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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这里的人在决定要和程舟说点什么的时候,第一句话总是:“咱们哪说哪了,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聊。”

这是在钟市时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大家都默认要是在酒吧吐槽老板都能传到老板耳朵里,那都巧到可以去买彩票了。

不过人们的痛苦千篇一律。不管是在钟市还是鹅镇,倾诉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事业和家庭。

以“咱们哪说哪了”为,内敛的鹅镇人总是先说“我知道领导也难做,但是”。

等喝到上头了,才释放本性,或是破口大骂,或是委屈大哭。

这种时候程舟一般是陪着骂,或者体贴地递上纸巾。

她总是在想存不存在一种吸食人类情绪而活的上古神兽,如果有的话那她应该是这种神兽的化身了。她并不因旁人的痛苦而痛苦,当有幸成为这样一个倾听者,看见这些五花八门的情绪在自己眼前释放,她会觉得十分满足。

说到底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快乐”重要吧,任何一种情绪,其实都挺值得被重视的。

同时由于是女调,女性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大多是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有些无忧无虑,只是和朋友一起来感受个氛围;有些独自前来,还有些顾虑,要求来一杯无酒精的。

不过简单聊几句之后就会发现调酒师不像看上去那么高傲,算得上是个平易近人的甜妹,觉得体验不错的话,下次再来就会尝试真正的鸡尾酒。

到周末时,也会有些明显是初中生的孩子过来。

很青涩,带着些虚张声势的嚣张,说自己满18岁了,要求来一杯莫吉托。

其实程舟是不介意给他做一杯苏打水版,但为了保持这家酒吧的成人性和神秘感,这时程舟会优雅地往吧台一靠,竖起根手指左右摇一摇:“不接待未成年哦。”

酒吧在什么人的眼中最有趣呢?在初中生的眼中。

田野从开学后就不往程舟这儿跑了,一方面是因为太忙,另一方面是,怕被学生或者学生家长看到。

她这行说起来有下班时间,但实际上不管上班还是下班,在校还是在家,她都有个亘古不变的身份,就是老师。

这让她有了较高的社会地位,连小区门卫见了她都称呼一声“田老师”。但相应的,她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真正进入了这个氛围之后,田野发现妈妈说的是对的。

没有家长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经常出入酒吧的老师,尤其是在鹅镇这种视酒吧为洪水猛兽的地方。她想见朋友一面,是比较难的。

不知道是好是坏,田野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各种会议、材料、活动填塞着她的时间,备课都得放到下班后。

有老师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谁没做过班主任啊,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但也有好心人会私下劝她放松点,还是身体重要,以前做班主任不像近两年这么卷的。

每天遇上的事儿也五花八门。

学生追逐打闹扣分,学生在校服上画画扣分,学生桌面太乱扣分。

田野本来想着一点分扣就扣呗,到发工资时才知道分就是钱。

那还是得管。

当然最怕的还是接到家长电话,因为很多家长的教育理念跟她并不一致,比如有个周末给她打电话说孩子在写小说的。

田野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结果家长说孩子的数学成绩下降非常严重,心思明显已经不在学习上了,而且小说内容十分不健康。

田野表示等周一自己会和孩子沟通,但下午孩子的小说就已经送到她手上,要求她一定要看,要针对性地进行教育。

田野的第一反应是想问“孩子同意吗”,但家长的气势让她觉得她要是真问了那她就是傻逼。

于是等家长走后,田野长叹一口气,翻开那个小小的本子。还没看完呢,田野就知道,女主角的原型是程舟。

“这有什么,我从小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初中生拿我搞创作很正常啊。”趴在推拿床上的程舟,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儿。

而田野的声音已经像是掉了半条命:“写的是po文。”

程舟主观上顿了顿。

但客观来说还是接受度很高的:“嗐,初三了,没这方面想法才不对劲儿。这不就是个发泄压力的产物吗,我觉得家长才有病呢,谁会把孩子写的这种东西拿给老师看啊。往好了想,我觉得小伙子审美很好啊,而且还挺有雄心壮志的。”

毕竟以程舟平时的行事作风,敢把心思往她身上放的男人还真不多见,别说是情窦初开的小朋友了。

田野气若游丝:“女生写的。”

程舟再次顿住。

“所以她写的是百合……”

“那倒不是。”

“那我懂了——这属于女孩子对同性的欣赏,然后借此客体发泄一下平时的压……”

“嗯劈文。”

程舟也听累了:“……这孩子压力是有点大啊。”

田野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要看以自己朋友为原型的po文,然后还得琢磨怎么扼杀这位未来的产粮太太。

她混了这么多年二次元还真没干过端人家粮仓的事儿,谁知道这就来活了。

“会被这孩子恨上吧。”程舟也觉得这事儿难办,“我觉得你不用多想了,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这孩子现在都恨不得将你灭口——她在学校里人缘怎么样?如果是小团体头目,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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