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心里的母亲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不是在厨房和阿沁一起做饭,就是在客厅看电视织毛衣。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她也曾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经历无数斗争厮杀。直到父亲终于成为了晨星会会长,直到生了他,这才放下枪回到家,过上了平稳安谧的生活。
“云巅有六名a级哨兵,三名a级向导,一共九人。这九人里包括褚哥自己,还有顾鳞和他的向导靳高。而剩下的六人里,也只有三人是日灼会的人,褚哥不会有什么危险。”秦勤一边熟练地装填子弹,一边给褚涯讲述。
“我已经太久没接触过这些事情,根据褚哥平常的讲述,楼下的那人应该就是日灼会的王林。”秦勤动作顿了顿,“他们明明人手比我们少,为什么还能抽出一名a级哨兵来对付我们?”
秦勤低头看着手里的自动步枪,褚涯心里也升起了不好的感觉,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
屋里响起嗡嗡的轻微震动声,秦勤回过神,转身从床上拿起自己的电话,在瞧清上面的号码后,神情突然变得激动。
“是云副官!”她压低声音道。
褚涯立即反应过来,云副官使用了军部加强设备,直接通过基站接通了母亲的电话。
秦勤迫不及待地按下接通,褚涯也凑到她耳边去听。
听筒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奔跑声。秦勤没有出声催促,褚涯也紧抿着唇安静听着。
砰,砰,砰。
连接三声枪响,褚涯的身体跟着颤了三次。秦勤依旧坐得笔直,一只手却忽地抓住了他胳膊,用力握紧。
“……秦姐。”对面终于响起云副官气喘吁吁的声音,褚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他嘶声道:“晨星会的高层都被分别围攻,互相都联系不上。先生可能很难脱身,你快带着小涯走!快走!”
“云拓,你还好吧?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在哪儿?褚哥和顾麟怎么样了?”
“顾麟——”
通话突然中断,听筒里只传来连续嘟嘟声。
褚涯一动不动地站着,秦勤跌坐回床上。天空亮起一道雪亮闪电,将屋内一切都照得惨白,照得两人如同两座僵硬泛白的石膏像。
“日灼会没有那个能力围困住他……”
秦勤的声音几不可闻,褚涯还是听清了,他哑声问:“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只能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秦勤如同遭遇了什么重击,痛苦地佝偻下背,将脸埋进自己掌心。
“妈妈,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你不要想得那么可怕。”褚涯蹲在她面前轻声道:“也许是马上要竞选总理,日灼会觉得爸爸的威胁太大,干脆把他暂时困住,等竞选结束后再放出来吧。”
秦勤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泛着红。她伸手摸了下褚涯的脑袋:“云拓跟了你父亲那么多年,顾麟是我的亲侄子,出问题的很有可能是另外几个。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如果你爸爸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会用我们去威胁他。如果——”她闭了闭眼,哑声道:“那我们没有了价值,就会被处理掉。”
她迅速站起身走向暗柜:“王林他们守在外面,我们只能从窗户出去。右墙有一根直达楼底的下水管道,可以顺着管道滑下去。”
褚涯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
他家在二十层,除了底层住着一群护卫兵,其他层没有任何住户,是晨星会的物资仓库。他只能看见灯光能照到的几层光滑墙面,其他地方都隐匿在浓重黑夜里。
“拿着。”
褚涯转过身,看见秦勤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敢杀人吗?”秦勤问。
褚涯没有做声。
“你不杀他们,我们就会死。”秦勤拿起褚涯的手,将手枪搁在了他的掌心。
秦勤摸了下褚涯带着几分湿意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妈妈在这儿,你不用杀人,但你要带着它防身。”
褚涯垂眸看着手枪,再将它别在了腰后。
房门突然被敲响,王林在门外问:“夫人,需要送点宵夜给您吗?”说完便开始拧动门把手。
褚涯瞬间绷紧,秦勤立即抓起身旁矮柜上的茶杯掷了过去,再怒声大喊:“滚!”
茶杯当啷破碎,门把手的转动停下。
“那不打扰夫人和公子了。”王林听见声音后就没有再进来,只叮嘱了守门士兵两句后便离开。
要从二十层的外墙下到楼底,唯一可以借助的便是这栋楼上的一根下水管道。但那管道在楼身右墙,只能踩着墙上那道不到半尺宽的腰线过去。
腰线原本就不宽,现在被雨水淋得湿滑,人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踩空掉下去。
秦勤扯下窗帘上方的拉绳,将一头系在褚涯腰间:“我把这头拉着,你先过去,等到抱住水管后就解开,然后我再过来。”
“那你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踩滑了怎么办?”
“我可以把另一头绑在屋内家具上。”
“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褚涯拿过绳索另一头,一边系上秦勤腰间一边低声道:“我是分化期哨兵,单轮身体素质,虽然你是b+向导也赶不上我。我们一起出去吧,我能拖住你。”
秦勤低头看着褚涯,褚涯只俯身认真地给绳索打结:“爸爸不在,就该我保护你了。”
秦勤的眼圈突然泛起红,仓促地转头应道:“好。”
褚涯翻出窗台,在腰线上站好,秦勤背着自动步枪站在他身旁。
暴雨倾盆,二十层的风猛烈强劲,两人像是壁虎般紧贴着墙,朝着水管处横向移动。
褚涯的眼睛被雨点打得睁不开,脚掌也有半只悬空。他只能让身体和墙面尽量贴合,双手紧紧抠在砖块之间的缝隙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两只小爪子抵住,知道是母亲放出了量子兽,便放低声音道:“妈妈,你让浣熊帮你,我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