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弃儿?”
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这声音有些熟悉,来自记忆的最深处。
天边的纸鸢飞啊飞,有两个缠绕在了一起,悠悠地落下来了,柳弃儿蹲下来,想要将纸鸢捡起来。
手被踩住了,柳弃儿疼的啊了一声,她抬头,发现几个孩童盯着她。
有一个人先唱了,“柳弃儿,柳弃儿。”
后面的人接上,“生时没人要,长得矮又小。”
“哈哈哈哈…”
柳弃儿捂着耳朵,摇头,“不要唱,”她不想听。
堕入深渊。
“咱们弃儿又做噩梦了,”调笑声响起来,柳弃儿睁开眼睛,nn坐在床边,身旁是云若,还有,还有她的父亲。
nnb平常jg神多了,连拐杖也没瞧见,弃儿疑惑,问:“咦,nn你的腿脚好了么?”
“到了地府好多啦。”
看着nn慈祥的笑容,弃儿却怔了一下,地府…不对,她去看父亲的脸,那是模糊的!她根本不记得父亲的样子,这、这是梦。
可是…
弃儿紧紧抱住nn,哭道:“nn,nn你到梦里多看看我罢。”
“说什么傻话呢,nn走了,你在凡间一个人要好好的,听到没有?”
弃儿不听,只一个劲儿地流泪,感受这飘渺的温暖,“nn你别走,你别丢下弃儿好不好?”
可是她抓不住。
nn站起来,云若扶着老人的手,三人一同向外走,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白茫。
只留下弃儿躺在床上,哭喊着伸手“你们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别走!”
柳弃儿从睡梦中惊醒,她0了0自己的脸面,已然流了两行泪水。
外面的j叫了,柳弃儿沉默地掀开被子,收拾一番,从房门口拿起扫帚,推门就去扫地了。
“还是不ai说话么,”
她听到邻居这么问三婶。
“唉,随她罢。”
三婶摇摇头,也是无奈,柳弃儿当时坚持给老人家治病借了不少债,结果老人家还是在一个月后去世了,和大夫说的一样,日子竟是一点儿也不差。
催债人催得紧,柳弃儿每日只吃两个馒头和一点儿咸菜,三婶儿总是给她留一碗胡辣汤,柳弃儿自是感谢,想要早点儿还了恩情,便不要命地去别人家做工。
“啊呀,这是谁家的姑娘!?”
李老父手里还提着从胡屠户那里买来的一斤猪头r0u,冷不丁见一个nv子躺在地上,衣裙都是很破了,但不算脏,应该是不久前晕在这儿的。
nv孩儿醒过来之后,李老妇连忙把老头子喊了过来,“他爹,快快端药来!”
老头摇着蒲扇,把药递给了老妇人。
弃儿接过夹着r0u的大白馒头,清澈的眼睛竟唰的一下子流泪了,老夫妇两人以为哪里不对,吓得赶紧问:“怎么了姑娘,怎么忽的哭了?”
柳弃儿看着两人,道:“只因,许久没有吃到r0u了。”
李老父心里一咯噔,他忙把自个面前一盘r0u推到弃儿面前,说,“吃,大口吃,饿了就吃r0u,姑娘,你别客气。”
弃儿边哭边大口嚼着饭菜,小姑娘看着不壮,实则一顿下来吃了两斤的r0u,还啃了两个大馍。
李老妇看着这姑娘,忽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她也这么大口吃过饭,那是闹了饥荒,人们都饿极了,连树皮都愿啃,她家人带着她来南方逃荒了,到了那儿的一处寺庙,住持施粥,她饿极,拿着分配的粥饭就往嘴里塞。
老妇的目光更怜ai了一些,她轻拍着nv孩儿的背,说:“乖乖不哭了,不哭了。”
nn…
柳弃儿忽然愣住了,她呆呆道:“nn…”
李老妇起得早,她端了夜壶披了件外套就往院子里赶,没想一出门,便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在扫地。
簌簌的,动作很麻利。
一看就是弃儿。
老妇在门边远远地喊她,“弃儿,”
弃儿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低头又扫地。
李老妇不g了,她上前不叫弃儿g活,说道:“起这么早困不困,快回房间再睡一觉。”
“没事的,nn,”柳弃儿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扫把,她的声音并不大,“这几天树叶落的厉害,再不清扫,可能要长许多瓢虫。”
那高粱条编制的扇叶大扫把在少nv的手中有些沉重,但是它扫刮过的地方,却又不留下一片叶子,沙沙的声音拖拉在地,她似乎不ai说话,只埋头g活儿。
其实柳弃儿做了这些,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她已经在这户人家借住了好几日,老两口却一点儿忙都不让她帮衬,说是她的身t还没好利索。柳弃儿只好每日都早早起来,在他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把地扫了,再去把后厨的柴火劈一些。
只是今日不巧被李老妇撞见了,她不愿意松手,便默默低头扫地,倒显得有些执拗了。
李老妇叹口气,只好劝道:“你身子还没好,就这么g活,不怕又回过钟啊。”
回过钟,小洲方言,就是人生病了好一会儿又病回去的意思。
“不…习惯了。”弃儿有些羞赧地摇摇头,拿起扫把又做活儿。
“不扫了,”老妇叹口气,拉着弃儿的手说道:“我要去做饭,你过来帮我罢。”
这是李老妇落魄结,新一部分于周日开更,序章见:梦醒
此人说自己名叫正明,柳不弃虽有疑惑,但是面对他坦荡的气度,也只是把疑虑放置脑后。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她既然从前未见过他,又听他自述是从远方逃难来的,有她从未听过的姓氏也是正常。他自我介绍时,柳不弃心想这名字起的有趣,他的父母一定希望他为人光明磊落,两袖清风的吧。
反正这里除了一棵老梧桐,也没有其他人与她作伴,柳不弃一边照顾着负伤的男人,一边又在柴米油盐醋当中挂念着李家的事情,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正明像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就算不是少爷那般高贵的人,也得是个在少爷身边陪从的——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有风度,柳不弃常常听到别人用儒雅形容一位待人平和宽厚的公子,她觉得此人便是了。
可是他从来不愿意对自己的过往多说一句,只是拿着沾了水的破毛笔,坐在院子里面的地上晒太yan时,在地上写写画画。
柳不弃曾好奇上前看了一眼,正明抬起头来向她温和一笑,大方展示自己的作品,而那好奇的nv子却红了脸,匆匆离开了。
地上是一副人像,画的是nv子摘花放于头上,笑容灿烂,他画工是很好的,柳不弃只看上一眼便知道了。
又或者不是因为他画工太好了,只是昨日他摘了一束新开的桂花,在柳不弃提着篮子出来院门的时候不知钻了什么空子给塞到那木筐篮子里了,柳不弃买馍馍,鼻尖闻到一gu淡淡的香味,她掀开棉布,那束花儿便水灵灵地出现在了眼前,惹得一旁的大娘笑道:“小娘子记得何时碰到了不懂事的少年郎么?十七八岁正是火气旺,你不要与他们计较。”
柳不弃面上浮出红云,心里隐隐被什么触动了,她一想到那人浓眉星目的模样,便止不住地要失态了,好不容易才不在人家面前笑出来,省的叫人觉得她脸皮也跟着“那少年郎”变厚了。
今日是桂花,明日又是白雏菊,正明并不ai多言,反而喜欢笑盈盈地看着她,就连她做饭洗手的时候也要看,柳不弃面上红云又烧起来,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倚在门边的人的目光,正是因为感受太过强烈,她才用劲儿地洗着手上的菜,凉水过手才勉强冲刷掉一些别样的心思。
梦,梦幻极了。
正明离开的时候对她说:“柳姑娘,多谢你近日的照拂,不过说到底,你我二人终究是萍水相逢,我虽不舍,却知道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此后,你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也忘了我吧。”
就像是一场梦。
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走的时候留给她一袋银两,足够一个人生活半个年头了。
柳不弃站在院子门口为老梧桐浇花,她有些累了,便放下了水壶,蹲下来,双手抱膝,脸埋在臂弯里久久沉默。
这老梧桐树是通人x的,此时她想,它并不反驳别人的话,也不会苛责任何一个人。所以在它面前她无需做什么伪装,只需要哭便好了。
而后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梦,柳不弃感觉自己被滞空到了无尽的漩涡之中,不能呼救,只觉得心口生疼,像是被塞了一把苦根水,生涩无b。
李家已经有三旬不来信,柳不弃今日拿了篮子又赶去集市上,大娘也不再同她开玩笑,也许是因为篮子里面已经没有花了。
李家来信了,柳不弃终于松一口气,而后打开信封见到又是那娟秀方正的书生字t,她先是笑了一下,而后眼泪滚滚而落。
止不住了,难过了就大哭一场。柳不弃许多年都很坚强,没怎么掉过泪了,她心想是nv儿有泪不轻弹,也怪有趣的。
不过眼泪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为发泄郁闷痛苦,没有他人的观看,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安慰,柳不弃瘫倒在地上,手上颤抖,那已g的墨水又被染sh,在hse信纸上面晕染开了,像墨se的云,同它的主人一同忧郁。
她想,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重回李家,她见到三婶子,然后就去为恩父恩母跪棺材守灵,甚至见到李家大公子的那一刻她有些怨恨地想,都是他回来才会这样,只是这想法只一瞬,出现在她的意识之中,由路途上不知哪位路人的声音发出来的,她听了好多,神志又恍惚,慢慢地也要变成别人的模样了。
只是这想法只出现一瞬,她便被自己吓到了,她忽而想到自己也并不是无罪之人,若她中间回来看一趟,恰巧能赶上那一天帮李老夫买了牛r0u回来,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惭愧,又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的愧疚,让她的脸se愈发苍白,在对上他疲惫不堪的双眼之时,柳不弃心里却默默释然了。
谁又b谁更好受一些呢,都是老天爷拉过来受苦的仆人罢了。
同病相怜在另一种意义上是苦中作乐,在哥哥叹一口气,0了0她的头说道,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不会舍弃你,我们兄妹二人以后作伴,我们家也不算孤单。
家,这个词语从一个外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语气,让柳不弃心绪复杂无b,外人,是她对旁人的界定而已,这位“哥哥”与她本就是素不相识,没了恩父恩母,他们其实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柳不弃摇摇头,捻了一株白梅赠予哥哥,转身离开了。
白梅配才子,她想,这位哥哥本来便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才能从他们这穷乡僻壤脱颖而出,寻求到一条进京做官的道路来,此时回到家乡,也难掩他含而不露的气质,单薄的眼皮看人并不刻薄,那微微笑起来的唇角恰到好处地温和,让人忍不住多看一会,她知道那是他表达宽慰的一种方式。
……
许久之后别人再说到李家,只知道他们遇到了一位贵人,搬去了其他地方,飞h腾达了。有人说起这事情来,总要评论上一句,福祸相依,天命如此,这一起一落的说不定只是老天爷无聊时拨弄着人间的针线,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些,影响了一众浮生而已。
画云坊是文人墨客最喜ai的地方,这里每日都有江南书院的学生轮流来y诗作对,这是书院大师长和坊主二人定下的规矩,美名其曰给学生们练练胆子,给进不到书院里的世人们抒发作词作诗雅兴的机会。
为什么叫练胆子呢?
今日是娇生惯养的甲班小姐和乙班的少爷,二人穿着蓝se衣裳坐在听雨台上面,那小姐脸se不快,因为听山台的上一位客人是一位卖糖葫芦的,已经胜他们两回。
两台y诗作对,本该那少爷对下一句,可惜他是乙班的,那卖糖葫芦的主儿又出的实在jg巧,少爷只好梗着脖子,半天也只是汗颜道:“春…春…”
那客人不紧不慢地灌了三杯酒,听他没答上来,抬眼一笑,说道:“请吧。”
那少爷连连摇头,叹气之间,奴儿已经将好酒端了上来。
身旁这位才学不佳,小姐苏语词本就不爽,如今被灌了许多酒,还对什么呢,她看了一眼身旁人,已经是抱着毛笔伏在案上呼呼大睡了。
一旁观雨台的老爷爷0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小姑娘果然博学多才,身旁这位已经不能再对,你且听我这句…”
姑娘心中不快,却还是细细听着,那老者出了三句,伍,陆,柒,是顶针句,众人倒x1一口凉气,不参与赛事的看客们也知道这句的难度,有些明知很难,却也跟着沉y了两句,想要找到合适的对子。
谁知那小姐不紧不慢开口,抑扬顿挫,接了捌,玖,拾三句,仍然是顶针。
那老者听得连连点头,却又说:“姑娘,你理应与我一字不差,为何接过这听来有趣,诸位文友若有谁想出下一段,老夫愿意奉陪。”
一蓝衣男子说:“我来我来,”
场上终于不再是单调的一攻一守的回合制,加字文更加灵活,却也不简单,诸位文友集思广益,有人偶然出了妙句,众人拍手叫好。
只是每每轮到听雨台的时候,苏语词总要接两小段,只因身旁这位蠢货早早被人灌满了酒一睡不醒。
一招赛过一招,这样下来七个回合之后,等到那人已经斟满了两杯酒,正要到第三杯的时候,苏语词叹一口气。
一道悦耳的男声忽然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响起,对上了那极难的小段,平仄工整而巧妙。
原本这对子是对不下去的,按照那小公子说的,只会越对越繁杂,他这么一开口,韵脚变了两变,就这么给后面的人留了回旋的余地。
一久久不语,只在旁边抱臂观看的某客终于咧嘴笑了,“今天总算没白来,b以往的要有趣的多了。”
在众人拍掌叫好的间隙,那男子颔首一笑,道:“如果小生记得没错,加字文讲究灵活而非繁文缛节,方才我与这位小公子成的是最后一段,十字段,诸位,若再想接,就得重头开始了。”
画云坊的坊主本是ch0u着烟斗,笑看台上风云,她目光流转,随一众目光看向站出来的那一位新星。
此人玉冠束发,面容俊朗,着一席银纹广袖月白se衣袍,腰间别着一枚天青se玉佩,看上去飘逸而潇洒,众人自道此人不可低看。
男子微微一笑,对台上那人问道:“小兄弟,不知我对得可好?”
他看着那赏林台上nv扮男装的小nv子,方才他便注意到此人不按寻常套路出牌,别人走高调,她走低调,别人平仄说的轻巧,她则故意出的别扭,就是要为难首台上的那一位小姐。
赏林台上的“小公子”除却两撇胡子,看上去实在娇小可ai,实则在方才骄傲地说自己的文词之时,便已x1引了一众人目光。
“啊,”李小公子见他点自己,装模作样地0了0嘴巴上面的翘胡须,道:“甚好,甚好。”
那男子听她故意压下声线,却还是有些娇气的“男声”,不由觉得好笑。
他转身,语气温和,对台上苏姑娘道,“小生也算是ai舞文弄墨之人,方才在台下看姑娘身旁这位睡过七回,不算尽兴,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再战诸位文友呢?”
苏语词见此人面若春山,肤白形逸,眉眼含笑,只消被他看一眼便能让人感觉心境“蓬荜生辉”,她未见过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生的也是极为…苏语词想到方才那糖葫芦主儿照着yanyan词出的,“姐儿探头,一只杏花半开,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公子说的不错,按照规矩,我身旁这位应当可以离席了。”
苏语词抬头看向坊主,坊主也正有此意,她点了点头,众人见了,纷纷交头接耳。
身旁的蠢货被两个奴儿架着胳膊拖走了,苏语词心道终于不是累赘。
场上又是一番风卷残云,今日到场的个个真当是夺目无b,看客们都满意了——无外乎一直卧坐在薄毯上,眯着眼睛享受的明yannv人。
直到最后天se微沉,夕yan都照进了江水之中,最后一人也对上了第二轮加字文的最后一段,她终于放下手中物什,提起玄se衣裙,走上前去。
nv子身姿窈窕,披着貂毛围领,雪白suxi0ng半露,一张瓜子yan香脸庞叫人看了不忍挪开目光——这便是画云坊坊主,夜来香。
此人外是妖yan妩媚,可向来都是因着美se接近她的人,越深知她的高不可攀,从前坊主还愿意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讲讲话,也只是隔着珠帘,叫人与她b词,可多少年来,很少有人能一挑珠帘,快意一睹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
妖yan在外,才情更是jg妙绝l,此nv只能梦中臆想,现实不可得。
“夜来香,是夜来香!”
夜来香自顾自屏蔽双耳,并不听台下私语。
她那狐狸般的眼睛,此时也真是像在寻找心仪猎物一般,扫视她心下中意的几位才子、佳人。
那男装小nv子,苏姑娘,梁公子,还有这新来的一位。
有趣,实在有趣。
夜来香笑得g人心魄,缓缓开口道:“方才苏姑娘都说了,我们画云坊,规矩是活的。”
“不若让我也打破一下常规,为在座几位贵客作最后一段罢。”
夜来香思索一下,朱唇轻启,字句宛如活了一般。
众人听她没有停顿,又品了一下这句话,才发现到第十二字的时候还没有断,这竟然是拾伍字开头,一人对上一整段。
妙,实在是妙。
李小公子眼睛都看直了,明明未曾与夜来香说过话,可她刚才那一瞥,简直是戳到了人的心尖儿上,又不负责似的飘走了,李莺莺0了0自己脸面,果然红的发烫,她听到有人笑话,“你看那小哥儿,就那么直gg的盯着坊主看,也不遮遮。”
她羞愤难当,简直要直接扭头和那人对峙,你不也盯着人家看么,凭什么说我?
“莺莺,”
梁宵玉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
每每拔得头筹者,便能得到奖赏,坊主带人到画云坊最令人心驰神往之地——珍宝阁,单凭名字便足以知道,这里面藏着不少宝贝,坊主允许他在里面随意挑一件,什么都行,乐意就好,坊主邀请诸位文人墨客来自家做客,也愿意ren之美。
不过许多时候,一群文人之中,竟也无能够赚到许多积分的,这藏宝阁便愈发若隐若现,里面的珠宝就闪着光,一下一下地闪着人的心尖儿。
今日有两位,那积分的先生也微微惊讶,“今日有两位胜出。”
两位?在那位先生拿着积分图重新盘算的时候,众人开始自行猜测,如果没算错分数,那么两位状元自然是…
一群人自行画起了押,大家伙儿觉得兴致上来了,也愿意纷纷解囊来参与,有人押上十两银子,也有人0出五十枚铜钱,心里没什么负担,就当是不虚此行,用钱币做个纪念。
“沈公子,李公子,坊主这边请。”
先生颔首微笑,客气对两位挥一挥手,又负在身后,先行带路。
沈公子是哪一位?自然是后场风光霁月出场的那位新星了。
二人下座,走到互相对面,没有诚意地抱拳表示问候。
不怪李莺莺没用正眼看他,只因方才在台上,每每轮到两人作对,这沈姓公子总要刁难相b,要么就是走怪调,李莺莺纵使喜欢不走寻常路,可他出的实在太难!
沈青玉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轻笑一声,便迈步离开了。
走到二楼厢房,先生止步,客气抬手道:“二位,请吧。”
那门扉开着,一株桃花竟种在里面,不知是用什么仙药养成,树g有两小儿抱臂粗,树身盘虬,繁yan的桃花缀满枝头,格外美观,从里面飘来若有若无的香味,先生不再跟着,坊主就在里面。
坊主仍是侧卧在虎皮玄武毯之上,玄裙褶皱成花,她一手持着长柄烟斗,一边漫不经心地吞吐云雾,香房的帘子已经拉上,厚重的珠玉串子透着天光,掩盖着寂静。
“欸?她怎么不说话?”李莺莺心想,却也闭口不言,同那假笑沈青玉一样。
坊主终于觉得餍足,才放了烟灰,那灰尘洒落在地上,翘在虎皮毛发尖儿上。
“让二位久等了,”这声音g人心魄,伴随着轻微的衣物窸窣声响起,坊主的花儿般的玄se长裙被她一手拾掇起,她盈盈一笑,走上前来。
“想必二位也是为了藏宝阁而来的吧,”她绕至二人周围,听着是问人,其实心下已了然。
“这画云坊,在外虽说是,墨香泛n,说到底,不过是个平日里请一些说书先生,再请些戏班子过来作陪衬的小酒楼罢了,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呢。”
坊主眼底含笑,又道:“二位来的可巧,我这给头筹的赏赐可赊了好几回了,说到底还是我心x狭隘,在钱眼儿里看不到头了。”
“若不是最近风声紧,”她顿了顿,眼底一抹幽光闪过,接而似有深意道:“二位又怎会舍得光临我这处呢?”
他们都无需伪装,毕竟这里也没有第四个人,一位是做了好些年这番生意的老板娘,一位是无人知晓,却一举夺魁的青年才子,还有一位则是什么都不缺的,金屋娇养的小nv儿。
坊主话中有话,沈青玉只微微一笑,道:“沈某早就听闻画云坊盛名,相传藏宝阁里有许多平常见不得的稀奇宝物,沈某虽自诩半个诗人,却也难免不了世俗之心。”
“既然有这个机会,沈某也自然愿意…采撷一件。”
听他那番客套话,李莺莺知道该自己开口了,只是她不如前者那般圆滑,迎上他那带着薄笑,以及坊主略带有探究的目光,李莺莺扭捏片刻,才道:“我…我也是听说这里面有好东西,才来的。”
“哦?二位可真是x情中人,”坊主似笑非笑,不过也不再多问。
“请进吧。”夜来香侧身,让两人进去。
李莺莺探出小脑袋左顾右盼,愣是没瞧见点儿蛛丝马迹,她疑惑问:“坊主不是要带我们去藏宝阁吗?”
“姑娘莫着急,”坊主掩嘴一笑,幽幽道:“有些东西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呢。”
涂着朱红se血甲,白巍巍的手0上门边的朱雀头,轻拨弄了一下,那朱雀眼睛竟亮了亮,同时李莺莺的眼睛也亮了亮,她眼中,那是…珊瑚夜明珠!
是了,在他们进了着画云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进入了藏宝阁。
楼外仍然是朱漆青瓦,雕栏玉砌,画云坊前面的街区也仍然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嘈杂声不绝于耳,夕yan西沉,一番昏暗偏金的景象与往常别无二致。
檀窗都已被关闭,在外只留下泛着h绿光泽的琉璃薄层,像是楼阁缄默的眼睛,一语不发地关注着世人。
只有透过那别致楼阁的窗棂之中,才能窥见楼阁的秘密,实在壮观。
内里,二层三层的地面竟由中间旋开,随后徐徐升上来一座巨大无b的圆柱,竟也通t都由玉石雕刻,花纹旋罗上升,每处都被宝物挂得满满当当的,那宝物自然也不是寻常物件,乃是江湖上多少侠客梦寐以求的前人暗器,前朝失落的大家贵族祖传下来的镇宅之物,若要用八个字来形容,真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眸中流光溢彩,李莺莺不由得惊呼一声,甚至忘了压低声线,听她这么一叹,坊主只笑不语,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人。
沈青玉一手背在身后,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天地之变化,心道,一个银质的朱雀脑袋,便足以让整个画云坊翻天覆地,同那人说的不错,此处实在不简单。
坊主道:“公子若是感兴趣,自行去逛便是。”
那声音飘渺不似真人,沈青玉回头,却不见坊主开口痕迹,她站在那八字胡掉了一撇的人儿身后,美眸看他。
单独对他传话么,沈青玉思忖,这大概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千里传音,不知坊主意yu何为,不过当下,应该是要赶人。
他又看了一眼仍然沉浸在花花世界,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李莺莺,心道实在天真,沈青玉笑着摇摇头,迈步离开。
“姑娘不是喜欢这颗桃树么?”
不知何时,坊主绕到了李莺莺身后,笑盈盈的,一条胳膊如水蛇缠上她的臂膀,然后抓住她的左手,就像是把她环在了怀中。
坊主本就生的妖yan,一双狐狸眼半阖,黑溜溜的眼珠转到小nv儿身上,又弯了弯。
她的头发只用一根通t纯金的树杈缠起来,缕缕飘扬,更衬那俏尖下巴,一双多情双眸,绝yan红唇,坊主穿着抹x暗红袖玄裙,围着黑毛貂领,香肩与脖颈便愈发雪白,suxi0ng亦半露在外,风情万种。
她贴上来的时候,黑发垂落至李莺莺侧鬓,刮得人有些痒,更别提再闻到那gu扑鼻的玫瑰桃花香了,李莺莺脸红极,却挣不开她,不知坊主这是何意,只是感觉下巴被人捏起来,而后转向那棵仍在缓缓飘落花瓣的繁茂桃树。
“它叫见血青,巫术养的,很邪门的。”
坊主脸侧对着李莺莺,一字一句念着,眼睛却幽幽地看着那桃树。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那树下正在纷扬的花瓣。那花瓣落下来,竟是忽然萎了,白粉饱满凹陷了下去,很快地发h发黑,堆叠成新泥。
“是,坊主,可是你先放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了,咳咳。”
李莺莺只感觉掐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她喘不过气来,眼睛已泛红垂泪,却仍听到坊主的声音在耳边不急不躁地响起,闭眸,便犹如黑暗之中缓缓开出一株诡魅的花,红的滴血。
“别着急啊姑娘,我这就告诉你,这棵桃树的秘密。”
“沈青玉!咳咳,沈…”
李莺莺实在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想到这里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一个,她着急而挣扎地喊那个名字,试图找到一丝获救的希望。
“呵呵,”坊主g唇一笑,却是松开了她,李莺莺失了力气“砰”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才不容易倒下去,她咳着,大口喘气,而后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坊主。
她的下巴连至喉咙处有一个巴掌大,深红可怖的掐印,可见那人用力之深,就在方才的一瞬,李莺莺竟感觉到了坊主的一丝恨意,是…恨她吗。
可二人从未见过面,更别说有所来往,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坊主似笑非笑,看着李莺莺爬起来以后,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成泥的黑,凋零的h,又回到最初的白与粉由下至上,零落斑斓,竟生生贴合上了坊主一身的玄黑与雪白,她仰头,x腔微微起伏,似是感受自己与这株桃树融为一t。
在李莺莺看来,是这样的。
坊主缓缓睁开黑眸,盯着李莺莺,道:“姑娘,你可知这树为何繁茂?”
李莺莺不知她所言何意,只是警惕地看着她自言自语。
“因为它从不凋零。”
李莺莺大吃一惊,从不凋零,怎么会,这桃树现在花瓣撒的厉害,漆黑树杈都若隐若现,眼看着就要灵根枯竭,她不确信,开口道:“是…因为我?”
“是,”坊主sisi盯着面前无辜而显得有些可怜的少nv,缓缓道:
“是因为你。”
“不…不对,”李莺莺秀眉忽的皱起,不复懵懂,“我与沈青玉一同踏进的画云坊,为何你认定偏偏是我?”
李莺莺摇摇头,语气越发坚定,否认坊主话中的漏洞。
对她的忽然警醒,坊主并不惊讶,而是微微一笑,“好问题。”
“姑娘你不知道,这树是认人的。”
坊主的手轻抚上那盘虬树皮,目光迷离,似沉醉又欣赏,继续说道:“我以鲜血为蛊,养育此树已十三载,它倒也争气,长得枝繁叶茂,每逢春日,也开出花来,实在可ai。”
“就是这么多年,总也不见生出一果来,”此处,她的话语顿住,红甲却猛地扣住树皮,而后沉沉重复:“不生一果。”
李莺莺被突然这般y戾的坊主吓了一跳,她不自主地向后退两步,坊主见了,也只轻笑一声,道:“姑娘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少nv身子虽是娇弱,心x并不怯懦,她不苟同坊主这样自顾自的说辞,下了决心要知道真相。
坊主并不恼,只是盯住李莺莺,反问道:“你可知它为何不生一果?”
“见血青乃至y之物,需至y之人来养育,否则,也只是一株华而不实的普通桃树罢了。”
什么至y之物,至y之人…李莺莺yu言又止,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了八字来,是了,自己的生日,恰恰是y年,y月,y日y时,又因在小孟洲出生,地属极y,这至y之人,不会是属yan的男子,那方才除去沈青玉,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乾坤之道,本就该自然而然,最是不能忤逆。”
“我养了这头见血青,本以为诚心诚意便能感化天地,哪知整整十三载,它竟也不愿为我生下一子。”
“若得不到桃子,我这破败身t不知还能苟活几年。”
坊主似是自怜,手却不住地摩挲见血青的枝桠,树身已脆,不堪一碰,“咔嚓”一声便被折断,随即化白,从坊主的指缝渗落,抓不住。
那白灰被泪水洇sh,坊主才握紧双手,跪倒在地,玄se裙摆成花,飘下凋零的花叶,竟是说不出的凄怆幽怨。
“你既然已忤逆天地,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做何结果,心里也自当有数。”李莺莺沉默半晌,终于轻声开口。
“只是太过痴情,自欺欺人罢了。”
闻言,坊主猛地看向她,却见那狐狸眸子泛红,李莺莺不知怎么形容,只消说,那美yan绝l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李莺莺忽而明了,原来,那附在自己脖子上的恨意,是嫉妒。
见血青被养了十三年,枝繁叶茂,花蕊璀璨,叫人愈发为它着迷,只是这桃树,被养了十三年,却不愿生下一子,给养育它的人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甜美的诅咒?
一旦在人心中种下,便也如那原本的桃株一般,快速地扎根,而后疯狂生长,等到养育之人心力交瘁而卒,见血青没了滋养,也会很快枯萎,便如那先前飘落下的花瓣,飞也似的枯朽,化作一滩烂泥,再也不是什么名贵桃树。
而这头见血青,只是因为,在李莺莺闯入领地之时,闻到了至y之人的味道,这是自然法则,命定之中的x1引,它终于感觉流入枝叶的心血原来不属于自己,结果的yuwang在此时喷薄而出,它自行枯萎,脱落,只为重塑树身,等待命定之人。
万物皆有灵,乾坤之道,不得忤逆。
李莺莺明了,眼看着那见血青以r0u眼所见的速度枯萎,可一边又竭力向自己伸展枝桠,她深x1一口气,忍痛不去看那株可怜桃树——她知道,自己总要把话说完。
“至y之人虽少,却也不是极为罕见,若是愿意费些心思,如何不好找?”李莺莺叹道:“我想,这对画云坊坊主来说,更不是难事。”
“只是坊主不愿意,见到它的枝蔓缠上与自己素昧平生的无关人罢了。”
“那我怎么办呢,”坊主喃喃问道,这话却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她神se悲戚,明显是对这株见血青ai惨了,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
李莺莺垂眸,神se略悲伤,她伸出手来,葱白双指捻住了一片掉落下来的花瓣,这花瓣微微蜷缩起来,要往她的手心里钻。
“我不知道。”
她这么说给坊主听,其实也是实在的无能为力,此事本就与她无关,这株见血青与李莺莺本就是素昧平生,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冥冥之中的安排却让她又能感受到指尖花瓣的诉求,桃树的诉求。
她阖上双目,又睁开,眼神恢复了些清明——她想将那一份焦灼的不安从心头驱散。
坊主看着自己手上gsh的cha0灰,用力握紧了,她提裙站起,踩着零落红泥从桃花坛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一gu浓郁的桃花香,让人有一种她就是从这株桃花树化作的妖jg,以前从来,她那双狐狸眼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仿佛那香味也化为了实质,钻入人的口鼻,惑人心神,令人沉迷。
“最能洞察人心,却是最天真的一位。”坊主看着她,美眸中是说不出的情绪,很复杂。
李莺莺亦看不懂。
坊主与她身后的沈青玉对视一眼,她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却最清楚,那带着些审视意味的、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神,以及交汇时露出的那一抹笑意,都表示,此人绝非善类。
就算面上谦和有礼,是温润公子,城府也不一定就要bjg通市侩之人浅薄,反倒是,面上越是谦和,可能本x就越y暗。
李莺莺见坊主目光偏移,她不明所以,跟着回头,却见一袭月白se洁净衣袍。
沈青玉面se温和,手中持一卷轴,想必是已经拿完东西回来了。
李莺莺以为沈青玉才来,却不知刚才她和坊主之间种种,都已经被人全数看了去。
沈青玉只是觉得有趣,看到李莺莺被坊主威胁的时候,他也根本没有打算上手相救,他在思索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