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帝眯起双眼。
韩榆仿若不觉,继续说:“微臣身为府尹,理应秉公处置,还死者一个公道,谁料王爷”
“韩爱卿。”
永庆帝神色平静,语调波澜不起,明明不见丝毫的怒色,却让韩榆止住话头。
面颊上的血滑落下来,韩榆随意用衣袖拭去,彻底染红了半张脸。
“那姓崔的门客罪大恶极,王爷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他,甚至派人威胁警告”
永庆帝再次出言打断他:“够了!”
韩榆的话语戛然而止,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口中呢喃:“陛下。”
那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委屈,受伤,惊惶,愤怒
有那么一瞬,永庆帝竟不敢直视。
韩榆错了吗?
没错。
他只是做了一个府尹该做的事,还死者公道,让罪犯得到相对应的惩处。
永庆帝不会换位思考,但也能想象到,当万箭齐发,箭雨下的人会是何种感受。
韩榆贸然进宫,让他主持公道,似乎并无不妥。
但是——
“韩爱卿,别让朕为难。”
梅仲良是击退敌军的大功臣,大越需要他镇守边关,威慑周边小国,以及野心勃勃,终有一日定会兵戈相见的大魏。
八个字,将韩榆死死钉在原地。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全然忘记身为臣子,
不得直面天颜的规矩,就这么怔怔看着永庆帝。
良久,韩榆张了张嘴,声线颤抖:“陛下?”
这让永庆帝有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韩爱卿脆弱得不堪一击,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如同那薄如蝉翼的工艺品,碎得七零八落。
自从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起,始终绷直的肩背突然垮了下来。
一如支撑他排除万难,走到今天的信念。
韩榆仓皇低头:“是微臣逾矩了,还请陛下恕罪。”
永庆帝皱眉。
韩榆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只语速极快地说:“今日是微臣莽撞,明日微臣便会放崔良回去。”
“微臣告退。”
“嗯。”
永庆帝允了,继续伏案处理政务。
朱笔挥洒,眼前却不断浮现韩榆单薄寂寥的身影。
永庆帝不存在的良心痛了一下。
他深知,这次韩爱卿的确受了很大委屈。
可若是责罚了安王,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两股思绪不断拉扯,让永庆帝心烦意乱,问全公公:“小全子,你也觉得朕做错了吗?”
全公公细声细气地说:“陛下有难言的苦衷,只是韩大人受了惊,一时半会儿没能想明白。”
永庆帝面色微缓。
全公公接着说:“若陛下实在觉得韩大人受了委屈,大可赏他些东西。”
永庆帝有些意动。
全公公低眉顺目道:“陛下或许没发觉,可奴才这旁观之人看得一清二楚,每次韩大人见了陛下,那眼珠子亮得跟什么似的,里头满
满都是对您的崇敬呢。”
永庆帝仔细回想,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雷霆雨露均是恩,只要给韩大人一点时间,他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全公公笑眯眯地说,“陛下这般,何尝不是在保护韩大人呢?”
永庆帝深以为然:“朕从来不会亏待功臣,韩爱卿为朕做了良多罢了,边关彻底安定下来,朕再想法子补偿他。”
全公公眯着眼笑,抱着拂尘安静在一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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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尹街头遇袭,匆匆进宫又匆匆出宫的消息很快传开。
有人同情关切,自然也有人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