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娶个媳妇也太难了。
两边议亲的都是男子,少了女眷的细致,而且从京城到保定,虽然不远,可毕竟是两地,来一趟也不容易,于是双方谈完聘礼,又顺便把婚期也定下来了。
婚期是霍誉一早托了安国公夫人,请钦天监给定的日子,总共三个日子,请明家挑选。
霍展旗把用红纸抄好的日期拿给明大老爷过目,听说是请钦天监看过的,明大老爷便已满意了一半。
再看上面的三个日子,都是在明年,避开了三月、五月、六月和七月,这四个不适合办喜事的月份,因此,二月和四月各有一个吉日,还有一个日子则是订在九月。
明大老爷把三个日子拿给二老爷和三老爷都看了看,最终,三兄弟都倾向于四月的日子。
到了这里,这婚事便算是谈成了,双方都很高兴。
用过晚膳,霍展旗和余郎中去了客房,明三老爷还要温书,提前回去了,霍誉陪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去了书房,郑重说起了吴家的事。
“我记得大嫂娘家就是姓吴吧,不知和近日出事的吴家可是一家?”
明大老爷一怔,霍誉远在京城,居然也听说吴家的事了。
他想起那位死去的姑娘,好像也是来自京城,连忙问道:“妹夫,你在京城可是听说什么了?”
这个案子,涉及忠义伯府和承恩公府,霍誉不用说得太仔细,只是说那位姑娘身份贵重,此事已到御前,孙家十五少爷虽然不是杀人凶手,但此事因他而起,承恩公府不会护着他,孙逊是不可能留在京城了,以后也会失去家族护佑,吴家能退亲,还是趁早退亲。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虽然未入官场,可毕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霍誉这样一说,他们便心知肚明。
孙家那位十五少爷不但是庶子,而且还是外室子,说他挡了别人的路,那是不太可能,但他肯定是碍事了,承恩公府里就有人想要除掉他,现在出了事,自是毫无回旋余地,直接把他踩到泥里。
十有八、九,那位尤小姐之死,也和承恩公府有关系。
退亲太可惜了
天呐,以前只是觉得长平侯府够乱的,现在看来,这承恩公府更乱。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都是有女儿的人,当初吴家这门亲事订下来,他们便觉不妥,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多,那位十五少爷又是庶出,吴丽珠嫁过去,不但要被婆婆压着,还要在妯娌面前受气,甚至有可能,还会被府里有体面的丫鬟婆子踩上一脚。
可吴家人愿意,大太太更是喜不自胜。
明大老爷想起早上大太太让他去承恩公府搬救兵的事,更觉可笑。
这案子涉及到的人身份贵重,保定府这边会很快结案,案子的真相是不会公布出来的,以后保定人谈起,也只会说有个外地来的女子在吴家门前自尽,甚至可能会往吴舅爷和吴桐身上扯,总之,无论是忠义伯府,还是保定府衙,都不会将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若不是霍誉告知,明家和吴家,打死也想不到是这么回事。
明大老爷谢过霍誉,想起大太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后宅。
大太太以前喜欢让明大老爷看到她的温婉贤淑,可是自从那次她打了明雅耳光之后,她便感觉出明大老爷和她离了心,初时她也曾经惶恐,可是细细一想,她为明家生了两男两女,她马上就是要当婆婆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这样一起,大太太索性也懒得再温柔小意了。
这会儿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听说明大老爷来后宅了,她冷哼,这么大本事,还不是要回来睡觉?
她正想再拿拿乔,可是明大老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若是我没有料错,明天舅兄就能放出来了,明天你去一趟吴家巷子。”
大太太眼睛一亮:“承恩公府来人了?孙家姑爷到了?我就说吧,只要孙家姑爷一来,保定这边的衙门,哪里还敢把人扣着不放?”
大太太一脸得意,就好像这孙家的人不是吴家姑爷,而是她的姑爷一样。
明大老爷想起大太太对明雅的态度,更觉心寒,他冷冷地说道:“孙家不会来人,那位孙十五少爷另有心仪之人,如今闹出人命,孙十五少爷近日就会离开京城,承恩公府关系复杂,不适合吴家这种小门小户,你和吴家舅母说一声,趁着侄女还没有嫁过去,就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大太太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好好的勋贵少爷,被这种狐媚子勾引了,死了好,死了才好,退什么亲啊,那种狐媚子,即使不死,也只能做小,丽珠才是三媒六聘的正室。”
明大老爷只觉刺耳,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妻子的思维却还在狐媚子和正室上面。
他只好说道:“那位死去的女子是京中贵女,此事涉及到两家勋贵,现在人死了,孙十五也不能留在京城了,这亲事越早退了越好。”
听说死去的女子是贵女,大太太一怔,总算是闭嘴了。
明大老爷摇摇头,说一声身上酒气太重,便睡到了书房里。
次日一早,果真如明大老爷所说,吴舅爷连同吴家的管事都被放了出来,吴家门前的衙役也撤得干干净净。
吴家人久别重逢,终获自由,喜极而泣,无不交口称赞孙家姑爷,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孙家姑爷出面,怎会这么快就解决了?
大太太到的时候,吴家下仆正在门口放鞭炮,门前的鲜血已经洗刷干净。红色的纸屑洒满吴家巷子。
谁也没有留意,有个人从吴家门前走过,目光落在那门前的红屑上,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大太太看到吴舅爷,眼泪便掉了下来:“大哥,你瘦了。”
吴丽珠跑过来,一头扑到大太太怀里:“姑母,可吓坏我了。”
大太太想起明大老爷说的那番话,一边轻拍着吴丽珠的后背,一边对吴舅爷和吴舅母说道;“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说着,又对吴丽珠说道:“姑母带来了上好的珍珠粉,你用上压压惊。”
到了内室,大太太便把她知道的事说了一遍:“我家老爷说,现在孙家不会管这件事的,死的那位是贵女,和姑爷……唉,想来是得知姑爷要和丽珠成亲,她便跑来保定,想要恶心咱们,让这门亲事办不成,这女子虽然可恶,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姑爷本就是庶出,孙家便索性要把他送出京城,这一出京,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说,真若是去了那穷乡僻壤,丽珠跟过去也是受苦,依我看,这亲事不如就退了吧。”
大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吴舅母就哭了起来,吴舅爷唉声叹气:“多好的亲事,就这么退了,也太可惜了,如今保定府谁不知道咱家要和承恩公府结亲啊,我出去时,大家见到我都是艳羡不已,真若是退亲,还不要让人笑话死了。”
吴舅母一把抓住大太太的手:“小姑,丽珠是你的亲侄女,你也只有这一个侄女啊,你张口闭口就是退亲,你想过丽珠的名声吗?她若是退了亲,以后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
大太太讷讷道:“我家老爷说,这事和承恩公府也有关系,否则承恩公府不会撒手不管,那样的门第,关系复杂着呢,咱们家毕竟不是京里的,丽珠嫁过去受苦,咱们也不知道啊。”
她的话音方落,吴舅母便道:“那些豪门望族,哪一家的关系不复杂,都像你们明家那样,就那么几个人,当然就不复杂了,再说,承恩公府现在不管,那是抹不开面子而已,把人送出京城,等到风头过来了,再把人接回来呗,姑爷虽是庶出,可他身上留的是孙家的血,这等人家,对子孙看得极为贵重,现在这样做,不过就是做样子给外人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