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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湖妖潭(下):“这不是……鮟鱇鱼吗?”(1 / 2)

“这个——鱼孩,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克丽丝对它的生父只字不提,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来历。父亲拜托当时的警方调查失踪的少女,她似乎并不是赫若伍德的居民。

“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神秘生物,研究员们对克丽丝和鱼孩采取了一些手段——不,并不是什么违法的手段,但还是导致它非常愤怒,并对人类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研究员们不得不将它监禁起来,直到某一天,它攻击,咬死,并吃掉了负责送食的一名实习生。

“啊,是的,它吃掉了那个实习生的尸体,大部分,虽然咬合力惊人,但那时候它才几个月大,甚至还不会走路,只能贴着墙壁和地板迅速爬行。然后它找到了克丽丝,那年轻的母亲身边也有专人看护,它解决了他们,母子俩一起出逃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当年才四岁,很多事都是从父亲的通话里听见只言片语,一些信息是日后翻看资料才联系起来了。克丽丝带着她的孩子逃到黑水湖,遗弃了它,自己则被随后追来的研究员找到,再次被带回研究所。

“从那以后,克丽丝开始生病,先是体温忽高忽低,然后是身体机能迅速衰竭,短短两个月,这个女孩就枯萎凋零了。父亲投入了大量金钱和精力,除了这些尘封的资料,一无所获。不,应该说他还留下了一个遗产,那个被遗弃在黑水湖里的孩子……”

阿洛斯看着相片里骨瘦如柴的克丽丝,轻声道:“它活下来了。”

“啊,没错。”阿尔曼平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激动,“它当然活下来了,而且直到七年前,我们都观察到了它的踪迹。你看——”

资料夹的最后几页,全是关于湖区附近血案的报道,时间有远有近,早期的大多只有一段印刷模糊的文字,近期的有些配上了经过处理的图片。

“它依然住在黑水湖,作为同龄人,远比我健康活跃。”

阿尔曼开了个玩笑,又正色道,“你能从这些材料中看出什么规律吗?”

阿洛斯皱眉,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些剪报,才迟疑着道:“案件没有明显的间隔期,有些连续发生在几个月内,有些又间隔好几年……受害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共同点。它没有杀过孩子,大概是一个行为特性。”

阿尔曼点点头,又道:“最开始的那些年,它还处于懵懂的婴儿时期,骤然离开母亲独自生活,可能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所以头十年里黑水湖区惨案频繁,而且大多数被害者的尸体上都有被啃食的痕迹。”

“它把人类当作猎物。”阿洛斯喃喃道。

“至少最开始是这样。”

阿尔曼道,“但七十年是一个漫长的成长期,最近二十年里,它的攻击频率降低了,手段也变得更加——干脆。似乎也没再出现食人行为。”

“它可以捕猎。湖鱼,野兔,野鸡,黑水湖区不缺食物。”

“没错。我想,黑水湖虽然偏僻幽静,但湖区内一直有居民活动,它这些年来通过观察和模仿,或许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社会化训练。”

“您是说……它可以乔装成人类?”

“可能还做不到,除非它常年伪装成一个重度烧伤患者。而且它究竟有没有在人类社会中活动的想法,也是一个问题。”

两人相对静默片刻后。阿尔曼屈指敲了敲桌面,“阿洛斯,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研究目标是什么了。”

“狄皮斯。”阿洛斯艰难吐出这个名字,“我们能做什么?他的攻击性非常强,可能连接近拍摄都做不到。”

“拍摄?哈哈,我要做的可不是这种粗浅的研究。”

阿尔曼呵呵发笑,“具体方案暂时还在保密阶段。不过,阿洛斯,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这个狄皮斯,它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一个人类女孩会生下一条鱼?种族隔离的界限是不是被打破了?以及——”

老教授的视线穿过阿洛斯,看向美好的愿景:“这些年来,有没有

阿洛斯的车在刚刚驶入湖区的时候撞上了树,超速,以及超出控制的情绪。从眩晕中回过神后,她直接打开车门,弃车步行。

有参加过烧烤宴会的湖区居民看见了她,很快塞缪尔就找了过来,只见普雷斯科特小姐额角流血,嘴唇紧闭地坐在湖边小居门前的台阶上。

“阿洛斯!”塞缪尔掏出纸巾来要给阿洛斯擦血,却发现那血迹早已干涸,“你这是怎么回事?”

阿洛斯定定地看了年轻人一会儿,才颤抖着嘴唇道:“阿什顿不见了。”

“什么?难道他也……”塞缪尔一惊。

阿洛斯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什么叫也?”

反正也瞒不住。塞缪尔干脆在年轻女孩身边坐下,“比尔和泰德,你还记得吗?他们失踪有两三天了,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只当他们溜出去找乐子了,直到今天……有人在旧谷仓里发现了两个箱子。”

塞缪尔用手比划了一下箱子的尺寸,“里面分别装着比尔和泰德,他们的身体被折断成好几截,才硬生生被塞进去。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安慰比尔的妈妈。”

那血腥可怖的画面犹在塞缪尔眼前。见阿洛斯脸色惨白,他才意识到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连忙道:

“阿什顿肯定不会遇到这种事的,他可能只是出去散步了——那个怪人呢?说不定弟弟和他在一起呢,你们有联系方式吗?”

这只是让阿洛斯更加惊惧了。她甩开塞缪尔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前走,年轻人察觉她状态不对,追上来拉住:“你要去哪儿?”

“去找阿什顿。”阿洛斯居然挣开了年轻男子的手,“他不能和怪物呆在一起。”

“什么怪物?”知道很难拦住阿洛斯了,塞缪尔便随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狄皮斯——是他杀了比尔和泰德!而阿什现在和他在一起!”

阿什顿和狄皮斯在黑水湖底等待着,水流、水草、水蛇和其它黑水湖居民从他们身边滑过。他们还看见了几具沉在湖底的尸体,有些狄皮斯记得,有些不记得。

他们在聊天。

[你离开过黑水湖吗?]

[偶尔,有一次我到了海边。但只短暂停留几天,离开太久让我感到不舒服,好像有声音在呼唤我回家。]

[这个镇子不对劲。]

[你也感觉到了?]

[是你的感觉。]

[现在你是我的家,或许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或许……狄皮斯,他们来了。还有姐姐,她来了。]

他们踩着水往上游,当身形巨大的大衮踏出水面时,整个黑水湖仿佛在他身后下沉。

“阿什顿……你对阿什顿做了什么?”

几个小时前,阿洛斯已经看过狄皮斯幼年的相片,但直面一个成年的、可怖的、能够轻易摧毁人类肉体的鱼怪,还是忍不住却步了。只是想起弟弟还不见踪影,才勉强站在距狄皮斯几米远的水岸边,向他质问。

塞缪尔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直接双腿一软,跪在沙滩上。

怪物。这是怪物。

“他就在这里。”狄皮斯振动声带道。

[姐姐,我在这里。]

阿什顿放开束缚,链接到姐姐的意识,将声音传达到她脑海中。

“阿什——”

时隔多年,阿洛斯其实从未听过阿什顿长大后的声音,但那一定是她弟弟。

她左右张望,却始终看不见弟弟的身影:“阿什,你在哪里?”

[姐姐,我就在你面前。我和狄皮斯在一起,我们黏合了。]

“黏合……”阿洛斯觉得自己的心沉沉下坠,掉进了腹腔里,她艰难地看向狄皮斯,“黏合是什么?”

狄皮斯迈步走出湖水,站到阿洛斯能够看清他的位置,将一只手放在胸前,抚摸过那根凸出的脊骨。

“黏合是我们配对的方式。”他说,“现在阿什顿在我的身体里。我可以照顾他,保护他,永远不离开他。”

弟弟被怪物吃掉了。

几秒钟后,阿洛斯才捂着嘴落下眼泪:“你吃掉了他……你吃掉了我的弟弟。”

[姐姐,我在这里啊。]

塞缪尔只能听到狄皮斯和阿洛斯的对话,不由自主地道:“这不是……鮟鱇鱼吗?”

海洋中,难以觅食谋生的雄性鮟鱇鱼会一头扎进雌鱼的身体里,直到自己的身体被吸收,从此依靠雌鱼通过血液系统传递的营养物质存活。

阿什顿,弟弟,他变成这么可悲的寄生者了吗?

“我要杀了他,阿什顿,我要杀了他……”

[姐姐,你要杀了我吗?]

“什么?”

狄皮斯替阿什顿回答:“我会保护他,直到死去为止。”

“阿什顿由我来保护——直到你把他从我这里偷走!”

湖绿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浑身发颤的金发女人。

[不,狄皮斯,不需要这样……]

“是你先偷走他的声音。”大衮坚持将话说出口。

[……]

“你说……什么?”

阿洛斯眼中依然载满愤怒,此时只多了一丝不解。

“我知道十二年前发生的事。”

见阿洛斯依然茫然,狄皮斯在阿什顿的叹气中继续说着。

“十二年前,阿什顿六岁,已经有了惊人的预知天赋,当然,他还太年幼,并不知道自己是在预知未来。他只知道他说宠物狗毛毛死了,几个小时后毛毛就在马路边被撞死,他说保姆明天不会来了,保姆当天夜里就被入室行窃者失手杀死。可能有少数比较亲近的人发现了他的预知能力,但只称之为……”

“乌鸦嘴。”阿洛斯低着头,忽然道。

“没错,不详的乌鸦嘴。然后,十二年前的某天,普雷斯科特家共进早餐,之后普雷斯科特先生去工作,太太留在家中打理家务,普雷斯科特小姐去上学,阿什顿本该去上学,但他当天有些发烧,所以留在家中休息,而且,从早餐时分开始,他就感到不安。为此,他悄悄拉住急着出门的姐姐,告诉她,自己又看见了可怕的画面……”

“他——他告诉我,爸爸杀死了妈妈……”阿洛斯双手捂住了脸。

“你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诅咒你们的母亲,所以训斥了阿什顿几句,就去上学了。但几个小时后,你就被警察从学校接走了,因为普雷斯科特太太在家中遇害,凶手疑似入室劫匪。”

“阿什顿目击到了劫匪行凶的画面,因此受到刺激,患上失语症。”

年轻女孩的声音既轻且低。

大衮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失语症不会使他失去书写的能力。”

“案发之后,普雷斯科特先生被警方调查问话时,警察将两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放在一起,害怕的阿什顿想告诉你,他看见了,不仅在幻觉中看到了,而且在现实中看到了——父亲杀害母亲的画面。但你捂住他的嘴,警告他,不许说,一个字也不许说……”

阿洛斯茫然地站在沙滩上,脑中一片空白:“我不记得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什顿只有六岁,他吓坏了,被惨案,被姐姐,也被自己的能力。他将预知能力视为一种凶兆,一种诅咒,从此缄默不语。”

阿什顿依然沉默着。

[你觉得她真的忘了那件事吗?]

狄皮斯在意识中问。

[她是真的想保护我。]

阿什顿只如此回答。

[我们走吧。]

[再等一下,有人来了。]

阿什顿话音刚落,沙滩上就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穿着过时的衬衫和毛衫,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口中还喊着狄皮斯的名字。

狄皮斯缓慢把头转向那个方向的同时,阿洛斯也吃了一惊。

她认识那张脸,从黑白相片里,以及……

[骗子。]

阿什顿冷静地指出。

和克丽丝容貌酷似的女人在距离狄皮斯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深情地看着他:“狄皮斯,你不记得妈妈了吗?”

女助理。阿洛斯想起来了,她摘下眼镜,换了发型,再加上一点化妆,的确和克丽丝有八分相似,这大概是阿尔曼雇佣她的原因。

狄皮斯只愣了一秒,就在阿什顿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他越过阿洛斯二人,朝“克丽丝”走去。

女助理尽职地说着那些克丽丝口吻的台词,眼神却渐渐发飘了,她几乎无法直视黏合过后愈发凶悍高大的鱼人,而那张生满利齿的嘴向两边裂开的时候,表达的也绝不是喜悦。

“他要做什么?阿洛斯,他要杀人吗?”

阿洛斯终于想起还瘫在地上的塞缪尔,弯腰将他搀起,眼睛依然紧盯着狄皮斯。与此同时,余光中仿佛看见树林中有人影移动。

“趴下——”

阿洛斯喊出提醒的同时,狄皮斯已经闪身避开从林中射出的麻醉弹,他直截了当地用左手捅穿女助理——女演员的胸腔,足下一点,便朝阿尔曼等人冲去。

“阿洛斯?”

塞缪尔不敢直视那具被狄皮斯扔下的尸体,再看阿洛斯,却见她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起伏的尖叫声。弥散的血腥味。

没过多久,浑身浴血的狄皮斯从林中走出来。

[姐姐?]

阿洛斯没有睁眼,她抓住身边塞缪尔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走?哦,我们走。”

塞缪尔也不敢直视身上凶气未散的鱼怪,“但是……阿什顿?”

“走。”阿洛斯依然闭着眼睛,“我弟弟已经被他杀死了。”

尾声

——我看见阿什顿舅舅了。

——阿什顿,他有一双蓝眼睛,对吧?

阿洛斯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她在床单上翻了几个身,冷汗逐渐下去,睡意也已全无。起来喝了一杯水后,她走出卧室,来到楼下席德的房间,躺在儿子的床上发呆。

席德不常回家,而且每次回到赫若伍德都异常消沉,阿洛斯便没有要求他每个月回家一趟,倒是有几次去安科莫珀开会,顺便探望儿子。她的小男孩独自住在一间公寓里,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但学会了做饭。

阿洛斯很想知道席德三年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每每对上儿子抗拒的眼神,就无法开口。她希望从席德口中听到阿什顿的名字,又害怕得知阿什顿的消息。

自黑水湖血案的那一晚过后,阿洛斯再也没见过弟弟。有塞缪尔的证词,警方将阿什顿的失踪与比尔、泰德的遇害联系起来——这正是真相,但他们永远抓不到凶手。

几年后,阿洛斯成为了普雷斯科特医生,然后是卢米斯太太。她一度远离赫若伍德,最后还是回到这里,甚至变成镇长夫人。她不想再见到阿什顿,但有那么几次,阿洛斯若有所感地回头,却捕捉不到身后的视线。

还有某个雨夜,阿洛斯驾车回家,与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影擦肩而过,雨声中仿佛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声音。

[姐姐……]

弟弟被怪物吃掉了。阿洛斯反复告诉自己,弟弟被怪物吃掉了。

但是席德说,阿什顿还在湖里,和黑水湖的大鱼,他们……还在一起。

年逾四十的镇长太太又翻了个身,双手揪紧睡衣前襟,感到非常非常难过。

次日早晨,镇长先生看见太太从儿子的卧房走出来,微微皱眉,两人在餐厅里互相点头致意,卢米斯先生先一步出门了。

阿洛斯在餐桌旁搅拌着一杯咖啡,直到褐色液体冷却,依然没有送入口中。

女佣莎莉观察到太太的状态不好,小心翼翼地擦着玻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因此,当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

阿洛斯示意莎莉继续干活,自己走到电话机面前,拿起听筒:“卢米斯宅……对,我是卢米斯太太。席德?啊……对,是我叫他回来的,他父亲的情况不太好……不,不用,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会转告席德的。”

镇长先生的情况不太好?莎莉狐疑地偷眼观察太太的表情,见她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后续都是一贯冷静淡漠的神态。

挂断电话后,阿洛斯又回到餐桌旁,静静坐了几分钟后,端起冰凉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抓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了。

“莎莉,如果先生回来问起我的去向,就说我临时收到通知,去安科莫珀开研讨会。”

“哦,好的太太。”

可是太太究竟是要去哪儿呢?

番外:家庭聚会

前提:

阿洛斯和席德是母子关系。

席德和卡拉汉是情侣关系。

阿洛斯已经知道但席德和卡拉汉的关系,但没有完全接受。

阿什顿和姐姐见过面,并打算重建姐弟情谊。

席德想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卡拉汉在妈妈面前好好表现,顺便和舅舅联络感情,他将聚会地点安排在黑森林的夏屋。

席德睁开眼睛,看到天光大亮,顿时知道大事不妙。

“卡拉汉……卡拉汉?你给我醒醒!”

卡拉汉已经醒了,只是抱着男孩不肯睁眼,并把同样清醒无比的阴茎挤进席德大腿间乱蹭。

“你别——停下,停下,妈妈随时可能到!”

席德听见了耳后不满的咕噜声,于是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男友:“妈妈可是有夏屋的钥匙,如果被她抓到你在我床上……嗯哼?”

卡拉汉悻悻地压着男孩,想到今天有可能一整天都碰不到席德的边,便按着他在全身上下胡乱亲了一通,才爬起来穿衣服。

席德伸了个懒腰,提醒他:“别忘了内裤。”

聚会其实是阿什顿提出来的。

那天晚上,舅甥二人带着各自的对象在黑水湖畔野炊——狄皮斯负责抓鱼,卡拉汉负责烤。

阿什顿和席德坐在一旁聊天,他很喜欢从外甥口中听到姐姐这些年的生活轨迹,并不时透露几句阿洛斯的少女时代。

卡拉汉闷头将一条条鱼开膛剖肚,穿在树枝上,忽听狄皮斯低声道:“你要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卡拉汉不解地抬头。

但狄皮斯没有和他心意相通的打算,只慢悠悠地走到湖边,很快就沉了下去。

而他们身后,阿什顿的眼睛越来越亮。

[姐姐还没有见过卡拉汉吗?她一定很想了解他。]

“呃……应该是的。但妈妈没有主动说过,而且她对卡拉汉的想法应该不止于了解。”

阿什顿知道席德在暗指什么,不由得弯了弯眼睛。

[姐姐不会主动提这件事的。不过,如果你一直回避拖延,她肯定会越来越生气。]

席德咽了下口水,朝卡拉汉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问阿什顿:“当年……妈妈有对狄皮斯,呃,做过什么吗?”

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

[那倒没有。但你也知道的,她这二十几年来都不肯和我们见面。]

几分钟后,席德起身走到火堆旁,趴在卡拉汉肩头告诉他,过几天卢米斯太太会来夏屋和他们共进午餐。

卡拉汉跳窗离开后,席德匆匆忙忙地将床单拆下来塞进洗衣机,再将地板上四处乱丢的情趣用品捡起来藏好,又翻出一瓶空气清新剂朝各个方向喷了几次,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妈妈肯定知道她已经成年的儿子和男友之间会有性生活,但席德还是不希望卡拉汉给妈妈的第一印象是“那个正在操我儿子的男人”。

早餐已然是来不及了,席德打开冰箱,将提前购买的食材一一拿出来为午餐做准备。没过多久,一只黑黄皮毛的猎犬从窗口窜进来,用犬牙轻轻拉扯席德的裤脚,这是卢米斯太太已经进入黑森林的信号。

“喔,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席德撑着料理台调整呼吸,忽然又想起其实应该刚才让卡拉汉洗个澡再走,或许还可以刮一刮胡子?但卡拉汉应该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摘下面具。

听见卢米斯太太泊车的声音,席德想要走到门厅去迎接她,转眼却看见客厅沙发上还躺着一条自己的内裤,那是前一晚他们在沙发上……

阿洛斯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自家儿子趴在茶几和沙发间,似乎正在擦地。

“席德,你们真的不需要钟点工吗?”

阿洛斯看着儿子熟练地洗菜、切菜,搭配食材,微笑着站在旁边帮忙递送东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平时都在夏屋一起吃饭吗?”

“大多数时候是在夏屋,他那边虽然配了发电机,但没有冰箱。”

“哦,那他的厨艺怎么样?”

席德抓着一根胡萝卜发笑,转头朝阿洛斯皱了皱鼻子:“相当糟糕。我觉得他其实只知道一种做菜方式,就是把所有食材切碎煮熟,加一点盐调味。”

阿洛斯唇角微微弯起,眼中却并没有笑意。

“所以日常都是你在照顾他了。”

席德终于反应过来卢米斯太太的试探,连忙替卡拉汉说好话:“只有做饭这一件事,其它家务大多数是卡拉汉负责的,毕竟我经常在忙着画画。”

“而他只需要偶尔出去搞几次大屠杀。”

阿洛斯冷冷地道。

“妈妈……”席德放下厨刀和萝卜,央求地看向卢米斯太太,“卡拉汉不需要我的照顾,他从八岁开始独自生活,我直到十八岁才知道如何使用燃气灶呢!”

儿子自打离家求学后,就很少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阿洛斯最终还是软化了,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宝贝,我还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至少,他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为我们准备午餐。”

席德看了一眼妈妈,心说,所以卡拉汉完全没必要跳窗逃走?

等待苹果派烤熟的时候,卡拉汉作为第一个客人登场。

他站在门阶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大门却自己打开了。卢米斯太太拉着门环,用那种冷淡评估的视线将卡拉汉从头看到脚,显然对他有许多不满意,只是顾及到身后紧张搓手的儿子,才没将它们说出口。

“进来吧。”阿洛斯平静地道。

卡拉汉松了一口气,迈步要进屋,却又听到冷冷的一句:“记得换鞋。”

见妈妈走进了厨房,席德悄悄溜到男友身边,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相对整洁的衣服,而且可能是回猎人小屋洗了个澡,脖间还带着浅浅的肥皂味。席德找出一双大码室内拖鞋递给卡拉汉,又握了握他的手表达安慰。

如果卢米斯太太不在这里,卡拉汉肯定会黏在席德身边,陪他一起做饭,吃饭,饭后还能靠在一起午休。

但和卢米斯太太共处一个空间,卡拉汉发现这具庞大的身躯非常碍事,他怀疑自己哪怕多喘了一口气,卢米斯太太也能把它当成把柄,在席德面前百般挑剔。

于是卡拉汉坐在沙发上,双手分别搁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

席德偶尔从厨房探头看他一眼,见男友乖巧拘谨,忍不住憋笑。

阿洛斯看不得儿子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状态,咳嗽了一声,朝他道:“要不要给我们的客人上杯茶?”

席德已经从阿什顿那里听说过阿洛斯试图用一盘炸鱼块哄狄皮斯摘下围脖的事迹,于是轻轻摇头:“不需要。”

阿洛斯微微一笑:“待会儿我们共进午餐的时候,他也要戴着那个面具吗?”

“妈妈……反正他也不需要进食嘛!”

“不需要……你在说什么?”

卡拉汉的听力非常敏锐,但还是听不清席德压低声音和卢米斯太太说了什么,只知道两分钟后,金发女人愤怒地质问:“你是说他是个僵尸!”

然后是席德虚弱的辩解:“不完全是……他还挺灵活的。”

第二名客人的到来打断了母子俩的争执。

卡拉汉主动去帮忙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狄皮斯。

狄皮斯并没有进行什么伪装,只下身穿了一条深色五分裤,大衮的身体特征完全暴露在外。他手里提着满满一网兜鱼虾。

对卡拉汉点了点头,狄皮斯径直朝厨房方向走去,把随手礼递给席德:“都是新鲜的,已经处理过了。”

“哦,谢谢。”席德朝他身后看,“阿什顿呢?”

狄皮斯看了卢米斯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能借用一下盥洗室吗?”

席德当然没问题,并指示卡拉汉带狄皮斯去二楼的盥洗室,一楼的马桶坏了。他没发现到卢米斯太太一瞬间的眼神晦涩,也没留意到稍后从二楼下来的是狄皮斯和阿什顿两个人。

看见弟弟后,阿洛斯就没再管儿子了,她丢下席德在厨房里,自己则拉着阿什顿在窗前说话。旁人只能听到她压低的声音,除了与阿什顿共享意识的狄皮斯,没人知道姐弟俩在说什么。

不过,通过观察狄皮斯鱼脸上不算丰富的表情,席德大致能猜到谈话的内容。

卡拉汉终于得到靠近席德的机会,却见他总在朝狄皮斯看,忍不住从旁挡住:你总看他做什么?

席德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煎牛排,并小声抱怨:“我怎么感觉妈妈最爱的不是我,而是阿什顿舅舅。她以前还说过我和舅舅长得像,你觉得呢?”

卡拉汉朝金发少年看了一眼,又认真观察棕发男孩,觉得两人一点都不像。席德的脸型更圆润,嘴角总带着一丝上挑的俏皮弧度,明亮的绿眼睛也比蓝眼睛更大更好看。

席德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特别是怀疑妈妈正在悄悄监视他们,便敲了一下卡拉汉的胳膊:“去洗五个餐碟给我——对了,狄皮斯带来的鱼,中午应该是用不上了,把它们放到冰箱冷冻层。”

阿洛斯的确在分神观察卡拉汉,见他老老实实地被指使干活,分明是在厨房里几乎转不过身的大个子,还要小心地避免碰撞到席德,不由得笑了。

[姐姐对他满意吗?]

“不满意,当然不满意。”

阿洛斯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席德喜欢他。]

金发女人嗤笑了一声,将青春永驻的弟弟揽在身边,靠着他的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禁不起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午餐前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特别是当卡拉汉自然而然地想要坐在席德身边时,卢米斯太太简直面沉似水。

阿什顿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先一步在席德身边坐下。狄皮斯立即坐到金发少年对面,并拉开身边的椅子,朝卡拉汉道:“你坐这里。”

卡拉汉听从了“长辈”的建议。

座次问题得到解决,但阿洛斯依然对卡拉汉的面具感到不满。

“今天的汤是我做的,席德小时候总是抱怨我做菜不好吃,但调汤很合他的口味。卡拉汉,你不尝一尝吗?”

阿洛斯的话里不止一重意思。

席德不停地朝妈妈使眼色,见她视若无睹,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卡拉汉。他知道面具是卡拉汉最重要的一道防线,特别是在他第二次死而复生之后,如果妈妈继续逼迫,如果卡拉汉实在不愿意……

阿什顿和狄皮斯对视一眼,都在猜测这次聚餐会不会闹到不欢而散。

阿洛斯留意到了那两人的默契,在心里冷笑一声,然后道:“你身边那个人,拐走我弟弟后,好歹还露了一面,让我知道应该憎恨哪张脸。即便你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总归还属于人类范畴,不用担心会吓到我。”

餐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席德的拳头在餐桌下握了又松,他清楚不能责怪妈妈的刻薄,也知道迟早要让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见面,但还是替卡拉汉感到难受。

“妈……”

在席德再次试图劝说卢米斯太太之前,卡拉汉看了一眼,微微摇头,然后抬手摘下面具,露出残破、变形的面孔。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只伸手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缓慢咽下后,对阿洛斯点了点头,重新将面具戴上。

席德紧盯着妈妈的脸,见她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却没有理会卡拉汉,而是对着阿什顿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立马抬头对卡拉汉露出一个微笑。

卡拉汉不动声色地坐在餐桌旁,但是在桌下悄悄伸腿,与席德的脚碰了碰。

除了阿什顿,没人察觉到阿洛斯惊涛骇浪的情绪。

因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的确没有被卡拉汉的外貌吓到,却在为自家两个男孩的眼光感到震惊。当年她还以为狄皮斯的鱼脸足够吓坏弟弟,现在再看看儿子——狄皮斯至少在大衮中还算五官端正的呢!

午餐用毕,席德首先拉着卡拉汉走进厨房清理碗碟,顺便安抚情绪低落的男友。

阿洛斯坐在沙发上,让阿什顿躺在她腿上,姐弟俩格外珍惜重逢后的时光。

狄皮斯原本靠在玄关旁,欣赏水箱里的观赏鱼,突然警觉地直起背脊,看向窗外。感知能力更强的阿什顿也坐了起来,不解地朝外张望。

“怎么了?”阿洛斯问道。

阿什顿支着手指想了想,然后看向厨房方向。

果然,只见卡拉汉拉着一头雾水席德走出来,将男孩推到门口,并拉开大门。

“卡拉汉?”

席德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数十只野狗从各个方向冲出来,全部涌到夏屋前院的空地上,有的嘴里衔着一只兔子,有的两三只共同咬着一头鹿。

它们都很安静,没有吠叫,以此将猎物搁下,旋即迅速离开,只在众人眼前留下一堆带血的动物尸体。

“这该不会是……”

席德抓着男友的手掌使劲握了握,又看了一眼狄皮斯,再看向卡拉汉的棕眼睛,见里面满是愉悦自得,忍不住扶额叹气。

阿洛斯也终于看明白了这出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了想,她回到屋内继续泡茶。等那两对看完热闹回来,便将泡开的茶水分别端到每个人面前,卡拉汉面前也有一杯。

席德毫不避嫌的坐在他身边,高兴地看着男友端起茶杯,微微抬起面具,只将嘴露出来喝茶。

“这……”狄皮斯意欲开口,被阿什顿通过意识制止了。

卡拉汉喝下半杯茶水,拉好面具,摇晃着站起身来,打算去把厨房里剩下的碗碟冲洗干净。但他没能走出太远,沉重的身子就砰一声倒在地板上。

“卡拉汉!”

席德冲到男友身边,拨开面具,见卡拉汉口吐白沫,大惊失色,再回头看妈妈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立即回到茶几旁,端起卡拉汉的茶杯闻了闻。

“妈妈……你对我男朋友下毒?!”

阿洛斯弯了弯嘴角:“总得给他一些教训吧——人家狄皮斯的礼物可是清洗处理好才送过来的呢。”

卡拉汉直到晚上才苏醒过来。

席德是次日下午。

街道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所有还亮着灯的窗户都窗帘紧闭,以防夜色窥探,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到早上,这条街道就会挤满警察和保安。

没有人注意到两个黑影正走上其中一栋房子的台阶。破门是眨眼间的事,一进门,两人都拔出手枪。

“他的书房在楼上。”

安德鲁毫无必要地压低声音提醒。

他的同伴嫌弃地看着他。赛弗林反对和安德鲁一起完成这项任务,但他的上级认为有必要给同事改过自新的机会。

赛弗林用枪指着楼梯,安德鲁看起来很惊慌:“为什么要我先走?”

赛弗林疲惫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亚瑟·丹特全副武装,一看到我,他就会攻击,但如果他先看到你,就会犹豫,那犹豫的一秒足够我开枪。”

安德鲁不情愿地爬上楼梯。

赛弗林紧随其后,忽然听见某处正在播放音乐,不禁皱起眉头,他不清楚丹特的音乐品味,但这种旋律多半来自流行音乐排行榜。丹特没有伴侣和孩子,他们已经核实过了,不止一次。

赛弗林不喜欢意外情况,他一边想着是否应该中止任务,一边瞪着安德鲁的背影。就在他们到达楼梯顶端时,亚瑟·丹特从书房走出,震惊地看着安德鲁,然后认出了赛弗林。

“霍曼?你在这里做什么?”

“晚上好,亚瑟。德莱文托我给你带句话……”

丹特没有站在那里听赛弗林说话,他下一秒就转身冲回办公室,打算掏出办公桌里的枪,但为时已晚。

沉闷的枪响。三颗子弹穿透他的背,他倒在地上,在颤抖着留下死亡遗言之前就死了。

赛弗林叹了口气,走上前,用脚将丹特翻了个身,然后再次朝他头部开了一枪。看了足够多复仇电影后,他不相信身体射击。

他刚刚收起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响动,那是一种压抑的、恐惧的喘息声。

赛弗林迅速回头,看见走廊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站在那里,穿着睡衣,光着脚,头发睡得乱七八糟。

他脸色惨白地僵立在原地,盯着丹特的尸体而不是两个明显的凶手。赛弗林没有从孩子身上读到威胁,于是转而瞪向安德鲁:“你打算做什么?”

大个子杀手正在将枪口对准男孩:“他看见了我们的脸。没关系,把孩子也杀掉,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安德鲁忽然发现赛弗林看他的眼神让人不安。

男孩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满脸痛苦和愤怒:“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我爸爸——为什么?”

他质问着,无视正对着他的那把枪。

安德鲁坚定地举着那把枪,但没有得到赛弗林的指示,他还不敢按下扳机。

而赛弗林正在怀疑:“你爸爸?”

叛变者或许隐藏了一部分人生轨迹,但这孩子不太像是亚瑟·丹特的儿子;也有可能他完全肖似生母。

男孩点点头,看起来很害怕,但很挑衅。

“你在等什么?”

安德鲁厉声喝道,“杀了他!他是个青少年,不是小孩子。”

“什么?不!”

男孩看了看赛弗林,又看向安德鲁,身体不自觉地往房间里退,“我什么都没做!”

“你叫什么名字?”

赛弗林问道。

“这他妈有什么要紧的?”

安德鲁打断了他,“开枪打死他,然后走人!”

“丹尼。丹尼·格罗夫。你是谁?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丹尼听上去快要哭出来了,但他同时面对着两名持枪凶徒,所以情有可原。另外,赛弗林注意到当安德鲁多次叫嚣后,男孩实际上只对着他说话。

“我们不需要杀死他。”

赛弗林放下枪,同时思考这个男孩让他想起了谁,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安德鲁惊讶地瞪着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看见了我们脸!”

“我看起来很在乎吗?”

丹尼低声说了句“我什么都不会说”,但被安德鲁的咆哮淹没了:“你他妈疯了!”

他举起自己的枪,对准正在后退的丹尼:“我自己来。”

“不……不!”

一声枪响。丹尼晃了晃身子,然后眨眼——他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倒在地上的是大个子杀手,他头侧开了个洞。

赛弗林疲倦地摇摇头,这一晚过得并不顺利。他把枪身上自己的指纹擦干净,然后塞进安德鲁手中;这不太可能让警察相信他是在射杀丹特后自杀,但肯定能拖慢他们的调查速度。

他拿起安德鲁的枪,看向丹尼。

“所以……我该拿你怎么办?”

男孩拼命摇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会说是他做的……我保证,我从来没见过你。”

赛弗林叹了口气,“哦,要是我能相信你就好了。”

丹尼咬了咬牙,夺门而出,甚至在赛弗林反应过来之前,就与杀手擦身而过,冲下楼梯。

他跑出被毁坏的前门,跑进夜色里。但不一会儿,赤足奔跑的弊端就显现了,他后悔没有在玄关停下来穿鞋,但那肯定会被抓住。话说回来,他现在大声呼救有用吗?他甚至有被追赶吗?

耳朵里全是心脏泵动的砰砰声,丹尼无法分辨身后是否有脚步声。他不敢敲邻居的门,他对任何人都不熟悉,也不想连累其他人被枪杀,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快、尽可能安静地离开。

在跑过下一条马路的时候,一个巨大而快速的物体向他袭来。是一辆没有开灯的面包车,将丹尼撞到路边。

男孩意识到骨头在撞击后的疼痛,他在马路上艰难滴翻身,喘着粗气,恢复视力,看到有人朝他走来。这是事故吗?会有人来救他吗?

不,那是杀死亚瑟的凶手。丹尼试图爬开,但很清楚这只是徒劳无功。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推开他保护脑袋的手,一块浸透刺鼻化学气味的手帕蒙在他脸上。

丹尼挣扎和呼救,但一切都虚弱无力。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抬起并扔进车厢,然后那个男人也上了车,在意识掉线之前,他听见杀手在喃喃自语:“现在你捡了个大麻烦。”

丹尼苏醒过来时,头痛欲裂,浑身酸胀,最令他惊讶的是身下有一张舒适的床。他挣扎着坐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像一桶冰水浇在他头上。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坐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穿着一件不属于他的睡衣,手臂上的擦伤处呈现散发药味的暗黄色,表明他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

被脱光并被照顾的念头让他感到不舒服,丹尼病态地想知道在他失去知觉的时候,杀手还对他做了什么,但除了面包车造成的各处瘀伤外,他似乎相对完好无损。

当他终于掀开被子时,眼角扫视到的东西让丹尼跳了起来。那个杀了亚瑟的男人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得丹尼根本没注意到他。

男孩的惊惧叫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很平淡。丹尼注意到他坐在窗前,窗外大部分景色都是天空,但天际线的景象表明他们已经不在赫若伍德。这里应该是高层,很安静,没有交通噪音。

可能也意味着丹尼的尖叫不合被听见。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丹尼被激怒了,这压倒了他的自我保护意识。

“你是谁?我在哪里?”

“我叫赛弗林。”

男人只回答其中一个问题。丹尼微微皱眉,讥诮地道:“嗯,谢谢,这就是我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赛弗林单手托着下巴,仿佛被男孩的态度逗乐了,“什么?我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可能对我爸爸来说更重要。”

“嗯哼。”赛弗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丹尼,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

丹尼瞪着眼睛。

“是你脱掉了我的衣服?”

“我需要检查你。你经历了一场小事故”

“是啊,一个混蛋开车把我撞倒了。”

赛弗林嘴角抽动,像是在忍笑。

“我们在哪?”?丹尼坚持询问。

“在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赛弗林终于认真地回答,“我接到指示,最近最好保持低调,直到亚瑟·丹特引起的风波平息下来。”

“至于你……如果你守规矩,就不会受到伤害,如果你行为不端,就会被打屁股。提前声明,我已经在你体内植入一枚跟踪芯片,如果你试图逃跑,我会找到你的,而且惩罚将不仅限于打屁股。”

“你肯定是疯了。”丹尼喃喃道。

“在我所有同事当中?不,我不这样认为。”

想起他枪杀另一名杀手的果断,丹尼不禁打了个寒颤。知道面前的男人脱光了他的衣服,触摸过他,而且一直看着他睡觉,丹尼在床上不安全地抱起膝盖。

——而且杀死了亚瑟。每隔几秒,这个认识就会在他脑子摁响警铃。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爸爸?”

“你是说亚瑟·丹特?”

丹尼立即反驳:“亚瑟·格罗夫。”但在潜意识里,他相信赛弗林没有搞错目标。

“那是伪造的身份。直到十年前,他一直名叫亚瑟·丹特。”

赛弗林看着男孩皱眉的脸,射出另一颗修辞意义上的子弹,“他和我一起工作。”

男孩在震惊中保持了面无表情,只在声音中泄露一丝颤抖:“你是说杀人。”

“大多数时候,是的。”

丹尼发现他相信了赛弗林的话。但赛弗林告诉他的越多,他就越发困惑,“亚瑟?他不是那种坏人……他很无聊,很普通。”

“我看起来像个恶棍吗?”赛弗林发出亲和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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