍一扔,拨拉开前面的头发,阴气森森地问他:你看看我是谁——

“操!!!”高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吼一声。

卫生间里紧跟着稀里哗啦一顿响,像有东西被拐掉了。

差点把牙膏咽下去的容云旗匆匆漱了口,伸出头怒道:“大早上的喊什么!再让我听见你操一次给你头拧下来塞胃里!”

高沛堪称惊恐地盯着他的脸,足足盯了好几秒,盯得容云旗拳头越来越痒,才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舅舅,洗漱哪?”

容云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给他一个白眼:“起床,报道!”

这小子一直都很有病,容云旗知道,但他今天实在病得不轻,病得让容云旗难以忍受。

在地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拍高沛的肩膀,“待会你先领完军训用品,然后我陪你去超市看看,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买……你瞪我干啥?”

“别碰我。”高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不碰就不碰,”小眼镜缩了缩脖子,怂怂地低声嘀咕,“大姑娘小媳妇吗还不让碰。”

高沛把箱子踢到坏了的床旁边,使劲一拉门儿扭头往外走,没理会李元方在身后嚷嚷什么。

径直走到洗漱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洗手虽然小眼镜摸的是肩膀但是总不能当场脱衣服洗澡,说起来这破地方真有浴室吗不会他妈的是大澡堂吧?

操!高沛恶狠狠地拧开水龙头,老子不干净了!

水龙头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吱吱响了半天,一滴水没掉下来。

原来人在事情荒唐到一定地步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他微笑着把水龙头拧回去。

呵,打雷不下雨,咬人的狗不叫。

用没接到水的手打开手机,连翻通话记录的耐心也没有,一个数一个数地用力摁下一串号码,拨通。

等待音响了半分钟,在临近挂断的时候被接起来。

“你最好有事。”男人阴森森地说。

“我要退、学。”高沛一字一顿地说。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随后一声冷笑:“做梦去吧。”

啪叽。

嘟、嘟、嘟。

高沛深吸一口气,能伸能缩地再打过去:“我跟这鬼地方八字犯冲……”

啪叽。

再打。

“过不了几天就香消玉殒……”

啪叽。

深呼吸,深呼吸,再打。

他猛吸一口,对着手机发出亲切问候:“容云旗我操你大爷!!!”

啪叽。

嘟、嘟、嘟。

把手机调成静音,刚想扔到一边,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你没完了是吧?”

“什么?”陈颂摸不着头脑,“我干啥了又?”

“……”容云旗闭眼捏了捏眉心,“没事,我看错了。”

“怎么怎么?”陈颂兴致勃勃地追问,“我们队长跟嫂子吵架的时候也这个语气,你有情况?”

懒得理他:“什么屁,快放。”

陈颂一啧声:“你一人民教师,祖国花园里的辛勤园丁,说话这么粗俗呢。”

人民教师彬彬有礼地说:“请放。”

陈颂鹅鹅鹅地笑了一阵:“晚上出来玩耍不,我休班!”

“刚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到家没一个小时,你嫌我命太长了是吗?”

他哎呀一声:“玩耍而已正好放松了,本来今天也没打算让你喝酒,去凑个数斗地主打麻将,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容云旗回答得很干脆:“不去。”

“给你介绍妹子,整个交警大队数一数二的,长得漂亮人也拔尖,我上回贴你罚单被你踹的时候她看见了,一直想让我牵个线认识认识呢。”

不提还好,一提罚单容云旗就来气。那次本来是陈颂有事叫他送一程,他过去等陈颂下班,不知道那地儿不能停车,停下还没两分钟,这王八犊子一脸正气地过来,啪一张罚单贴前窗了。

他冷冷道:“驳回,退朝。”

“哎哎,”陈颂连忙提高声音,“那我咋跟我同事说啊,说你暂时没这个意思?”

“随便,说我不喜欢女的都行。”

陈颂笑骂:“贫自己都这么狠,行,我跟她说清楚。”

“你真不出来啊?就咱俩呢?”

“祖宗,”容云旗叹了口气,“我下周一公开课。”

还剩一天,他连教案都还没写完。

“好吧好吧,”陈颂遗憾,“不打扰你了,接着补作业吧园丁。”

挂了电话,他捏起备课本,拿笔翻开。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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