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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滋的一声,烟被按灭,几缕淡淡的烟雾漫上来。程濡洱灭烟的手横在芝华眼前,g净修长的指节,正微微用力往下碾。手指往上,是起伏青筋的手背,有力地绷着。

芝华忽然出神地想,他这双手真好看。

接着被自己的念头吓住,觉得一个成年男x的手好看,不是个好兆头,尤其对已婚的她而言。

哪怕是未婚,也轮不到她来欣赏程濡洱的手,好像从二十岁那个雨后h昏起,她就失去了喜欢的资格。

芝华心里发酸,她没有t验过正常的恋ai,那种暧昧期互相拉扯,小心翼翼的试探,一步步确定心意的紧张,所有别人经历过的关于ai情的美好,她都没有过。她只是被侵害、被嫌弃,最后被严丁青接纳。

太安静了,芝华终于感受到包厢里的沉默,空气里除了她的呼x1,只剩程濡洱的气息。

偏偏他们都不说话了,烟也熄灭了,这里没有别的动静,真的只剩下呼x1声。

灼人的沉默,像暗处悄悄燃起一把火,不知不觉蔓延起来,将她包围。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迫切地需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令她心慌的沉默。

“蒋先生还不回来吗?”她的声音不再是那样坦荡。

程濡洱的手仍按在烟蒂上,偏头看她,问:“你很关心他?”

似乎在逗她,但声音是沙哑的。

“兜兜呢?”芝华又换了话题,“服务员带它走了,说是去喂点吃的,也不知道带哪里去了。”

“不会弄丢的。”程濡洱耐心地回答。

芝华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到更多废话来缓解尴尬。气氛何时变得暧昧了?她鼻尖只剩他的雪松香,她从未觉得雪松香如此具有压迫感。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里的气氛从未有过暧昧的焦灼感,只是在芝华意识到暧昧氛围的一瞬间,这里才有所谓的暧昧感。

芝华的心态变了。

因为程濡洱帮她找回了兜兜?

这个理由,连芝华自己都觉得可笑。如果找回兜兜的是其他陌生人,芝华绝不会因此产生别的情愫。

芝华又忍不住看他的脸,目光落在他高耸的眉骨,接着是深陷的眼窝,一双眼睛笼在眼窝的y影里,看着如晦暗的海底。

大概是他的眼睛太深情,让芝华产生一种被人呵护的错觉,以至于她有了回应这种呵护的勇气,被称为心动的勇气。

“你在想什么?”程濡洱笑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抱歉……”芝华难堪地回过神,一瞬间脸又滚烫。

“你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裕生。”

程濡洱忽然起身,仿佛看穿了她地尴尬,给她一些舒适空间。芝华内心感激万分,听着他走远地脚步声,逐渐平静的内心涌上罪恶感。

她刚才对一个男人短暂地心动了,她对婚姻之外的男人心动了。尽管她的婚姻有名无实,但属于婚姻的道德枷锁是实实在在的。

裕生跟着程濡洱再进包厢时,菜已经上齐,芝华正打算起身出去寻他们,刚站起身,便看见包厢门推开,进来的却是三个人。

“梁小姐,这是周熠周先生,这家餐馆的老板。”裕生介绍说。

周熠直走到芝华跟前,伸出手来,说:“熠熠生辉的熠,很高兴见到你。”

“很荣幸认识您。”芝华擦了擦手,指尖带着轻微sh意,回握住周熠,“我叫梁芝华。”

“我知道,梁小姐很出名。”周熠笑说。

这句话令芝华愣住,据她自己判断,她算不上知名演员,顶多是观众眼熟的面孔,何谈让大老板耳闻。

“坐下吃吧。”程濡洱淡淡说。

服务员进来再添一副碗筷,周熠松了袖口徐徐落座,朝芝华一笑道:“正好我也没吃,过来蹭顿饭,梁小姐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芝华听得一顿,差点被嘴里的甜汤呛住。

“我介意。”程濡洱说得不冷不热,眼里倒是笑着的。

“你介意,那你出去吧。”周熠挑眉,夹了一块红烧r0u放进芝华的菜碟里,“这是招牌菜,梁小姐先尝。”

“谢谢、谢谢!”芝华简直坐立难安,“怎么能让您为我夹菜。”

对于她这个小演员而言,眼前的人都是可望不可及的行业顶级资源,若是在工作场景里碰见,连打招呼问候的机会也轮不到她,现在竟莫名其妙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别客气啊,都是自己人。”周熠大手一挥,ch0u出名片递过去,“以后想来吃饭,随时欢迎。”

芝华捏着名片,总想问一句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程濡洱,她才有这样的待遇。可为什么是程濡洱,芝华不敢问。她怕问出来,是她不想要的答案,更怕是她想要的答案。

包厢门又开合,喂过食的兜兜被牵进来,吐着舌头兴高采烈摇尾巴,一边嗅一边往芝华的方向去,停在芝华脚边乖乖坐下,也不吭声吵。

周熠看得有趣,问:“这是梁小姐的狗?看着很聪明。”

“是的,多亏程先生碰到了,不然不知道我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芝华提起来万分感激,看向程濡洱问,“一直忘了问,是在哪里碰到兜兜的?”

此话一出,空气中有短暂的微妙沉默,周熠似乎被逗笑,手捏着饮茶的白瓷杯,正挨着嘴边,被呛得洒出茶水来。

程濡洱答不上来,因为兜兜是手下人满城出去找回来的。好在裕生反应快,尽量自然地抢答:“是在市二桥南边的灌木丛里找……碰到的。”

芝华意外,本能地问:“那里挺偏的,您是路过吗?”

“呃……对。”程濡洱难得慌乱,便不看她,很快把问题抛回去,“兜兜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芝华停住,脸se明显黯淡,兜兜被遗弃的事情难以启齿,但她不想随便搪塞一个理由敷衍程濡洱。

“其实,兜兜是被我母亲偷偷遗弃的。”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无奈地嘲自己“她觉得狗不g净,会影响我……备孕。”

闻言,桌上三人齐看向她,眼里是愕然。

程濡洱轻微皱眉,问:“你在备孕?”

“没有。”芝华摇摇头,“只是老人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气氛又松了些,碗碟叮当的响动渐渐活跃,周熠貌似不经意问:“可是梁小姐结婚也有几年了吧,没有生育计划吗?”

芝华还是摇头,“没有。”

“不喜欢小孩?”周熠追问。

“不是。”芝华礼貌x笑一笑,似乎不想说太多。

兜兜温热的小脑袋拱着芝华膝盖,她再三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程先生,有件事还想麻烦您。”

“没关系,你说。”

“您有没有喜欢养狗的朋友,可以收养兜兜?我怕带回去,过了几天兜兜又被弄丢了,不是每次都能好运找回来。”

芝华有些忐忑,毕竟他们相识不久,也许程濡洱并不愿意费时间。

“只要喜欢养狗就可以吗?没有别的条件?”程濡洱略有思索。

“当然,只要能对兜兜好,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挑条件。”芝华眼睛亮了亮,很期盼的模样。

“那你看我行不行。”程濡洱转身正对着她,微微倾身靠近,又歪头看兜兜。

“我看行。”周熠的声音传来。

“我看行。”蒋裕生附和。

芝华噗嗤一笑,“您如果愿意,当然可以。”

“行。”程濡洱搁下筷子,朝兜兜g手,“兜兜过来,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以后跟着我吧。”

像逗小孩的模样。

兜兜听不懂,只当程濡洱喊它过去,摇着尾巴哒哒地过去。芝华看着,心里发酸,想起刚捡到兜兜时,它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起兜兜陪她走过的每一个日出和h昏,又想起自己是为何不得不将兜兜送出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程先生,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兜兜吗?”芝华问。

“当然可以,兜兜的主人仍然是你。”程濡洱r0u着兜兜的小脑袋,“它只是换了住的地方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甚至并没有看她。芝华心底震动,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闻见幽幽的雪松香,像冷冽的冬季,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穿过冰层朝她涌来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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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分明前两日也是这样晴朗的夜晚,芝华坐在轿车里,泪眼朦胧抬头时,从未注意到,原来秋季的星空这样明亮。

饭局结束后,芝华从暖融融的包厢走出来,站在饭馆正门口。晚风清冽,路边只有一盏灯,洒下的光亮很浅。程濡洱的车子开出来,后车窗降下一半,兜兜都脑袋探出来,嘤嘤地朝芝华叫。芝华看着,心又软了,忍着没到跟前去,向程濡洱道谢:“麻烦了,养宠物其实很费神的。”

“没关系,它很可ai。”程濡洱向她告别,“再见,路上小心。”

汽车很快融进夜里,剩两颗暗红se尾灯,越来越小地悬在空中。

程濡洱拿出手机,细看芝华的微信头像,是她和兜兜脸贴脸的照片。这是刚才在饭桌上添加的。他们聊到喂养兜兜的事情,芝华担心程濡洱没有经验会手忙脚乱,主动提出添加微信好友,以便他随时询问琐碎的事情。

也许他可以强y地出现在芝华的生活里,他可以用芝华无法拒绝的方式,更快更轻松地拥有她。但程濡洱选择最温吞的方式,让芝华自愿接纳他靠近。

这样的过程是缓慢且折磨的,只是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毕竟他已经找了她这么多年,寻找的时间更为漫长,以至于他一度认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芝华了。

如今在他眼前的芝华,和从前完全不同。她曾是多么活泼的nv孩,她又是那么善良,以至于她会有点多管闲事,管到他这个陌生人头上来。现在的她,却好像总在害怕什么,她变得安静,变得不ai说话。

程濡洱很清楚地看到,她不开心。尽管对现在的芝华而言,他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仍固执地觉得,他有责任让她开心。

“告诉李摩,可以开始了。”程濡洱望着车窗外,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心里反复响起那个词——备孕,不能一昧等她主动靠近了,他得加快进度。

蒋裕生应声,给李摩打去电话,说话声逐渐窸窸窣窣。程濡洱闭上眼,回忆起见到芝华的。

“什么新闻?”严丁青走在前头寻车,敷衍地听着。

“就那个,500万买了芝华项链的。”母亲啧一声,三两步跟上去,“我还记得那人姓程。”

严丁青神se一变,但脚步很快,没让母亲看见他的脸。这条项链能上新闻,有一半责任在他,抑或说源头在他。

如果当初他未曾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根本没有后面一系列麻烦。他忽然烦躁地停下,装作很不在意地笑,“妈,这种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家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要什么样的nv人没有,能看上一个已婚的?”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逻辑,底气跟着起来,“你想想是不是,他那纯粹是拿着钱好玩。”

必定是这样,严丁青内心又确认一次,否则还能因为什么,难道真为了那一夜?那是芝华为了救他强忍着受的,哪怕真的勉强成了,能让程濡洱这种老板t会到什么乐趣。

他这种刚出头的新锐导演,莺莺燕燕已经目不暇接,程濡洱这类人,承袭家里的财产,常年站在金字塔尖的最高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已婚nv演员豪掷千金。

汽车滴一声解锁,二人拉开车门坐进去,严丁青点开导航,准备先把母亲送回家,再赶回影棚继续盯后期。

前排有车停下,出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场务人员,和另一个路过的人偶遇,互相打了声招呼。

“诶?你今天怎么加班了,还没开机呢。”

“够无语的。今天强塞进来一个nv演员,后面的资本是蔚海,还好加的戏不多,否则够我忙到天亮。”

这话母亲听着,权当听了没头没尾的八卦,扭头会忘g净。严丁青听着,成了天降的证据,替他证明程濡洱实在不可能对芝华多有兴趣,起码现在他力捧着另一个nv演员,和严丁青见过的绝大多数老板一样,不能免俗地喜欢新鲜、年轻的r0ut。

他发动汽车,更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是世界的规则,他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而已。

茫茫夜se中,严丁青的车闯开浓雾远去,酒店高楼的某一扇窗里,芝华和程濡洱的身影交叠,以最亲密的距离相拥着入眠。

开机地铺在地上。

“怎么了丫头,这……”母亲目光一滞,嗓子眼仿佛被捏住。

几张拍摄人t的照片露出来,是有淤痕大腿和腰,几条青紫se像毒蛇,攀在少nv无助的身t上。

母亲脑内嗡的一声,疯了似的将照片甩开,跪坐在地上,抖着手去抱芝华。她的身t是冷的,没到严寒的季节,但芝华在发抖。她不敢呼x1,生怕被人听到她存在的动静,有人在她耳边凄厉地哭喊,但世界仍旧静谧无声。

一切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脑袋转得很慢,想到没有闪烁的星星,忽然停止的晚风,莫名结束的拥堵,这些和她此时此刻并无关联,但她自救似的,让所有无关的事情涌入大脑。

否则噩梦会占领她,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遮住她眼睛的粗布料,初夏清冽的风里,散不开的汗味和泥土味,她声嘶力竭地喊,鼻腔和口腔甜腥的血味。她以为换了城市,隔了8年时光,她已经离那个人和事足够远了。没想到她走到聚光灯下,重新被盯上,原来她一直被那双眼睛看着,蛰伏在某个y暗的地方,一直跟着她。

惊慌失措的房间里,一张打印的信撞到墙壁,缓缓在地板摊开:

“严导你好,我是你们八年前的旧人,看到你们的电影发布会,才发现我竟然认识两个大名人。既然是故交,我手头有点紧,想向你救急。我不会要得太多,一个月十万就够,这样我保证录音和照片不会被人看到。”

芝华重新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母亲在哭,父亲怒气冲冲拨通电话,他发脾气时声音尖利,像刺破的气球。

好奇怪,她没有哭,根本没有眼泪。

只是想到一些洒满yan光的画面。

“唱一段吧,杨贵妃。”

想到一些笑着的时候。

“这是在夸人吗?小时候知识学得b较杂。”

想到星星会眨眼的平凡夜晚,有人风尘仆仆,挂着寒露回来,财大气粗几乎搬空货架上的卫生巾。

想到他最后发过来的信息。

“今天我不跟他们抢,玩得开心。”

也许她不该在生日前一天许愿,更不该期盼“一年b一年好”。

梁芝华正在一片没有风也没有水的海里,绝望地看着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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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b预想中麻烦,两个协作部门因工期争执不休,几个人吵得站起来,工牌甩到颈后去,投影仪照出蓝白一片,落在他们晃动的脸上。

程濡洱看得疲乏,手指r0u着眉间,心不在焉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微微往后仰。

细瘦的白烟一丝丝ch0u上来,隐匿于室内白炽光下。有人询问程濡洱的意见,争论声随之停滞,等着他给出定论。

程濡洱慵懒地直起身,将烟按进烟灰缸,笑着不痛不痒答几句,长桌另一头吵闹声接续,声音离他又近又远,像被一张无边无际的透明隔板挡住,他尝试集中jg力听清,但思绪总隔着一堵墙飘出去。

休息室在他左手边医生,我怎么了?”芝华吃力地撑坐起,发现手背留着止血贴,点滴已经打完拔针。

看来她已经睡了很久。

“ptsd发作,我给你开点安眠,先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说,但是现在需要你重新填资料。”章医生动作微顿,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去年你决定不再需要治疗后,你父亲专门过来,把你的就医诊疗记录全部销毁,他说担心被小报记者发现……好吧,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得重新建档了。”

“好,麻烦你了。”

芝华浪静风恬,接过平板安安静静地填写。

惊讶吗?也许理应惊讶,但是她已经对“惊讶”这一情绪感到疲乏,她不是远航水手,却总承受惊涛骇浪。

“我让严丁青先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在这里。”章医生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两颗榛子巧克力,“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我记得是你的生日,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她把巧克力塞进芝华手里,取走填好的平板,俯身轻轻抱住芝华。

原来已经过了零点,她期待的生日已经过去。窒息般的难过如游动的水草,温柔地缠绕着她。

到头来,还是一团乱麻,她让程濡洱赌输了。

“程先生,车备好了。”裕生站在包厢门口,目光试探却不敢走近。

已经过了零点,芝华的生日彻底结束,程濡洱没有收到她任何消息。

下午六点半,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特意打电话问齐烽,惊诧得知她和艾律师的预约也没成行。早就定好今日取离婚协议,艾律师发去的询问信息,同样石沉大海。

事情明明有条不紊,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去,却戛然停摆。

“查查严丁青今天在哪里,g了什么。”指针走到八点整,程濡洱仍然等着,他始终觉得芝华不会不来。

这是赌局,严丁青是他的对手,也是赌局的庄家。如果严丁青刻意刁难,如果他想尽办法阻碍芝华过来,程濡洱不会再手下留情。

裕生查消息一贯很快,这次竟磨磨蹭蹭,半晌没有答复。

“这点事需要花几十分钟吗?”程濡洱神se不耐地走到一楼,声音愈发y沉。

裕生坐在会所沙发上,条件反s地将手机屏幕往下盖,飞快看一眼程濡洱,目光又闪向别处。

“手机给我。”程濡洱站着,忽然变得平静,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袭来。

不等他再重复一遍,裕生咬咬牙,狠下心把手机递出去。

一场电影首映礼,屏幕中央是他熟悉的两张脸。

“青梅竹马、琴瑟和鸣。”

媒t还是这两套词,扎眼地标在屏幕下方。

他看见芝华笑着说为严丁青感动,他看见严丁青拿着那枚赞助的、钻石小得可怜的廉价婚戒,轻易套在芝华的无名指上。

屏幕里,她还是笑着的。

程濡洱倏然扔下手机,朝楼上走去。

屏幕那头好热闹的生日会,显得他这里冷冷清清。程濡洱扯出几声冷笑,重新坐回包厢,预先准备好的烟花,按时在江边点燃。

筑云会所二楼右边包厢,修着整排玻璃墙,最适合看夜晚江景。程濡洱找了角度最好的一间,先让她吃饱,接着会有烟花,五光十se映在她惊喜的脸上,然后李摩会推门而入,把那方黑丝绒盒子交给她。

“程先生,这个怎么办……”李摩按计划送东西进来,恰好在烟花燃尽的最后一秒。

今夜的每个环节,都严丝合缝卡在他设定的位置,唯独主角空缺。

其实烟花并不浪漫,燃烧过后只有呛鼻的硝石硫磺味。看烟花的过程也并不浪漫,转瞬即逝的一闪,除了吵闹没留下什么。

“扔了。”程濡洱冷淡出声。

“程先生,这个可是……”裕生忍不住开口劝。

“随便找个垃圾堆,扔了。”声音是不变的冷淡。

程濡洱懒得抬头,微眯着眼点燃一支烟,出神的望着夜幕下漆黑的江面。烟一支接一支,借此压下难以纾解的情绪。

直到零点钟声敲响。

车灯从玻璃窗一晃而过,停在会所门口。程濡洱灭了烟,g脆利落起身,沿着楼梯拾级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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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夜的风,铺天盖地来势汹涌,撞得病房窗棂猎猎作响,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医院楼下修着几排停车棚,满满当当挤着电动车,无法抵御突如其来的狂风,一排齐刷刷被吹倒,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芝华在警报声里惊醒,耳边声音嘈杂,像一场被惊扰的交响乐。

窗外又朦胧天光,她迟钝的思维花了十多秒,从凄厉的风声里,分辨出那些刺耳的嘈杂,是不同品牌电动车的警报声,同时混合后冲击耳膜。

她松口气,走到窗边坐下,盯着黑压压的乌云发呆。

手机弹出一条天气预警,西伯利亚寒cha0来袭,明后天可能落雪。

北方城市的秋天,和往年一样,倏尔闪过,是夏天和冬天交替时,短暂的一口喘息。

日子越来越冷了。芝华裹上毛毯,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庆幸的是,父母没有发现异样。芝华住院了,果然严丁青不敢告知他们,省了她反过来安慰哭哭啼啼的母亲。

几个剧组的群聊被顶到上面,芝华往下翻了翻,才发现忘了回复艾律师的消息。

“抱歉,艾律师。我再跟你约时间,财产这方面有些新问题需要咨询。”

她仰头靠在椅背,闭上眼在脑海中推演可能发生的场景。签完离婚协议后,父亲会作何反应,母亲会如何游说,每个月10万的勒索金额,是否会成为她和严丁青斩不断的牵连。

就这样进入一场繁忙的梦,她从争执不休的离婚现场跑出来,跑进高中时那片桃林。严丁青带她来摘桃子,却忘了带竹篮,主人家的背篓已经被之前的客人取完,芝华只能拿下自己的阔檐遮yan帽,和严丁青并排往桃林去。

她捧着帽子,严丁青一颗颗往里放,帽子逐渐沉甸甸地坠,但严丁青浑然不觉,摘得兴高采烈,芝华跟在身后撇嘴,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游玩,却只有一人t验到自由采摘的乐趣。

茂密的林间忽然冲出一只避暑的流浪狗,严丁青吓得掉头就跑,把她落得远远的。芝华抱着满兜粉neng的桃子,缓慢地在后面追,桃子颠簸着一颗颗掉出来,最后只幸存两个。

“唉,我辛辛苦苦摘的,全被你跑没了。”严丁青反复唠叨,单车骑出去好远,仍对撒了一地的桃子念念不舍。

芝华却不觉得可惜,那一堆桃子太重了,剩两个桃子却正好,因为她浑身上下,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口袋。

座椅耸动,芝华猝然醒来,意外自己会梦到这么遥远的少年事。

也许是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回想从前,想起他们还是朋友的十几岁夏天。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芝华犹疑接通,没想到是裕生。

“梁小姐,我是蒋裕生,方便和我见一面吗?”耳边有潺潺水声。

芝华意料之外,没想过程濡洱的人还会再联系她。

“好。”芝华看了眼时间,“一小时后见吧。”

她拜托章医生买了一套常服送进来,和裕生约在离医院稍远的商业广场,总归是不想让人知道住院的事情。

电话另一头,裕生得到肯定答复,表情瞬间轻松,拧上水龙头往外走。

他从卫生间出来,担心说话声被前厅的程濡洱听到,刻意把水声开大。

推开门后,耳边静下来,周熠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我还用别人告诉?你生气那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周熠乐不可支,半瘫在沙发里,手捏着兜兜的爪子玩。

“周先生您来了。”裕生还是心虚,不敢说太多话,“程先生,那我先走了。”

程濡洱略一点头,端着茶盏吹气,脸se并未好多少。

大门开合后,周熠默默盯着他看了会儿,难得正se道:“这事有蹊跷。”

“我知道。”程濡洱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我让裕生去查。”

“那你还生那么大气。”

说话声停了停,周熠忽然低声笑起来,“哦,你不是生气,你是跟人闹别扭呢?”

程濡洱不响,冷不丁站起往卧室走,对周熠下逐客令,“我没休息好,你先走吧。”

“我得提醒你,没名没份的小三是没资格闹别扭的。”周熠哈哈大笑,闹得兜兜不明所以,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程濡洱充耳不闻,哐当带上门。

外面疾风骤起,裕生停好车,给芝华发送了停车位号码,左右等了不过两分钟,便看见她裹着鹅hse羊毛大衣过来,眼底一团浅浅的乌黑,是粉底都盖不住的疲惫。

裕生放下半扇车窗,伸出头示意芝华坐进副驾,“梁小姐,麻烦你坐进车里,我带来的东西不好拿出来展示。”

虽然心存疑惑,芝华还是拉开车门,依言坐在副驾驶。

车里静悄悄,衬得她忐忑的心跳惊天动地。她反复想了无数可能,裕生可能是受程濡洱的指派,和她做一场t面的终结。她双手交叠,在暗处悄然握紧,让自己坦然接受一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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