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cha0消散后,芝华侧躺着不动,腿心被程濡洱用纸简单处理,累得又睡过去。
再次模糊找回听觉时,耳边有流水声,噼啪打在地板上,接着是浴室玻璃门打开的动静,水汽扑出来,芝华感觉鼻尖sh漉漉,但她不敢睁眼。
芝华彻底清醒,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程濡洱,只能翻个身装睡。
没想到床的另一侧,属于程濡洱的雪松香更浓,她整张脸陷进枕头,仿佛掉进程濡洱怀里,惊得她浑身僵y,险些连装睡也演不下去。
她听见程濡洱走出来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芝华屏息听着,忽然听不到动静,就像他从房里凭空消失了。
约莫三秒后,脸颊忽然感受到滚烫的鼻息,像一支羽毛耐心摩挲她的脸。芝华耐不住,眼皮颤了颤,听见程濡洱的笑声:“别装睡了,起来吃早饭。”
一瞬间破功,内心徘徊的尴尬、羞赧,像一个个被戳破的气泡,芝华睁开眼却不看他,盯着床单默默坐起身,手在床边沙发上胡乱地找:“我、我的衣服……”
慌张的手被程濡洱按住,那只b她大了近一倍的手,沾着浴室水汽,茉莉花香波的气味,攀着水汽朝芝华袭来,“别找了,衣服送去g洗,新买的衣服过会儿送来,你先穿睡袍去吃饭。”
灼人的气息,像一把g燥热烈的火,烤得芝华心乱如麻。她轻轻ch0u回手,一阵窸窣套上睡袍,飞快看他一眼,目光移向别处说:“我先去洗漱。”
“好,我先过去,等会儿让服务生带你去餐厅。”他语气如常,倒显得芝华更心虚。
芝华从浴室出来时,已是二十分钟后,客房门外有服务生等着,见芝华开门便迎上去:“梁小姐,我带您去餐厅。”
走廊依旧是空无一人,这让她的紧张稍有缓解。毕竟被人看见她身穿浴袍,从程濡洱的客房走出来,这场面想想就让人尴尬不已。
没想到下一秒,包厢门打开后,一张圆饭桌坐满了人,只有程濡洱身边空着。他也穿着睡袍,和芝华身上一0一样,甚至两人的发梢都沾着sh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俩必定已经发生了点什么。
芝华错愕得脸颊红透,y着头皮往里走,经过三个人的座位,终于在程濡洱身边坐下。餐食摆上来,芝华默默将木椅往左挪,试图和程濡洱分开一些距离,这道小心翼翼分开的距离,对程濡洱而言毫无意义,他伸手将木椅拉回来,说:“坐近点,这里不挤。”
饭桌上没有说话声,程濡洱的声音尤为清晰,尽管他只是贴着芝华耳语,但芝华确信所有人都能听清。
可没人有反应,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已经默认,芝华是坐在程濡洱身边的那个人。
芝华如坐针毡,一顿饭吃得稀里糊涂。她听见程濡洱的声音,他正和旁人说着什么,但芝华没听进一个字,只是偶尔他的笑传过来,令她想起昨夜贴在她心口的笑声,朦胧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回,扰得她拿筷子的手跟着抖。
“要不要去看兜兜?”程濡洱忽然回头看她。
短暂沉默后,芝华反应过来,这是在和她说话。
“好啊。”芝华眼睛亮了亮,又想起来,“上次说赔给您的衬衫,寄送到我家里了,我得去取一下。”
“行。”程濡洱搁下筷子,兴致不高,喝了一口茶说,“都散了吧。”
桌上坐着的人都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往外走,喧闹声被关在门外。芝华来不及搁下手中汤匙,后脑勺忽然被扣住,汤匙跌在桌面,像冰块被敲开的声音,清脆地在房内炸响。
程濡洱的唇贴上来,压住她的唇,所幸他只是轻啄几口,芝华不至于紧张到窒息。
“现在才想起来躲我?”程濡洱捏着她红透的耳垂,有微不可查的怒意,“是不是太晚了?”
奇异的痒令芝华心跳加速,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措,咬了咬唇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怕影响您的形象……”
程濡洱不耐烦地“啧”一声,捏住芝华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又是‘您’。”他显然不悦,“我叫程濡洱,不叫‘您’。”
芝华短暂地失神。难道他生气,是因为自己称他为“您”?
“芝华,我们之间应该没那么陌生了吧?”程濡洱的指腹,轻柔刮过芝华的唇瓣,仿佛下一秒又要吻上来。
他不再喊她梁小姐。芝华心口一颤,直觉这并不是好征兆,起码是她无法控制的征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容抗拒地被程濡洱拉近,就像那把被他拉回来的椅子。
“对不起,是我有点心虚。”芝华不敢抬眼看,垂眼盯住他的手指。
“心虚?”程濡洱觉得好笑,“谁敢说你什么?”
“我、我们去取衬衫吧,不知道颜se适不适合……你。”芝华扭头躲开他的手,话题转得过分生y。
程濡洱忍俊不禁,拉着她站起身,看起来情绪好了些。
回郊区别墅的路上,程濡洱一直握着芝华的手,大拇指来回摩挲她的手背,像情人间亲昵的ai抚。
芝华身上是一件水粉se真丝裙,外面裹着米灰se羊绒针织衫。芝华已经好多年不穿这么neng的颜se,真丝褶皱在yan光下很亮,从人眼前一晃而过时,如一捧细碎的钻石,衬得她裙摆开叉处的小腿,像一块光滑水neng的豆腐。
一场场雨下过,到了越来越寒的时节,芝华坐在车里,却闷得很,手被程濡洱裹得发烫,手心里汗津津,被他g燥的手反扣住,忽然间十指紧扣。
“你很热?”程濡洱的目光从她的手,悄无声息滑向她的腿,又回到她脸上。
“不热啊……”芝华轻声答,被攥住的指尖颤了颤。
“那你的手怎么这么多汗?”程濡洱忽然用力按住她的手,他略粗糙的手心压在芝华手上,像细砂纸压住一块水晶糕,很轻易能划出痕迹。
细neng的指尖,像新出水的藕带,覆着一层说不明的光泽,仿佛稍一用力,真能掐出水来。程濡洱的手指反复r0ucu0她的手,像上瘾似的,沉默不语的把玩着,眼睛却看着车窗外。
芝华只觉得烫,烫得她浑身软下来,浑身血ye都往指尖跑,她试图分散注意,打开手机随意划了划,又没什么可看的。
“严丁青昨晚就放出去了。”程濡洱冷不丁提起,“还没联系你吗?”
芝华思绪一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严丁青。手机屏幕的光亮让她反应过来,程濡洱是看见她打开手机,以为她在等严丁青的消息。
也许她可以解释,但芝华想了想,她以什么姿态去解释?在他人眼里,严丁青的合法妻子,等严丁青的消息,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若解释点什么,倒显得怪异。
“嗯,没有联系。”芝华答,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裕生,严丁青去哪里了?”程濡洱闷声问。
坐在前座的裕生微微回头,0不准程濡洱此刻心情好坏,收起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规规矩矩答:“昨晚他直接去了片场,不知道他今天在哪。”
“要查查吗?”程濡洱垂眼,望向他们交握的手,忽然松了松指尖。
空气也跟着松开了,芝华觉得自己的心,在他手掌上,又从指缝落下去。
“不用。”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地的羽毛。
交握的手猝然分开,芝华手指微蜷,离开程濡洱滚烫的掌心后,一层寒意落到手背。原来不是温度高,只是和他贴着,才会有忍不住的闷热。
左侧的真皮坐垫忽然陷下去一块,雪松香顷刻将她包裹,一只手从芝华身后绕过来,环抱住她,按熄她手中亮着的手机屏幕。
“那就别看手机了。”
程濡洱的气息,紧贴在芝华耳后,说话间唇齿开合,不经意擦过她涨红的耳垂,惊得芝华瑟缩,被程濡洱扣在怀里。
他的手又滑到芝华腰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像一块危险的烙铁,不远不近的悬着,源源不断的热传来,却迟迟不落下。
“快到了……”芝华瓮声瓮气提醒。
“我知道。”程濡洱不为所动。
“可以停在这附近吗,我自己走过去。”芝华按住车门,乌亮的眸子回望他,小心地征求同意。
她在避嫌,这理所应当,她要回她和严丁青的家,她不应该从另一个男人车上下来,这确实天经地义。
可程濡洱的脸ser0u眼可见沉下来。
“停车。”
汽车在道路拐弯处停下,秋风从敞开的车门溜进来,掀起她裙摆一处,在清晨的yan光下,如蝴蝶翅膀般抖动。
芝华快步朝远去,留下一道淡粉se影子,令他想起狂风骤雨后,无声坠下的蔷薇花瓣。
“程先生,您不太高兴?”裕生反复看了几眼,忍不住问。
程濡洱轻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凭什么不高兴?”
那抹粉se已经消失在风里。程濡洱觉得烦躁,挽起衬衫袖口,说:“再往前开一点。”
声音顿了数秒,妥协般补充,“停在能看见她的位置,不要太近。”
急不得,他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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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草坪疏于修剪,竟冒出来几朵小白花。芝华看见花,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关注家里,家政阿姨也有一阵不来,兜兜不在后,更想不起ch0u空收拾庭院。
原本就是被y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找了一个看上去气派的住所,芝华曾试图让这里看起来像家,以免两边老人嘀咕。
现在,连这种假意敷衍也懒得做,她一脚踩上去,也不心疼那些草皮,只是避开了花,从快递柜里取了邮件,没往屋里看去任何一眼,扭头就要离开。
院门被推开,咯吱一声响后,芝华听见熟悉的笑声,脚步声跟着传来,像砸在树叶上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响。
“咦?芝华你在家里?”婆婆当头与她遇上,身后是婆婆常来往的友人们,一行总共七人。
芝华脚步渐缓,不得不停下来,挂着笑说:“妈,我回来取东西。”
今天是婆婆和友人们一月一次饮茶的日子,婆婆退休后闲来无事,组了个小茶舍,又因芝华这边别墅带庭院,免得去茶楼租场地,聚会时只要是好天气,就会来别墅院子里坐着。
最近焦头烂额,芝华忘了婆婆今日会来,猝不及防撞上了。
“丁青最近也没来个电话,是不是忙着呢?”婆婆招呼友人在庭院藤编椅坐下,捏了捏芝华的手腕,皱眉道,“又瘦了!”
落在旁人眼里,或许是疼惜,但芝华清楚,这是老人家责怪她,太瘦影响备孕。
“最近都忙着工作,没好好休息。”芝华只能笑着答。
她把邮件搁在围栏边,走过去撑开遮yan伞。伞是专用于户外的,浅褐se帆布材质,完全撑开的直径能达三米。伞下是一张圆形捶纹玻璃桌,桌角包裹着竹质藤编纹,围了一圈同款藤编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这一圈老太太里,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十余岁,芝华不指望有谁能搭把手,踮着脚费力把伞撑开,伞骨支架蹭着她的裙子,留下几道锈痕。
伞终于撑开,芝华额角铺上一层细密的汗,脸颊因用力而涨红。她舒口气,随意拍了拍裙摆,表情很淡。
周围坐着的老太太们,没有t贴她的意思,她们习以为常,自顾自摇着扇子,谈论自家孩子、别家媳妇儿,天地间仿佛就这么点事儿,值得翻来覆去地说。
“把茶具拿出来吧。”婆婆在后头说。
芝华来不及擦汗,喘口气点点头,快步往屋内跑。想到程濡洱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她有些焦急。
走进玄关,。
“什么新闻?”严丁青走在前头寻车,敷衍地听着。
“就那个,500万买了芝华项链的。”母亲啧一声,三两步跟上去,“我还记得那人姓程。”
严丁青神se一变,但脚步很快,没让母亲看见他的脸。这条项链能上新闻,有一半责任在他,抑或说源头在他。
如果当初他未曾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根本没有后面一系列麻烦。他忽然烦躁地停下,装作很不在意地笑,“妈,这种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家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要什么样的nv人没有,能看上一个已婚的?”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逻辑,底气跟着起来,“你想想是不是,他那纯粹是拿着钱好玩。”
必定是这样,严丁青内心又确认一次,否则还能因为什么,难道真为了那一夜?那是芝华为了救他强忍着受的,哪怕真的勉强成了,能让程濡洱这种老板t会到什么乐趣。
他这种刚出头的新锐导演,莺莺燕燕已经目不暇接,程濡洱这类人,承袭家里的财产,常年站在金字塔尖的最高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已婚nv演员豪掷千金。
汽车滴一声解锁,二人拉开车门坐进去,严丁青点开导航,准备先把母亲送回家,再赶回影棚继续盯后期。
前排有车停下,出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场务人员,和另一个路过的人偶遇,互相打了声招呼。
“诶?你今天怎么加班了,还没开机呢。”
“够无语的。今天强塞进来一个nv演员,后面的资本是蔚海,还好加的戏不多,否则够我忙到天亮。”
这话母亲听着,权当听了没头没尾的八卦,扭头会忘g净。严丁青听着,成了天降的证据,替他证明程濡洱实在不可能对芝华多有兴趣,起码现在他力捧着另一个nv演员,和严丁青见过的绝大多数老板一样,不能免俗地喜欢新鲜、年轻的r0ut。
他发动汽车,更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是世界的规则,他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而已。
茫茫夜se中,严丁青的车闯开浓雾远去,酒店高楼的某一扇窗里,芝华和程濡洱的身影交叠,以最亲密的距离相拥着入眠。
开机地铺在地上。
“怎么了丫头,这……”母亲目光一滞,嗓子眼仿佛被捏住。
几张拍摄人t的照片露出来,是有淤痕大腿和腰,几条青紫se像毒蛇,攀在少nv无助的身t上。
母亲脑内嗡的一声,疯了似的将照片甩开,跪坐在地上,抖着手去抱芝华。她的身t是冷的,没到严寒的季节,但芝华在发抖。她不敢呼x1,生怕被人听到她存在的动静,有人在她耳边凄厉地哭喊,但世界仍旧静谧无声。
一切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脑袋转得很慢,想到没有闪烁的星星,忽然停止的晚风,莫名结束的拥堵,这些和她此时此刻并无关联,但她自救似的,让所有无关的事情涌入大脑。
否则噩梦会占领她,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遮住她眼睛的粗布料,初夏清冽的风里,散不开的汗味和泥土味,她声嘶力竭地喊,鼻腔和口腔甜腥的血味。她以为换了城市,隔了8年时光,她已经离那个人和事足够远了。没想到她走到聚光灯下,重新被盯上,原来她一直被那双眼睛看着,蛰伏在某个y暗的地方,一直跟着她。
惊慌失措的房间里,一张打印的信撞到墙壁,缓缓在地板摊开:
“严导你好,我是你们八年前的旧人,看到你们的电影发布会,才发现我竟然认识两个大名人。既然是故交,我手头有点紧,想向你救急。我不会要得太多,一个月十万就够,这样我保证录音和照片不会被人看到。”
芝华重新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母亲在哭,父亲怒气冲冲拨通电话,他发脾气时声音尖利,像刺破的气球。
好奇怪,她没有哭,根本没有眼泪。
只是想到一些洒满yan光的画面。
“唱一段吧,杨贵妃。”
想到一些笑着的时候。
“这是在夸人吗?小时候知识学得b较杂。”
想到星星会眨眼的平凡夜晚,有人风尘仆仆,挂着寒露回来,财大气粗几乎搬空货架上的卫生巾。
想到他最后发过来的信息。
“今天我不跟他们抢,玩得开心。”
也许她不该在生日前一天许愿,更不该期盼“一年b一年好”。
梁芝华正在一片没有风也没有水的海里,绝望地看着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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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b预想中麻烦,两个协作部门因工期争执不休,几个人吵得站起来,工牌甩到颈后去,投影仪照出蓝白一片,落在他们晃动的脸上。
程濡洱看得疲乏,手指r0u着眉间,心不在焉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微微往后仰。
细瘦的白烟一丝丝ch0u上来,隐匿于室内白炽光下。有人询问程濡洱的意见,争论声随之停滞,等着他给出定论。
程濡洱慵懒地直起身,将烟按进烟灰缸,笑着不痛不痒答几句,长桌另一头吵闹声接续,声音离他又近又远,像被一张无边无际的透明隔板挡住,他尝试集中jg力听清,但思绪总隔着一堵墙飘出去。
休息室在他左手边医生,我怎么了?”芝华吃力地撑坐起,发现手背留着止血贴,点滴已经打完拔针。
看来她已经睡了很久。
“ptsd发作,我给你开点安眠,先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说,但是现在需要你重新填资料。”章医生动作微顿,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去年你决定不再需要治疗后,你父亲专门过来,把你的就医诊疗记录全部销毁,他说担心被小报记者发现……好吧,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得重新建档了。”
“好,麻烦你了。”
芝华浪静风恬,接过平板安安静静地填写。
惊讶吗?也许理应惊讶,但是她已经对“惊讶”这一情绪感到疲乏,她不是远航水手,却总承受惊涛骇浪。
“我让严丁青先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在这里。”章医生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两颗榛子巧克力,“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我记得是你的生日,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她把巧克力塞进芝华手里,取走填好的平板,俯身轻轻抱住芝华。
原来已经过了零点,她期待的生日已经过去。窒息般的难过如游动的水草,温柔地缠绕着她。
到头来,还是一团乱麻,她让程濡洱赌输了。
“程先生,车备好了。”裕生站在包厢门口,目光试探却不敢走近。
已经过了零点,芝华的生日彻底结束,程濡洱没有收到她任何消息。
下午六点半,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特意打电话问齐烽,惊诧得知她和艾律师的预约也没成行。早就定好今日取离婚协议,艾律师发去的询问信息,同样石沉大海。
事情明明有条不紊,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去,却戛然停摆。
“查查严丁青今天在哪里,g了什么。”指针走到八点整,程濡洱仍然等着,他始终觉得芝华不会不来。
这是赌局,严丁青是他的对手,也是赌局的庄家。如果严丁青刻意刁难,如果他想尽办法阻碍芝华过来,程濡洱不会再手下留情。
裕生查消息一贯很快,这次竟磨磨蹭蹭,半晌没有答复。
“这点事需要花几十分钟吗?”程濡洱神se不耐地走到一楼,声音愈发y沉。
裕生坐在会所沙发上,条件反s地将手机屏幕往下盖,飞快看一眼程濡洱,目光又闪向别处。
“手机给我。”程濡洱站着,忽然变得平静,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袭来。
不等他再重复一遍,裕生咬咬牙,狠下心把手机递出去。
一场电影首映礼,屏幕中央是他熟悉的两张脸。
“青梅竹马、琴瑟和鸣。”
媒t还是这两套词,扎眼地标在屏幕下方。
他看见芝华笑着说为严丁青感动,他看见严丁青拿着那枚赞助的、钻石小得可怜的廉价婚戒,轻易套在芝华的无名指上。
屏幕里,她还是笑着的。
程濡洱倏然扔下手机,朝楼上走去。
屏幕那头好热闹的生日会,显得他这里冷冷清清。程濡洱扯出几声冷笑,重新坐回包厢,预先准备好的烟花,按时在江边点燃。
筑云会所二楼右边包厢,修着整排玻璃墙,最适合看夜晚江景。程濡洱找了角度最好的一间,先让她吃饱,接着会有烟花,五光十se映在她惊喜的脸上,然后李摩会推门而入,把那方黑丝绒盒子交给她。
“程先生,这个怎么办……”李摩按计划送东西进来,恰好在烟花燃尽的最后一秒。
今夜的每个环节,都严丝合缝卡在他设定的位置,唯独主角空缺。
其实烟花并不浪漫,燃烧过后只有呛鼻的硝石硫磺味。看烟花的过程也并不浪漫,转瞬即逝的一闪,除了吵闹没留下什么。
“扔了。”程濡洱冷淡出声。
“程先生,这个可是……”裕生忍不住开口劝。
“随便找个垃圾堆,扔了。”声音是不变的冷淡。
程濡洱懒得抬头,微眯着眼点燃一支烟,出神的望着夜幕下漆黑的江面。烟一支接一支,借此压下难以纾解的情绪。
直到零点钟声敲响。
车灯从玻璃窗一晃而过,停在会所门口。程濡洱灭了烟,g脆利落起身,沿着楼梯拾级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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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夜的风,铺天盖地来势汹涌,撞得病房窗棂猎猎作响,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医院楼下修着几排停车棚,满满当当挤着电动车,无法抵御突如其来的狂风,一排齐刷刷被吹倒,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芝华在警报声里惊醒,耳边声音嘈杂,像一场被惊扰的交响乐。
窗外又朦胧天光,她迟钝的思维花了十多秒,从凄厉的风声里,分辨出那些刺耳的嘈杂,是不同品牌电动车的警报声,同时混合后冲击耳膜。
她松口气,走到窗边坐下,盯着黑压压的乌云发呆。
手机弹出一条天气预警,西伯利亚寒cha0来袭,明后天可能落雪。
北方城市的秋天,和往年一样,倏尔闪过,是夏天和冬天交替时,短暂的一口喘息。
日子越来越冷了。芝华裹上毛毯,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庆幸的是,父母没有发现异样。芝华住院了,果然严丁青不敢告知他们,省了她反过来安慰哭哭啼啼的母亲。
几个剧组的群聊被顶到上面,芝华往下翻了翻,才发现忘了回复艾律师的消息。
“抱歉,艾律师。我再跟你约时间,财产这方面有些新问题需要咨询。”
她仰头靠在椅背,闭上眼在脑海中推演可能发生的场景。签完离婚协议后,父亲会作何反应,母亲会如何游说,每个月10万的勒索金额,是否会成为她和严丁青斩不断的牵连。
就这样进入一场繁忙的梦,她从争执不休的离婚现场跑出来,跑进高中时那片桃林。严丁青带她来摘桃子,却忘了带竹篮,主人家的背篓已经被之前的客人取完,芝华只能拿下自己的阔檐遮yan帽,和严丁青并排往桃林去。
她捧着帽子,严丁青一颗颗往里放,帽子逐渐沉甸甸地坠,但严丁青浑然不觉,摘得兴高采烈,芝华跟在身后撇嘴,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游玩,却只有一人t验到自由采摘的乐趣。
茂密的林间忽然冲出一只避暑的流浪狗,严丁青吓得掉头就跑,把她落得远远的。芝华抱着满兜粉neng的桃子,缓慢地在后面追,桃子颠簸着一颗颗掉出来,最后只幸存两个。
“唉,我辛辛苦苦摘的,全被你跑没了。”严丁青反复唠叨,单车骑出去好远,仍对撒了一地的桃子念念不舍。
芝华却不觉得可惜,那一堆桃子太重了,剩两个桃子却正好,因为她浑身上下,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口袋。
座椅耸动,芝华猝然醒来,意外自己会梦到这么遥远的少年事。
也许是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回想从前,想起他们还是朋友的十几岁夏天。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芝华犹疑接通,没想到是裕生。
“梁小姐,我是蒋裕生,方便和我见一面吗?”耳边有潺潺水声。
芝华意料之外,没想过程濡洱的人还会再联系她。
“好。”芝华看了眼时间,“一小时后见吧。”
她拜托章医生买了一套常服送进来,和裕生约在离医院稍远的商业广场,总归是不想让人知道住院的事情。
电话另一头,裕生得到肯定答复,表情瞬间轻松,拧上水龙头往外走。
他从卫生间出来,担心说话声被前厅的程濡洱听到,刻意把水声开大。
推开门后,耳边静下来,周熠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我还用别人告诉?你生气那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周熠乐不可支,半瘫在沙发里,手捏着兜兜的爪子玩。
“周先生您来了。”裕生还是心虚,不敢说太多话,“程先生,那我先走了。”
程濡洱略一点头,端着茶盏吹气,脸se并未好多少。
大门开合后,周熠默默盯着他看了会儿,难得正se道:“这事有蹊跷。”
“我知道。”程濡洱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我让裕生去查。”
“那你还生那么大气。”
说话声停了停,周熠忽然低声笑起来,“哦,你不是生气,你是跟人闹别扭呢?”
程濡洱不响,冷不丁站起往卧室走,对周熠下逐客令,“我没休息好,你先走吧。”
“我得提醒你,没名没份的小三是没资格闹别扭的。”周熠哈哈大笑,闹得兜兜不明所以,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程濡洱充耳不闻,哐当带上门。
外面疾风骤起,裕生停好车,给芝华发送了停车位号码,左右等了不过两分钟,便看见她裹着鹅hse羊毛大衣过来,眼底一团浅浅的乌黑,是粉底都盖不住的疲惫。
裕生放下半扇车窗,伸出头示意芝华坐进副驾,“梁小姐,麻烦你坐进车里,我带来的东西不好拿出来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