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机场。给他发信息说,今天下午的飞机到香港,目前还没有延误的迹象,明天应该可以如约去划船。
他说明天早上他开车去接你。你们约好了在勿地臣街的沪扬川上海料理店门口见面。
一大早,你买了两杯咖啡站在街边,一杯冰的,一杯热的。几分钟後,一台黑se的特斯拉停在你旁边,车窗落下,喊你上车。
你把那杯热的递给他,说,估计你应该是喝热的。美式,没加糖。
他接过咖啡,看到你咕咚喝了几口拿在手里那杯冰的说,一大早上就喝这麽凉的东西,你真是年轻,太凉对身t不好。
你神清气爽地说,你怎麽和我爸一样,一大早上就开始念我,人家老外都喝冰的东西,喝了几十年都没事,咋就咱中国人特殊。
他没继续提冰的事情,说,我要是真有你这麽大的儿子也行了。
你说,那你怎麽没生一个呢。
他敷衍地说,就没想生呗。
他又笑着说,一旦生了个像你这麽会还嘴的他怕控制不了。
你噗一声笑了。
你突然想问他为什麽,不过你察觉到他的语气里暗示了他并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於是你就没有继续说话。
二十多分钟後,你们到了。
不过,这时的水湾里并无任何人在挥桨,连租船的店家都门头紧缩。终於找到了一家,说有单人独木舟、直立板和双人皮划艇可供选择,你们选了一个橙hse的皮划艇,随後抱起划桨和浮力衣向海边走去。店家不忘提醒你们下午四点之前要确保回到岸上,并非是由於冬日海浪变化无常会有安全隐患,仅仅是因为老板和老板娘准备在今天五点前打烊。
你一阵暗喜。如果你不适应水上的漂浮,最多也只需忍到四点。
他教你将桨叶凹面朝向自己,桨面边缘长侧超向上方。他问你是否会介意碰一下你的手。你说不介意。他随後攥起你的手放在桨柄上,将头贴近你,告诉你势必记得一定是手掌心朝向下方。
他碰了你的手,他将头贴近你。
他问,你学会了吗。
你说,应该会了。
他假装严肃地说,应该是什麽意思,你给我演示一遍。
你瞟了他一眼说,应该就是好像会了,那我给你演示一遍。
他说拉桨时必须腰背挺直,t0ngbu肌r0u要感到紧张。他对你说,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这一点很重要。你重复说,拉桨时必须腰背挺直,t0ngbu肌r0u要感到紧张。
不到十分钟,你便可以独自划桨驱动皮划艇驶向远处的海岛。他没有划,面向你,问你是否感到晕水。你说你状态良好,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他没有划,他只是面向你问,会害怕吗。你说,不会害怕,只是有些紧张。他说划的很好,他会盯着你的动作,不需要紧张。
他面向你,他看着你,他看着你的t0ngbu是否收紧。
你知道这里是这座城市里着名的游水圣地,你之前也有造访。一次过来是行山,有一次只是独自散步在岸边,还有一次是和朋友过来组织海滩烧烤。总之,对於这一片以水而声誉远扬的风景,你从未下过一次水。
他让你停下,他来划。
他敏捷地划行而去,转眼便望不到岸边。桨面激起的海水打sh了你的衣服,你并没有因此察觉寒冷。你目视远方水域深处大大小小的岛屿扑面而来,你看到了和岸上全然不同的风景。
他划到了一块翡翠样绿se的水域中央,放下了桨,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巧克力bang,他把巧克力bang从中间折断,把其中一段递给了你,问,这里是不是很安静,是不是很美。
你说你看过不少的海,可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坐在海面上。这感觉很独特。你随後又说,说你想起了蒙塔莱的一首诗歌:
青春懒散地躺着,等待你,
犹如男孩在草地上做成的陷阱。
水的力量使你变得舒缓,
你在水中治癒自己,在水中,你更新自己。
他说,你这麽年轻,但身t里却好像住了一个老男人。
你笑了,喜欢诗歌就老吗,接着讥讽说,b你还老吗。他听到这话,突然把手挠向你的腋下说,再叫你说我老。你大笑不止慌乱无措引得艇面晃动,叫喊道,救命,别动,我要掉下去了。他不怀好意地说,你喊吧,看谁能来救你。你说,你一早就知道,他非要带你来这荒岛孤舟上准没安什麽好心。
他对你说,大声喊,我看谁能来救你。
你说,你就是没安好心。
他双腿打开,在yan光下斜躺在那里,对你说,过来。
你躺在他打开的一只腿上,你的脸立刻感受到他藏蓝se速乾运动k的粗造面料。他的右手贴近你的耳朵,你听见了他手上腕表走动的微弱震颤。
你们听海风割裂每一片水,划开,细碎的浪纹在皮划艇两侧颤抖,像一张倦怠的皮肤。你们的平静在海面上,滑动,流淌、延伸、不受约束地漂浮。
你突然开口问他,你怎麽会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呢。当然,你说的是合适的,男人。他说,他已不再年轻,并不太受欢迎。你问他你是想要ai情,还是想要x。他说他也不知道,看人吧。你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
他问,你想要什麽呢。你说,我想要ai情。他说,这也正是他的所想。
你想对他说,可是你已经有ai情了,和一个nv人,不是吗。但是你没说出口,你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句话。
你问他,会想念之前那个上海男生吗。他说不想。他问你,为何分手。你只是说,个x不合。他说,在一起九年才发现x格不合吗。你敷衍道,肯定不是,很复杂。
他见你不想讨论这个事情,又问你,是否还会想念他。你说,当然不会,已经过去了。又说有时候会想起一些故事,但只是一些场景,你并不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他说,他明白那种感觉。
他牵起你的手,问你,可以吗。你点点头。
他将你的头稍微抬起,他低下头,吻了你一下。
下午三点,你们决定划回岸边。yan光开始低垂,光线是一把钝刀,失去锋芒,一层旧纱,透过微尘般的空气,洒在海面上,黯淡是被滤过的记忆。海水在微风的推搡下皱缩,是一张被遗忘的旧纸,细细碎碎的纹理游走在视线中,脆弱无根。
你看到天边的云层像被扭曲的麻线,一gu一gu地缠绕着光影,褪se的蓝天被慢慢压下,沈入海水,消融在暗se里。浪花拍打着岸边,声音破碎,像一个不再完整的故事,重复,重复,重复,却再也无法复原。海鸟偶尔穿过这片凝滞,带着寂静的叫声。
你感觉一切都悬在时间的边缘,正在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慢慢拉扯,海与天交融成一片模糊的灰se,如同一道伤痕,裂开,又不愿愈合。
皮划艇慢慢靠近岸边。你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腥味,海风掠过时带走了温度,只剩下凉意贴在了你的皮肤。
靠岸了,却彷佛还在漂浮。
他驱车带你回到港岛。快到北角时,夜se渗透,熟悉的灯光喧嚣重新包裹了你们。
他说去电气道那家华姐清汤牛腩店吧。你说你一直都想去,路过很多次,但都因人太多而不想进去。
你们吃了两碗清汤牛腩粉。他将自己碗里的两块牛r0u夹到了你的碗里。
吃过饭後,他送你回去,将车停在你住所楼下的谢斐道,对你说上去吧,早点休息。然而你却没有立即下车,右手抓住了他握住方向盘的左手说想告诉他一件事情。
他问你,怎麽了。
你却又摇摇头,没有说话。
然後又说,没事。
他说,有什麽事直接说,说半截话算怎麽回事。
你笑,说自己真没事。
他只得作罢。
你终於下车,他终於离开。你心中泛起失落。你疲惫地走进住所电梯,视野被挤压成一条狭缝。站在上升的电梯里,你感受到身t里面正在压抑翻涌出一种特殊慾望。
划艇之後的第三天,他便回到了上海。
自从回去後,他每天都会给你发照片,他生活细节和工作日常。有时候是早上的咖啡,有时候是午餐的沙拉,有时候是他自己做的晚饭,有时候是他应酬时餐桌上的红酒白酒,还有时候是他因为食物过敏去诊所看病的账单。
你在不忙的时候会回复他的信息,你并没有给他分享过你的照片。你会和他说注意身t,少喝点。
他对你的好感只是一时好奇。浪cha0过後,他还会对你有任何兴趣吗。他可能放弃现在的生活和你一起生活吗。你只会成为他的地下情人,他的一块飞地,他的一项隐藏议程。
他也只是你在寂寞时才会登陆的岛屿,不是吗。
他也许不会对你有任何真情。你可能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承诺。你恐惧,你们之间会发展出任何严肃和认真的关系,那正是你当下无法面对的东西。
他发来信息问你,还想去划船吗。你说很开心他教会你一样新东西,只是有点冷。
你不冷,你躺在了他的大腿中间,怎麽会冷。
他发信息问你平时喜欢做什麽,说他回香港的时候可以陪你一起。你说看书看剧看电影也会去跑步打网球。最近也长在学习打壁球。你说,有空可以一起去打球和看电影。最近刚好正在上映一部恐怖电影,你想去看。
他说当然好,到时候陪你去看。
你愿意吗。
也许你愿意。
可你愿意吗。
你放下手机,想要对他说些什麽,但是又将手机放下,然後你又将手机拿起。这时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说
想你。
你看到了那条消息。你等了一下。
你看到了,那条信息。但是你,等了一下。你就在那里等了一下。你不知道你在等什麽。你就是等了。你看着那条信息,等了一下。
你想要等一会再回复他,可是你不可以,你无法忽视那条信息,你不知道你要回些什麽,你强迫自己看着那条信息,你不想回复。
但你回复他了:
想你。
等了一下。
他发出来一个拥抱的表情。
他给你拍了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是南京周边的一个小镇。他在那里生活了不到十年就随家人去了上海。他学生时期和几个不同的男生谈情说ai。毕业後没几年,和一个出生在上海的nv人走进了婚姻。那个nv人的爸爸在他创业之初给予了慷慨的帮助,对於她nv儿的所ai之人,他从不吝惜帮他们实现更好的生活。他说他ai她,她说她也ai他,他感激她的家庭,她喜欢他的拼搏和上进。他们在生活中有共同的兴趣,共同的事业和共同的朋友。虽然他并不每次都享受和nv人亲密的感觉,有时候会躲避,但更多时候的时候他会尊重他的妻子,尽量让她满意。
你问他婚姻是什麽感觉。他说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後又说到,是痛苦的感觉,能躲就躲,你没结过婚,你不懂。
他说你不懂婚姻。
你说那怎麽可能躲这麽多年。他说那又有什麽办法。
你说她就没怀疑过你吗。他说不知道,不过怀疑就怀疑吧,又有什麽所谓。
也许是电影看多了,你相信妻子对丈夫总有怀疑。
他问你,你从来没和nv人发生过关系吗。你说,勉强算有吧,大二时和一个法学院的nv孩儿ga0在了一起。他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说,都ga0什麽了。
你说那个nv孩对我似乎有好感,总喜欢和我在一起上课、吃饭、讨论问题。我也喜欢向她倾诉一些学习上的烦恼,可对她始终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感觉。我们一起去另外一个城市做交换生,有天白天我们逃课偷偷跑到我的宿舍看电影,然後就锁上门发生了关系。她问我怎麽了,我说已经s了。
他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说,我都能看到她脸上的失望。
你说,好像也没有失望,我们就抱在一起聊天,然後我们就相互k0uj。b起进入,我更享受t1an她的感觉。
他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说,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也是个坏小子。
你发给他一个傲慢的表情说,我可坏了,你可要小心一点。
他说,我就担心你不够坏。
你说,我对她很愧疚的。我没有对他说出真相。
他问,你们後来还有联系吗。
你说,我读研究生那年,她突然发信息告诉我她分手的消息。她告诉我那个男生每次都很暴力,她会出血、阵痛、大哭。那时候我们已经三四年没有任何联系,我不知道为何她要突然告诉我这件事情。我有好奇,也有心疼,但更多是不知所措。我忘记了我最後和她说了什麽,但愿是能让她感到安慰的话。
他说,她可能还是挂念你的。
你说,也可能是她分手後感到孤独和焦虑。我後悔没有给她更多的安慰。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联系。
她怎麽会可能挂念你呢。
你有时候会想起一些人,你们有过一些亲密的时光,但很快就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你们好像本就毫无关系。但是当他们每次涌现的时候,你总是忍不住陷入长久的沈思,让你忍不住审视当下的选择。
你总是不停审视自己当下的处境。
你问他,你的生活中出现过这种人吗,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你们之间没有故事,却有让你难以遗忘的瞬间。
他说,有过。不过,希望你不是那个很快就消失的人。
你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复。
事实上,就在他回到上海的当天,你甚至都萌生过想要突然消失的想法。对他单方面彻底失联。你觉得自己像一个下贱的第三者一样可悲,一个愤世嫉俗又fangdang不羁的婚姻破坏者,恬不知耻的享受着一个已婚男人的暧昧。
他希望你不是一个很快就会消失的人。
你说,希望我们都不是。
他说,晚上睡觉前通个电话好吗。想听听你的声音。不是说想我了吗。
你说,不怕你老婆听见吗。他说,她出去和朋友吃饭了,应该不会很早回来。你说,那我晚上打给你。
你大概猜到了他可能会对你说些什麽。一个中年男人在睡觉前的倾诉,一定不只是告诉你他晚餐吃了什麽。虽然你并没有说出你也期待这通电话,但是你的确渴望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吗。
你渴望,但你对自己有着不由自主地囚禁。你渴望男人的时候总是装作毫不在意。
捱到了睡前,你问他现在可以了吗。
他打来电话说,要睡了吗。电话里他声音b以往低沈。你说,是啊,你还不睡吗。你抑制了声音中的某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