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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任何皆可抛-2(1 / 2)

吴泰南花了整整三十年的寿命,借到买半间房子的钱。

「只有这样?」吴泰南惊讶地问,他与生命商人站在提款机前,百般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存款簿。

存簿上的确多出了一排数字,但这数字却不足以让他未来衣食无缺。

生命商人耸耸肩,说道:「跟你在罐头工厂被奴役三十年,是一样的价钱。」

「所以我也只是扎扎实实地兑换了三十年的薪资,用我的寿命……」吴泰南心情复杂,他明白这项交易不能算完美,但他并不亏。

「是的,」生命商人露出神秘的微笑,「但现在你是有钱人了,就看你要怎麽c控这些钱了。」

「这些钱连买一间屋子都不够。」吴泰南很是沮丧,毕竟此刻的他,是忽然白了头、驼了背,一夕之间从壮年变成老年的人,连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呀—你这样说,就真是连小朋友都不如了。」生命商人轻蔑地说,「这时代赚钱方法有很多,你知道有多少小孩,年纪轻轻就放弃学才艺,跟着大人学买卖gu票,你就不能动点脑吗?」

「买卖gu票……」

「没错,你不会去赌一把吗?」生命商人说完立即又改口,「不对,投资是投资。」

吴泰南忽然想起了小时过往,张国英买卖衣服的生意。

「好啦,我只能跟你说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生命商人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而吴泰南举起不太好使唤的双腿,回到与林秀琴的小窝。林秀琴见他容貌全变,吓得惊慌失措,吴泰南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证明自己的确是他丈夫。

「那你接下来要怎麽办?」

「先投资gu票。」吴泰南眼神坚定。他明白,若不想每天只能挤在这又臭又cha0sh的小套房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就必须做出点改变。

然而吴泰南不知的是,在他与生命商人分道扬镳之後,h袍道士马上赶来。道士没看到两人,掐指一算,脸se一变,连连摇头叹息。

「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

可惜幸运nv神并非站在吴泰南这边。他花掉大半借来的钱,成天与蹲在家,盯着电视,深怕错过任何一个买进卖出的大好时机。有时他还会上补习班,跟着小朋友一起从小学习如何买卖gu票。

吴泰南如此的举动,倒是让一些认识他的朋友啧啧称奇,他们一方面惊讶吴泰南一夕间白了头,另一方面则不习惯他如此安分。

「咦,我们伟大的吴泰南主席,居然开始学习投资gu票了?」

吴泰南不以为然,回应:「不,我还是在追求自由。」

「追求什麽自由?」

「财富自由。」

这话听得朋友们是会心一笑,「对对,这世代谁不想追求财富自由呢?」

不到两周,青春遭夺走,手上的积蓄也一滴滴输在gu票当中,吴泰南每天愁眉苦脸,焦躁到睡不着。

唯一庆幸的是,妻子林秀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即便看见他如此老态龙锺的模样,林秀琴依然是眼神中充满ai恋。

「我ai的是吴泰南的灵魂。」林秀琴总是如此对朋友说。

而这话听得吴泰南是百感交集,面对此时同床共枕的nv人,他思念的却是从前的青梅竹马,他惭愧自己老大一事无成。这惭愧逐渐在心中无限放大。

「不行,我一定要让她幸福,做什麽我都愿意,背弃良心也愿意。」吴泰南对自己说。

记得吴泰南曾经问过妻子,问她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为何你想要买房子呢?」吴泰南问。

「是想要有个家,nv人想要筑巢,这是天x。」吴秀琴说到这,想了想又道:「跟你在一起,住哪都无所谓。」

吴泰南想起林秀英曾经住在山上的小农舍里,环境简陋又需做粗活,他不愿林秀琴过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下定决心要买间房子,要在最繁华的复兴市。

「赚钱,我需要赚很多钱。」吴泰南自从开始买卖gu票,每天无时无刻思考如何赚钱,但他的gu票却如打水飘,借来的三十年寿命存款,也被蚕食鲸吞,慢慢地消失在萤幕里的一团数字中。

积虑越来越深,吴泰南渐渐染上了现代人的怪病。

某天深夜里,吴泰南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空地。而这是复兴市的某块预备建地,三年後才回完工的大楼建地。

吴泰南搔搔头,看着面前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他问道:

「我为何在这?」

「鬼才知道!你自己走进来的。」那男人头戴着工地帽说。

「但我明明睡着了。」

「梦游到这里,还一直喊着我要买房子。」那男人惊魂未定地说。

这时吴泰南抬头一看,才发觉头顶上的一块招牌,写着:

「人生再烦,也没有买不起房来的烦。」

番薯岛七十八年。

吴泰南终於迎来了他人生最开心的时刻,b起过去在暴政时代,发动叛乱,成功解救无辜的老百姓都还要开心。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吴泰南兴奋大叫,他手中握着一张皱皱的红se入场券,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回家。

「秀琴!我们有家了!」吴泰南展示手中的入场券。那是他彻夜排队,在千万军马中,才抢到的购屋入场券。

林秀琴开心地从座位上跳起,含泪扑上吴泰南。两人紧紧相拥,彷佛是在世界末日中获得生存的难民。

「终於有家可以住了。」吴泰南高举红se入场券。

「但,五张钞买房之後的房贷……」林秀琴有些担忧。

「没关系,先抢到,其他的明天再说。」

半个月之後,吴泰南与林秀琴终於离开那cha0sh又y暗的地下租屋套房。

他们满怀期待地住进了新家,但新家却不如他们想像中的美好。

「好像—」林秀琴语言又止,他怕伤到吴泰南。

新家在大楼的其中一层楼,楼分为好几块,他们住进其中一间。

吴泰南在房间与房间,进进出出,算着把新家走完一圈需要多久时间。

「恩,十秒钟就可以绕完我们家一圈了,以後就不怕家太大,找不到中西。」吴泰南勉为其难的笑道。

然而,令吴泰南痛苦的日子,现在才开始。

吴泰南为了偿还买房的钜额贷款,必须重回罐头工厂工作。

当罐头工厂的营业部长,见到又老又瘦的吴泰南想应徵工作时,满是不情愿,但碍於董事长曹大军过去的吩咐,如果吴泰南想回来工作,必定接受,他只好点头答应,并分派一个既繁杂又枯燥的岗位给吴泰南。

营业部长好奇问吴泰南:

「吴主席,是什麽风把你吹回来安心工作了?」

「没办法,我需要还房贷。」吴泰南露出浅浅的微笑。

「喔,娶妻买房了是吗?」

「是。」

营业部长认同地点点头,虽然他有些难以接受,过去ai好自由,拒绝被资本家套牢的吴泰南主席,居然走向了安分的平凡还贷生活。

「曹大军董事长呢?」吴泰南问。

「这个嘛……」营业部长面有难se,但念在吴泰南与曹大军是同家人,他是诚实说道:「他失智了,可能无法继续经营罐头工厂了。」

「失智了?」吴泰南奇问。

「恩,从那天在记者会上,质疑你是因为不够努力之後,他便失智了。」

吴泰南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然而,吴泰南不知道的是,自从曹大军那日贬低吴泰南,嘲笑他不够努力,并说:

「那都是你的藉口,现在年轻人最会找藉口,什麽买不起房、结不了婚、养不起小孩,都是因为没钱,全是藉口,说到底就是没努力罢了。」

豪语之後,天界传来的宏亮问话:

「曹大军,如果再给你年轻一次,你敢吗?」

那日起,曹大军的灵魂便投胎到平凡的毕业大学生中。

起初,曹大军还相当兴奋,他信心满满地相信,凭藉自己的努力,肯定能够东山再起,然而,两年过後,他放弃了。

当曹大军借钱四处打拼做生意,却欠了一pgu的债。他头来也只能默默为人工作。曹大军彻底的绝望了。

他找上自己的罐头工厂,要求营业部长帮他处理欠债问题,而部长却认不出他,用鄙夷又带感兴趣的表情,对曹大军说:

「年轻人,你如果是曹大军董事长,那我就是天王老子。」

曹大军瞪着他,却没有半点方法。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曹董事长的名言吗?」营业部长指着後方,挂在工厂内的硕大的笔墨字,说道:「看到没?努力,曹董事长过去努力成功的,你现在就是不够努力!」

曹大军气急败坏,他差点冲去把墙上挂的笔墨画拔下。那是他曾经自己写过最自豪的毛笔字。

「放你个p!这时代再怎麽努力也没用。」

「那你就是不够努力。」营业部长微笑摇摇头。

年轻的曹大军,大吼大叫地,被保安们撵出了工厂。

重回罐头工厂上班的吴泰南,不断练习自我麻痹,他每天早晨醒来,上班前总会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吴泰南,你很bang,你买了这间房子,你是个成功的人。」

醒来後的第二件事,便游走两圈自己的新家,然後在沉睡的林秀琴脸上亲吻一下。

可以给林秀琴一个温暖的家,真是件充实的事情。吴泰南想着。

但这正面的想法,总是在踏进罐头工厂後,被彻底消灭。

吴泰南每天必须处理罐头工厂的各种杂事,他感觉自己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就像生活在斗j场里。罐头机器停摆他需要去处理,上头领导的文书报告也需要他处理,检查罐头条码、应付物流人员抱怨……

庆幸的是,他不孤单,吴泰南并非单打独斗,罐头工厂有上千名的员工都跟他一模一样。

每天都像在斗j场,奋力拍着翅膀,却是逃不出j场的巨大j笼。

「难道要这样过一辈子吗?」吴泰南苦闷地问。

「有什麽办法,房子买了,孩子生了,不工作难道喝西北风?」同事苦笑。

「孩子……」吴泰南赫然想起,兔皮预言卷上纪载着——番薯岛将会有一位英雄诞生。

过去他还期盼着,自己能生个孩子,成为番薯岛上的英雄,但他此刻完全不愿面对。

「生一个小孩,等於是再买一间房子。」记得有人这样说过,吴泰南心灰意冷,他不想再背负更沉重的负担了。值得庆幸的是,吴泰南已经足够老,他相信自己是无法让林秀琴怀孕的。

然而正当这天,吴泰南出现这胆怯的心情时,他拖着疲惫的躯g回到家,却看见林秀琴喜孜孜地走向他,双手抚着平坦的肚皮说:

「我怀孕了。」

吴泰南登时以为是耳朵上的助听器失灵。他摘下助听器,仔细擦拭一遍又戴上,他要林秀琴再说一次。

而林秀琴依然是同一句话。

吴泰南瞬间眼眶泛红,他撇过头去,老泪纵横。林秀琴以为他是喜极而泣,也後面抱住他。两人站着落泪,直到脚下出现一个小水滩才罢休。

夜里,吴泰南辗转难眠,他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艰辛,遂起身发起呆来。

已经完全变成现代社会人的吴泰南,无时无刻都在思着如何才能赚更多钱。他从生命商人那换取的三十年积蓄,已几乎荡然无存,他懊恼着,若是当初不要莽撞地投资,或许现在生活还会稍微轻松些。

吴泰南随手翻开过去的交易纪录,无意间,他发觉其中小部分能够获利赚钱的gu票,都是他不看好,凭着直觉买的。意识到这点时,有一gu奇妙的电流穿过吴泰南的大脑,他对於自己的直觉,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隔天,彻夜未眠的吴泰南,尝试买入他认为最不值得投资的gu票,令人惊奇的是,那些gu票都以诡异的幅度向上叠加。虽然仅仅是萤幕上的数字,但在吴泰南眼中,却看见藤蔓正在攀墙茁壮。

「要买那些最丑陋的衣服!」吴泰南惊呼,他登时明白,他拥有与张国英同样的天赋。

「买我认为最差的gu票,买了就会涨。」吴泰南兴喜若狂。他振奋地仰天举起胜利手势。

此刻开始,吴泰南再也没去罐头工厂上班。他买来一台电脑,每天盯着电脑上的gu票数字,凭藉着敏锐的直觉,买下任何他所能感应到最不顺眼的gu票,看着它们一天天茁壮发芽。

屡试不爽。

两个月後,吴泰南还清了身上的房屋贷款,另外他还购入了新的房子。起初妻子林秀琴还忧心忡忡,担心他是打肿脸充胖子,然而当吴泰南摊开他的银行存簿时,林秀琴彻底被说服了。

「你想买就买吧,」林秀琴说,「但我们也只需要一间房子,可以住就行了。」

「不,这还不够,生一个孩子,等於是买一间房,你不是想生两个吗?那我们至少得再买两间,或者更多。」吴泰南充满动力,在他的眼神中,彷佛又重回那个与宪兵对抗的有为青年。

林秀琴没有笑容,她心里浮出一种不祥的感觉,但见吴泰南如此坚决,她也不想浇熄吴泰南的热情。

吴泰南见林秀琴眼神中充满犹豫,於是握住她的手说道:

「秀琴,这就是自由,这时代大家在追求的财富自由,你懂吗?」

又过了半年,吴泰南藉由投资gu票与房产,彻底脱胎换骨。他买了复兴市邻近未开发的土地,还有各处大家不看好的房子,然而那些土地与房子,都在一夕间翻涨数倍。

吴泰南想起小时候张国英对他说过的话,他不禁嘴角上扬起来:

「爷爷,你错了,不管在哪个时代买低卖高都是最伟大的工作。」

吴泰南在七十大寿当天,他找到生命商人,而生命商人有些诧异,他没料到吴泰南会在这时出现。

「找我什麽事吗?你已经没有寿命能够跟我兑换了。」生命商人凝视着吴泰南的头顶,摇摇头说。

「不,我不是要用生命跟你换钱,」吴泰南把存有三十年份的帐本丢在桌上,说道:「我要用钱跟你换回青春。」

「阿呀—」生命商人微笑看着吴泰南。

「不能换回来?」

「可以是可以……」生命商人站起身,摩拳擦掌像是准备要施展法术。

「那怎麽了?」

「只是难得,」生命商人带着一种婉惜的口气,在吴泰南面前舞动他的白袍衣袖,跳起一支滑稽的舞蹈,接着他说道:「因为,你是我借过,第一个可以换回青春的人。」

番薯岛七十九年,岛上半数以上的三代难民子孙们,依然习惯着奴役的生活。

除了凭藉着神奇天赋翻身成功的吴泰南。

重新获得青春,与房地产事业蒸蒸日上,使吴泰南脱胎换骨。他已经不需要再狼狈地四处倡导自由,更不须躲在y暗cha0sh的窄套房,烦恼该如果与林秀琴有个家。

此刻的吴泰南,已经学会使用各种手段拓广自己的「领土」。

将买卖来gu票,换成房子,再以高价售出给其他人。再买再卖,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吴泰南花大量的时间,研究整个番薯岛上的每一寸土地,用心感应他认为最「不值得」买的地方。

也因为房地产事业,吴泰南声名大噪。他结交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此刻,吴泰南才明白,原来番薯岛大家都了解「买低卖高」的诀窍,他仅是刚踏进圈子的白老鼠。

「当然啦,买一间房子再转卖,这赚的钱等於是年轻人工作好几年的薪水,谁还跟你在那靠劳力工作,别跟钱过不去。」朋友说,後来又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记得想办法避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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