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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1 / 2)

褚璇玑换了一身端庄些的旗袍,毕竟去的是军事基地,穿洋装是有些奇怪的。

但禹司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下车,为她拉开车门。他还是一身军装,带了司机来接自己。

传说离泽之地,最美最神奇的是镜湖,据说看的人可以看到前世的牵绊纠葛。也有人说,看到的是未来,或者里面的画面毫无意义,只是迷惑人心。

一路无话,或许是这几天两个人练舞都比较辛苦,褚璇玑几乎睡了全程。到了地方,才被司凤叫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美景是那样沁人心脾。

驻守的卫兵见到少帅的到来,纷纷上前,没有人阻拦少帅和他带来的女子。

近海之处,有座小山丘,司凤道:“那里是些旧宫殿的遗址,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地势较高,被用作了望塔观测敌情。”

“我只要看看镜湖便好。”璇玑身边南方褚氏嫡系,在对方的军事要地本就瓜田李下,而且她本就志不在此。

“嗯,好,我陪你同去。”司凤示意士兵不要跟来,去了离泽之地的唯一禁地,镜湖。

镜湖不得近观,士兵们令行禁止,也没人非得多这个好奇心去违背军令。

司凤若不是担心这镜湖之中真有什么玄妙,或者风险,他也不会陪着她。

那湖面如镜,没有一丝波澜,倒映出的画面,栩栩如生。

璇玑走近了,掬起一捧水,澄澈之极。

“是甜的呢。”璇玑笑着。

司凤也尝了一下,的确清冽。但随即,镜湖恢复平静,他也在镜中,看见了无数画面……直到他再次睁开眼,已经倒在地上,地上还有璇玑。

璇玑睁开眼,错愕地望着眼前人,似乎是区分了一下梦境和现实,轻声道:“我们大概前世是仇人,梦中,我似乎杀了你很多次……”

司凤不语,他的梦中,或是在幻境中,那个和自己样貌相似的男子最终和璇玑成为了夫妻,二人相协,如神仙眷侣。

他没提到他看见的情景与她所见完全不同。可是既然是梦是幻,两人看到的又不相同,怎么能当真呢?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司凤提议。

璇玑点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镜那中的画面太逼真,说不清是梦是幻,她分辨不清,但是身心却都觉得疲倦。

镜中的自己次次都决绝地一刀刺进他的胸膛,而他,九死未悔……

“你为何要执意去那离泽之地?”回去的路上,司凤见璇玑的神情有些恍惚,问。

璇玑呢喃般地说着:“其实我并不晓得真正的缘由,或者用迷信一些的话说,那里似乎有于我很重要的东西,来北方以后,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你又如何得知,能解开你疑惑的地方,在离泽?”

“一位算命师测算的。”璇玑道:“试试罢了,否则的话,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纠葛似的,如今应该算是解开了,我也释然了。”

“这也是……你同意教我跳西洋舞的唯一理由吧?”司凤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不错,除了禹氏的家主,整个北方,大概仅有禹氏的少主才能带我去那离泽之地。”璇玑想着,如果这幻境是真,那她与此人的纠葛只怕会很深。她会不会今生再杀他一次?

他是禹氏的少主,未来北方的实际掌权人,若是死在自己的手里,那便是与这个北方为敌,就连父亲,也保不住自己。

训练有素的铁血军人,和连枪都不会的自己。虽然这么想,自己也没能力杀掉对方,但是……既然离泽之地的预示如此,她便尽量不要在今生与他有什么纠葛就好了。

司凤沉默,他看着璇玑那娇俏可人的脸,她竟如此明目张胆地利用自己,她当他是什么?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气愤,璇玑此次不过是去了镜湖,观测东瀛的基地她寸步都没沾,若是一开始就直接用这个条件交换,大概他也会答应吧?

“不过,幸不辱命,禹少主的西洋舞足以应对那夜的晚宴了吧?提前祝福你和美纪子小姐。”说罢,再没言语,直到回去。

司凤听着她叫自己禹少主,而不是司凤,听着她对自己和未婚妻的礼貌祝福,心里五味杂陈。

那一场晚宴的意义,在高层的圈子里已经传开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心,为何这样痛?

不……

这一切都是假的……镜湖里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要娶的人,是只看照片都觉得惊艳的高桥美纪子小姐。

高桥美纪子随父亲和东瀛统括长,藤原先生一起来到奉城。聚光灯之下,觥筹交错,奉城之内的各界名流都汇聚于此。

七天前,禹氏家主书房。

“这就是高桥美纪子小姐,你的未婚妻。”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一手递给他一份杨秘书总结好的资料简报。

禹司凤接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女子身穿传统的东瀛和服,美丽端庄,温柔又不失大气。

“你可别小看你未来的妻子,美纪子可是外交官的女儿,不仅会说西洋话,中文水平也不错,而且……就连东瀛的皇室也一度想选择她作为太子妃,如果不是东瀛的皇太子看上了一位平民出身的女子,她只怕是已经嫁入了皇室……”

司凤捏着手里的那份文件:

高桥美纪子,23岁,如花一样的年纪。

4岁随父驻守梅里坚,10岁随父前往苏维,18岁回东瀛念大学,主修国际关系,期间一年,曾在华夏做过一年记者。之后,由于其精通多国语言,在外交圈乃至政坛,大放异彩,甚至得到皇室的赏识……

禹司凤今年也不过比她大了一岁,可美纪子已经崭露头角。司凤不禁蹙眉,疑惑:“那为何要把她嫁入华夏?难道只为了联姻?证明此次的诚意?”

“我也是通过探听得知,这位美纪子小姐并不如她外表这样柔和,因为其父的原因,她也曾在外交场合多次亮相,甚至有意参与政治……但是,在东瀛,女人在政坛上最多只能是华丽的点缀,而不能成为一股力量。所以,他们让她去联姻,发挥她的最后一点作用。”杨秘书在一旁说着,这样一位优秀的女人,又有这样不幸的遭遇,让人唏嘘不已。

可不仅仅是东瀛,就是在华夏,女人在政坛之上也不过就是偶尔才会有一颗闪耀的流星,而且,她们最终都成为了政客的夫人,站在丈夫背后。

“司凤,你可喜欢她?”

“还没见过,怎么能说喜欢。”

如今,佳人就端坐在对面,美丽温柔,大方得体。

“喜欢吗?”司凤想问自己的心这么说。

心没有给他回应。

东瀛人对华夏的野心,路人皆知。

华夏这片广袤的沃土,即使是如今被四分的任何一块,都是几倍于东瀛。而北方的禹氏,则是离得最近的一方。

对这片沃土虎视眈眈的,不仅仅是东洋人,还有西洋人,甚至是苏维人,谁都想趁乱分一杯羹。

若非如此,禹氏也不会与东瀛人合作,甚至联姻。

即使是禹氏少主的身份地位再重要,高桥美纪子的光辉再为闪耀,双方的联姻看起来如何诚意满满,在这个乱世,都不过是浮萍,看似美丽,实则易碎。

但在此之前,两方又必须看似诚意满满。因此,华丽的宴会,安排好的见面,禹氏少主甚至要去专门学西洋舞,只为之后在宴会上宣布:双方将结为秦晋之好。

如此,东洋人可以有名目在北方建厂,北方的百姓可以成为工人,生产出的工业品,可以做成武器,也可以改善设施。

东洋人可以得到廉价的劳动力,同时在争夺中,对抗西洋人,也实际上对北方有一定的控制。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父亲说:“以后即使双方撕破脸,也无关你们,实在不行,你再娶便是,北方的佳人可不少。”

司凤不知如何回答,父亲有好几房太太,其中不乏政治婚姻的。但男人可以再娶,只需给正室夫人足够的地位就好。

褚玲珑今天也出现在晚宴之上,只不过身份不再是禹司凤的秘书,而是钟氏六少的女伴。璇玑就坐在姐姐身旁,今天也穿着简单的旗袍。璇玑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态。姐姐和六少要来这宴会,她便也来瞧瞧,这传说中的美纪子小姐有多美貌。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谁。自然没有人去试图抢了主角的风头,除了一个人,东海冯氏的少主,冯燎。他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是东部霸主冯豫章独子,好的没随老子,好排场这点倒是学了个完整。

西式的卷发,半长不短,压在礼帽之下,一身的燕飞尾服下,手里却摇着一把折扇,颇有一种混搭的和谐。

东部富足,东部的主人们也是侍从成群,最讲排场。这不,少主冯燎一人后面跟了四个侍女,而且,各个风姿绰约。如今不能叫侍女,而是女助理。如今已经没了皇上。主仆关系虽然名义上没了,但依然客观存在,不过各个世家大族怎么说也得换个名目,换个叫法。这几个女助理的卖身契,应该要捏在冯氏的手里。

冯氏的据点在扬州,这几个助理的名字,便是出自于扬州慢,传说这冯少主最喜爱的,便是那个穿嫣红色,叫冷月的。这冯氏少主比司凤和六少年纪都要大些,如今已经接近而立。但却迟迟没有娶妻。

万众瞩目之下,统括长藤原先生用不熟练的华文和禹氏家族道:“这就是美纪子。”

美纪子小姐款款起身,直视坐在对面的司凤:“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用的是华文,比起统括长讲得标准许多。

“能有幸请美纪子小姐跳这开场舞吗?”司凤说着定式一样的台词。

“我的幸运。”

白色的真丝手套,合身的洋装,二人站在一处,已经如一对璧人。

乐起,舞起,司凤牵着美纪子的手,开始迈起熟悉的舞步。

如同每次练习过的那样,他这次没有踏错一步,两人的舞步也都踩在了点子上。摇曳的灯光不时地照到二人的脸上,映出美纪子小姐姣好的容颜。

美纪子小姐是美丽而骄傲的,是无数东瀛男子的梦中情人。

他与她一舞,满座皆称好,但他的心似乎已经被璇玑偷了去,此刻对面着貌美如花的美纪子小姐,依然古井无波。

镜湖中的景象在这几天就像洋人的电影一样,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

——你喜欢梅里坚吗?

——怎么会,我是华夏人,自然喜欢华夏了。

——那你怎么会去西洋?

——因为姐姐就去过了,父亲也说让我见见世面。姐姐是去圣安娜念书的……这个老匹夫。”大帅啐了一口,似乎是回忆起什么,转身离开。

冯豫章这个名字司凤并不陌生,他是那个冯燎的父亲,更是东部的霸主。

“这冯豫章不仅仅是东边的领主,更是和我们大帅有着旧怨。”杨秘书在司凤的追问下,说出了一些当年的旧事。

“什么旧怨?夫人当年,可是大江口的风云人物,家里和这冯家是世交。两人订的是娃娃亲,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你的母亲硬是拼着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随大帅来北方。”

“父亲不是好几个姨太太?”司凤疑惑道。

“那都是夫人过世之后的事了。”杨秘书也是帅府的老人儿了,缓缓回忆道:“夫人的名讳是凤仪,正是取有凤来仪之意,都说你娘是凤凰的命,旺夫运。可能也是因此,冯家不肯放手。你的名字是司凤,这名字什么意思都不必多说了吧……”

“冯豫章趁着你娘的死,趁火打劫,险些一路杀到奉城。后来大帅又带兵杀了回去,一气之下,更是涂了平城。”

“那是你爹毕生的污点,也是他追悔莫及的。北方,也因此失了人望,在不可能成为华夏的统一者。”

禹司凤少将放了婚假,准确地说,是被放了七天的婚假。

他的府外守着两队兵,三班倒地看着他,不准外出。而且,父亲只给他留了一个亲卫,小安。其他府外的士兵,都只听大帅调遣。

“少主,你也别为难我,家族严令您不能外出,这几天奉城……您和褚小姐的事,都传遍了……”

小安一脸为难地说,可怜兮兮地望着司凤。

“那你可知道,褚二小姐近况如何?”司凤小声问着。

小安眼珠转了转,“少主,您可真惦记那位褚小姐,那报上写的,不会是真的吧?”家主关司凤七天,其实也约等于关着小安七天,小安也八卦起来。

“先说说她怎么样了。”司凤急切的眼神,让小安已经有了答案。

“二小姐身体应该是没事了,最多受了些惊吓。只不过……她此次被绑的消息走漏,又加上之前有和您暧昧不清的绯闻,估计……是不太容易嫁出去了。”小安一句话断了三次才说完。

“报上,怎么写的?”司凤蹙眉。

“报上说,您与二小姐从她一回华夏就……开始私会,您为了她,一掷千金包下整个舞厅。还带她到处游玩,你和她……是、是有私情的……”小安看了一眼自家少主的脸色,继续道:“但是,您与夫人的婚事众所周知,所以有人说,是夫人派人绑了褚小姐,然后……让人污了她的清白……”

司凤气得想笑:“冯燎这个孙子!自己做了这等事,还不忘把帽子扣到东瀛人的头上。”

小安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自家少主气得已经蹦出了脏话。

这冯燎太可恶,他绑架不成,如此造谣反将一军。

司凤当时虽然只是望过去一眼,但是璇玑她穿戴完好,并没有受欺负。但谁都知道这谣言的厉害。思及此,不由得叮嘱道:“小安,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是褚小姐有什么消息,你多留意。”

“是,少主。”小安不像其他军士叫司凤少帅,而是少主。此时,他看见夫人正向这边走来,还和司凤使了个眼色示意。

司凤回过头,美纪子迎风而立,看起来有些纤弱。

七天,父亲关他在府中七天,没罚他去跪祠堂,就是看在新夫人的面子上。

“司凤。”美纪子过来唤他,“吃饭了。”

司凤一时不忍:“你让人来叫我就好,别站在风口上。”言罢,便一同吃午饭。

关于司凤那晚的缺席,美纪子只字未提。这并不是因为东瀛女子的忍耐能力更高,而是美纪子的不提及,比大闹一场更能让司凤愧疚。

男人的愧疚和怜悯,只一样便够了,尤其是司凤这样的人。

“我很抱歉,美纪子,关于那晚……我去救一个朋友的事。”司凤道歉。他并不像其他公子哥那样好面子,况且他的一张脸,虽然已经看不出大帅那一巴掌的五根手指印,但是明显比往常肿一些,这些和府外的卫兵哪一样能瞒过美纪子?

沉默,美纪子听懂了每一个字,但她此时却一言不发。

她望着她的丈夫,他英武不凡,对自己很是体贴、尊重。可他也是那个在新婚之夜就去救别的女人的丈夫。那些铺天盖地的的花边新闻,美纪子做不到视而不见。

骄傲如她,她不会去刻意地博取怜悯,更不会轻易原谅他在最重要时刻的缺席。所以,他不碰她,她也不会去逢迎他、讨好他。

这七天出了一件喜事,是褚氏大小姐和钟氏的六少公布婚讯。

玲珑

会馆之内,玲珑看着还在床上沉睡的妹妹,心疼得悄声呜咽。今早的报纸她都草草看过,一个个醒目的标题,就差直接骂自己的妹妹是个抢男人的婊子,活该被正妻绑了。那些报纸早就被撕成一条一条地躺在书房的纸篓里。

“你都陪了她一夜了,”六少走近玲珑,抚着她的头发,看见玲珑明显苍白的脸,和哭红的眼角。“休息一会,吃些东西吧,璇玑也不想看你这样饿着自己啊。”

“好。”玲珑答应,又叮嘱了佣人几句,随六少去餐厅。

“敏言,都怪我,没保护好妹妹……”玲珑轻声呢喃,看着敏言为她备好的整桌饭菜,依然提不起食欲。

六少把玲珑搀在怀里,满眼都是心疼。

玲珑,从来都是最坚强的。他记得小时候的点子。背后玩手段,”

“对付你,何须家父脏了手,我做的,怎么不敢承认。”冯燎邪邪地笑着,缓缓说着。说的正是他在北方潜伏的报刊散布禹氏少主和褚二小姐绯闻的事。如此小事本来不值一提,但是其中又牵涉到楮二小姐后来被绑架,禹氏少主大婚当晚消失,禹氏家主的气,一半都算在了冯燎的头上。

褚氏家主见好不容易点了正题,两大势力却已经针锋相对地“交流”起来,连忙开始打圆场:“此次众位前来,都是为了家国的大义,还望诸位,把些许私事先都放一放。”

这次各大家族的首脑齐聚少阳,他这个发起者是大大地收揽了一波民心,而且褚氏的家主相比于其他家主年纪又最轻,也更有野心。各家来了,并不一定是冲南方或者是冲着褚氏家主的面子,而是如今群情激昂,民众的呼声太强,这些是哪一方都必须顾忌的。褚氏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邀请众人。

冯燎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家主好深明大义,冯燎佩服,家主的好算计,晚辈自愧不如。这褚氏的大小姐要嫁去西边,家主却还想把一个却想塞去北边儿,如此,无论将来哪一方统一了,家主都稳操胜券呢。”冯燎这话,暗讽南方这是卖女儿两边下注,“可惜,父亲没给我生个妹妹呢。”

之前钟氏一言未发,褚氏本想当和事佬,不料这冯燎的嘲讽全场。两方联姻固然也算政治婚姻,无形中加强了联系,可这冯燎的嘴,却是太不饶人。不过其他几位家主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冯燎如此毒舌的根本原因——东边不想统一,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华夏四方势力相差不大,各有所长。北方禹氏的黄河军校最为出名,禹氏军队的实力堪称和家族里的表妹生的。不过,也有传闻说,他亲娘是冯豫章包的一个戏子所生,据说那个戏子,和你娘有那么几分相似。

“司凤。”在禹司凤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时,传来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那个声音曾经无数次那样叫他的名字。

——司凤,你要这样跳,你看,手要放在这里,对,就是搭在女伴的腰上……

——司凤,跳的时候,眼睛要看着你的舞伴,不要不好意思……

——司凤,你看你,脸都红了,是没牵过女孩子的手嘛?

褚璇玑从花园里走出来,到了禹司凤的面前,意识到了刚刚的称呼有所不当,她已经不能再叫他司凤了,于是立即改口:“禹少主,谢谢你。”

她说,“禹少主,谢谢你。”正如她此时就端庄大气地站在自己对面,穿着长长的旗袍,似乎和那个唤他“司凤”的璇玑,不是一个人。

如今已是仲秋,离开时枫叶已经被染成红色,而南方褚氏的花园里,各式叫不出名的花儿们,依然妖娆地开着。司凤望着满园的花草,也望着亭亭玉立其中的人,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自己也像那些花儿们一般,绽开了笑脸。

璇玑的面色红润,并不像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但是禹司凤并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褚二小姐在北方地界受惊,我……很抱歉。”他其实想说,我很担心你,但却不能。

“我没事了,别担心,他们没把我怎么样。”璇玑实话实说。“玲珑说,是冯燎派人做的,但如今形势,又没法拿他怎么样。所以……我就跟了过来看看。”

褚璇玑发现自己还是绷不住,她虽然本就是大家闺秀,但在司凤面前,却做不到一直绷紧弦,文绉绉地装客气。

“本来,准备给他下个绊子的,先摔他个狗啃泥再说,谁想到你也跟了过来。”褚璇玑蹲下身去,移动了一下花园里的某个栏杆上的机关,仔细一看,前方的通路便多了一条几乎透明的线,如果不小心,被绊倒是肯定的。

在听到“狗啃泥”的时候,司凤禁不住也笑出来,面前这个活泼灵动的,是装淑女绷不住3秒的褚璇玑。

“谁知道你那么傻,面对面打了他,他这么记仇的人,下次不阴你才怪,虽然我也很想让他那张脸上留点痕迹的……”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原形毕露了,但也不再顾忌什么,反正讨厌的冯燎已经走了,在她的地盘上,总不能派人偷偷拍什么照片吧。

“梁子已经结下了,还怕多一笔账么,他那样说你,一时没忍住。”璇玑没说明,但司凤猜到,璇玑准是看见冯燎已经被打,而且自己也在,就撤掉了机关。

她其实后来听姐姐说起禹司凤派了近卫去问了她的情况,后来六少又说,当晚其实司凤也和心腹士兵搜寻她,甚至……那夜是他的洞房花烛。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璇玑迟疑着开口。

“你说。”

“在镜湖那天的梦里,你看见的,是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璇玑望着他,观察着司凤的神情。

司凤的神情果然变了几变,有些犹豫,道:“不过是梦境罢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有意义的。”璇玑坚持,“因为,我看见的是,我一次一次杀了你,但每次轮回,你依然义无反顾地守护那个梦境中的我……有人说,镜湖里看见的是前世的回忆,我是怕,我今生还会害死你。”璇玑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待我好,所以,我不想再害死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自己,会御剑而行,留着长发,用半张面具遮住了脸……然后,你从天而降。”司凤陷入回忆,那个梦境越来越清晰,仿佛真正发生过一样。“那个你,竖着两个发髻,就掉到了我的怀里。”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下意识就推开了你,给你摔了个狗啃泥。”

璇玑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早知道就不撤机关了,报了那一次的狗啃泥之仇。”

“然后,你让我带你飞,我不肯,你就抱住了我的大腿……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司凤把“不知廉耻”是个字咽了回去,发现梦中的璇玑和现在的璇玑,性格上真是变化不大。“我拗不过你,就只能带你御剑而行,去了少阳山。”

“也叫少阳吗?”璇玑问。

“对,还是你们褚氏的地界。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你是说,如果梦境是真,我们之前,就是在此处初遇。”

禹司凤没答话,继续说着:“我还看见,我们一身红色的嫁衣,你摘下了我的面具……”

“那,最后呢?”

“最后……梦里的人,在一起了,非常恩爱。”司凤一口气说完,回忆着那些画面,真实得,就像是别人发生过的事。

璇玑一怔,心道:原来,是一个美好的结局。难怪自己对禹司凤的感觉会有些不同。原来是前世缘分太浓,不过也因为之前她看到的情景和司凤看到的,反差太大,所以她在镜湖之后,几乎都在刻意避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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