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州不比京城热闹,便是赏花,山上也不过只有一些稀疏的文人墨客,或是家境殷实的千金小姐。
今日许商延没有雇马夫,而是亲自驾马车与她去赏花,仿佛寻常夫妻一般,在闲暇之余同游。
马车停在了山脚,往前走一段路,便能看见一座寺庙。
寺庙有些老旧,香火不算旺盛,前来供奉香火的,大多都是妇人求子。
云玳不动声色的看了许商延一眼。
许商延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有些难为情,“我不知道这是求子观音庙,我以前从前不信奉这些的,所以没有来过。”
不光是他,但凡是读书人,都嫌少有人求神拜佛。
“那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许商延指着回廊后边的偏殿,“那里有求平安符的,据说有些灵验。”
“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云玳笑问。
许商延牵着她的手往那儿走,“现在信了。”
偏殿比起正殿来更加破败,柱子上的红漆斑驳脱落,蒲团也旧的能看出上面两团跪过的印子,守在这里的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道长。
许商延上前与他说了一番话,回来后手上便多了两张平安符。
云玳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就这样?不需要拜一拜,或者是求个签什么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问了他平安符怎么求,他便从怀里掏出两个送我了。”
云玳为难道:“恐怕这符没什么用。”
“没关系,万一呢。”许商延替云玳将平安符挂在脖颈处,随即又将露在外面的方形符纸塞进了云玳的衣衫里,“这样就好了。”
云玳从始至终都任由他摆弄,等他挂好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替他戴上。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直至徐来的微风将落叶吹到云玳的肩头上,许商延才恍然回神,替她抚平衣衫,“走吧,带你去瞧瞧蔷薇繁艳满城阴,烂熳开红次第深的蔷薇。”
山野之间,花团锦簇。
盛开的蔷薇并蒂相连,成簇,一片白粉的颜色之中还夹杂着艳丽至极的玫色,还没巴掌大的花儿被绿枝供养,拖着它迎风展开,行人路过时轻轻一嗅,便满腹花香。
云玳少时在扬州的山野中也曾见过如此美景,不过那时她年纪尚小,只觉着开了花便能扑蝶玩了,从未静心赏过漫山遍野鲜花盛开的场景。
她与许商延走了许久,鞋底都磨损了不少才堪堪找了处凉亭停下。
“我方才瞧见那边有卖鲜花酿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来。”
云玳颔首,等许商延走后,才低头揉着有些酸痛的脚腕。
不多时,许商延拿着两个小葫芦走了回来,这里的鲜花酿应当是住在山中的农妇自个儿酿造的,塞子一打开,便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与酒意。
云玳酒量不好,只浅浅尝了一口,“好喝!”
她低头看向许商延手中也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小葫芦,顿时道:“应当只买一个的,我酒量不好,喝不了多少,我们一起喝应该正好。”
“没事,有我在,你就算喝醉了,我也能带你回家。”
云玳心绪开阔,难得有了兴致,“这可是你说的。”
她又浅浅的啄了一口,双眼眯起,满是笑意,“日后我们若是无事,还可以去游湖,去逛庙会,甚至还能去远一些的地方……”
云玳说着说着,发觉许商延迟迟没有回应,侧头看去才发现,许商延一直静静的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承载着诸多复杂的情绪。
她是头一回这么仔细的打量他的眼睛,眼尾处好似有些细小的纹路,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
也是因着他长得显小,性子又刚直,所以云玳常常会忘记,他已经二十有九。
眼前忽然模糊起来,云玳伸出手想要戳一戳他的眼尾,却在半空中垂下,彻底晕厥过去前,她似乎听见许商延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半山腰有一户农家, 位置隐蔽,前来山上赏花的行人几乎不会有人路过此处。
院墙斑驳脱落,草棚坍塌, 杂草丛生,一看就是被荒芜许久的宅子。
大概半个时辰后, 宅院外隐隐响起马蹄声,随着声音落下,穿着一身褐色锦袍的男子推门而入,他满身的贵气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一双狭长的双眸四处打量之后, 看向了最中间那扇敞开的屋门。
“既然叫我来, 何必躲躲藏藏的。”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满是灰尘的屋内走了出来,他怀里揽着一个姑娘, 清秀俊逸的面庞上满是肃穆, 可看向怀中姑娘的眼神却带着无限柔光。
若不是他用匕首抵着那姑娘的脖颈,还以为二人在此地互诉衷肠, 被没眼色的人前来打扰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许商延握着匕首的手隐隐有些发颤。
这一瞬,他不知该庆幸, 还是该嫉妒。
谢今澜的余光在看见因为许商延控制不住手,而差点划伤云玳脖颈时,瞬间阴沉。
“将你手上的匕首,拿稳了。”
谢今澜此刻瞧着不像是来救人的,反而像是来看好戏的,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许商延, “从你决定走出这一步时,你便已经没了回头路, 既然如此,你战战兢兢的给谁看?还是你觉着,因为形势所迫,其实打从心底里,你并不想伤害她?”
许商延抿唇道:“我从未想过伤害她。”
“哦?你低头看看,现在让她置身于危险中的人,是谁?”谢今澜继续道:“既然你下定决心为了平王用她来威胁我,便是已经做好与她此生不见的准备了,至于你想与不想,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