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不该一直纵容儿子任性的。
曹太后哭了很久,直到曹勋发现小皇帝的脸又红了起来,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守在外面随时待命的几位太医立即被叫了进来。
乾兴帝熬过了今晚,然而第二天他的情况更差了,汤药都是被曹勋掰着下巴强喂下去的。
这晚,曹勋依然陪着曹太后守在乾兴帝的寝殿。
夜深人静,他忽然对曹太后道:“娘娘,该考虑要让皇上传位给谁了。”
曹太后先是怔住,随即哭着摇起头来,牙齿咬着嘴唇,好不可怜。
曹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同样眼窝深陷的他看着曹太后布满血丝的眼睛:“皇上这样,妹妹不想,我也不想,可外面那些大臣已经在暗中商议该迎接哪位藩王进京了,妹妹真要等皇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临时做打算吗?”
曹太后不想,可她更不想儿子死去!
她扑到哥哥怀里,又哭又打。
曹勋等她发泄够了,哭声停了,才问:“安王或黎王,妹妹属意谁?”
曹太后哪个都不属意。
曹勋也不催,松开她回到床边,捞起小皇帝的手贴在脸上。
曹太后魂不守舍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落泪一边问:“哥哥想选谁?”
曹勋只看着昏睡的小皇帝,声音理智近似无情:“我知道妹妹不喜黎王,但他身上毕竟流着我们曹家的血,妹妹主动将皇位传他,他继位后也会念着这份恩情,会敬着你。换成安王,他或许会表面敬你,却一定会打压曹家。”
不用他说,曹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
无论哪个王爷继位,她太后的地位都不会动摇,有孝字压着,他们都得客客气气。
可安王会打压兵权在握的曹家,哥哥弟弟仕途不顺,她在朝堂上就彻底没有任何依靠了。
黎王呢,他为了名声也会宽待母族。
“就听哥哥的。”
“既然做了决断,便事不宜迟,免得节外生枝。”
翌日早上,曹太后把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叫了过来,因为有的大学士同时担着尚书的职位,一共是夏进八人。
在曹勋的陪同下,曹太后握着儿子的手,看着夏进八人道:“方才皇上醒了一会儿,他,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要把皇位传给黎王,诸位觉得皇上此举可妥?”
八人互相看看,又低声商议一番,最后,夏进神色沉痛道:“皇上年少无后,按照老祖宗兄终弟及的规矩,确实可传位给先帝的其他子嗣。安王年长,却有腿疾在身,黎王文武双全,乃皇位的不二人选,皇上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曹太后闭上眼睛,流着泪道:“好,拟旨吧。”
没人看见,奄奄一息的乾兴帝微微动了几下手指。
他都听见了,他不甘心!
可惜,他连这句话都没有力气说了。
“陪我躺一会儿。”
二月初六,内阁遵乾兴帝的口谕拟定了传位诏书。
当晚亥时,年仅十三岁的乾兴帝病逝于曹太后怀中。
宫中一片哭泣之声,曹太后沉浸在丧子的剧痛中,无心其他,好在昨日拟完诏书后大臣们便未雨绸缪地与曹太后商量好了派谁去贵州迎立新帝之事。
曹太后派出了两位太监,一个是慈宁宫的大太监,一个是元庆帝曾经重用的一位老太监。
内阁里面,首辅夏进要辅政不能远行,安排了次辅柳吉前往。
礼部尚书任经义是必然要去的。
大国舅曹勋要镇守京城,小国舅曹绍奉命去迎外甥。
使团的最后一位成员留给了京城的勋贵,而宁国公李雍是包括曹太后在内的众人心中的不二人选。
使团身上的担子非常重,除了要去贵州黎王府传达乾兴帝的遗诏,更要护送新帝平安回京,帝位更替的重要关头,谁敢保证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半路刺杀新帝?
那么,当宁国公的儿子李显陪在新帝身边伴读时,又有谁会比宁国公对新帝更忠心?所有人都相信,宁国公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会坚持将新帝接回京城。
刻不容缓,这头乾兴帝刚咽气,李雍等使团成员哭跪一夜之后,天未亮便带上提前从京卫里抽调好的五千精兵出发了。
乾兴帝停棺在奉天殿,曹勋继续在宫里守灵三晚后,才因身体疲惫险些昏倒,被曹太后劝说着坐马车回了定国公府。
云珠上午才进宫哭过灵,今日不需要再去了,得知曹勋回府了,云珠心中只有一片复杂。
这几日进宫去哭灵的时候,云珠也见过曹勋几次,都是他陪在曹太后身边,两人最多对个眼神,没机会说什么话。
云珠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问他小昏君的死是不是他安排的?
别说曹勋了,就是云珠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只要能瞒住,她连父母都不会透露半点消息,事前不说,事后也不会说,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才好,否则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败露的危险。
有些秘密,心里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非要问出来。
小昏君死了,她不用再面对小昏君的觊觎,黎王登基的话,娘家大概也会继续受到重用。
这样看起来,曹勋帮了她也帮了李家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