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只是个打工的,不好乱下?断言,委婉道:“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府城,能?否见面还得大人同?意?。”
梁源想起那个严肃却又温和的知府大人,扭头对?苏慧兰说:“娘我去府城一趟,很快回来。”
苏慧兰正磨刀霍霍,闻言二?话不说同?意?了:“去吧,娘在家等你。”
本来她?也想去的,又担心人多了知府大人不准许,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是一路快马加鞭,梁源被衙役从马背上提溜下?来,大腿内侧火辣辣疼,抿着唇悄声吸气。
身?边的马打个响鼻,抬了抬前腿,像是在嘲笑他。
梁源:“……”
忍住。
忍住。
现在不是表情丰富的时候,先前那么高兴都忍住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梁源忍痛进?了府衙,林璋正在处理?公务,听说他来了,还特地过来见他一面。
见梁源脸色发白(被风吹的),眼尾泛红(被蹭伤刺激的),他哀叹一声:“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放心吧,本官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还有?流言之?事,本官也会替你澄清。”
众所周知,读书?人名声很重要?,不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他都要?替梁源洗清污名。
这些天以来被人审视疏远的憋屈,等待时机的忐忑,在这一刻通通被激了出来。
梁源长舒一口气,声音发颤:“我知道了,多谢大人。”
随后提出要?见云秀一面。
林璋欣然同?意?:“她?已被投入大牢,我让人带你过去。”
梁源深深作了一揖,再次说了一句:“多谢大人。”
林璋颔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抚,径直离开了。
府衙的牢房里关了不少犯人,有?因为偷鸡摸狗被送进?来的,也有?因为害人性命,等着被砍脑袋的。
犯人们一听到脚步声,全都睁开眼看过来。
待看清来人是个半大小子,又兴致缺缺地闭了眼。
“来人啊!来人啊!快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县令大人的夫人,你们得罪了我,可讨不到好果子吃!”
牢房里又脏又暗,铺在地上的稻草潮湿且刺人,不时还有?蟑螂老?鼠爬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自打嫁给梁守海,云秀十多年养尊处优,再没吃过这种苦,她?一把甩开爬到手指上的臭虫,整个人哆嗦着,已经抵达崩溃的边缘,开始口不择言。
衙役得了林璋的吩咐,带着牢头暂时出去了。
许是性别因素,云秀的牢房在最尽头,附近的几个牢房都没关人。
梁源欣赏着云秀的失态,压了一路的嘴角终于提起,轻松而快意?。
他手指轻叩栏杆,在云秀又惊又恐的目光下?,轻声开口:“你这样,真好。”
云秀连滚带爬冲到栏杆前,伸手想去抓挠梁源,嗓音嘶哑尖锐,难掩恨意:“原来是你!”
梁源后退一步,连袍角都没让她碰着:“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不,都是因为你!”云秀攥着栏杆,额前的乱发遮不住眼里的怨毒,“你为什么不傻了,又?为什么要考科举,若没有你我儿还是老爷最看重的儿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梁源只眉梢微动,并未动怒,毕竟和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云秀计划落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填了进去,甚至极有?可?能?让梁盛无?法再考科举,其崩溃程度可?想而知。
见梁源沉默,云秀骂得更起劲,什么难听骂什么,唾沫飞溅,毫无?形象可?言。
好些个犯人被她吵醒,只听咣啷一声,粗声喝道:“闭嘴!”谩骂戛然?而止。
梁源忍不住笑了,笑声极低,只云秀能?听见:“没关系,日后我会继续往上考,比你的儿子考得更好,你且看着瞧我这记性?,你犯下此等恶罪,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你可?能?看不到了。”
云秀瞪着梁源,一对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显然?没想到梁源这么恶毒。
可?她到底是怕死的,更怕梁盛没有?自己护着,日后梁守海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别的孩子,梁盛如梁源当初一般,被忽视被欺辱。
思及此,云秀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陡然?卸去全身的力?气,软瘫在阴冷的地上。
她抬着头,以仰望的视角看着梁源,艰难吐字:“你这么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重回梁家?么,我可?以去劝老爷,让他将?你的名字重新写入族谱,到时候你还是嫡子。”
梁源好整以暇:“条件呢?”
“只要你跟知府大人说我是被陷害的,这一切都是云管家?一人自作主?张。”
远房叔叔的命和自己的比起来,显然?后者?更重要。
更何况,这些年云秀提拔云管家?也只是为了利用他达成?一些目的。
死了就死了。
梁源吃了一惊,却不意外,云秀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却又?在关键时刻能?屈能?伸。
她隐忍十年,潜移默化中让所有?人认为苏慧兰不堪为正妻,甚至在原主?刚出生没多久就在他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其心?机不可?谓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