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少显然知道我在顾虑甚么。他的表情仍然木訥,语调依旧硬倔,但离开唇边的话却变成正面的鼓励说话:「你在男厕的反击很漂亮。那股狠劲充满爆发力,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我茫然。他当日不是被我打得头破血流吗?而且我最终是被他们反击围殴至半死。
「这是你洗脱污名的唯一机会。」他没多解释,试图以坚定的眼神说服我:「信我!」
心头一颤,我被他的眼神震慑着,昔日的仇恨霎时间灰飞烟灭。
曌少走在前面引路,一边高调跟熟稔的赌客打招呼,一边轻声给我介绍赌场的运作模式。除了各式各样的赌具和赌局外,赌场还会提供特别的娱乐……他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身边的一幅布帘,示意我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从隙缝间偷偷瞥望。
老爸……正在……食屎!笑容可掬的同时面容扭曲,眼带諂媚之意得来隐渗绝望。
羞愤交加,我把曌少的话拋诸脑后,欲衝前阻止老爸。曌少及时掩着我的嘴巴,以强大的武力将我拖拉至赌场的后巷。他狠狠连摑我三记耳光,摑得我天旋地转,失去还击之力。冷静下来后,我的心情跌至谷底,没理会曌少的劝说,跌跌撞撞归家去。
深夜,辗转难眠。直至听到老爸躡手躡脚在房门外经过的声音,我才含泪进入梦乡。梦里,老爸日日夜夜带笑食屎,排出无数恶臭的钞票,钞票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我。钞票甫触及我的身体,顷刻溶化成屎水,涌向储物柜内的书簿文具……梦醒,我不得不承认残酷的真相:老爸是为养育我而受尽屈辱。
从睡房门隙偷望熟睡的老爸后,我如常上学去。曌少在校门等我,主动给我递菸。我没有理睬他。他没趣地把菸叼在唇间,点燃,吞云吐雾。
「你老爸三年前开始在赌场工作,专门负责表演食屎。我调查过,该是某同学的父母曾光顾赌场,认出你爸,然后……」
「然后我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食屎仔』。」我苦笑自嘲:「为何要告诉我?想我们父子合作演出?」
「我想向赌场老闆推荐你担纲新推出的娱乐项目,取代现在的『食屎』表演。」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悯及同情。
「表演饮尿吗?」我继续嬉皮笑脸。
「我想你接受训练,成为赌场其中一个的拳击手。」他认真地向我讲解他的构思。「赌场派出拳击手与同级的客人在擂台对战,暗中依照老闆的指令胜出或败北。」
「谢了。我没兴趣弄虚作假。」我不想与地下赌场有任何瓜葛,暗中盘算如何劝说老爸辞工。
「没有新的娱乐项目,赌场就不会放弃现有的表演,会威逼利诱你爸继续食……」他驀地发现我神色有异,没有讲下去。
「算了吧。」我心如死灰,罪疚感和绝望已然压垮我。
「食屎仔!你甘心整辈子当食屎仔吗?」他的情绪竟一下子爆发,表现得比我更激动,眾目睽睽下撕扯我的校服。「枉你爸含辛茹苦养大你!你有何顏面继续花他赚来的钱、吃他买的米、穿他买的校服?」
我拼命挣扎。纠缠间,我扯烂了他的校服,看见他身上的陈年伤痕。我住手了,他狰狞的面目亦放松下来。
「食屎仔……我就是上一代的食屎仔……」曌少整个人软瘫下来,表情复杂,有悲有恨有喜有狠劲。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苦心。
「我答应你,我定会成为最后一个的食屎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