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将此暗杀者就地擒拿!”
掷地有声的磁性迷人嗓音下,却是让人感到冰冷的语气。卡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这么不由分说的让人将自己钳制的压在地上,像是押解刑犯一般。他想要挣扎,可一双胳膊却被两名士兵一样的人死死按着。迎面扑鼻让人感到无力的alpha信息素使他感到浑身无力,卡维不喜欢三性中alpha肆意善用自身的气息压制,可说来也奇怪,国际人种协会早在四十年前就禁止了这种信息素压制的行为。而放眼眼下的这群alpha,他们不仅粗蛮,衣着也格外复古,但又十分华丽……
卡维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个什么地方?难道是空间穿梭了?还是自己摔到了脑袋,实则现在是自己的梦境?但,他细想了后面一种可能性好似又不太合理,方才差点淹死,若是梦境的话自己分明早就清醒了。
“喂!你们是谁啊!!快放开我!放开!!”
他挣扎着,又艰难的抬起头想要看向眼前方才把自己从水里捞上来的男人。可下一秒头也被按在了地上。脸颊挤在石板地上蹭的生疼。他咬紧牙关,气的跳脚。如若不是被人钳制着动作,眼前但凡有一杆狼牙棒他都能扛起来朝面前的始作俑者抡去。
“我干了什么你们就觉得我是暗杀者了!还有没有天理了?随随便便给人扣大帽子……”
被人这么按在地上连头都动不了,卡维气的只能扭动,像个虫子一样不停蠕动身子。而眼前那男子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只见他把滴答着水珠的披风就这么脱下扔在地上。卡维心细,尽管是眼下这有些危机的情形,他依然注意到那件披风上重工刺绣的孔雀翎纹样,技法上有些远古。并且他还关注到这件衣服上并没有丝毫现代纺织工业的痕迹。
比方说现代衣物会用到工业缝纫机车边,两片布料拼合在一起也有整齐的接口缝。卡维虽然是妙论学院主攻建筑设计,但毕业后为了增加知识面,对各种事物都有过大体的了解,对身边事事物物也观察入微。他内心闪过一丝愕然,但接下来却感到身体被士兵粗暴的拖拽。而直到这时,他亦是意识到,明明在去抢修地基时自己是身穿长袖亚麻衬衫与工装裤和远行靴的,但此时此刻,自己身上却挂着一条湿漉漉的白色长袍子。那袍子的形制袒胸露背的,两条胳膊也光溜溜的毫无任何遮挡,甚至袍子是两侧高开叉,双腿就这么露在外侧。
可以说是与什么都不穿毫无区别的一种穿法了!
腿上因方才被男人扔到石岸上被擦破,走路时传来火辣辣的疼。卡维咬紧牙关,他还并不晓得此地是何处,但被人钳制双手押送到不知何地时,一路上他观察过——入目所见的所有装饰,以及建筑的风格都可用【极尽奢华】、甚至【雕梁画栋】来形容。
犹如许多历史遗迹,古代宫殿的建筑一般,可那些古代建筑就算保存到了现代也不免沾染横跨时间的尘埃。但此地颇为高端大气,甚至可称得上焕然一新!卡维抿了抿唇,他的意识感到十分脆弱,脑子里有了些许猜想但他不敢肯定。
这时他被押送到一间差不多五六十平的开阔式“小房间”里,看那样子像是个更衣休息间,方才救了自己,又无礼的声称自己是【暗杀者】的那个男人早早在房间里等着他。只不过不同于方才穿戴整齐,他此刻将湿漉漉的衣服尽数脱去,上身赤裸,腰间围了一条布巾。卡维走进屋子时正巧撞见对方背对着自己。那身精壮又蓬勃有力的肌肉在屋内昏暗的烛光下透露出一种热烈的活力。卡维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一边心里默念【非礼勿视】,一边别开了视线强制自己不去看那眼前美好的风景。
男人的身姿矫健,宽肩窄腰,带着一种充满力量感的蓄势待发。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将一条金腰带缠在腰间,上身又虚掩的披了一件白披风。卡维干渴的咽了口唾沫,眼睛时不时游离的往眼前男人的身上飘去,心跳加快了几分后竟是没崩住自己的矜持,带着一股腼腆的花香调的信息素也缓缓的开始在空气中蔓延。他为了掩饰尴尬,张口便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非法绑架罪这是在犯法!我的律师能让你分分钟赔的倾家荡产!!”
“律师?那是什么……”
男人微微蹙眉,似是对卡维的话语感到不解又烦躁。伸手捏了捏人中,这时擒拿卡维的一员士兵说道:“王,此人想必是个疯子,不如就地斩杀!”
“不急,他穿着神庙的衣服,能出现在海瑟姆宫想必并非偶然……”
“您的意思是……”
“听闻废王阿扎尔被流放到了阿如后,王都依然存在着他旧日的爪牙。甚至于圣子大人的神庙里,听闻也在调查每一个神侍。”
阿…阿扎尔?那是谁?!什么圣子?那是什么?
士兵却闻言后恍然大悟,继而看卡维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与提防。
“不过,阿扎尔精明一世,就算想送人来海瑟姆宫,也不该是这般咋咋呼呼。”
“你骂谁呢!你礼貌吗你?!”卡维一听这讽刺之语,当即更不开心了,接着又暴躁的埋怨:“诶我说,这到底是哪里,你们又是谁啊?!”
说罢,被称呼为【王】的男人随即一歪头,有几分好奇的看向卡维:“哦?你连这里是哪,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又为何会出现在本王的浴池之中?”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还问你小子!卡维内心狂吼,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心里有个猜想,但此时此刻却不敢真正的接受。更不可能直白的说出来,卡维自知没理,只能咬了咬唇,只是这副有些挫败的样子被眼前的王尽收眼底后,对方却显得有几分玩味。从方才起便一板正经,但此时此刻那双薄唇却微微勾起:“怎么?说不出来么?本王以为你还有几分胆量,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真实。”
王说罢,挥一挥手:“拉下去,就地斩……”
话说到一半,就在宣判卡维生死的那一刻,这时,突然从房间的珠帘外传来其余人走来的脚步声。
“王,圣子派了使者前来。”
“哦?”
他带着疑问句的声音极为好听,此刻单手撑着脸侧,修长的食指滑到唇边一下下轻点唇角。“这个节骨眼上圣子大人派人前来,不会是又有什么新的启示罢?”
卡维听得云里雾里,圣子?宗教领袖吗?只见王摆了摆手,钳制卡维的士兵退到房间的一侧。半晌过后,卡维只听外面传来类似铃铛,又好像是金属饰物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年轻的王微微眯起眼睛,只见面前的珠帘被人撩起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色披风与长袍的黑发少年。这里的人尽是着装远古,卡维现下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是在被流沙冲走的那一瞬间,犹如魔法一般的穿越到了别的时空!
一身黑的男子身形与王比起来,可以说矮了一大截,若非是他带着的面纱下忽然露出的喉结,卡维甚至一瞬间以为眼前的人是个姑娘。“艾尔海森!”来者十分不善,张口便唤王的真名,士兵们显然对此不是很满意,但又无法反驳的是黑袍少年确实拥有能与王平起平坐的地位。而这名少年的身边,亦是带着一群士兵,且这些人身穿黑色的铠甲,与王宫里的士兵呈鲜明的对比,瞧着一个个威武肃杀,十分的不好惹。
“圣使屈尊降贵前往本王小小宫殿,难道又是圣子大人有什么新的指示不成?”
那黑袍黑面纱的圣使看了眼一侧的卡维,后又转头对年轻的王,艾尔海森说道:“我是为了他来的。”
突然被cue,卡维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是如何牵扯到自己的。
“你们都退下,吾有话要与王单独说。”圣使一声令下,在场的一些王宫士兵面面相觑。卡维还想等着情势会如何发展,眼下却被人遣出了那间屋子。
被带到了屋外,黑甲士兵则迅速将卡维团团围住,做保护姿态。这让卡维也一下子没了笃定。
这一场大热闹下来,也没闹出个结果。艾尔海森看着屋内仅有的另一人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黑色面纱之上那一双眼。四目相对了稍许,半晌二人也未置一词。然而沉默许久,只见方才站的笔直的黑袍圣使,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卷轴递到了艾尔海森面前。
……
屋外,等待了得有一刻钟的时间后黑袍圣使才缓缓从屋子里撩开珠帘走出。他只是默默抬眼看了看卡维,最终无言的摇了摇头离去。而卡维也在黑甲士兵的带领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渡过了生死劫,捞回了一条小命。
——
终于,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后就算身上裹着的这块布湿漉漉的,卡维也觉得轻松很多。走出宫殿的那一刻,室外刺目的阳光晒得他一时间睁不开眼。伸手挡了挡烈日,待眼际适应了室外的强光,把挡在额头附近的手松开时入目的景色让卡维为之一振。
若说此前他一直在戈壁做工程,看到的尽是黄沙漫天,那么此时此刻眼前绿意盎然,繁华壮丽的古代大都市建筑群便犹如天作。原本以现代人的认知,认为古人兴许没有一定的技术与人力的情况下对于城市的建设也兴许是十分简陋。
但其实不然,眼下的这座都城,可谓用【超前于时代】来形容了。
方才一路上,身前的那位黑袍圣使一言不发。直到出了这王宫,他才愠怒的转过身扯下面纱。卡维一惊,而出到室外后风大,方才摘下来的面纱一个没拿稳随风便被吹飞了。黑袍人也不在乎。他怔怔的看着卡维。而卡维亦是打量着他……其实眼前伫立着的是一位面相雌雄莫辨的少年,长得很好看,甚至可以用貌美无边来形容。
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五官皆是精致秀气。而在这烈日当头的热带国家,对方的皮肤极好,像是养在温室的花,但瞧着他那坚毅又傲慢的眼神,又像是傲慢的狐。
“你才回到王都,怎么可以肆意乱跑。神侍的本职工作是待在神庙里,你现在还不是能进海瑟姆王宫的时候。”
海瑟姆,海瑟姆……这个名号怎么这么熟悉呢?
haitha,海森……艾尔海森???
等等,这不就是布耶尔墓葬群发现的那处王墓里记载的暴君的名字吗?!!
卡维一怔,接着眼前的圣使一边走一边说。“神庙现在人手稀缺,若非万不得已,不会把你召回。卡维……你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万万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糊涂了!我能用特权将你从王宫保出来,但是艾尔海森生性多疑……”
难道,方才这个当仁不让,扬言自己是暗杀者,还要就地斩杀自己的王,竟是被安葬在布耶尔墓葬群中的那位暴君!
卡维激动的想要发抖,面前圣使的话十分也只听了个六七分。他尽管心思五味杂陈,惊愕与恐惧争分夺秒的在他的脑内掌控主导权,但意志力告诉他,如果此时此刻控制不好情绪,会被眼前的人看穿。眼前的圣使连他的名字都晓得,显然自己是借身还魂了!现在可万万不能露出自己对情况一无所知的端倪啊!
“圣使,……我,我知道了。”他回答的支支吾吾。这时面前的少年竟是噗嗤一笑,转过身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吓傻了?不是以前都叫我提纳里的吗?”
少年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一反方才教训卡维时的严肃,二人站在海瑟姆宫附近高耸的城墙上,此刻风吹得少年黑发凌乱,而长直的黑发下,卡维瞧见他两鬓垂下两缕草绿异色的发辫。
提纳里,提纳里。提纳里……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
等等。
提纳里!!!
卡维的大脑自穿越过来后便感到一直在超负荷运转,而听到眼前这位圣使道出名字时,他从起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大脑登时像是检索到了什么信息量庞大的关键词!
他此时大吃一……不不不,不能用这个词,应该说是他此刻已经是被惊吓到的地步了。
不过这惊吓的由头也说来话长。此时此刻他应该是穿越到了六千年前的古须弥文明,而在他没穿越之前的21世纪,s国对古须弥的认识也仅限于目前考古队发现的一些陵寝与遗址。而在卡维30年人生的记忆中,他犹然记得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s国曾出过一起轰动一时的考古新闻。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一件事了,当年一支由多国组成的考古队,打着制作考古系列电视节目的幌子进入了当时还被称之为【死亡枯地】的苏梅大沙漠。这一行可谓披荆斩棘九死一生,而他们动辄许多银钱人力,最终深入苏梅沙漠腹地,在被誉为世界第一大死亡禁域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宏伟的三角金子塔陵寝。
虽然那支考古队最后在电视节目播出后,被人爆出队伍里许多所谓的【考古学者】其实是盗墓出身,节目中对古墓的拍摄也只是片面的,实则那些人在当时探险时搜刮了许许多多宝贝,事后高价流入文物拍卖市场。
但是,这一次发现却是举世轰动。那群盗墓贼所发现的宏伟金字塔,在几年后被真正的历史学家们故地重游,在做出一系列抢救性发掘保护后,将此金字塔命名为赫尔努比斯之墓,墓主乃是古须弥多国分裂,列王纷争时期一小国国主之墓。年代距21世纪也有6000多年,似乎与布耶尔大墓葬群为前后差不多的时期。
而这国主墓中对王朝的记载极少,对他自己功绩的记载也微乎其微。王国似乎第一任国主在去世后,第二任国主便主动与邻国结盟,建立了新的国度。
只是这赫尔努比斯之墓中最有意思的,便是里面有着许许多多关于国主王妃的画像以及雕像。甚至于王妃的首饰,用品都被极尽细心的保存了起来;可以说虽然是国主墓,但里面却充满了国主对自己王妃的偏爱。
而卡维印象很深,当年那群盗墓贼在赫尔努比斯之墓中并未顺走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原因是墓室结构设计上很是巧妙,最珍贵的宝贝都被收在了运用特殊机关封闭的密室中。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考古队,设备器材十分落后,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得以打开那些密室。后面赫尔努比斯之墓的墓室建筑结构被顶尖的工程师们解析后,还被写进了妙论学院历史建筑工程课的教科书中。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那座赫尔努比斯之墓曾中出土过一块堪称无价之宝的金碑,上面细密的镌刻着与那个古代封建世界相斥,国主与其王妃真挚而美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王妃的名字便是【提纳里】。卡维在多年后上学,还从历史老师口中听说,当年金碑的译文被发布后,同年s国有很多oga新生儿都被取名为提纳里,寓意未来能有一段美好幸福的婚姻生活。
当然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情。
只是此时此刻,卡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笑盈盈的提纳里,内心不断琢磨,有没有可能在历史上【提纳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名字?有很多人是重名的,自己见到的这个提纳里,兴许并非赫尔努比斯之墓里安葬的那位提纳里王妃。
但是,他马上忆起赫尔努比斯之墓的考据也是六千多年前。如果自己果真穿越到了布耶尔王朝时期的话,那么很有可能——
眼前伫立着的,便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
“怎么不说话了?现在才知道害怕了?笨!卡维,你小时候也咋咋呼呼的,长大了可不能这么迷糊了。”提纳里笑笑,然而他教训管教训,却还是带着几分宠溺的先是瞧了瞧卡维的额头,又伸手牵住了卡维的手,拉着他往神庙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卡维一怔,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为了避免提纳里多心,他尽量装的自然一些,与人一起踏上前往高处神庙的台阶。
……
之后的日子,卡维没有到处乱跑。倒是提纳里经常回来找他,他将卡维安置在一个类似神庙工作人员的宿舍里,而提纳里的住处也在此,二人每天大多数时候都会在一起。而日子过得非常清闲,他也在冥冥之中,获取了许多关于他自己,和这个王朝的故事……
布耶尔王朝。延续前赤王朝的统治,在赤王朝覆灭的大沙暴中,大批贵族与人民从阿如都城退居原本是雨林与沙漠交界地的喀万都城,在此地建立了新朝,新王城,亦是拥立了新领袖。
而这一朝代时期,信仰与统治分庭抗礼,双权对立。信仰是为在赤王朝后期崛起的雨林宗教圣树教,信奉雨林巨树神能带给布耶尔子民福泽。而统治则被称之为‘王’,对国家内政,财务与建设起到领袖作用。
但实际上,在王城之中圣树教的影响力与民望更高,圣树教的领袖一脉是为【圣子】。圣子的选择十分玄学,好似并非以血脉相承,而是在上一任圣子仙逝后,圣树的神谕会指引神庙的圣使寻找到下一任圣子。而且很神奇的是,每一任圣子都是长不大的小女孩,并且她们似乎像先知一般,能够预言自身所在方圆百里地域未来能发生的事情。
因着圣树教圣子预言未来的能力与超群的智慧,以及圣树教涵盖对医学以及艺术、祭祀、文化的推崇。所以信仰在这个朝代比之统治阶级更有威望。神庙圣子也可以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国家最高统治者,而【王】,更像是摄政王——空有权利,但是却并没有至高的地位。
在穿越到了这个古代世界没几天,卡维现下占据的这具身躯的记忆便也一点点随着梦境流入他的脑海之中。
卡维自己,在这个王朝中算是出身于一户小有财富的贵族阶级家庭。而布耶尔王朝的文化中,贵族出身的oga们会在十岁的年纪被送往各地的圣树教神庙中,由教内圣使们进行培养与教导。他们需要在发情期到来前充分学习医疗、历史、文学;以及一些更实用的,例如缝纫、刺绣、绘画、歌唱、或是舞蹈。总之学科分类极多也广,虽然并不需要样样精通,但是必须要有所了解。
而他们这样拼命的理由,便是学成后这段学习经历能方便他们嫁到更有权势的夫家中去。
这是属于旧时代oga们的悲哀,他们的一切努力基本上都是为了将自己奉献给一位可以赖以生存的alpha丈夫。卡维的原身也是这一众贵族oga们的一员,他的家来自于雨林的东方道成林;与王都圣树教大圣使提纳里是大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只是在他们二人十岁大的时候,提纳里因天资过人,被现任圣子大人亲选为圣使替补,两个好朋友从此便分道扬镳——一个留在道成林,一个远赴王都。
而此次将卡维接来王都,其实意义重大。自现任摄政王艾尔海森继位王上的位置已经过去了快六年,这六年王上虽然颇有功绩,但却一直并未选妃婚配。王都的贵族们蠢蠢欲动,欲让向艾尔海森推举自家的孩子,从而结为党羽。这些贵族们的心思圣子大人看在眼里,而因着六年前的一场国中内战,导致圣树教现下必须对摄政王一派加以提防。
而摄政王身边妻室的位置,便显得尤为重要,不可以将监视他的这一主动权交给同为统治阶级的贵族们。
卡维便是大圣使提纳里向圣子大人推举的一员。然而大圣使并不止提纳里一人,所以人选也并不只有卡维一个。可从目前看来,唯一一个与摄政王艾尔海森有了近距离接触的人便只有卡维。
那天卡维“勇闯”海瑟姆宫并且与艾尔海森王上英勇对峙的事迹在之后传到了生子与其他大圣使的耳中。当然众说纷纭,各有褒贬,可不得不承认的便是卡维此举十分欠考虑,尽管提纳里已经竭尽全力的为卡维讨说法,声称这是他【另辟蹊径】接近摄政王的法子。
当然,这些评价,提纳里虽与卡维说,但后者也全不在意。说白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便是要作为神庙的一个细作待在王宫中,时刻把王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神庙,让神庙对摄政王加以制衡。只是在卡维看来,圣子与圣使们都有些太过天真,因为布耶尔王朝这种两权对立的表象看上去非常了不起,但细细琢磨——神庙的人员构成多为旧时代手无缚鸡之力的oga,很得民心但他们的极限也仅仅只是如此,他们没有硬实力,比如说军队……虽然圣树教有一支全心终于圣子的赫尔努比斯军团,可碍于人少,虽然精锐,但并不成气候。
不过,卡维突然想起……这支赫尔努比斯军团的大将军,一个名叫赛诺的沙漠阿如人,经常围在提纳里身边转悠。卡维这几天时而猜测这人……该不会就是赫尔努比斯之墓中被安葬的国主吧?
在没有时钟以及任何现代高科技产品的古代世界,时间过的就很漫长,卡维经常会陷入漫无目的的无聊之中。这些古人的作息很早,天一亮就会起床,天一黑就睡下。一日的伊始,从睁开眼那一刻起就其他神侍就会穿戴整齐的前往神庙礼拜,接着,不需要到学校上课的神侍们就要去各种类似于【社会慈善机构】的设施中任职——比如圣树教创立的平民学校,医院,还有农耕和工匠设施。短短过去几日,卡维也算大概摸清楚了这个国家的一些基本情况,也不愁露馅儿。
摄政王与宗教的分工,目前来讲可以说是达到了一种平衡。他们各自之间的分工非常明确,实际上也互不干涉。然而据说在现任王上继任之前,国内曾经发生过一起声势浩大的内乱。那时的统治阶级妄图打破这种两权局势,将圣树教牢牢地捏在手心掌控。那时的民间人心惶惶,奴隶制与人口贩卖猖獗;国内的怨气在积攒到了一定峰值后便爆发了内乱。而那时引领民众揭竿而起的领袖便是现任统治者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出身赤王朝旧贵族世家,年轻时为了躲避国内对赤王余孽的追杀而逃离到了东方大国璃月。他曾在璃月有过很长一段求学生涯,在回到须弥后,隐姓埋名的蛰伏在前任废王麾下任职书记官,并广交贤人义士,一手促成了这一场民间起义。
他的成王之路,虽然源于平民的拥立,但也止步于此。在普罗大众曾被前任废王伤害的暴政重伤的历史前提下,已经登上统治阶级位置的艾尔海森,便不如一直秉持仁政的圣树教那般有威信。甚至于尽管艾尔海森在登基后废黜奴隶制,努力扶持经济与民生安平,六年的统治可谓功绩赫赫,但大多平民阶级对于涉政贵族的看法依旧是相对消极的。
休息了数日后,有一天提纳里提议卡维可以去神庙塔的藏书室看看。
“虽然只有圣使才能进,但圣子大人允许你进入,想必有她的选择吧。”
今日一见,提纳里又是身穿一袭白色的长袍裙子,脖子上的金饰和鬓边别着的鲜花让他整个人瞧着更加明丽,也更加的雌雄莫辨。如此俊俏的美少年应该说就算是营养过剩的21世纪也是非常少见。卡维一时间看呆了,还丝毫不客气的指了指提纳里鬓边的花朵:“你今天可真好看啊。”
这话一说出口,倒是让一直跟在提纳里身后,那个带着狼头帽子的赫尔努比斯将军不高兴了,他带着几分敌意的看向卡维。这些日子除了入夜回住处休息,这个赛诺一直喜欢跟在提纳里屁股后面。卡维被他这冰冷的眼神瞪了一眼,倒也不怂,他反之回以一个白眼,接着又伸手勾上提纳里的肩膀,二人举止亲密的把赛诺甩在身后,走进了藏书阁。
“赛诺,你去大殿守着吧,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很安全。”提纳里在进门前,淡淡的对赛诺道。
听提纳里如此口气,一向没好脸色的赛诺将军竟也听话的点点头,提枪离去。提纳里面对他时并没有向着卡维时的友好,兴许是因为两人都是oga,而赛诺是个alpha?待人走后,提纳里从手腕上套着的布袋里掏出一枚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方掌心大小的精致金盒子。
“神庙的神侍,圣使大多都是欧米伽和贝塔,他们赫尔努比斯军除非是每月的礼拜日,其余时间是不被允许踏足这里的。你以后如果有不舒服就在发热的地方涂这个。要是感觉药膏也没有用就尽早来神庙,会有医者为你调制抑制热潮的汤药。”
两人接着走入藏书库,卡维转移了话题,问:“你不喜欢赛诺吗?”
提纳里眼神有一瞬的失神,说:“赛诺……几年前他还是沙漠的流民,我在阿如村附近救下他,他没有家,没有过去,就做主把他带回了王都。之后艾尔海森见他颇有能力,便将他任命为将军。”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燃一支蜡烛,让昏暗的藏书库内变得有些许明亮。藏书库很大,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书籍,甚至是地上还散落着许多;而且并不止一层,中间的螺旋梯通向二楼和三楼,上面还有更多的读物。卡维随手拿出一本,也不过就这么顺势一翻,竟是发现里面的文字自己居然看得懂!
好吧,身为穿越者,平白穿越后获得的一项特殊技能吗?
“赛诺直到现在……也不太爱看这些书。”提纳里默默地看着眼下沾染了灰尘的读本,神情似是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婉。他叹了口气,又伸手掸了掸身上沾染的灰尘……如此沉默但又恬静的样子,在藏书阁暖黄的烛光下,显得他整个人似是带着几分神行的圣洁感。
卡维十分爱美,亦是钟情于美丽之物。提纳里如此,尽管对方是oga,却让他心生几分欣赏。当然也笃定,赛诺与提纳里间,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情愫在。
要不要撮合一下呢?卡维有些玩味的想到。
“这里的藏书其实也不多,海瑟姆宫殿里的藏书才真正的多。只是神庙里的人,大多不敢进海瑟姆宫。”
卡维会意,微微一笑单手叉腰看向提纳里:“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吧?”
“你倒是通透。这都能猜得到。”提纳里点了点卡维的鼻尖,就像两人小时候那般;他虽然生的矮,但却比卡维还年长,遂总是有种兄长气度。
卡维已经猜到提纳里话里的别意,这终究是个封建时代,三性之间的对冲关系,以及不平等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oga自身处于弱势的无奈,以及在局限性的社会包容下,却独独属于他们能掌控的权利……
而这时提纳里在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定定的看向卡维。他组织了半晌语言,小心翼翼地说:
“艾尔海森王希望你能先屈尊,以侍妃的身份先入海瑟姆宫。”
…………海瑟姆宫硕大的石拱门前,身穿红色披风的士兵手持长枪,冠冕堂皇的站在王宫外天井边义正言辞着……
【王宫时时刻刻有士兵驻守,无事,还请侍妃不要擅自离宫。】
王宫侍卫长的声音依稀撞过所有立柱,缥缈的传到此刻在宫内散步的艾尔海森耳中。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不远处天井射下的日光,缓缓走向光线最明媚的方向。
【侍妃还请牢记,进了海瑟姆宫,就算是神庙的神侍也必须守王宫的规……喂,你有没有听我说?!!!】
侍卫长并不是暴躁之人,然而此时此刻毫无礼法的口气也让艾尔海森心中一凛。他微微蹙眉,走到声源附近的立柱旁,侧身靠着歪头打量——只见王宫大殿门前的天井池边,伫立着侍卫长以及那一身华丽纱裙的金发侍妃。
这是神庙为他【亲自甄选】,作为妻室而言绝佳的人选,出身与教养皆为人上人,容貌姿色更是绝世无双……
神侍的衣着,通常不论男女都是通身的白裙与洁白的纱质披风。手腕脚腕佩戴金饰,脖子上扣带金色的项圈以遮挡部分oga的腺体,而头上则围带金色的额饰与白面纱。
有时偶尔,还会有头巾,只是这些年年轻的神侍早不这样装扮。但尽管如此,半遮面的穿搭还是让神侍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再加上项圈里藏有抑制信息素气味的药包,alpha们看到这样的神侍成群结队的出现,也并不感到具有诱惑力。
可是一头金灿灿的卷发却对于这个国家的人种而言极为少见。这名神侍就是前些日子从王宫大浴池上空凭空掉下来的那一人,时候提纳里向他解释,此人出身道成林,家中背景也算是个小小贵族。而他出现在王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圣子忧心摄政王久未有婚配,虽然在国事上颇有成绩,但身为天选之王,必须承担起繁衍后嗣的大任。
这个人,便是圣树教千挑万选,择出的王妃最佳人选。
而此时此刻,他虽然穿戴的极为严谨,但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打量天井池子,甚至还伸手撩拨水面的姿势还是略显粗狂了许多。尽管半遮面,却还是大大方方的对一旁侍卫长爱答不理,明明侍卫长对他的态度可谓非常无礼,但他丝毫没把人当回事,当然话想必也左耳听右耳出。卡维的注意力全在这一方池子工程巧妙的活水喷泉上,他洗洗观察了这池天井喷泉的结构设计,以及此时此刻正中心的大理石台上,正有冉冉不断上涌的一汪小泉眼。
“池子是谁造的啊?”
“那当然是王命人兴建的。”
“不不不,我是说这个喷泉!这技术在古代可不多见啊,难道也是王设计的?”
“殿下邀请了东方璃月的匠人,并亲自为海瑟姆宫的地龙泉绘制了基本图纸。”
“地龙泉?这是什么丑名字……”
“你!……休得无礼!”
侍卫长对眼前此人不客气的口气感到十分不悦。想起前几天此人凭空出现在海瑟姆宫,又被神庙中的圣子救下便心有不甘。在他看来眼前这位拥有着罕见金发的男人来者不善,既然会闯进海瑟姆宫,说明是个极为不安的危险分子……
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颇为自豪的接着说:“你大抵想不到这泉水的用途……”
“为了给宫殿内加湿,对吧?”
此话一出,饶是远处看戏的艾尔海森也不由得愕然的抬了抬眉。眼中流露出几分对这名金发男子的赞许,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其牢牢地擒拿。接着又听他道:“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每一条走廊旁都布有水渠,如果不是为了装饰。那就是为了环节这干燥的天气。瞧这儿一年半载也不下个雨的。能想到用这种方式给室内保湿也是豪横。多亏他是这海瑟姆宫的主人,不然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环境……”
这话,说的道理依据分毫不差。
毋庸置疑的是王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正常降雨了。若非艾尔海森在四年前大兴修建运河维持王都基本供水,王都可能又一次面临迁都这样的大举动,届时劳民伤财,更是要死许多人。而须弥的沙化年复一年的逼近喀万驿,原本此处是座绿意盎然的富庶之城,现下甚至已经不得已在数十里开外的城郊修建防沙壁。而距离喀万驿不足百里的阿如,目前储水量也在有目可见的下降。艾尔海森心想:虽然运河还能维持基本生活,可若气候再这样下去,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酌情考虑将整座王都迁至雨林腹地,甚至海边商港。
艾尔海森的眼神有几分游离,他面上的疲惫源自于前一页办公至深夜又没睡好导致的,而疲惫的身体也让他的内心思绪凌乱复杂。他背着双手默默离去,走在王宫殿内长长的廊道上时,一侧的窗边吹来热浪般的风。那风带着干裂的沙尘气息,让他心下烦躁郁闷。伸手扯了扯系的很紧的领口,心绪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王都还是绿意盎然,一切都不曾有过什么变化。而他那时从璃月游学归来,蛰伏在前王手下做一个小小的书记官。他开始感到念旧,那时的王都一切都还很好。
可后来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起先还是国内的格局——废王阿扎尔对圣树教的压迫,以及他个人野心对王国内政的独裁;并将其作对的对手统统赶出须弥……
再到后来民不聊生,财政吃紧后不得已暴民发起叛乱。而也就是那时起,靠近沙漠的阿如爆发了一起巨大的瘟疫,伴随着瘟疫而来的还有那百年不遇的沙漠风沙暴。一切仿佛都像是上天在惩罚须弥的混乱……
再之后……那便是他被推举为人民领袖,带领众人,携手圣树教的支持推翻了废王阿扎尔的统治,将其远远的流放于沙漠。而空置的王座也迎来了它新的主人,那便是艾尔海森自己……
可就像方才的金发男子所说,年降雨日益减少,尽管改朝换代,上天对须弥的惩罚好似依然没有结束。严重的沙化,以及逐渐迫近的干旱威胁……
他懊恼的伸手拧了拧眉心,坐在自己书房的桌前眉眼紧闭。
他并不是天生的统治者,对统治的地位也从来都不屑一顾,然而曾经的选择,他可做对了?
艾尔海森深埋心底的疑惑也只是昙花一现。这时他仿佛听见有什么人缓缓走进自己的书房,直至来到桌边,将什么放在了桌上发出‘咯哒’的声响。
“退下吧,本王不需要伺候……”他不厌其烦的睁开眼,刚想喝退身旁的【下人】。可看过去时却见方才自己远远注视的那位金发男子此刻就站在桌侧,一双犹如烈日般明艳的赤色双瞳正怔怔的注视着自己。
艾尔海森一时语塞。只见他放在桌上的是一杯散发着香气的茶水,闻上去像是干蔷薇香辛茶。艾尔海森突然来了兴趣,方才还揉着眉心的手此刻撑在太阳穴上,饶有兴趣的看向眼前的人。“既然从海瑟姆宫站着走出去,那就不应该回来啊?”
“切……”
那神侍极为不屑翻了个白眼。饶是艾尔海森也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这若是废王统治时期,这样的oga估计会直接被当做奴隶扔去窑子里。
但是奴隶制已经废除了,尽管这招致太多贵族向摄政王提出非议,甚至一时间引起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内乱,但时至今日早已是往事如烟。最终让这场内乱双方都妥协的契机,是属于圣树教自己的军队的建立,并用武力强制胁迫双方停止内乱。
武力有时候虽然起不到药到根除的作用,但抚平表面伤痛却很有用。
而圣树教从那时起便重新站稳了脚跟,连带着曾经弱势的,服务于教内的神侍和圣使们,也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艾尔海森想,就算神侍们地位尊高,也不该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啊。
卡维看艾尔海森不说话,学着古代人的模样,文绉绉又不情不愿的说:“请,请王用茶。”
天知道他想把这杯茶甩到这臭屁小年轻的脑瓜崩上!
也不知是他这句话说的是过分别扭,还是过分滑稽。艾尔海森在听罢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他很怪,勾唇的弧度很浅,若非眉宇舒展兴许卡维都猜不出他在笑。
“你还真是不同凡响。”他浅浅舒展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起那杯茶。又低头看了看从杯口往外冒的青烟……“你在海瑟姆宫可是被众人公认的不安定分子,尽管大圣使提纳里出言保下你,现下又以侍妃的身份进了王宫。可依然非常可疑。如果你够聪明就能认得清现状,你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切,装腔作势!卡维内心白了他一眼,并抱怨的想着,他有的选吗?如果有的话他真想朝穿越时空回到苏梅大沙漠下雨的那一日,这样让他重来一次就不用被穿越到这古代世界里。前些日子在神庙中,尽管有提纳里护着他,但他也算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实则不受自己所掌控;他无数次的想过在深夜逃离这片人生地不熟的王宫,可有赛诺那个煞星一天到晚对卡维虎视眈眈,他丝毫没有任何机会。
并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桎梏,那便是在这个古代世界里,oga没有过多的选择权。
“你叫什么名字?”
“……卡维。”
艾尔海森瞧他不情不愿的这么道出自己的名字,看着他面纱半遮脸,额上佩戴繁琐的金饰。又油然回忆起那日在大浴池中将人从水里拉出来时那张湿漉漉但却精致不俗的面容。他顿了顿,才道:“本王不喜欢饮茶,下次记住了。”
谁乐意伺候你啊?卡维在内心撇了撇嘴,等着眼前的艾尔海森将杯子放在桌上,但对方却不按套路出牌。前嘴刚说完自己不爱喝茶,可接下来却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王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喝。”
卡维没惯着他,只是诚然直说。杵在艾尔海森的身旁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慢条斯理的喝完茶后浅浅‘呵呵’一笑。
卡维没有回答他的这层冷笑,只是环视这整间属于统治者的书房,宽大的办公桌后方还立着一张牛皮还是羊皮缝制而成的版图。上面稀稀拉拉的插着许多绑着红布的银针,想必那些是用来标注地点的。而其中有一根绑着白布的银针,看位置,好似代表的就是王都。
这时艾尔海森却注视着杯中已经喝干了的茶水,若有所思的说:“一杯茶而已,不喜欢便不喝。可是一件事,不乐意却能不做吗?”
语罢,挑眉看了看微微有些怔住的卡维。注意到他方才视线落在身后的地图,艾尔海森饶有兴趣的揣测此人到底在琢磨些什么。然而他却在思索半晌后脱口而出:“你不适合带着神侍的面纱。”
“……哈?什么?!”
“当然也不适合穿白色的袍子。”
接着,只见艾尔海森从椅子上起身,卡维提防的后退一步,却有些迟。艾尔海森身形高大,亦有着武人的健壮身躯。长胳膊长脚如他,踏出一步后一伸手便先发制人的捉住卡维面纱的一角。“停停停……!”不顾眼前人这般抵触道,稍稍一用力,那可怜兮兮的面纱便被从鼻梁上扯了下来。甚至还带动头部的金银首饰一起,叮叮当当窸窸窣窣的……要么掉落在地上,要么被艾尔海森攥在手里。卡维一瞬间感到有些委屈,加之几根头发被掉落的金饰从头皮上扯了下来,那微微的刺痛让他直接红了眼眶。
艾尔海森原本还信誓旦旦,然而再看向面前的卡维时,却见他一脸控诉的看着自己。金发在额前凌乱不堪,那犹如般剔日光下的沙子半通透的灿金发丝下,一双有着初阳色彩的凤眼带着三分的不服与气恼。
“你干什么呀!……哎呀疼死了!”卡维伸手一边抹着鼻梁,另一边又捂着被扯疼了的头皮。艾尔海森这时才感到冒犯与愧疚,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他向来不喜与人共情,此刻却会有些心疼这只倔强的孔雀。
是呀,身穿白色的裙袍,确实像高贵的白孔雀。还是不好哄,不好驯的那种。
“以后这样的衣服也不要再穿了。王宫是王宫,神庙是神庙。既然进了王宫,自有人会服侍你,提供侍妃该穿的衣饰。”
???卡维愤愤不平,不服但是却也不能拒绝:只是一边揉着头皮一边低着头,讷讷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提纳里说过,他是代表神庙来监视摄政王的。
所以尽管身体下面是一颗生活在文明高科技发达社会的心,他也必须委身于现实的桎梏。
艾尔海森倒是突然流露出几分心疼,也对自己方才过分失礼的行为感到有几分后悔。现下的书房内充斥着卡维受到惊吓后缓缓释放的一些带着花香的信息素气味。尽管他此时此刻佩戴着神庙中oga们抑制信息素的金项圈,但卡维似乎离了现代科学的抑制针剂后就一直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气味。艾尔海森被这气味熏得有些意乱情迷了。他无意识将手指挡在人中前,又转身来到了屋子另一头的书架附近。试图用稍远一点的距离来抑制着气息对自己的影响。
半晌,屋内相视无言。他只得唤来了王宫中服侍的仆从。命他们带着侍妃前去一早安排好的住所,接着在短暂的镇定,艾尔海森离开了王宫,带着士兵前往议事厅。
卡维站在长廊上,目送着艾尔海森带着浩浩荡荡的士兵们离开王宫的背影。一旁的仆从请他移步王宫内院的住所,一路上还笑着称呼他为‘侍妃’,态度颇为礼貌友善。甚至有些欣喜的调侃艾尔海瑟姆宫六年里,从来没有一位妻室出现。
“想必您一定是高尚又优雅的大人呢。仆是圣树教的信徒,一直仰赖圣树恩泽。”那两位仆从十分虔诚,许是听闻卡维出身神庙神侍,遂恭敬的屈膝,右手按在左胸口行了一个虔诚的礼。卡维不好意思的接受这些人的鞠躬拜服,连忙学着提纳里的架势道出一句:“愿圣树照拂我们所有人。”
接着,他问:“海瑟姆王每天在王宫的时间长吗?”
“回大人,并不是这样的呢。王每日大多早出,至晚而归,还要在卧房内处理国事直至月上高天才睡下。”
仆从带着卡维来到一处别致的三面环绕式小洋房。洋房处于王宫后方院子的一角,洋房中央还有一方不大的小小天井池子,池中养了许多盛放的莲花,有粉白两种颜色。池水有外循环,乃是活水,池中还有两三条锦鲤。仆从们解释这是从东方璃月送来的贡品。
“王是受过圣子大人照拂的贤者。是守护王国的利刃,也是子民们的曙光。”
“你们很爱戴海瑟姆王?”
“若没有王,我们这些……原本都不能被称之为人。”那两名beta仆从有些苦涩的轻言道。卡维注意到其中一人蜜色的肌肤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烙印,想必是古时候奴隶被打上的热烙。卡维继而问:“那现在呢?你们不还是服侍人前?”
“可能被当成平民百姓一视同仁,拿到丰厚的酬劳,可以养家糊口,家中弟弟妹妹也能入神庙学院,如果出息了还可以成为学者,或者当兵!”
仆从们为卡维拿了些甜点心、蜜饯和茶水。热带国度多是含糖量超标的甜食,而茶水则苦涩,咖啡也是用大量香料烘焙烧煮制成,苦涩程度堪比药水。
卡维吃不惯,但是磨不过仆从们的投喂,硬咽了几口香辛茶。
接下来的一天,这些仆从们被分配来照顾他,便与他说了许多话,甚至细致的参观了整座艾尔海瑟姆王宫。卡维倒是完全不无聊,甚至这一天过得还颇为充实……但太阳落山,用过简单的晚食后却依然没见艾尔海森回到王宫。
他在洋房的院子里乘凉,听着洋房院门外时而经过的士兵们说着艾尔海森前往河道施工地视察。卡维听提纳里提起过,六年前自打艾尔海森继位摄政王便开始大兴土木的开拓运河道。在内乱过后废黜奴隶制的大环境下,鲜少召到劳工愿意参与河道工程。可当时的艾尔海森却做了一系列叹为观止的抉择,使得这项巨大的工程得以开工。
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他的用意,甚至于那时的统治阶层纷纷反对。他们认为国家应该致力于发展其他事业,而非拓宽运河这种分毫没必要,还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上。
然而,这些年王都地区年益减少的降水量以及沙化,让那些贵族们闭上了嘴巴。
不过在卡维看来,艾尔海森到底拘泥于时代的落后,科技和知识的匮乏。他的这种方法看似有用,但就好比饭本来就不够吃,为了解决问题干脆拿个大点的碗来盛。
所谓运河,需要仰赖的便是源头那条自然河流的涨水量。假设是雨季,能仰赖河道涨水泄洪,这样运河水流充裕便能有足够的水。可若是旱季呢?源头的水位蒸发下降,那运河的状态只会雪上加霜,旱上加旱!
所以到头来,其实迁都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法子。这样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入夜,卡维端着烛台在屋内的一张羊皮地图前仔细端详。他的视线沿着王都运河一直走到运河的源头——来自水天雨林不远处那条母亲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条母亲河在千百年后,变成了s国苏梅省的着名景点——水天红河岸。
而之所以叫红河,是因为这条河将苏梅省一分为二,河西便靠近戈壁,而河东绿意盎然。每天日落西山时,夕阳的余晖落在河面上,呈现赤色艳丽的红。
“原来沙化的这么严重……”卡维喃喃自语,冗自思索着。他从没想过原来在六千多年前,水天红河以西的大地竟曾是一片绿洲。
卡维心情复杂,他将烛台放在桌上,自己搂着双臂趴在上面,一边注视着摇曳的烛火。他想起白天艾尔海森的那句话:茶可以选择不喝,但有些事不喜欢却不能不做……这句话一语双关,就像在说他自己不得不接受神庙为他安排的这桩【糊涂姻缘】。而在这件事情上,卡维又何曾能有选择权?
不过是一团糊涂烂账,他被迫穿越来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而海瑟姆王如果每天勤政的话,那他们互不干涉,互相眼不见为净也挺好的。
看着看着,卡维便架不住早起又折腾了一天的困意,一个哈欠后渐渐睡去。
喀万驿的夜,是静谧的。说不准是否因着逐渐沙化,开始染上沙漠的凄凉与神秘。但也许它的静,带着那么几分盛极一时的美丽,和逐渐凋零的物哀。
深夜,月上高天。小洋房的屋门被轻轻打开,身穿白色长袍的王头发有些湿漉。他在外奔波一整日,回到王宫后沐浴更衣,此刻头发还没有干透。
卡维已经睡熟了,尽管趴睡的姿势并不舒服,但在海瑟姆宫的洋房里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竟让他难得在穿越过来后睡了个安稳觉。
“…………唔嗯,别,别把我图纸弄乱………………”
艾尔海森走到卡维身边时,只见对方还咕咕哝哝的嘟囔了一句梦话。
莫名其妙的!艾尔海森内心无奈,摇了摇头。本想不管他,却也不好意思放着卡维这么一个oga连被子也不盖这么睡下。王都的夜冷的很,要是冻病了,神庙那边岂不要来找自己算账?
哎,真是麻烦。
艾尔海森弯下腰,将卡维横抱在怀轻手轻脚的走近屋子内间的睡房中。白天仆从在带领卡维参观时没有说这间洋房其实也是王的寝殿。
把人安置在被窝里,艾尔海森躺在一边感叹——虽然醒着的时候颇为不羁,还会气味乱窜。但安睡着、以及不动声色站着的时候,却有种成熟与稳重的气质。甚至于不同其他神庙的oga,卡维瞧着便非池中之物,确是不俗。
空气中弥漫一股舒缓沁人心脾的花香味。艾尔海森忆起,这仿佛是雨林地区也极难一见的红蔷薇花香。
红蔷薇,带刺的红蔷薇。
可真是又美又危险。
艾尔海森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又充满乡愁的梦。
他从小,从有记忆起便一直生活在东国璃月。那时他并不觉得自己与东国人有何不同,似是在他六七岁时,来自须弥沙漠的旧臣前来看望他,从那时起,他才依稀有了自己身为异国人的意识。
而在那之后不久,他便被送去了东国望舒,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却备受敬仰的教书先生学知识。
艾尔海森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坐在望舒燥热的湖水浅滩边上,帮着渔夫江雪看网子。头戴斗笠手捧书本试图把先生教的策论流利背诵,他一边低声默念,耳畔边是风吹芦苇荡的唰拉声。而他就坐在那片浅滩前的竹凳上,入目是那片湖水澄澈的表面。他一直看着,嘴皮子动着,默背那已经烂熟于心的策论。他的眼睛一下也不移的望向湖面的远方——直至夕阳西下,日落的余晖染透了整片天空。璃月的颜色是靓丽的,入目所见到处是绿茵缤纷,花红柳绿,而斜阳西落、橙黄的日光染得到处都泛着温柔的色晕。
他那时还小,小小的少年被晚霞所痴迷,犹如生平头一回见到一位惊才绝艳的美人一般怔在原地,他惊叹,他愕然,他亦是兴奋的。于是他扔下了手头的书本,光着脚踩在湿润的浅滩上,慢慢、慢慢的往那湖心波光粼粼的明艳中走去。
【艾尔海森……】
老师唤他了,许是见他太久未归,而饭后还有晚课要上。
“老师。”
【你怎的湿了鞋袜?这成何体统?还不快上岸来与为师回家。】
“老师……”
“何事?”
“须弥……可也有如此波光,如此斜阳?”
老师的眼中似是流露出些许怜悯。他看向眼前这个稚嫩的孩子——不过豆蔻年华,毛都没长齐,却从未有一日真正的见识过故乡。他像个无根的浮萍,流落在异土的水面上……
艾尔海森问着,也期待着回答。其实在这个梦里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老师的真实面容,兴许是离开东国太久,每天也被太多须弥国事缠身,老师的容貌也记不大清了。
【回家罢。】
老师却这样说。
回家罢。他说。
回家,回到你本应守护的故土,回到你本应眷恋的母国。
梦境一转,艾尔海森看见自己手上抱着一盆来自异土的蔷薇。
他还记得,那是十一岁生辰时老师送他的礼物。老师告诉艾尔海森,他的家臣正在全力筹备接他回须弥之事。而须弥此时正逢艰难时刻,需要他回到故土,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
那份礼物,是须弥本土随处可见的一种花,名为须弥蔷薇。
“须弥蔷薇,为师曾偶然得过一本来自须弥苏美尔沙漠的故事集,里面记载过一片红色的须弥蔷薇花海……”
艾尔海森听着,看向自己怀中那盆蔷薇——花朵却是妖艳的紫色。
“有传说,在外的游子。终会在一天回到生养他的故土,回到那片如火般美丽的赤红色须弥蔷薇花还。红色的蔷薇,象征着真挚的爱、浪漫的情热、自由与不羁。它会拥抱每一个没有家的流浪之人。”
【那是希望,是新生,是最初的须弥人生长在炽热枯竭的沙漠,却不屈不挠的美艳……】
老师说着,莞尔一笑,轻轻摸了摸少年艾尔海森的头发。
…………
……
艾尔海森睁开眼时,仿佛睡了一个许久都没这么舒服过的觉。他睡得很沉,夜间甚至都不会因为室外的一些风吹草动而惊醒,眨巴了两下惺忪双眼后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枕头——果然,一个金灿灿的脑袋顶。而它的主人,昨儿刚刚入住王宫别墅的海瑟姆王侍妃,正像个虾米一样抢走了所有的被子,把自己犹如皮塔饼一般裹得紧紧的。
艾尔海森有点想笑,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了一小撮卡维金色的卷发在指尖欣赏了几番。说实话金发在须弥着实少见的很,就算有,也是偏棕的金棕混色。像卡维这样纯纯的金发实在是太少了。
然而艾尔海森似乎动作有些不太温柔,稍微扯疼了卡维。这让原本蜷缩着睡的人不爽的咕哝了两声,接着翻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睡。
阳光透过珠帘照射在床铺上,艾尔海森看着室外天光大亮就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甚少会睡到这么晚,而要是以往总会有人来唤自己起床。
不过想必那些人一定认为,侍妃入宫,自己晚起肯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艾尔海森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回头看向裹着被子背对自己的卡维叹了口气。接着轻手轻脚的撩开了珠帘走出里屋。屋外,仆从们等待王起床都已经等睡了,此刻听到动静赶忙从椅子上坐起来。
“本王要沐浴。”
是是是。。。几个仆从连忙称是,接着手忙脚乱的去张罗,一人跑进里屋以为侍妃已经起床了,却不想刚要撩开帘子却被王揪住了后颈的衣服。
“侍妃还在休息,不要打扰到他。”
这侍妃……这么得王的宠爱啊?
仆从们有了新的认识!
——
卡维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一旁站着两名仆从,二人皆是困得在打哈欠揉眼睛。
“……几点了?”卡维咕哝了一声,紧接着手下意识的往枕头边摸索,可是摸来摸去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最终他意识逐渐清醒才想起,这已经不是在21世界了。没有手机,更没有看时间的工具。
“侍妃,日头已经到了头顶,该是用第二餐饭的时候了。”
哦~原来古须是看太阳的位置来定时间啊?
“好,我起床吧。”卡维后知后觉,只能认命般的点点头。身为统治阶级有人伺候洗脸刷牙实在是爽的不行,虽然刷牙的刷子太硬,盐粒像小石头一般太大又太咸。清洗好后下人们给卡维拿了件十分特别的衣裳,并且将他带到梳妆的铜镜前,拿出一盒红色的色粉。“侍妃请上妆。”
……卡维凑近看了看那盒红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是朱砂。”
仆从们笑盈盈的道出这物件的名字,却把卡维吓得往后一仰:“拿走拿走拿走……这朱砂有毒!往脸上抹你们是想害我啊?!”
这话,就让身旁几个古人格外不解了。卡维内心无奈,没有科学意识的古人果真是朽木不可雕。然而他转念思索,历史上人们对于天然色素的学习是一直到近代才有突破性的成就。此前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世界各国的人,都是喜好将那些有毒的色素用在生活上的。
他叹了口气,把那盒红色的粉盖好推到一边。“我还是不用了。”
“那……至少涂一些蔷薇水吧?”
行,这个到可以。
‘梳妆打扮’结束,卡维走出小别墅。只见艾尔海森此刻正坐在莲花池边的躺椅上似乎正在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怎么在这!”卡维有些诧异,回头一问,仆从们却战战兢兢称此处本就是王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