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婠默不作声的盯着林思慎看了好一阵, 目光扫过她流血不止的手和她手上举着的那条丝帕,看的林思慎心底发毛,鬼知道她刚刚那一针是扎中了哪。
好在很快沈顷婠便轻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道无奈神色,而后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丢给了林思慎:“抹上。”
大婚之日沈顷婠身上竟还带着止血化瘀的药, 倒是有些稀奇古怪。
“多谢郡主。”林思慎道了谢捡起身旁的瓷瓶, 将丝帕暂且放在了一旁,然后举着手指艰难的给自己上药。
可一只手实在是不方便, 而且指上的血好似快要淌到衣袖上了, 林思慎没好意思求组, 只得暂且将瓷瓶放在一旁,将衣袖撸了起来。
岂料卷起衣袖时, 藏在里头的一个瓷瓶突然滚了出来, 没等林思慎反应过来就跌在了床榻上,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瓷瓶并排躺在一起。
而其中一个,正是入洞房前秦灏给她的, 不知是什么, 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药。
林思慎有些尴尬的抬起眸子, 沈顷婠一动不动的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潋滟的眸子荡漾着清亮的微光。
两个瓷瓶都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色瓷器, 没有贴上标记也并未有什么区别,林思慎压根就认不出来哪一个是沈顷婠给她的,哪一个是秦灏给她的。
短暂的犹豫过后, 林思慎面色不变故作镇静的取了靠近自己的那个瓷瓶,快速的塞回了自己的袖中,然后将剩下的那个瓷瓶打开,瞥见了里头是一些白色的药粉。
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林思慎松了口气正要将瓷瓶里的药粉倒在手指上,沈顷婠却突然眉尖一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取错了瓷瓶?”
林思慎手一顿,她抬眸看着沈顷婠又看了眼瓷瓶,还没等她开口,沈顷婠却突然一动靠近了她,然后施施然取走了她手中的瓷瓶。
眼看着沈顷婠嗅了嗅瓷瓶里的药粉,而后唇角上扬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林思慎呼吸一窒,她讪笑着将瓷瓶从沈顷婠手中抢了过来,而后解释道:“瓷瓶长得有些像。”
说完便快速的将衣袖中的那个瓷瓶换了出来,打开之后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里头的药粉俨然是褐色的,林思慎愣了愣,而后满脸复杂的抬眸看着沈顷婠。
其实刚刚瓷瓶她误打误撞拿对了,可沈顷婠刻意诓她,让她以为自己拿错了,心甘情愿的把秦灏给她的瓷瓶打开了。
沈顷婠精通药理,只是隐约嗅到了那股异香便知道林思慎手中瓷瓶里装的是什么药粉。
这回好了,让沈顷婠知道自己大婚之日身上随身携带这等不正经的药粉,鬼知道她心中会怎么想林思慎的。
这么一番折腾,手指倒是不流血了,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准备解释:“其实”
“林公子不必解释。”沈顷婠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轻叹一口气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有心便好,不过林公子还需量力而行,免得伤身。”
这等隐晦的嘲笑之意,林思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可她偏偏不能反驳,只能尴尬的将两个瓷瓶都收了起来,而后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天色愈晚,林思慎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心中却是在暗骂自己蠢,几次三番都被沈顷婠这般嘲弄。
今日一通折腾,林思慎早就困倦了,她靠在桌边打了个哈欠,坐在床榻上的沈顷婠出声提醒她:“既然林公子倦了,那便歇息吧。”
“郡主也早些歇息。”林思慎站起身对着沈顷婠作揖,然后绕到了屏风后的云榻边,画着兰花的屏风遮挡住了两个人身形和视线。
褪去外衣后,林思慎躺在云榻上,虽然身子疲累可脑子却异常清醒,她闭着眼听到屏风外传来了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想来应当是沈顷婠在宽衣。
林思慎抱紧了自己转了个身,空气中满是沈顷婠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幽香,与人同处一室的不安感和忙碌一天的疲惫感让她陷入了两难。
明明她该时刻警惕着沈顷婠会不会对她有异常之举,可过了一会后林思慎竟朦朦胧胧的陷入了沉睡中,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警醒。
等第二日被清脆的鸟鸣声惊醒时,林思慎睁开眼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赶紧爬起身上下查看起来,身上中衣整整齐齐,包裹着胸口的白布也依旧严实,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自一旁的衣柜中取出了衣裳慢悠悠的换上,然后这才走出了屏风,眼角余光瞥向床榻边。
床榻上被褥整齐不见人影,正中央放着一块染血的丝帕。
林思慎似有所感的扭头看去,果然见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端坐在窗边的书桌旁,阳光偷偷的从窗外洒进来,将执着书卷的沈顷婠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暖阳之下。
窗外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她低垂着眉目,侧脸线条柔和完美,敛下的睫毛长长密密的在阳光之下微微颤动,看上去岁月静好温柔娴静。
林思慎悄无声息的看了半晌,而后垂下头轻咳了一声,沈顷婠自书卷中抬头看了过来,唇角噙着一丝清浅的笑意:“醒了?”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窗外道:“现在应当不早了吧。”
沈顷婠站起身,目光悠悠的落在她身上:“林公子昨夜似乎睡的很香。”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她本就觉得自己昨夜跟沈顷婠同处一室还睡的那么香甜有些不妥,被沈顷婠这么一说,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可她面上仍是扬起了笑意,轻声解释道::“毕竟昨日起得早又忙了一日,有些疲倦。”
沈顷婠垂眸一笑:“兰青和墨竹早就候在门外了,既然林公子醒了,那我就唤她们进来。”
林思慎快一步上前打开了门,兰青和墨竹还没进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却迅速的窜了进来,一股浓烈刺鼻的香味萦绕在林思慎身旁。一进门便
进门的便是张媒婆,她一进门便咯咯笑着道:“郡马爷郡主娘娘昨夜睡的可还好?”
林思慎依在门边回头看了眼,轻笑一声道:“我说怎么一大早就飘来了一阵香风,原来是张媒婆您呐。”
张媒婆捂唇一笑嗔了林思慎一眼:“郡马爷可真会说笑,老婆子是来收白喜帕给老夫人交差的。”
说完便快步走到了床榻边,瞧见了那块被染了大半血迹的丝帕先是一怔,而后快速的捡起来塞进了袖中,僵着笑脸回身看了林思慎一眼。
那眼神有震惊有揶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诡异,她眼神飘忽的瞥了沈顷婠一眼,见沈顷婠垂着头咬着红唇似乎羞怯了,便轻咳一声飘到了林思慎身旁,压低了声音嗔道:“郡马爷可真是的,就算郡主娘娘她再怎么国色天香,您也该怜香惜玉,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怎么这么猴急。”
这话张媒婆虽压低了声音说,可在场的人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林思慎只觉得兰青和墨竹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兰青红着脸白了她一眼,而墨竹则是有些怀疑的打量。
林思慎藏在发间的耳廓红了起来,她轻咳一声讪笑道:“您教训的是。”
张媒婆捂唇揶揄的瞥了她一眼,挥着手绢道:“行了,郡主娘娘郡马爷,老婆子我这就去交差了。”
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
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莫名的压抑尴尬,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思慎身上。
林思慎强装镇定的将墨竹拉到了一旁,她没敢看沈顷婠,而是用手捧起温水径直拍在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上。
照规矩,洞房第二日,沈顷婠需以新媳的身份去给林思慎的长辈们敬茶。
其实一大早老夫人和林将军柳卿云就早早在厅堂等着,还等了许久,不过他们并未不悦,反倒觉得林思慎跟沈顷婠新婚燕尔睡久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待林思慎偕同沈顷婠到厅堂时,张媒婆正站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和林将军笑逐颜开,唯有柳卿云沉着一张脸,似乎有些惶然不安。
依沈顷婠的身份就算她不敬茶将军府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她仍是恭恭敬敬的给几位长辈一一敬了茶,俨然一副温婉大家闺秀的大气模样。
老夫人对她极满意,拉着她的手说了不少体几话。
林将军也对沈顷婠非常之照顾,直言若是林思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就亲手把林思慎的腿打断。
相比之下柳卿云的态度似乎就冷淡了很多,她接过茶勉强喝了一小口什么话也没说。
敬完茶后,柳卿云迫不及待的将林思慎拉到了厅堂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边四处打量着有没有人,一边压低声音厉声质问道:“林思慎你给我老实交代,那个喜帕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昨夜做了什么?”
林思慎知道她这个娘亲最爱胡思乱想,便轻声一笑安慰道:“娘亲你放心,那血不是她的是我的。”
这本是安慰,岂料柳卿云并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倒是两眼发黑身形一晃差些背过气去,她死死的掐着林思慎的手,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是你的。”
林思慎被掐的倒吸一口凉气,她急忙解释道:“是我手上的,娘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卿云闻言抚了抚胸口,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
林思慎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上回我就跟娘亲你说了,莫要再去看那些歪书,您就是不听,成日就知道胡思乱想。”
柳卿云还是放心不下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瞧着眼前的林思慎这张俊美漂亮的脸蛋,心中更是不安,她低声问道:“你上回跟我说,郡主说三年之后就会跟你和离,这可是真的?”
林思慎抬眸看着远处厅堂内,站在老夫人身旁的沈顷婠,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
柳卿云咬了咬牙道:“口说无凭,不如你去跟她要一个字据吧,免得她到时反悔。”
林思慎笑了笑,安慰道:“娘亲你放心吧,她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