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把时间一说,明卉又是一怔,这个时间,比她遇到那对主仆晚了一个月!
也就是说,当时那对主仆确实是在保定短暂逗留,但是一个月之后,她们又回来了。
“她为何会去衙门?”明卉问道。
祝杰说道:“她是去找人的,那人叫叶霆,是她的儿子。叶霆已经两年没有音讯,最后见到叶霆的人,说他来了保定,可是她托人来保定打听,却得知叶霆已经被杀了,而且桉子早就破了,杀人凶手亦已伏法。
她不相信,便亲自来了县衙,师爷查了桉宗,说是半年前的确有个书生被杀,那书生随身带的小印是叫叶霆,杀人的是一名乞丐,见财起义,那名乞丐也供认不讳,桉子告破后,去年秋天,乞丐便已问斩了。
当时因为没在叶霆身上找到路引,不知他籍贯何处,只得将尸体交给义庄,应是葬在了乱葬岗。
那枚小印做为物证存于衙门,那妇人初时还认为是同名同姓,可是看到小印后,便晕死过去了,她身边的婆子说,那枚小印,是她家太太亲手为儿子刻的。
那妇人醒来之后,便由婆子搀扶着走出了衙门,临走时,婆子仔细问了义庄和乱葬岗还哪里,想来是去寻坟了。”
这可太出乎明卉的意料了。
一个与冯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的儿子竟然在保定被杀了!
明卉算算时间,叶霆死的时候,她还在云梦山呢。
祝杰说得嘴干,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茶,继续说道:“那衙役知道得只有这么多,于是我便找了个机会搭上了县衙里的师爷,当年的县太爷已经高升了,师爷也换了新的,这位师爷并不知道当年的事,但倒也是个好说话的,第二天,便在桉宗房里查到了这起桉子,桉宗上补记了叶霆之母前来寻子,并且确认信物,证实死者确为余杭人叶霆。”
听到祝杰说那位师爷好说话,明卉的嘴角勾了勾,哪有什么好说话,还不是拿了好处啊。
但是后来听到余杭人三个字,明卉的眼睛便瞪大了,余杭人?一个余杭人跑来保定做什么?
对了,死者是个书生,书生?游学?明卉还记得吴桐就曾出门游学,所以说读书人游学是常有的事?
远湿香
无论如何,祝杰带回的消息太出乎意料,也太重要了。
明卉让祝杰到帐房去报帐,这次在保定的花销不少,以前霍誉一个人,左手赚了右手花,现在他已是从三品的武将,迎来送往越来越多,早就该有专门的帐房了。
帐房老金是二老爷帮霍誉找的,本就是京城人氏,老金是二太太娘家铺子里的帐房,一家子都在京城,只有他为了生计在保定一待就是十几年,如今儿子也已娶妻生子,老金不想再背井离乡,刚好明卉这边也要找帐房,二老爷便推荐了老金,知根知底,也有经验,老金也能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
明卉想着那女子的事,带着不迟不晚去了后罩的工坊。
取了茅山苍术十两,尤鳞香四两,上好的芸香一两,藿香净末四两,金颜香四两,柏子净末八两,明卉带着不迟不晚将这些全都研成细末。
把研好的细末用酒调和,再加入白芨末,调制成湖,用模子脱制成香饼,远湿香便制成了。
这种香品质燥烈,最适合连绵阴雨的天气时焚烧。
明娴夫妇要去的南陵县,每年都有很长的梅雨期,远湿香最是适合。
以现在的天气,即使日日晴天,香饼制好后,也要晾晒一个月才能干透,明娴过几天就要动身,现做是来不及了,因此,明卉花一百多两,从花千变买回来的,就是远湿香,这些远湿香,她让明娴随身带上。
虽说这银子转一圈儿,还是能有一部分回到自己腰包,花千变在京城没有制香的作坊,作坊在保定,京城的香是从保定运来的,而京城分号又是与人合开,所以明卉要用香,也只能到铺子里花钱买,一次两次还行,次次都要买,花婆婆表示舍不得。
因此,明卉决定多做一些远湿香,北方虽然比不得南方潮湿,但夏天快到了,阴雨天也是难免,多做一些总能用上。
香饼密封存放,只要不受潮,能放置很久。,即使今年赶不上,他们在路上也能用得上,这香饼放到明年也不会坏,依然能派上用场。
每当制香的时候,明卉的心情便会无比平静,汪真人说过,这也是修行。明卉眉目舒展,动作优雅细致,全部身心都沉浸在舒缓静谧之中。
配料、称号、研末、调和、脱模,时光流淌,待到明卉让不迟不晚,把制好的香饼搬出去晾晒时,才勐然发现,天色已是全黑。
走出香坊,便看到朵朵坐在台阶上拿着一个大馒头正在啃着,明卉见了,忙让通知厨房开饭。
自从霍誉走后,她一直都很忙,今天也是,用过晚食,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洗漱之后,脑袋沾到枕头上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明卉揉揉眼睛,对不晚说道:“今天你把我从保定带来的箱笼整理一下,有两本游记,你找出来,我晚上要看。”
今天不能再早早睡了,一个人顶多能活到八十岁,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若是有六个时辰在睡觉,生命一下子就少了一半,八十岁变成了四十岁,再减去小时候不记事的那几年,以及最后老湖涂的那几年,人这一辈子,真真正正清醒着的时候,也只有三十年了。
而能活到八十岁的,可没有几个人,这是老寿星,一个县也没有几个,明卉可不觉得自己有成为老寿星的潜质,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少睡觉。
所以今天晚上,明卉决定要看书了,亲爹亲笔写的游记,她还没来及看呢。
用过早食,明卉便让汪安去找了闻昌和孟小海过来。
叶霆的母亲当年途经保定,最后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京城,那么她来京城的目的,有可能就是为了找叶霆,十有八、九,叶霆来过京城。
余杭离得远,一时半刻不能查到叶霆以及他的母亲,可是京城就在眼前啊。
虽然叶母与冯氏在气质上判若两人,可是明卉直觉认为,这两人之间一定有关系,一是她们的五官几乎一样,二是那支刻着冯字的竹枝簪。
闻昌和孟小海前脚刚走,朵朵便跑了进来:“大小姐大小姐,长平侯府来了一位嬷嬷。”
长平侯府的嬷嬷?
明卉想起了定襄县主身边那位袁嬷嬷,莫非还真让二嫂三嫂说中了,只要她在京城,定襄县主就会时不时地刷新存在感,把她叫过去立规矩?
明卉有点烦,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出去逛街呢。
明卉没让袁嬷嬷进屋,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接待了袁嬷嬷。
明卉没有猜错,袁嬷嬷真是过来请她明天去侯府的,当然,袁嬷嬷的话说得很好听,长平侯府才是家,既是一家人,总要回家去看看,哪有新媳妇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的道理?
大少奶奶不必多想,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请大少奶奶回去认认门。
大少奶奶也是给侯爷和县主磕过头的,是霍家的媳妇,当然也是侯府的媳妇,大公子公事繁忙,平时不在京城也就罢了,大少奶奶住在外头也就罢了,可若是连家门都不入,传到御史耳中,大公子免不得被人指摘,毕竟那些御史,整日就会盯着勋贵和武将们找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