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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2 / 2)

裴琰将静王送出府门,慢慢悠悠地走回书阁,在窗前伫立良久,回转身,摊开宣纸,浓墨饱蘸,从容舒缓地在纸上书下三个大字―――‘漱玉集’,他长久地凝望着这三个字,笑了一笑,放下笔,缓步走出书

虽已至秋末冬初,但这日阳光明媚,和风细细,那耀目的光辉,倒似是天地间在释放最后的秋色,赶在严冬来临之前,给世间洒下最后一丝暖意。

黄昏时分,仍是暖意融融,江慈哼着小曲,心情愉悦,蹲在院角自己开垦的那片花圃中,一手握着花锄,一手不停拨弄着泥土。

她自从卫昭手上拿到一半解药,免了部分性命之忧,又从崔亮口中确定了那姚定邦确为奸恶残暴之流,下定决心替卫昭实施移花接木、混淆视听之计。这两日想到既能从卫昭手上拿到解药,又能令裴琰放过自己,小命得保在望,心情实是愉悦无比,边在土里翻腾,边唱上了一曲策马谣。

裴琰进园,她斜睨了一眼,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忙着。裴琰负手慢慢走过来,俯身看了看,微微皱眉:“你的花样倒是多,也不嫌噁心!

江慈抓起一把有数条蚯蚓蠕动的泥土,送至裴琰面前,笑道:“相爷,你钓不钓鱼的,这倒是好鱼饵。”

裴琰蹲落下来,摇了摇头:“我现在在家养伤,哪能出去钓鱼。”

江慈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忍不住抓上裴琰的右臂:“相爷,府内不是有荷塘吗?里面一定有鱼的,我们去钓鱼玩,好不好?我钓鱼的本领在邓家寨可是数一数二的。”

裴琰急忙将她沾满泥土的手甩落,耳中听她说到荷塘二字,愣了一瞬,笑道:“哪有在自家园子里钓鱼的,改天我带你去映月湖钓鱼,倒看你有没有本事胜过我!”

江慈轻哼一声:“自家的园子里为什么不能钓鱼?那荷塘用来做什么?难道就是看看吗?或是醉酒后去躺一下、吹吹风吗?”

裴琰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子明呢?还没回吗?听说他这两日未去方书处当差,是不是身子不适?”

“不知道,昨天早上见他还好好的,但他昨晚好似很晚才回来,我都睡下了,今天一大早他又出去了。”

裴琰面有不悦:“我命你服侍于他,原来你就是这样服侍的,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江慈直起身,觉蹲得太久,腿有些麻木,眼前也有些许眩晕,一手捶着大腿,一手揉着太阳穴,嘟囔道:“你又不放我出西园,我怎知他去了哪里?再说了,他若是一夜未归,难道我就要一夜不眠吗?”

裴琰正待再说,却见她满是泥土的手在额头搓揉,弄得满头是泥,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见崔亮步进园来。

崔亮见到裴琰站于院中,似是一愣,旋即笑道:“相爷伤势看来大好了。”

裴琰与他并肩步入房中:“好得差不多了,皇上还宣我明日进宫,这么多日未曾上朝,也閒得慌。”

“相爷是忙惯了的人,閒下来自是有些不习惯。”

“看来我真是个劳碌命了!”二人相视而笑。裴琰笑道:“子明这两日去哪里了?”

崔亮神秘一笑,将门关上,坐回裴琰身边,替他沏了一杯茶,压低声音道:“这两日我想法子进了一趟密室,看到了那幅石刻图。”

“哦?!”裴琰身子微微前倾。

“图确是太师祖的原迹没错,但有些图形,似与师父所授有些微的不同,所以我怕有错,选了京城附近的细看了一下,记住部分图形,这两日去了红枫山实地验对了一番。”

裴琰笑道:“看子明胸有成竹的样子,定是验对无误的了。”

“正是。”崔亮微笑道:“我现在倒是有八九分把握能将图原样绘出并找到各地矿藏,相爷大可放心,只要再去一两趟,最后确定各种图符,就定能无误了。”

裴琰笑得极为愉悦:“子明天纵奇才,我向来是信得过的。”

二人正说话间,江慈猛然推开房门,探头道:“崔大哥,你晚上想吃什么?吃醋溜鱼还是豆腐煮鱼头?”见裴琰欲待张口,她又转向裴琰笑道:“相爷定是不在我们这里吃的了,我也没备相爷的份。”

裴琰一噎,崔亮见江慈额头上满是泥土,忍俊不禁,走过去左手扶住她的面颊,右手握住衣袖细细地替她擦去泥土,柔声道:“你做什么我都吃,只是别太累着了,那片花圃留着明年春天再弄,何苦现在弄得满身是泥的。”

江慈笑了笑:“反正閒得慌,没事干,翻弄翻弄。”抬眼间见裴琰面色阴沉地望着自己,他手上的茶盏微斜,茶水顺着杯沿淌下,淋湿了袍襟,他却好似浑然不觉,觉这只大闸蟹今日有些怪异,忙挣开崔亮的手,跑了出去。

崔亮回转身,见裴琰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有些尴尬,自嘲似地笑了笑:“相爷,小慈她,我―――”

裴琰回过神,面上重新挂上微笑:“子明劳累了两日,早些歇着,我还有事。”

“相爷慢走。”崔亮将裴琰送出西园,回转身,听着那隐隐传来的欢悦的歌声,慢慢走到厨房门口,长久地凝望着厨房内那灵动的身影,默然不语。

江慈转身间看见,笑道:“崔大哥,这里烟熏子气重,你还是回房去吧。”

崔亮缓步走到她身边,替她将散落下来的一绺秀髮拢到耳后,轻声道:“小慈。”

“嗯。”

“以后,做什么事,不要太任性了,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多忍忍。”

“好。”江慈边往锅里加水边点头道:“我知道的,现在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到处乱跑了,等师姐回来,我会老老实实和她回去的。”

“那就好。”崔亮笑了笑,终没有再说话,又看了江慈一阵,步出厨房,负手凝望着暮霭渐浓的天空,轻轻嘆了口气。

晚秋入夜风寒露重,天空中数点孤星,愈显冷寂。

城门即将下钥之时,一顶青丝锦帘软轿悠悠晃晃被四名轿伕抬出了南门。

守城的卫士望着那顶软轿远去,一人笑道:“红绡阁的姑娘们生意倒是好,这个时候还有出城去陪恩客的。”

其余的人哄然大笑:“小六子,等下换班后,咱们也去红绡阁,叫上玉儿,替你暖暖被子!”

那人直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月的俸禄早用光了,昨晚又手气臭,输了个精光,我还是回家找自己老婆暖被子好了。”

笑闹声中,城门轰然关上,嗒的一声,落下大闸,夜雾轻涌,京城内一片寂静,仅闻偶尔的更梆声。

天上一弯弦月泠泠然,寒风轻吹,万籁寂无声。

铁蹄声踏破霜夜宁静,一匹骏马披星戴月,疾驰至南门口,马上之人丢下一块令牌,睡眼朦胧的值夜军士慌不迭地打开城门,马上之人怒喝一声,奔如流星,如一道闪电般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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