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宁七年腊月十三,正是小皇帝元辙的八岁生辰。
整座平城皇宫灯火通明,与夜空姹紫嫣红的盛大烟火交相辉映。
身着一袭帝王冕服、外披狐皮大氅的小元辙兴致勃勃,不时拍手叫绝。
“母后,不能叫阿父一起过来看吗?”他忽然极小声问道。
小元辙自幼便由太医郗湛亲力亲为抚养照顾。
又因母亲时常忙于朝政,他与郗湛相处的时间还更多一些。
所以他私下里一直称其为“阿父”。
小元辙知道,近些天来母后与阿父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即便阿父待他仍如往常一般慈爱关怀,可母后对阿父却越来越生疏冷淡了。
他甚至见到阿父好几次红着眼失神……
未等身旁盛装打扮的女人回应,飘在小皇帝头顶的一缕亡魂便气炸了——
“臭崽子,朕才是你的亲生阿父!
然而,在场所有人根本听不见他的怒吼。
炽繁无奈,只能小声哄儿子道:“他在后头也能看得清的。”
而这对母子身旁立着一个高大似山的魁梧男子。
他那张刚毅冷肃的脸庞忽然绷得紧紧的。
这便是大司马褚定北,先帝元循临终托孤的顾命大臣。
皇太后崔氏与一名叫郗湛的太医有染,此事虽称不上众所周知,却也不是什么隐秘事。
而褚定北常年习武,耳目比寻常人灵敏数倍。
方才小皇帝那句极小声的“阿父”,他听得一清二楚……
亥时过半,绚烂繁丽的烟花仍绵绵不绝。
平日这时早该入寝的小皇帝元辙抱着母亲的手臂昏昏欲睡。
而炽繁却莫名意味深长地睨了身旁的褚大司马一眼。
她软声道:“还请大司马搭把手,本宫实在抱不动皇帝。”
分明身后有一众宫人、内监侯着,她偏要指使这个在朝堂上与自己处处不对付的权臣大司马。
褚定北当即毫不迟疑上前,轻轻松松单手抱起来这年仅八岁却颇为壮实的小皇帝。
炽繁想到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不禁眸光微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观赏烟花的端门城楼回到皇宫正中央的太极殿内。
安置好小皇帝后,褚定北不卑不亢作揖告退。
夜色已深,他逗留在皇宫内廷委实不妥。
炽繁莞尔浅笑,道:“当真是有劳大司马了,来人,给大司马上茶。”
在半空飘来飘去的元循忆起这崔氏这几日与姘头郗湛的对话,瞬间勃然变色——
“褚爱卿!别喝!”
然而,褚定北虽背脊微僵,却仍毕恭毕敬道:“微臣谢皇太后赐茶。”
旋即,他从容接过内监递来的茶盏,并一饮而尽。
他从头到尾低垂眼眸,丝毫不敢冒犯这位年方二十五、光艳姝丽的皇太后。
亡魂元循当即气得龇牙咧嘴,“蠢材蠢材!摆明有诈,为何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