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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赎金(1 / 2)

清晨七点,小店店长打着哈欠将卷帘门抬了起来。店内的小狗跟在他脚边,哈哈地吐着舌头。忽然,它停下了脚步,像是皱着眉头般动了动鼻子,随后便跑出了店,不知道窜入哪个地方汪汪吠叫。

“旺财!叫什么呢,别叫了。”店长赶紧追了出去,循声找到了店边的小巷子里。旺财正摇着尾巴,在地上嗅闻着什么,他走上前,只看见地上一片干掉的深得发黑的红色。他吓了一跳,将狗抱在怀中回了店里。

八点,送早餐的服务员推着推车来到8023房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调转了车头,继续往下一层走去。

十二点,酒店大床房内,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的小嫩模才懒懒地起身,胡连昨晚压根没回来,不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得自己熬到凌晨两点才敢睡……小嫩模翻了个白眼,起床化妆打扮,光鲜亮丽地带着房卡下去吃午餐。

下午两点,小嫩模来到前台退房,正无所事事地趴在那儿玩手机,便听到旁边的服务员说8023房的客人不在房里,但行李都还留在里面。

“我看看,8023房……杨白……手机号……”前台小姐在座机上敲下号码,话筒里只有一阵忙音,几次打过去都没人接,她嘀咕道:“奇怪,不接电话啊。”

戚怀英站在车边正要上车,身后戚怀光跟上来:“不多待一天再走?今天回明天回也就一天的差别,爸晚上还说要在庭院烧烤呢。”

“一天的差别听着不多,但多一天就是多三顿饭。”

戚怀光懂了他的意思,笑道:“你真是……谈个恋爱,性格大变啊。”

戚怀英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便恢复正色,说道:“走了。”弯腰坐入车内。

“路上小心。”戚怀光喊道,目睹着黑车消失在街头。

实在太久没见,戚怀英惦念杨白,昨夜就有点失眠。他给杨白发消息说自己今天下午就回来,杨白没有回复,也许是在忙。他没有放在心上,闭眼小憩。

等到了家门,他莫名地感到异样,院子里没有什么变化,却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同,也许是离开了几日所以才显得陌生,他按下心中不安,走入家中,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仿若没有一点儿人气,戚怀英看见茶几上只剩一点水的水杯,叫了一声:“杨白。”

他走到厨房,橱柜上贴着几张便利贴,写得是些潦草的菜谱步骤,看来杨白在这段时间里正研究做菜。他轻轻笑了,又往楼上走去,推开卧室门,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团在一边,他在里边转了一圈,卫生间里也没人。

他微微皱起眉头,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少了东西。视线扫过周围,他忽然发觉一直放在衣柜上方的行李箱不见了。难道是还在老家没有回来?他掏出手机打给杨露,杨露很快接了电话,却说杨白早就回去a市了。

“怎么了?”杨露问。

“没事。”戚怀英不想让她担心,暂且瞒了下来。

他随意拉开衣柜,满满当当的衣服挤在一起,却少了几件深色的衣服。他心中一滞,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杨白放在里边的证件全都不见了。

戚怀英意识到,杨白自己离开了。

茫然和疑惑一齐袭来,他有点转不过来般,慢慢在床上坐下。微皱的床单没有残余的体温,冰凉得像从来没有人躺在上面过,戚怀英冷静下来,给杨白拨打电话却只收到忙音。他又让李维辛去查彭航的电话,而彭航也说杨白没有来找他。

如果是提着箱子走,那便是出远门,杨白不会开车,出远门势必要搭乘公共交通。他让李维辛立刻去查,自己则开始回忆什么事情能让杨白一声不吭地离开。

李维辛很快便发来了银行流水记录,上面显示着杨白的行动轨迹,他五日前就已经离开了家中,最后一条消费记录显示他在西奈尔酒店,李维辛说道:“杨先生的房号是8023,但是……他们说,杨白人不在酒店,房内只有行李,而且他们也联系不上杨白。”

五日前……但那几天,杨白都有在和他联系。

戚怀英盯着衣柜里的衣服,问道:“杨白家的贷款,都还完了?有没有什么漏的?”

“绝对都还完了,戚总。”

“酒店什么时候起联系不到杨白的?”

“下午两点开始就一直无法打通电话,他们送餐的服务员说早上八点时也没人开门。”李维辛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

戚怀英慢慢躺倒在床上,他试图寻找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道,但一无所获。

不知过了多久,李维辛开口:“戚总……”

“说。”戚怀英闭了闭眼。

“今早八点正好是他们酒店监控录像重置的时间,所以找不到监控。”李维辛的声音也不太平稳了,“我再找几个人去问问周围有没有人见过杨先生。”

杨白缓缓睁开眼,随之而来是令人反胃的昏沉,他下意识地想蜷缩一下身体,却发觉自己的手腕被捆住了。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脚也被几条粗粗的绳子捆着。

回忆缓缓回溯,杨白想起那一记可怕的闷响,心有余悸。要不是他身上那外套的帽子够厚给他垫了一下,他又恰好听到动静回了一下头,否则被砸中后脑勺,他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瓷砖地板冰冷潮湿,周围有洗手台、马桶和洗衣机,空间不大,看起来像出租屋里的浴室。杨白心想自己应当还在市区里。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窗户都被拆开的纸箱给贴住,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浴室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声音来到门前,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惨白的灯光瞬间侵入昏暗的浴室内,照亮了杨白带血的脸庞。杨白只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逆光站着,却并不是胡连。那人见杨白醒了,一句话也没说,而是在他身边蹲下,放了一盆水,和一袋面包。

这个陌生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阴沉狠戾,神情像极了杨白从前见过的那些蹲在街头的混混。杨白看了眼水和面包,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并不理会,将面包拆出来一片,送到杨白嘴边。杨白并不张嘴,他便用力掐住杨白的下巴,狠声道:“不吃就等着饿死。”

杨白暂且不想惹怒他,于是乖乖张嘴,任他喂自己面包和水。等吃完了,男人将垃圾收走,转身要离开。杨白叫住了他,说道:“你们想要多少钱?”

见对方不回答,杨白又说:“我头被砸破了,你们不带我去医院看看,不怕我死了?”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杨白安静地目送他离去。

接下来都是如此,男人带着东西进来喂他,喂完就走,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大概三天,男人喂完东西后却从口袋里掏出几样东西,杨白还没看清,那人就拿着东西往他嘴上一贴,封住了他的嘴,末了狠狠扯了一下把胶带扯断,把杨白的脸颊肉扯得刺痛了一下。随后又用布将他的眼睛蒙住,绕到后脑勺绑得死紧。

杨白被他拽着后领拖出去,杨白感受到他把自己带出了室外,身下不断响起水泥地摩擦的声音,随后男人停在了什么面前,杨白被他拽着站起来一推,倒在了一块平面上,那人又提起他的脚踝往里面一丢,随后便关上了门。

汽车发动的声音很明显,杨白思绪万千。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祈祷有人报警。

躺在死寂般的黑暗之中,杨白却想起戚怀英离家的那个早上。他站在门口,要走时又忽然回头,招手让杨白过去。杨白走到他面前,戚怀英低头在他眼下的脸颊处轻吻了一口,对他说一个人在家要小心。

他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杨白甚至睡了一觉,直到货箱的门被打开,他又被人拽着拖了出去。这个地方是一块平地,而且很宽阔,杨白被拖拽了许久,随后那人扯着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紧接着,他感觉到男人正在把他绑在上面。

男人绑完后站起身,毫不留情地把胶带从杨白嘴上撕下来。杨白被疼得抿了下唇,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开口道:“胡连在哪?”

而此刻,胡连就在他不远处站着,听到杨白的声音,他与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说:“不认识你说的胡连,这里只有我。”

胡连摸了摸头发,终究走到了室外抽烟。他焦躁不安到几天几夜都没睡好。

那天晚上一时冲动,他以为杨白被自己弄死了,站了近十分钟都没敢动一下,脑袋一片空白,恰巧这时自己的侄子李宏力打电话过来。

李宏力原本姓胡,从小就不爱读书,只爱跟着社会的大哥们混,后来中学毕业就进了社会,一开始是给别人看场子,后来变成了打手,前几年治安没那么好的时候,常常带着刀子和别人打群架,没少去警局喝过茶。家里人管不住他就将他赶了出去,胡宏力也就改了姓。只是胡连前些年恰巧与他遇上,李宏力帮了他一把,于是胡连也时时帮衬一下他。

胡连把这件事说给了他听,李宏力便开车赶来,翻找杨白身上的证件和手机。胡连心惊胆颤地看着他动作,问道:“怎、怎么办?他是不是死了?”

“没死,先带到我那边去。”李宏力说道。

杨白被他们带走安置,胡连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杨白,杨白和戚怀英都不是好惹的,自己动了戚怀英的情人,指不定被怎么报复。他正思考着怎样才能让杨白原谅自己,甚至心想亲自给戚怀英下个跪认错。李宏力却冷冷道:“你干吗想着把他送回去呢?他一回去肯定会报警。”

“我自首,总能判轻一点吧!”

“你不是缺钱吗?干脆就这么绑了他,向那个戚怀英要赎金,然后不许报警,否则就把这人杀了。”

胡连虽然人不正经,但总归是个遵纪守法的,李宏力这句话说得轻而易举,却像一道霹雳劈进他脑袋,吓得他都不敢说话。

李宏力笑了一声:“你想想戚怀英是什么身份,他如果报警要怎么说?说他是同性恋,养的情人被绑了?那他一定会上新闻,他敢让自己身败名裂吗?”

“所以他只能乖乖给我们送钱,等我们拿到钱就直接走人。”李宏力说道。

“那,那我家其他人呢……”

“你还管他们做什么?一群只管花钱不管赚的。”李宏力多多少少知道胡连公司的那团糟事,语气毫不客气,“等你有钱了,到时候躲在外地几年,风头过了还能娶个新的老婆,这不好?”

胡连想到公司和家里的一团乱麻,想到把杨白送回去的后果,又想到假如绑架计划顺利,自己便可以丢下一切乱七八糟的重新再来,而且那时的自己还有一大笔钱,可以东山再起、再娶一个新的漂亮老婆……于是,他点了点头。

李宏力拿着杨白的手机,刚刚他让杨白说出了密码,现在他解锁了杨白的手机,在他微信和通讯录李翻看。

“妹妹。”李宏力轻轻念出声,杨白绷紧了身体。

“你是要钱吗?……我家穷得很,找我妹妹也没用。”杨白虽然被蒙住了眼,但剩下半张脸都是惨白的。

“那你这里面谁有钱,彭航,kiki,李维辛,戚怀英……”李宏力一个个念下去,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杨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仅仅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戚怀英的名字,他便已经开始思念。

“要不我给每个人都发一遍吧。”李宏力说道。

这一天的晚上十一点,每个人都收到了信息。

该手机的主人杨白在我手中,赎金七千万,二十四小时内把钱送到,否则就送他去死。

戚怀英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卧室里没开灯,唯有月光照明,显得没开暖气的房间愈加孤寒。他身上还穿着白天与警察一起出去寻找目击者时的黑大衣,烟灰从指间飘落时,他的眼睛跟着一齐落下,纷纷掉在了价格昂贵的大衣上,但他却没有变换姿势的动力。

空气里弥漫着很浓厚的烟的焦油味。

杨白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酒店附近几百米处的小店,他和警察一起过去问话,可惜店主当时在看剧,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而那附近因为是老区,许多小巷小道里没有监控,线索在“杨白来过这家店买烟买酒”为止就断了。

这包烟就是那时买的,老板说有更好的烟,但他还是要了杨白买过的最便宜的烟。

戚怀英没有抽过烟,他天生就警惕着一切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比如色,比如烟。刚开始点燃的时候,他笨拙地吸了一口,只觉得又辣又冲,不知杨白是怎么忍受的,但他很快又从中嗅闻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刚开始时,杨白身上总是萦绕着这股淡化了的烟味,到后来,杨白身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烟味。杨白没在他面前抽过烟,他此刻只能靠想象去填补这缺失的画面,冷淡的面孔掩藏在飘渺的烟雾后,朝他投来轻若鸿毛的一眼,落在戚怀英心里却变成一座雕像。

一根烟抽到末尾,手机忽然震动。他立刻解锁,看见杨白发来的消息的那一刻,双眼瞳孔剧缩。

“哟,这么快就有人回复了,戚怀英。”李宏力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他不信你被绑架了啊,来,你给他说句话。”

杨白的心从他嘴里吐出戚怀英这个名字时便提了起来,明明看不见手机,但他还是忍不住仰起头朝那个方向看去。李宏力拨了电话,将手机怼在杨白的嘴唇边,冰冷坚硬的手机边缘让他瞬间寒毛竖立。

“杨白?”

戚怀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像穿越千年而来。杨白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第一下竟然没能发出声音,“……戚怀英。”

他听到戚怀英的呼吸停滞,随后又问:“你现在还好吗?”

“我现在没事,”杨白慢慢地说道,“我被绑架了,要七百万,具体怎么做,绑我的人一会告诉你,然后……”

他看了眼绑匪写在备忘录上的字,跟着念:“不要报警——然后……告诉我妹妹。”

戚怀英默了一瞬:“……好。别怕。”

深夜的警局里坐着好几个人,戚怀英和李维辛来到时,除了彭航还有一个长得精致漂亮的男生,自称段清祺。戚怀英到时他一脸泪痕地坐在那儿,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戚怀英对段清祺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便随警察的指引坐下。此时正是春节过后,绑匪直接在市区实施绑架,赎金金额巨大,警察局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在场的还有几名刑警。

其中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她看上去近四十岁,面上的皱纹让她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气质,“你好,我姓秦,叫我秦警官就好。你已经回复了那条短信是吗?”

“是,他打了电话过来,我确定是杨白。”戚怀英面色镇定,顺便将自己收到的信息递给她看。

“你有听到绑匪的声音吗,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绑匪没有发出声音。”

“银行八点半营业,那只能等他再打电话来的时候进行定位了。”

现在所要做的便是锁定嫌疑人。彭航和段清祺提供不了线索,警方让他们先行离开。戚怀英则是跟着刑警进了单独的房间做一些询问,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灯光昏白,五六个人盯着他看,压迫感十足。

而房间外,几个警察窃窃私语:“戚怀英,是不是那个什么公司的?”

“对,没想到居然能因为这种事见到他。”

室内,秦警官正要开口,戚怀英的手机忽然响起。

戚怀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杨露,他抬头看向秦警官,问道:“抱歉,可以接电话吗?是杨白的妹妹。”

“接吧。”她点点头。

众人看着戚怀英接电话,语气轻柔地说了几句“你在家里陪着妈妈”“别哭,我现在和警察一起在想办法了”云云才挂了电话。

秦警官见他结束了,第一个问题便是问他和杨白什么关系。

戚怀英面色平静地说:“恋人。”

空气静了一瞬,她又道:“先前的笔录里,你说的是朋友关系?”

“我们没有对外公开的想法,所以说的是朋友关系。但没想到他是被绑架。”

秦警官点了点头:“你对他的人际关系了解吗,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往来的人不多,我没见过他和别人争论,他也没提起过和谁交恶。”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仇家借他寻仇?比如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戚怀英正要说没有,忽然心念一动,说道:“几个月前,有一个人找我借钱,我没借。”

他忽然又想起更多:“那个人和杨白曾经闹过矛盾。”

秦警官的眼神瞬时锐利起来:“叫什么名字?”

戚怀英道:“胡连。”

话音落地的瞬间,有人推开门道:“刚刚找到一个杨白失踪当晚在酒店见过杨白的人,她和一个叫胡连的人在一起,她说胡连见到杨白就把她赶走自己跟了过去,然后再没回来。”

戚怀英和那自称小雪的目击者坐在警察局的电脑前,看着刑警浏览档案。不一会,刑警在一页档案停下:“胡连的亲戚里有个叫胡宏力的有前科。”

所有人都看向了屏幕,只从外表上看便觉得这人眉目阴邪不正,果不其然,刑警继续说:“他之前就因为抢劫坐过一次牢,前年才放出来。”

另一个人放下手机道:“刚刚再联系了酒店附近那家店的老板,他见过胡连,那天晚上胡连是跟着杨白进来的,杨白走了他也跟着走了。”

胡连显然是嫌疑人之一。

“小刘,打电话给胡连的家人。”秦警官果断道,“胡连是临时起意绑架,他家里人不一定知道他做了什么,看看胡连这些天有没有回家。”

所有人静候着,过了片刻,一个女人接了电话。

刑警说明了来意,但没提绑架,只说胡连失踪了,女人沉默了几秒,立刻大叫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跑了——”

杨白蒙着眼睛,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听到外面有一阵蛙鸣,随后他听到外面有汽车开来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不止一个人在说话。

“你舅舅呢?”

“我看他紧张得快尿了,让他先回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停在了杨白面前。

“这就是戚怀英的小情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对,听说又送房子又送钱的。”李宏力道。

杨白心下一紧,便知李宏力是找了帮手过来。这个念头刚闪现出来,他便觉得眼睛上的布条被人一扯,他下意识地闭紧了眼,一只手掐住他的脸颊左右摆了一下,力度大得他骨骼发疼。杨白睁开眼与一双阴森的眼对视,那人轻笑道:“长得也还行吧,没想到有钱人还好这口,比我们这些穷鬼会玩多了。”

那人松开杨白,转头问李宏力:“你和戚怀英怎么说的?”

杨白等他松开自己才发现这人的眼角到脸颊居然有一道疤,他猜测这刀疤脸是李宏力的老大,因为李宏力对他说话还颇为尊敬:“我说明天要取钱的时候我会提前一小时给他电话,要他时刻做好接电话的准备。”

杨白又去看跟着刀疤脸进来的三个人,那三人站在一块儿也打量着他,时不时低语几句,露出一个不屑又鄙夷的笑来。

“你在哪打的电话,这儿?”

“对。”李宏力殷切道。

“傻子!”刀疤脸一巴掌盖他头上,“手机可以定位的知不知道,假如他报警了,就这会儿警车已经开过来了。”

“那、那怎么办!”

“带上车,换个地方。”刀疤脸朝着杨白扬了扬下巴。

刀疤脸让人把杨白腿上的绳子给松了,好让他自己走路,随后扯着杨白手臂将他拉起来,道:“老实点,知道吗?我手里有过人命的,不怕再多一条。”

杨白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出了废弃厂房。月光如霜照在大地上,杨白看见一辆载货小车和一辆小汽车,刀疤脸带来的两个小弟按着他往小汽车走,看样子是要抛弃载货车了。上了车后,杨白被他们压着头防止看见窗外的景色,道路不似之前平整,颠簸的时候杨白的胸腔都会压上膝盖,杨白心道不知道又开往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了。

车上的人则是在闲聊。

“哥,我还没跟我舅说呢。”李宏力说道。

“别说了,”刀疤脸抽着烟摇摇头,“干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有牵挂,你舅一大家子人,保不齐就有谁走漏了风声。你直接把他拉黑了,别再联系。”

而此时的胡连正在某个宾馆里醉生梦死。身材姣好的女人骑在他身上摆腰扭臀,他舒服得直哼哼,不一会儿就射了。他搂着女人躺下,抽着一根事后烟,呵呵笑了起来。

“心情怎么这么好呀胡总?”

胡连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说道:“我要发大财啦,哈哈!等着哥给你买名牌包。”

“真的?那我可得先提前好好谢谢胡总咯~”女人妩媚一笑,又翻身坐上了胡连的身体。

鏖战一夜,胡连凌晨忽然尿急。此时正是凌晨三点四十多分,他洗完手忽然想到绑架成功后钱怎么分的问题,于是他拿起手机,给李宏力发微信。

然而回复他的是红色感叹号。他瞪大了眼睛,又去拨打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拉黑了。

“操!”胡连骂了一句,冲回房间捡起地上的裤子就穿,床上的女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突然有点事。”胡连快速地回答了一句,穿好衣服带上东西就走了。他一路怒气腾腾,坐上车后狠狠关上门便踩着油门进了大道。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车汇入大道之后,黑暗处也有车跟上了他。

“胡连出来了,你们跟上,保持距离,不要惊动他。”

车子一路行驶到郊区里的废弃厂房,胡连走下车,只看见那辆载货小车停在外边,里面只剩下一把空空的椅子,和几条松开的绳子。他抓着手机愣怔了片刻,意识到李宏力把他踢出去独吞的时候,气愤的情绪立刻爆发,他狠狠跺了一下脚,朝天大骂:“操你个龟孙李宏力,亏我对你那么好!操!”

他还没骂完,身后忽然亮起大灯,随之而来的是几个人大喊:“警察,举起手来!”

“喂,你和戚怀英,他睡你还是你睡他啊?”说话的人是刀疤脸的小弟,脸很长,像马脸,“是他睡你吧,谁花钱找人肏屁眼啊?”

这里是一个自建的小平房,地上很多灰尘,应该许久没人住过了。杨白坐在床垫上,两只手被紧紧捆住,闻言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你说你这么大个男人靠卖屁股挣钱,不觉得丢脸吗?我看你有个妹妹是吧,你妹妹知道你卖屁股供她上学吗?”

杨白:“是没你们违法犯罪的有脸,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坐牢的。”

那马脸闻言,不耻反笑:“哈,那也算给你开开眼了,我们都是坐牢认识的兄弟。”

看来是狱友出来后又勾搭在一起了。杨白移开视线,又去看另一个倚靠在门口抽烟的矮壮男人。这人比马脸沉默得多,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见杨白盯着他看,他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指了指眼睛警告杨白,于是杨白收回了视线。

“有钱人的夜生活是不是都特别带劲啊,一男驭三女,你见过没?”马脸格外健谈,杨白根本不搭理他,他也自顾自地说,“妈的,这些有钱人真是烂到根了,有那么多钱还整天吃喝玩乐睡女人,不做一点对社会有益的事情!照我说,这世上的穷人就该团结起来把有钱人都给推翻了,只有没骨气的才去给有钱人打工做狗,有骨气的就该抢有钱人的钱。”

杨白闭上眼睛,恨不能把耳朵也一起闭上。在他看来,马脸这种人就算有钱了,也一定会变成他口里的对社会毫无益处的人。

“你话怎么那么多,从屋外进来就听你叨叨了。”李宏力从外面掀帘子走进来,杨白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在一张板凳上坐下,开口道:“胡连是你舅舅。”

“关你啥事?”

“你舅舅姓胡,你姓李?”马脸问。

“是啊,”李宏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不知从哪买来的,“我家里人看不惯我做的事情,把我赶出来了,我就改姓了。去年恰好遇到我舅就联系上了,他偶尔会给我一点生活费。”

“你怎么不干脆改名叫王力宏啊。”马脸笑道。

杨白慢慢地开口:“一开始绑我的只有你和你舅舅,结果现在你想独吞又把他一脚踢开,真够‘义气’啊,连给你生活费的人都这么不留情面。”

刀疤脸是这伙人里的老大,而刚刚在废弃厂房里刀疤脸只和李宏力讲话,其他三个小弟站在一旁并不参与讨论,显然待遇上就有差别。

果不其然,他说出这似有别意的话后,气氛凝了一瞬。紧接着,那李宏力将手里的水往他脸上扔去,杨白躲得再快,依旧被水瓶重重砸在鼻骨上,里边的水哗啦啦倒了一身,冷得让杨白一哆嗦,紧接着又感到鼻子一热,竟然是鼻血流了下来。

李宏力走到杨白面前掐着他的脸,虎口卡在杨白的鼻口,逼他抬起眼看自己,眼神阴冷:“少他妈给我放屁,我和我兄弟都是过命交情,别在这挑拨离间。”

杨白是在挑拨离间不假,虽然被泼了一身水,但李宏力的反应却恰好应证了他内心的慌张,正是因为害怕其他人会被挑拨,所以才着急着用怒气来证明自己。这起码能说明李宏力与其他三人并不是熟悉到交心程度的关系。

仿佛是为了揭过刚刚不自然的氛围,马脸站起来道:“哎我操,你把水倒了,我们还喝个屁啊?”

李宏力也平静下来,他看了眼手上沾到的鼻血,随便往身上一抹说:“妈的,我再去买一瓶。”

胡连坐在警局里,一脸鼻涕和眼泪:“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把杨白带去哪里了,我和李宏力把人带到厂房后,我太害怕了,李宏力就让我走了,等我再联系的时候他早把我拉黑了。”

“那你对李宏力的人际关系了解多少?”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爸!”

“你给他生活费,怎么可能只给钱不问别的?你再仔细想想,现在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你不抓住就没了,知道吗?”

“我想想,我想想……”胡连哭得脸都红了,他吸着鼻子一边哭一边想,忽然说道:“有了,我上一次给他生活费的时候,本来想给他介绍个工作,他说不用了,自己准备和兄弟一起去挣钱,但我不知道他兄弟是谁。”

审讯室外,刑警们戴着耳机也在听。

“李宏力被关了好几年,能认识的兄弟都是监狱里的,去查一查。”

戚怀英仍然在警局内,身上披着警察给他的小毯子,他几乎一夜没阖眼,眼睛里有着淡淡的血丝,疲惫的神色却一点也没泄露出来。他冷眼看着审讯画面里痛哭流涕的胡连,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握拳的手几乎用力到发酸。

窗外天色逐渐变成鱼白色,已经到了新一天的清晨。

“收到资料了,里面有几个和李宏力差不多同一时期进监狱,李宏力出来后几个月也纷纷出狱了,其中一个前年放出来后又开始作案,去年九月在a市也有抢劫过路人,就是这个脸上有刀疤的——”

秦警官看着那张资料上的脸,她的瞳孔一缩,沉声道:“李钢城,持枪抢劫犯。”

第二天如约而至,在面交时间的一个小时前,戚怀英坐上了车辆。

李钢城是惯犯,反侦察能力强大,警方只能寄希望于在面交现场将他捉拿。

戚怀英面色沉静,先按照时间地点来到了某广场的公园,夜晚时分很多人在这里散步,他扶了一把一个撞在他腿上的小孩,待她站稳后才松开手。之后他走到一个长颈鹿模样的滑滑梯面前,随便转转就发现了地上的字条,上面写下了真正的交易地点——半小时内,城郊外的一家废弃酒店。

这与警方预设的一样,绑匪不会将真正的交易地点告知给他。戚怀英将纸条收好,坐上了车,掉头驶出了城市。而警方在戚怀英身上安装的定位器正持续将他的移动轨迹传送给警局,借着夜色的掩护,车子在没有路灯的黑暗大道上快速行驶着,像是无声行进的军队。

汽车停了下来,戚怀英从车上下来,放眼便能看见伫立在夜幕之下的庞然大物。这座酒店是七年前所建,建设时投入了一亿,最后却因老板组织卖淫被抓获而废弃。建筑风格模仿的是古希腊建筑,可此刻看起来却像排列整齐的墓碑。戚怀英一路走向酒店,在距离大门五十米的时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似乎闪着红色的光。

男人从瞄准器里与戚怀英遥遥对望,随后他看着戚怀英走进了酒店,才放下了枪。

戚怀英走进废弃酒店的大堂。这里满地的灰尘和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杂物,依稀可见得地砖上精致复古的花纹。行李箱轮子滚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堂里,而顶端复杂华丽的大吊灯之下,他朝思暮想的人坐在椅子上,原本垂下的头颅慢慢抬起,仿佛穿过布条直视他。

“杨白。”戚怀英沉声呼唤,而黑暗中某处传来声音:“停下,别动。”

戚怀英停下步子,道:“钱都在箱子里。”

而酒店之外,几道身影缓缓从酒店背后爬上二楼。

杨白努力睁眼,想要从有些透光的布条后看见戚怀英的身影,无奈看不清。他只好听着他们说话。

“去摸一下他身上有没有藏东西,或者穿防弹背心。”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后,马脸的声音响起:“没有。”

“你把箱子推过来,推到中间。”

轮子猛然滑动,速度很快,随后砰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杨白听到这声音的同时,似乎还听到隐隐约约的咔哒声。

“给他把脚上的绳子解了。”

杨白的腿被解放,他有点不习惯地动了动两只脚,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那个声音对他说:“你走到中间,把箱子推过来。”

杨白缓缓地走向前,看不见箱子在哪,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戚怀英忽然开了口:“箱子就在前面一步,别摔了。”

杨白往前走了一步,脚尖踢在坚硬的箱子上。他伸出被捆绑在一起的手,试图将箱子推起来,可屡屡失败,箱子不断砸倒在地上,发出嘈杂的声音。

“操,你直接踢过来。”

杨白于是伸出脚一踢,箱子在地上拖曳出沙沙的声音。

而此刻,悄悄从酒店背后打开窗户爬进来的警方正在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静静等候,这里是一块死角,上面的人看不见下面,下面的人也看不见上面,黑暗中只能靠脚步声分辨来者的距离,当马脸走上二楼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未分析出黑暗里的画面,身体就已经被人按倒在台阶上,下巴磕在坚硬石头上发出闷响,马脸痛叫一声,立刻引起了楼下人的注意。

这短短几秒,一楼的人都又惊又疑地看向二楼楼梯,而李钢城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跑!”

在他喊出来的这一刻,四面八方都跳出影子似的人,电光石火间李钢城和李宏力已经被按倒在地,他身上携带的手枪被刑警缴下,两个人被死死摁着,搜寻身上隐藏的武器。而戚怀英在这期间早已搂住杨白将他往外带离。

杨白的布条一时半会扯不下来,他任着戚怀英搂着他往外走,但戚怀英忽然停下了脚步,杨白疑惑的念头还未浮上心头就被戚怀英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夜空中乍起一声枪响,杨白仿佛听到血肉被高速穿越的子弹破口而入,血液从伤口喷溅而出的声音。嗡嗡的耳鸣与戚怀英隐忍的声音扭曲成收不到信号的电台,又像是医院里的仪器发出的毫无起伏的声音,杨白茫然问道:“戚怀英?”

戚怀英并没有回答,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身上。周围有脚步声赶来,大声道:“有人被枪击了,快过来!”

电梯停在二十楼,病房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露出一条安静亮堂的走廊,护士步履无声地走向病房,推门而入——a市的着名人物戚怀英正躺在病床上,虽然脸色苍白,却不掩五官的俊朗。而他床边坐着的男人同样外貌出众,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医院灯光下显得更加冷调,他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来到,目光专注地看着戚怀英的脸。

“杨先生,我来换药。”

杨白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给她让出位置。

那天夜里,戚怀英带他离开时遇到了从二楼跳下来逃跑的绑匪,大概是觉得逃跑无望,绑匪抱着死也要拖一个人下水的心理朝杨白开了枪,戚怀英及时将他扑倒,子弹却打在了他身上,险险穿过心脏,幸好救治得当,戚怀英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现在转移到病房休息。

“杨先生,探病时间结束了,你该出去了。”医生换完药后对他说。

杨白点点头,放下戚怀英的手走了出去。天色已晚,他坐上了公交车,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拿出手机开始回复信息——他的微信有四十多条,其中大多数是杨露发的,他昨天一天都守在医院里没心情看手机,现在正要回复,才回了几条,手机就没电关机了。他将手机扣在膝盖上,看着窗外的街景。

昨天在急救室外,戚家的人和林隽永也来了。戚家人看起来尚且冷静,唯独林隽永眼泪流了满面,相比于他,杨白甚至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可怕。但那时候的他就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林隽永拽着自己领子问了些什么,杨白一句也没听清,好像泡在海水里,咸咸的海水堵住了他的耳朵和喉咙,任何声音都是闷而模糊的。他只是轻轻地抓住林隽永的手腕扯下来,然后对他说:“别吵了。”

“为什么中枪的不是你?!”林隽永大声问道。

杨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移回了视线,心想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戚怀英。

他还见到了戚怀光,对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亲切近人,他也十分冷静,虽然眼眶泛着红,他将林隽永拉开,对杨白说道:“抱歉,怀英是他大哥,隽永是太难受了才这样。”

杨白该说:理解。但他就是没有动动嘴皮的力气,这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直到医生宣布戚怀英脱离了危险期,包裹住杨白的海水顿时被抽得一干二净,他像憋狠了后冲出水面的人一般狠狠吸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公交车停了下来,电子女声播报站点。他下了车,慢慢地走向金舟山庄。冰冷的晚风刮在他的脸上,鼻腔很快就干得发疼。走了快十多分钟,杨白才到了他和戚怀英的别墅门口,进去后灯都不开,他直接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

翌日早,杨白收到李维辛的信息,说戚怀英醒了。

杨白快速地冲了个澡便出了门,打车到了医院。他直奔病房,里面有人比他更早——戚怀光和林隽永坐在床边。他原本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手也从门把手上放下。

戚怀英却看见了他,说道:“进来。”

林隽永看见来人是杨白的时候,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急眼的兔子一般瞪着他,戚怀光则是用略有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杨白站在门口,被四道目光盯着看,竟然不知该怎么动作。戚怀英却开口催促道:“过来,宝宝。”

林隽永扭头看戚怀英,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杨白大步走到病床边盯着戚怀英,戚怀英任他看了一分钟之久,淡淡地笑道:“在看什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杨白问。

“好很多了。”戚怀英答道,“我以为我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你。”

杨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道:“抱歉。”

戚怀英瞧了他一会儿,道:“和你说笑而已,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杨白摇摇头,说道:“我是真的觉得抱歉,对你的大哥也是。”

“别说抱歉,”戚怀英轻声道,伸出一只手要拉杨白,杨白赶紧握住了。戚怀英便轻轻笑了,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对戚怀光道:“大哥,他就是我恋人。”

杨白讶异,比他反应更大的是林隽永,林隽永直接站起来道:“怀英哥,你知道你昨天在急救室里的时候,这个人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隽永,冷静一下。”戚怀光摁住林隽永的肩膀,目光看向杨白,苦笑了一下:“你在这种时候和我坦白,我就是想劝你也劝不了了。”

“劝不劝结果都是一样的,死亡都不能阻止我,其他人的反对更不能。”

杨白感觉自己好像又灵魂出窍了,他望着戚怀英的脸,又去看戚怀光。明明他们讨论的是自己,却总有在看电视剧的感觉。

“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带隽永先回去了。”戚怀光站起身,拉着林隽永出了病房。林隽永出门前还回头看了戚怀英一眼,仿佛还有许多话想说。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戚怀英让杨白在床边坐下,慢慢道:“昨夜里就醒了,但是怕打扰你睡觉,没告诉你。”

杨白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会动的戚怀英,像是要一一铭记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天夜里,他扯下布条看见戚怀英惨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他温热的血液流到杨白身上,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好久没见过你了。”戚怀英说道。

杨白顿时便觉得鼻子一酸,他俯下身,将嘴唇贴上戚怀英的,熟悉的唇瓣相碰立时便黏在一处,唇齿不设防,舌头轻而易举地拥在一处,依靠交换唾液来反复确认爱人的气息。杨白两只手撑在枕头边上,舌尖一点点摸索过他排列整齐的牙齿、上颚、柔软的黏膜,才不舍得从中抽出。戚怀英身体不似平常,这样一番亲吻下来还有些气喘,他看着杨白伏在他的身上,轻声问:“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当时为什么自己搬出去了?”

戚怀英的手放在杨白头上,仿若安抚一般摸着。杨白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你大哥婚礼那天,林隽永带我去了现场。”

杨白说到末尾,道:“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直接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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