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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戏局(2 / 2)

若不是黑白画作,恐怕会让这乾净的展台也染上一分血味。

朱掣闔上眼,双手在膝头掐紧。

……

七年前,朱掣刚满十八。

因为大家都是捡来的,谁都不知道自己生日几号,所以乾脆就将黑羊月头天当作所有人的生日一起办,朱承贺带着小瓜在家折气球,他就带着二弟朱承诚出门去麵包店拿晚上用的蛋糕。

可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和二弟被张大迅绑了过去。

他看起来比较能做事,二弟就被投毒当人质,他们失踪三天,回来后朱姨哭着把朱掣吊起来打一通,朱掣和二弟却咬死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因为怕牵连所以两人都没有透漏,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之后,朱掣常常晚归。

朱姨本来叹他长大留不住,说好要帮餐馆却转头就去给人打工,但是后来随着不符常理的薪水一次次的拿回来,像是知道了甚么,谁都没有吭声。

朱家就这样在低气压里过去两年,渐渐也习惯了。

朱掣不想认命,但他没办法买药,筹钱去医院检查都说二弟没问题,他连找解药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这么撑着,一边在夜里归家后点着小灯去翻那些他好不容易买回来却连字都看不太懂的书去找答案。

但还没等到药,他就先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事。

朱掣间暇时便公器私用去找情报,找着就找到了三人生母的讯息:阿紫是红院的小姐,当时意外怀上客人的孩子,上天还给他开了个三胞胎的玩笑,她不忍心剁但生了又养不起,只好把孩子丢进防空洞,最后才会被朱掣捡回去。

朱掣怕朱承贺要是知道了会立刻暴起提刀逮人,又怕小瓜嘴上没个把门的,就先将事实告诉比较稳重的二弟,母子二人好不容易释然相认,两人决定暂时藏住这个讯息,等朱承贺慢慢接受生母后再告诉他是谁。

可好景不常,之前纠缠阿紫的那个阿舍又来了,阿紫找着三个孩子,钱也够赎身,想要退休,便拿出自己的赎身证明拒绝他,但对方不管就想强要,结果阿紫激动一不小心就把人敲死了。

阿紫第一时间哭着打电话,二弟接到后衝进房间看到衣衫襤褸的母亲还有惨死的男人,甚么也没说就拿钱堵住红院老闆的嘴、让母亲换上带来的衣服,把残破的衣物和尸体推出去垃圾场烧掉。

朱掣是之后发现自己抽屉少了五万才反应过来的,二弟也立刻承认了始末,朱掣怕事跡败露,跟着他去看过处理过的痕跡,又拿出两万打点后才放心回家。

然而没过几日,对方家属就带着卫兵上门,红院老闆知道事情闹大就直接把人供出来,阿紫刚躲进旅馆还没安顿几天就被当场架了出去。

二弟听到消息直接带上兄弟护住生母,朱承贺跟小瓜第一时间拿着傢伙就衝过去助阵,两方人马在红院前引发衝突。

越来越多村民加入斗殴,可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鐘──斗殴的主角死了。

二弟本就消瘦,这两年更因为毒的关係身体虚,为了保护生母被刀尖刺重要害,可那人却没放过阿紫,而是在她胸口来回穿了两刀,二人双双丧命当场。

就在那一瞬,潜藏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朱承贺直接被激疯了,抢过店家斧头衝上前就往杀人的卫兵砍,衝着股不要命的劲接连砍死好几人还险些误伤无辜,最后被赶来的警方射了一枪麻醉才得以压制关入牢中。

小瓜虽然气得眼眶发红,可毕竟胆子小很多,看他在杀人也不敢上前,只是见朱承贺被抓后,立刻哭着衝回去找朱掣。

朱掣脑子一团乱,可朱承贺被判死刑,他还有个弟弟等着他去救,只能先跟小瓜立碑把二弟和阿紫下葬,让小瓜回去照顾心力交瘁的朱姨,自己逃脱张大迅掌控,以匿名沙鹿在网上号朝,配合当时还是单纯人民团体的协会推动舆论。

小瓜在那时顺理成章投入人权工作,这场论战持续了整整一年,朱承贺的刑期也被拖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等朱掣把人从牢中救出来,当时没人再记得朱承贺杀过人,协会甚至反以代表人物的名义将他请到里面当干部。

朱掣本以为人生也就这样,既然没了情报工作,那就做直播偶尔帮家里打工。

可他利用人言救完人,却没有给它一个宣洩口。

自此后,人言可畏,以朱掣都不敢相信的效率急速膨胀。

从黑街事件,到越来越多各地的代表事件,人民团体就此昇华成人权团体,正义的大旗正式成立,自己莫名其妙被尊为推动时代变革的领头羊,沙鹿的名号就此打响,他的粉丝越来越多、赚钱越来越快,甚至开始有人给他塞钱,让他工商人权慈善捐募。

从那以后,朱掣发现不对劲了。

反歧视的情形越演越烈,人权团体也和初衷背离,加上与朱承贺的不欢而散,朱掣从中脱离出来,并试图用沙鹿的名义宣扬停止扭曲的思想。

但人们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本来胜利即是正义,然而现在正义却要反过来抨击胜利,他们不能接受。

所以沙鹿最后决定沉默,收回真心的劝戒,一碗水端平哪边都不得罪。

……

突然听到主持人将麦克风转交,朱掣刚睁眼去看事态变化,双手就被揉进粗糙温暖的掌中,过紧的经脉在指腹下一点一点舒缓,将隐隐泛着乌青的掐痕顺掌纹缓缓推散。

「气的话就掐椅垫,这椅垫料子不错掐了手不疼,掐坏了我给你陪。」温徇笑道,捏了下他的手。

朱掣笑笑,注意却又被台上的动静吸引过去。

带着口罩神情锐利的方崇洋接过主持棒,在眾目下上台,丢出一记沉重控诉。

「今天!我站在这幅画代表了歷史的画作前!要向各位告发!」

话音刚落,场下传来细碎的交耳声,眾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样,甚至有些还在朝两旁张望,似乎很疑惑现场保鑣为甚么还面无表情任由他在台上撒泼,只不过媒体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起了兴致,纷纷对准镜头。

「我隶属于人权协会!是里面的情报员!为了广大民眾,人权协会一直致力于蒐集各项违反人权的罪状并上报给社会大眾!我们希望为民眾争取真正的公平正义!然而!有人却挟持我的妹妹,利用这来逼迫我在协会里面替他动手脚、为他的罪刑做掩盖!不只是我!协会很多人都深受其害!此前一直因家人受胁迟迟不敢站出来!但今天!我终于抓到机会将这一切恶行公之于眾!」

张大迅其实有些坐不住,可想想来之前老管家在耳边打的那剂强心针,他当然不会作贼心虚上去辩解,却耐不住视线一直慌张地狂转。

他知道,今天老温老林都没来,却偏偏来了个说姓温不如说姓卢的将军,甚至还没能追查到他是何时来下城区的,就一定有事等着他。

可就想靠这把他的事捅出来?他以为他会这么傻傻给他抓把柄?

张大迅在台下自我安慰,方崇洋就在台上愤然不平。

「……他筹办各项慈善活动,名面上是帮受到不公打压的人民,实际就是伙同某些人掌控下城区!他不断藉用权势压制人民,假借保卫下城区治安的名义背地里组织安保团私自操练亲兵!还逼迫我们闭嘴!我的小妹年仅七岁就被他设计下毒用以挟持我替他办事!如今人躺在医院里毒症发作!藉由临时研製出的医药才险险保住性命!至今昏迷!」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方崇洋在台上激动地抓着麦克风,愤恨指向会场中央的位置:「就是张夫人邢千娜!」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错愕了。

包含朱掣、协会干部们、看客媒体,更包含张大迅本人。

而周围闪光不断,儼然已经决定了明日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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