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九个流民端着饭走开了,佟穗才低声提起分地的事。
萧延一听,扫眼那九个流民,道:“雇的七个晚上管一顿饭,吃完叫他们走,那两个贼就别管饭了,随便他们去哪。”
萧守义:“一顿饭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
萧延:“我看他俩不顺眼,要不是被咱们抓了,他们肯定也会参与松树村的事。”
萧守义摇摇头,不想浪费力气说话。
黄昏时分,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了,可能是他老人家的贤名早就传开了,换地这事办得很顺利,就是要在各个村子打听哪家有合适的地,耗费了很多功夫。
萧玉蝉扶老爷子在板凳上坐下,喊齐耀:“快来给你曾外公捶捶肩膀,今天的路可都是为你跑的。”
齐耀听话地来捶肩膀。
萧穆笑笑,这些事啊,麻烦是麻烦,解决完也就舒坦了,怕的就是一个懒字,又懒又惦记便成了愁。
“村里如何?”萧穆对着灶膛那边忙活晚饭的儿媳孙媳问,“我看其他村子的里正好像都进城了。”
贺氏:“阿满嘴皮子利索,你来说。”
佟穗笑着解释一遍。
萧穆长叹一声:“虽然来得迟,终究是个好消息,流民们有了着落,村里也不用再安排人手守夜。”
老爷子做主,今晚不但继续管九个流民的饭,还继续让他们在家里睡了一宿,哪怕睡柴棚的那两个,也比缩到外面哪个犄角旮旯睡得舒服。
次日一早,九个流民早早跟萧家人辞别,去里正孙家那边等消息。
流民太多,很大一部分都得靠镇上的保长、村子里的里正负责分地。
灵水村是大村,几年战乱下来,村民们有的被杀死,有的老死有的病死有的饥寒交迫而死,留下好多房屋空着,报上去的无主之地更是多达三百亩。
刘知县很贪,可他知道,如果再不安置流民,如果再闹出一桩松树村那样骇人听闻的大案,他在京城的那点人脉也保不了他。
灵水村离县城有四十多里地,难以掌控,所以刘知县将灵水村报上去的三百亩地都退了回来,让孙兴海发给流民。
县城、镇上都张贴了公文,告知流民们各镇各村有多少地,让流民们自行投奔。
本来就聚集在灵水村、长平镇附近的流民,很多都涌来了灵水村。
孙兴海一宿没睡,怕流民争抢闹事,早早就叫孙纬来萧家,把萧缜、萧延借过去了,这兄弟俩一个有威严,一个有狠劲儿,既能以理服人,也能用嗓门拳头镇住场子。
水塘边的热闹,佟穗几人留在家里都能听得见。
贺氏抱怨道:“一下子来这么多流民,都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底细,就算没有杀人放火的,小偷小摸肯定少不了,接下来有的乱了。”
萧玉蝉:“乱就乱,我看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来招惹咱们家。”
贺氏:“反正你以后少出门晃悠,一身肥肉,最招那些野男人惦记。”
萧玉蝉:“……”
娘几个说着话,有衣衫褴褛的流民从门口经过,其中一个妇人往院子里瞅瞅,停下了:“请问,吕家是在这条街上吧,最东边的那家?”
贺氏打量她几眼,道:“对,你们是?”
妇人腼腆一笑:“里正把吕家的房子分给我们了,以后都是街坊,我们初来乍到,还劳诸位善人多多照应。”
佟穗原本未对门口经过的流民多上心, 得知这一家居然要搬进吕家成为街坊,不由仔细观察起来。
除了开口的妇人,她前后还站着四人——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太, 一对儿身躯精瘦有力的父子, 父亲正当壮年, 儿子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以及一个站在老太太身侧看不清模样的姑娘。
一看就是祖孙三代一家五口。
佟穗多瞧了几眼老太太, 见她身形清瘦却并无太重苦相, 意识到这家人绝不简单。
百姓们遭遇战乱或是灾荒, 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背井离乡沦为流民逃往其他地方, 这一路注定要经过千难万难。没钱的人家可能会饿死冻死病死, 有钱的人家可能会被其他流民哄抢, 不但保不住钱财,连身边的女人都极有可能护不住。
这一家呢, 不但青壮都熬下来了,老太太瞧着居然也很硬朗。
贺氏同样想到了这些, 刚要打听, 那一家人继续往前走了。
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后, 贺氏看向身边的年轻人。
萧玉蝉:“这家的男人瞧着都挺能打。”
柳初:“咱们村空着的房屋要分出去了?”
佟穗:“刚刚那婶子说话客客气气的, 不像是普通村妇。”
佟穗自己就是村里长大的, 她不会看低村人们,实在是村里的男女老少受出身限制,一开口大多都带着一股土气, 一旦有个人的谈吐稍微有些不一样,很容易就会被周围的人察觉出来, 譬如萧老爷子、萧守义再加上萧缜。
萧延、萧野、萧涉不爱读书,说话行事跟村人倒是差不多。
贺氏:“我去打听打听?”
佟穗:“还是算了, 吕家有阵子没住人了,他们还要收拾打扫,有的忙,而且人家刚说完请咱们多照应,您第一次去串门,不太好空手去。”
光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跑去打探消息,白白耽误人家安顿,这样的人会被嫌弃没眼力见。
贺氏:“……你这丫头,也才十八,怎么心眼这么多,柳儿跟玉蝉加起来都没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