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和尚说道:“我当然不肯答付他,但他威胁利诱,叫我要摆脱他也摆脱不了。”
孟华冷冷说道:“那么,结果你还是去了?”
白山和尚说道:“幸好在我给他逼得没法的时候,他已是自顾不暇,先要逃亡了。”
孟华说道:“吉鸿这厮既然找你帮手,准备去向丁兆鸣报仇,他必然是以可能有取胜把握的,何以反而只要逃?”要知吉鸿已得少林寺的真传,本领委实不弱。丁兆鸣的天山剑法纵然精妙,也不过比他略胜一筹而已。吉鸿、白山和尚和丁兆鸣这三个人的本领,孟华都曾见过,照他的看法,要是吉鸿和白山联手,也应该胜得过丁鸣的。
白山和尚说道:“这是因为吉鸿作恶太多,要捉拿他的不仅是丁兆鸣,也不仅是邓家镖局有关的人。”
孟华说道:“还有些什么人?”
白山和尚说道:“他是私自逃出少林寺的,你想少林派是天下武学正宗,如何容得一个背叛师门的弟子?何况他逃出少林寺后,还是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呢。”
孟华道:“啊,原来是少林寺派了人要把他捉回去惩治么?”白山和尚说道:“不错,少林寺早已要清理门户了,以往只因不知他逃到何处,找他不着。这次他在邓家镖局一生事,少林寺的四大弟子便即闻讯来了。吉鸿以往劫过几间镖局的镖,镖行的人也动了公愤,有十位镖师参加对他的追捕。邓家镖局受过他的害,当然也参加了。邓老镖头镖局刚刚重开,难以抽身,是以叫师弟和女儿替他出马。”
孟华心头大快,笑道:“吉鸿这厮恶贯满盈,也是合当有此报应。不过却是难免连累你了。”
白山和尚叹了口气,说道:“认真说来,我也不算是无辜被累,谁叫我误交匪人呢。不过好在我见机得早,半路上摆脱了他。如今我想回到师父那儿接受我应得的惩罚。纵然师父把我处死,也好过被外人擒获,辱及师门。但追兵是分成几路的,我只怕尚未能回到于佛守,就给侠义道所擒。”
孟华上次在昭化之时,曾听得白教法王说过知道白山和尚是敦煌于佛寺古月禅师的弟子,古月禅师以戒律精严为人钦佩,和白教法王也有很好交情的。
孟华听得白山和尚这样说,相信他是真正悔悟,于是说道:“侠义道是会分清主从,决不至于乱杀人的。你要是给他们碰上,只要你把现在和我所说的话,对他们重说一遍,相信他们定会对你从宽发落。要是我碰上他们,我也会替你求情。”当下把半袋干粮分了给他,说道:“我不能陪你了,你恢复了气力,就赶快回千佛寺吧。但愿你洗心革面,从此重新做人。”
孟华失了坐骑,只好步行赶路。幸亏在风暴过后,接连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路平安无事,走过沙漠地带,入甘肃省境。
他无意中得到邓明珠的消息,心中甚是欢喜,想道:“听白山和尚所说,江上云和邓明珠似乎还没有见过面。否则吉鸿与邓家结仇之事,江上云有很大关系,白山和尚是应该提到他的。江上云两个月前经过罗曼娜那个部落,此时也应该回来了,但愿这次他能够碰上邓明珠。不过,也许是我先碰上邓明珠也说不定。”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未曾碰上邓明珠和她世叔,却是碰上少林寺两个和尚。是少林四大弟子的尊胜禅师和道显禅师。
本来孟华和他们是并不相识的,但孟华已知少林寺派出四大弟子追捕吉鸿之事,一见这两个和尚在玉门关外的古道上出现,心中已是猜想到几分,于是故意放慢脚步,注意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果然两个和尚就上来问他:“居士,你在路上有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和尚的?”
孟华听了他的描绘,笑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了,一个是吉鸿,一个是白山和尚,对么?”
那两个和尚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孟华说道:“两位大和尚是从少林寺出来的吧?”
尊胜、道显名列少林四大弟子,自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孟华是个有武功的人,心里不免起疑,但以他们的本领,当然也不害怕面前这年轻人是吉鸿党羽,于是把自己的法号告诉孟华,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我们是为什么出来的,你也知道吗?”
孟华说道:“吉鸿本来是贵派的俗家弟子,听说他背叛了师门,两位禅师敢情是来捉拿他回去以便清理门户的吧?”尊胜禅师道:“不错。你可还没有回答我们呢,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孟华说道:“我曾碰上白山和尚,是他告诉我的。不过,我可没有碰上你们最想要抓到的吉鸿。”
尊胜禅师面色一变,说道:“哦,白山和尚会告诉你这许多事情,那你一定是和他很有交情的了?”
孟华笑道:“说到交情,我和他是谈不上的,不过我倒想替他求情。”道显禅师脾气比较暴躁,一听此言,就想发作。
尊胜禅师涵养较好,使个眼色,止住师弟,说道:“居士,你要替他求什么情?”
孟华说道:“白山和尚虽曾助纣为虐,如今已是自知侮改,请两位禅师高抬贵手,让他回敦煌千佛寺去吧。”
尊胜禅师怔了一怔,说道:“他是敦惶千佛寺出来的僧人么,这我倒还未曾知道,那么他的师父是”孟华说道:“他的师父正是千佛寺主持古月禅师。盼你们念在同是佛门弟子,准他回去佛前忏悔,接受本门惩处。”
尊胜禅师似乎颇感意外,沉吟半晌,说道:“古月禅师,戒律精严,料想他会管教自己的弟子,如此说来,倒是不用我们多事了。”
道显说道:“人言不可轻信。师兄,你怎能就凭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辞,放弃了追捕叛徒的党羽?”至此处,回过头来,陡地向孟华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孟华缓缓说道:“晚辈姓孟,单名一个华字!”
尊胜禅师似曾听过孟华这个名字,吃了一惊,说道:“你就是孟华?孟元越孟大侠是你的什么人?”
孟华说道:“正是家父。”
道显禅师忽道:“孟家快刀,天下无双。令尊既然是孟大侠,想必你是曾得家传的了?”
孟华说道:“晚辈父子相聚的时日无多,虽得家父传授,只是略懂皮毛。”
道显禅师说道:“不必客气。我知道孟家刀法之中有一招云麾三舞,我们少林派的刀法之中也有此招,却不知异同何在;我久已想向孟大侠领教此招,可惜未有机会。请你演这招给找开开眼界,我先抛砖引玉吧!”
说到“抛砖引玉”四字,拔出戒刀,身形一起,随手一挥。路旁一棵树上的一根树枝已给他斩成三段,但却不是向同一方向落下,而是左右斜飞,笔直掉下。这手刀法,快准之外,内刀的运用也恰到好处。的确是上乘的快刀绝技。原来少林寺有七十二项绝技,道显禅师正是专研究刀法的。
孟华赞道:“好刀法!晚辈班门弄斧,还是请禅师指点。”说话之间,只见青光疾闪,那三段树枝每一段又给他削成三段,九根被削得整整齐齐的树枝同时落在道显禅师面前,他的话也刚好说完。道显禅师拾起来一看,每根树枝竟是一般长短!道显禅师虽然是少林寺中专研刀法的高手,这刹那也不觉惊得呆了!要知用快刀斩树上的树枝,一挥而分三截,虽属难能,但树枝毕竟还是静止的。如今孟华也是仅用一招,就能把从三个方向落下来的树枝又各分三段,撇开别的不谈“刀法”之快,已是比道显禅师快了三倍。而且还有一层,他是用剑来使出刀法的,这更是难上加难了。
道显禅师呆了半晌,叹口气道:“孟家刀法,果然名不虚传。班门弄斧四字,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至此,他对孟华的身份,当然是丝毫也没怀疑了。”
孟华这才问他们道:“晚辈与丁兆鸣大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说他和邓姑娘也都来了,不知是在何处?”
道显禅帅道:“我们本来是和他一道迫踪吉鸿的,五天前方始在祈连山下分手,他们向东面搜索,我们则向西面追踪。孟少侠,你准备上哪儿?”
孟华说道:“我想到崆峒山去。”
尊胜禅师说道:“对了,再过十天就是崆峒派立掌门人的大会,崆峒掌门洞妙真人本来也有请帖给我的,但我已是没有工夫去了。孟少侠,你可是受邀观礼的么?”
孟华说道:“我哪里有这资格,不过听说这个大会,金大侠也是要去的,我想去会会金大侠。”
尊胜禅师说道:“丁大侠和邓姑娘是不会到崆峒山去的,不过在你去崆峒山的路上,或许会碰上他们。他们从祁连山下向东搜索,和你所走的方向,正是相同。”
孟华和少林寺这两位高僧分手之后,继续前行。由于他省了一段送罗曼娜回家的路程,时间宽裕,虽然失了坐骑,结果还是早到四天。不过在他走这段路的这六天路程之中,却是没有遇上丁兆鸣和邓明珠。
孟华是必须先和三师父会面,探明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之后,才能决定对策,以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代表的身份参加这个会的。他本身也和崆峒派有仇,当然不便过早露面。“我且在山上先躲几天,希望最好是在会期的前一天碰见三师父和金大侠。”孟华心想。
崆峒山在甘肃平凉县西,别名空洞,主峰鸡头,传说黄帝西至空洞登鸡峰即是此山了,径水发源于此,是一个绵延数百壁的山脉。孟华无心观赏雄奇的山景,挑选最难行的地方向主峰攀登,以免碰见崆峒派的弟子和应邀赴会的客人。也许因他来得太早,其他客人都还未到,倒是如他所愿,走了一天,人影也未见过。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孟华在一处两峰夹峙的山腰险峻之处找到一个山洞。他早已准备了充足的干粮,足够四天之用,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暗地想道:“山深林密,在这山上躲过四天是容易,但要恰好那么凑巧在会期前夕碰上我的三师父和金大侠,可就难了。
他不敢熟睡,在山洞中打坐养神。三个月前,他与天竺两大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互传内功心法,此时已把新得的内功心法和张丹枫的玄功要诀融会贯通。本来他攀登高山,走了整整一天,已是颇为疲倦了的。打坐之后,玄功默运,非但不想睡觉,反而倦意全消,听觉也特别敏锐。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得远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好像是个女子,但因距离太远,听得还不清楚。
孟华大为奇怪,他知道崆峒派是不收女徒弟的,但要是客人的话,又岂有三更半夜上山之理,何况还是女客人?
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孟华凝神专注,果然听得相当清楚了。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丁叔叔,我担心一件事情。”
声音传入孟华的耳朵,令他不觉吃了一惊:“怎的竟然好像是邓明珠的声音,按说她和丁兆鸣是绝计不会来到崆峒山的?”这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因这几天来自己正在挂念着邓明珠,故而发生幻觉?
但再听下去,马上就证实了他听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邓明珠来了!
那男子说道:“明珠,你担心什么?”一点不错,是丁兆鸣的声音,丁兆鸣已经把邓明珠的名字说出来了。
这霎那间,孟华又惊又喜,几乎又想跑出山洞大声呼叫,但转念一想,此地毕竟是崆峒派所在,大声叫嚷,难保不会给崆峒派的弟子听见。“还是再忍耐一些时候,等到他们来近再说。”孟华心想。
但他们的脚步声忽然停下来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小了。看来他们也是恐怕给别人发觉。倘非孟华有这么高明的本领,决计听不到他们在那么远的地方的小声谈话。
脚步停了下来,谈话仍在继续。
邓明珠说道:“我记得尊胜禅师提过,崆峒派的大会好像就是要在这几天内举行的。”
丁兆鸣道:“不错,会期是三月初三。今天不算,还有三天。”
邓明珠道:“咱们不是崆峒派邀请的客人,却恰好在这期间来,要是给他们发觉,恐怕难保不会惹起怀疑?”要知江湖上有许多禁忌,避免误闯某一宗派的集会,正是禁忌之一。邓明珠在镖局长大,当然知道这些规矩。
了兆鸣道:“还有三天呢。这崆峒山又不是崆峒派私有的,咱们办咱们的事,也算不得犯忌。你放心,要是碰上他们,我会应付。”
邓明珠道:“最好是能在会期之前,把那厮擒获。但我可有点奇怪,吉鸿这颗为什么要逃上崆峒山来?师叔,会不会是咱们跟踪错了?”丁兆鸣道:“不会,我打听清楚,他确实是逃上了崆峒山。”
邓明珠道:“但吉鸿应该是逃到没人知道他的地方才对,崆峒派即将举行大会的期间,各方的武林名宿都会来的,他反而逃到这个地方,岂非违背常理。”
丁兆鸣道:“我也猜想不透,不过倘若他要偷上鸡头峰,十九会经此处。”
邓明珠道:“为什么,从别处上山不行么?”
丁兆鸣道:“从别处上山不是不行,但他要瞒过别人的耳目,那就不行了。”接着给邓明珠解释:“崆峒派请来的客人无须挑选险峻之处攀,他们大可以走现成的山路上去。何况他们也不知道此处是可以直达鸡头峰捷径。但对吉鸿来说,从此处脊山,山形最为险峻,又是最短的捷径,如是最好不过了。”
孟华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中竟是走对了捷径,暗自想道:“崆峒派的清虚观正是建筑在鸡头峰上面的,丁兆鸣这么说,莫非他是怀疑吉鸿要逃到清虚观去,托庇于崆峒派么?但崆峒派近来的名誉不算很好,还不能算是邪派,怎肯收容少林派的叛徒呢?”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邓明珠问道:“师叔,你是怀疑他和崆峒派的甚么头面人物有勾结么?”
丁兆鸣道:“我不敢这样说。不过崆峒山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异海底捞针,不如咱们抢先来到这里埋伏,试试运气。虽然是守株待兔,也胜过满山乱跑了。”
孟华已经知道他们是埋伏在隐秘之处,不会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了。心里正在考虑要不要悄悄过去和他们会面,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估量笑声来处,比邓明珠埋伏之处和他的距离更近。孟华听得这个笑声不觉又是一惊:“怎的这笑声似曾相识?”
那人纵声笑道:“吉兄,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好不好,现在你该可以放心了吧?过了这座断魂崖,就可以直达清虚观了。别人决计料想不到,你会在崆峒派的大会期间,躲在他们的道观里面的。”孟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清楚,登时也就认出来了,原来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年和崆峒派的长老洞玄子到过石林,并且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
丁兆鸣没有料错,吉鸿果然逃到崆峒山来了,但没有料到的是欧阳业陪着他来。
崆峒派并非依附朝廷的宗派,但也不是反清的宗派,欧阳业的身份一方面是朝廷的军官,一方面也是武林中一派名家,崆峒派请他来做观礼的客人,外人是不能干涉的。不过这样的客人是可以请也可以不请的,崆峒派请这样的客人却是难免令人起疑了。
不知丁兆鸣是碍于吉鸿有欧阳业作伴还是想要偷听多一些秘密,他应该是已经听到欧阳业和吉鸿的声音了的,却还没有现出身形。”
孟华不愿暴露身份,打定主意,等待丁兆鸣出手之后,再看情形而定。
吉鸿说道:“欧阳大人,这次得你解困扶危,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吉某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欧阳业笑道:“咱们早就是自己人了,你还这样客气做什么?”吉鸿说道:“说来惭愧,我给他们追得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如今方始松了口气,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不知洞真子肯不肯收容我?”
欧阳业道:“不用理会洞真子,你的事情我已经知会了洞冥子,崆峒派如今是洞冥子掌权,他的师兄不过是名义上的掌门人而已。”
吉鸿说道:“我和洞冥子也算得是老友了,但以我现在的处境,恐怕他也会有所顾忌吧?”接着叹口气道:‘可惜洞玄子已死,否则倒是不用担忧了。我和洞冥子的交情毕竟是还比不上和他的交情的。”
欧阳业笑道:“吉兄,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吉鸿道:“什么其二?”
欧阳业道:“我知道洞玄子有把柄摆在你的手里,但你却不知道洞冥子在他师兄生前,他是曾经参与机密的。他们师兄弟其实是联手搭档,不过瞒着掌门师兄罢了。”
吉鸿喜出望外,说道:“原来都是自己人,我却一直未知。”
从孟华开始听见他们谈话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就停下来了。孟华正自奇怪为什么他们不赶快上山,只听得欧阳业也在吐出这两个字来:“奇怪!”
吉鸿怔道:“什么奇怪?”欧阳业道:“洞冥子怎的还不见来?”吉鸿似乎颇感意外,说道:“原来你约好了在这里相候的人就是洞冥子么?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欧阳业道:“我是想令你惊喜一番。嗯,他是答应了在这断魂崖下接引咱们上山的,应该不会失约的呀,怎的还不见来?”显然他也有点心急了。
吉鸿道:“你约好什么时候?”
欧阳业道:“午夜时分。如今已是月过天心了。”
吉鸿说道:“咱们自己去吧。”欧阳业道:“还是再等一会的好。没有他的带领,我是有请柬的客人倒不打紧,你却恐怕要惹起崆峒派弟子的怀疑了。虽然总会进得了清虚观,但给他们罗哩罗唆的盘问一番,只怕风声也会泄漏出去。”吉鸿想到自己的处境,自是不敢鲁莽从事,苦笑道:“好,那就唯有再等吧。”
欧阳业忽道:“来了,来了!”立即发出一声长啸,跟着扬声问道:“是洞冥道兄么?我在这里。”那人应声答道:“欧阳先生,弟子大石奉家师之命,接引先生和贵友上山。”
欧阳业低声说道:“来接咱们的这位大石道兄是洞冥子的心腹大弟子。”吉鸿说道:“我知道,他让大弟子来接咱们,也总算给了咱们面子了。”
虽然不免有点失望,但想到从此可免逃亡之苦,吉鸿还是欢喜多于失望的,当下急忙迎上前去,自言自语地笑道:“丁兆鸣,恐怕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找到了这么好的避难地方,嘿嘿,过了今晚,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啦!”
哪知话犹未了,忽地一条黑影坪似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嘿嘿,恐怕你也做梦想不到我在这里吧!”正是应了一句俗话:“刚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可不正是他所要躲避的丁兆鸣是谁?
吉鸿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丁兆鸣已是唰的一剑刺过来了。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吉鸿虽然早已还俗,用的仍是一根碗口般粗大的禅杖。杖重力沉,他使的又是少林寺真传的“疯魔杖法”当真是刚猛无比!
孟华悄悄走出山洞,躲在岩石后面偷看。他明知丁兆鸣的本领是在吉鸿之上,但见吉鸿情急拼命,这一招使得如此凶猛,在剑杖相交之际,也还是不禁暗暗为了兆鸣担心,担心他的长剑会给禅杖磕飞。火星闪亮之中,只见吉鸿连连后退,禅杖仍然挺得笔直,但已陷于攻既不能、守亦不可守之境。丁兆鸣的长剑贴在他的杖上,随着禅杖摆动,吉鸿竟然摆脱不了,而且丁兆鸣的剑并非附着杖上固定的地方,而是剑锋向杖径削。
原来丁兆鸣用的是“粘”字诀,剑杖一交“粘”着对方的禅杖之后,立即便用四两拨千斤的上乘内功,借力使力,牵引敌手兵器。吉鸿的禅杖不敢摆动之时,他的剑锋就沿着杖身上削对方手指。
孟华是个武学大行家,只在这火星闪亮的一瞥之间,已是看出其中奥妙。暗暗赞了一声“妙啊!”心里想道:“吉鸿的功力似乎比从前高了一些,但丁兆鸣的剑法却是比起和我爹爹交手之时更为精妙了。看这情形,他似乎胜过吉鸿不只一筹,看来是不用我出手相助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吉鸿一声暴喝,禅杖一抖,使出“疯魔杖法”败中求胜的刚猛招数,名为“举火撩天”“疯魔杖法”是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之一,非同小可,吉鸿拼命施展,果然把丁兆鸣的长剑退开了。
但虽然摆脱了对方的纠缠,要想“败中求胜”谈何容易?他的打法一变,丁兆鸣跟着也变。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就在吉鸿的禅杖一抖之际,他的身子已是倏地拔起,粱足朝杖头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身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掠过吉鸿头顶,剑光如电,半空中一个盘旋,一招“鹏搏九霄”就朝着吉鸿的头顶猛刺下来!
双方兔起鹞落,不过片刻已是交换了几招性命相搏的招数,但显然是丁兆鸣占了极大的上风,吉鸿的疯魔杖法不管如何凶猛,却是每一招都落后手。恰好给丁兆鸣的剑法所克。这不是疯魔杖法不如天山剑法,而是丁兆鸣出剑比吉鸿快了不知多少,每每后发先至,制敌在先。而且他的功力也在吉鸿之上。原来丁兆鸣在那次和孟元超切磋之后,得益甚多,他的快剑就是从孟元超的快刀刀法中学来的。
欧阳业本来想等待做主人的大石道人来到,才决定是否需要自己出手的,哪知不过几个照面,吉鸿已是不支,而大石道人却还未见跑来。好像他对眼前发生的情事还未知道似的,慢条斯理的下山,欧阳业见势不妙,只好上前相助。
他练的是邪派两大奇功中的雷神掌功夫,功力虽然不及乃兄那个红发妖人欧阳冲之深,亦己练到第六重境界。掌力一发,热风呼呼,丁兆鸣要运功抵御,对吉鸿的攻势这才稍放松一些。邓明珠道:“叔叔,让我来对付这个狗官。”双刀滚斫而上。欧阳业喝道:“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唇骂朝廷命官。你爹爹的镖局不想开了么?”
邓明珠斥道:“我不怕你公报私仇,你摆什么官架子!”短刀护身,长刀攻敌,一招“彩凤彩窝”刀光闪闪,连劈欧阳业三处要害。孟华躲在岩石后面偷看,暗暗点头,心里想道:“她的功力也比以前高得多了。单打独斗,或许她还不是欧阳业的对手,不过有她的师叔从旁相助,以二对二,料想也决不至于吃亏。”
孟华所料不差,只见欧阳业给她攻得暴跳如雷,喝道:“我先毙了你臭丫头。”使出浑身气力,一下子把雷神掌的威力尽数发挥,加到了第六重。
邓明珠正自感到闷热难当,刀法不觉凌乱。丁兆鸣陡地喝道:“你敢伤我侄女,我先毙了你!”长剑一抖,一招“龙门三叠浪”分别攻击两个敌人。“龙门三叠浪”一招三式,当真好像是急流巨浪,汹涌卷来,一个头高过一个头。这一招三式有二分之二是用来对付,欧阳业的,欧阳业的本领尚还不如吉鸿,如何禁受得起,百忙中一个“鹞子翻身”只听“嗤”的一声,左边衣袖已给丁兆鸣的利剑削去了一幅。
欧阳业又惊又急,心里想道:“大石道人怎的还不见来,难道他也怕了天山派,想要置身事外么?”
大石道人迟迟不见来到,此事不但令得欧阳业惊疑不定,孟华也是颇感意外:“虽说山势险峻,但大石道人是洞冥子首徒,轻功料也不弱,刚才已经听得见他的声音,若然他要急于救人的话,无论如何,现在也该赶到了。嗯,但愿他是临阵退缩,否则多他一人虽然也是不足为患,但却恐怕要添多许多麻烦。”要知孟华的打算是最好能够不出手就不出,免得给崆峒派的人知道他已经来到的。欧阳业迭遇险招,却是忍耐不住了。正是:
朋比为奸图避罪,谁知陌路又逢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