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道:“若是一个冬泊人死在娄樊,死了也就死了,不说一个,便是十个,百个,一千个……”
禅师劝他道:“我知道你忧患,可你不能整日被这些是缠住了思绪,人生本苦,你这样是苦中苦。”
宁舒看向禅师:“我知道自己有病,我恨己身无强力,我也恨吾国不无敌。”
禅师缓缓道:“有你这样的人,冬泊以后必是强国。”
宁舒笑了笑,是无奈的笑。
“你啊,总是只会宽慰我。”
宁舒说:“冬泊只有一个宁舒,恨己不强,恨国不盛,可大玉之内,有万万千千个宁舒,而且一代连一代,咱们冬泊一边是娄樊,一边是大玉,冬泊想成霸业,是痴人说梦罢了。”
禅师道:“可你现在走的,正是冬泊的国强之路。”
宁舒道:“那你可知道,哪怕是到此为止,我心中的冬泊之强是何等地步吗?”
禅师问:“何等?”
宁舒:“我冬泊无大玉驻军。”
禅师默然。
如今,虽然在表面上,冬泊国君从不承认有大玉的正规军队驻扎在境内。
可实际上,以协助冬泊练兵为名,如今在冬泊境内的各类大玉将士,至少数千人。
宁舒看向前方:“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我能见的远方,只是如娄樊如大玉,不敢过分轻视我冬泊,这个远方,我尽我所能走到那。”
他转身走想马车那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这六月进夏的天,他却好像如在寒冬腊月。
与此同时,冬泊帝都。
雁宫。
这座皇宫原本只是冬泊帝君在南方的一座行宫,冬泊强盛的时候,历代帝君,三年五年未必来这里一次。
冬泊衰弱后,曾经的帝都落入娄樊人之手,原本皇宫已经毁于战火,早成一片废墟。
整个冬泊,还剩下的,勉强可以保存皇族体面的宫殿,也只这一座雁宫还像个样子。
雁宫修建在踏夷山下,雁宫最高的一座宫殿,在踏夷山的半山腰。
这座名为祈丰的大殿原本是冬泊帝君祭天之所,现在被改为了皇族太庙。
在这座大殿里,存放着历代冬泊国君的牌位。
玉羽成元站在大殿正中,仰望着那些摆在高处的牌位,满眼都是歉疚和悲凉。
他像是一个罪人一样,在这大殿里,一遍一遍的向他的列祖列宗道歉。
“陛下。”
外边有人快步进来,是雁宫大内侍卫总管百里红莲。
他才回到雁宫没多久,泰亭厌被玉天子下令扣押,而他却被放了回来。
百里红莲进门后,俯身道:“有消息说,玉人来了。”
因为这句话最后四个字,玉羽成元的肩膀微微的颤了颤。
该来的,终究会来,玉天子那般霸道,怎么可能会容得眼中有钉,肉中有刺。
百里红莲问:“陛下,要不要请师尊过来商议。”
玉羽成元抬起手,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百里红莲道:“陛下,有师尊在都城,谁能伤到陛下?便是上阳宫掌教真人亲至,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
玉羽成元还是摇头:“这些年,巨先生已经很累了,朕不想再拖累他。”
百里红莲刚要张嘴,玉羽成元道:“朕没有那么容易认命,你不必觉得,朕是已有赴死之心。”
玉羽成元回身看向百里红莲道:“你先把消息放给江湖上的人,就说……朕的弟弟安排了刺客要来杀朕。”
百里红莲一怔。
玉羽成元道:“会有人想立功。”
百里红莲只好俯身:“臣遵旨。”
玉羽成元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来得及,玉天子那般霸道的为人,那般骄傲的性格,他会故意等到那天的。”
那天。
现在是六月,距离玉天子即位二十年大典还有九个月,是来年的三月份。
玉天子想在二十年大典的那天,见到新的冬泊国君亲自到歌陵去朝觐。
所以对于玉羽成元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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