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的林晔对里头的情形丝毫不知,又叹了口气:“事情有点奇怪,之前王仁贵又看了,说是无线电那个蓄电池不像是自己烧坏的,这回回去你得叫老李好好看一下到底是什么问题,免得之后再出岔子。”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回船舱去了,一片死寂之中,乌兰终于放开手发出一声艰难的抽噎……杨光觉得奇怪,即便到了这时,这两个内蒙人浑身都沾满了宋丽身上那些蓝绿色的液体,但两人身上的触手却没有丝毫要变成鱼鳞的迹象。
黄宏问道:“怎么办陈哥?听他们刚刚的意思是要办我们。”
陈贵啐了一口,露出满口森白的利齿:“所以说扫把星就是扫把星,船上有女人是他们倒霉,又来找什么大鱼,死了他妈也是活该!”
杨光听出陈贵是要动手,却不再觉得惶恐,他现在觉得这些人的命也都跟乌贼差不多,上了岸就活不了,既然这样,他们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每年死在海里的总得有那么几个,他们碰上,是他们倒霉。
陈贵狠狠道:“要弄就不能留活口,趁不注意直接插脖子,去了鳃很快就会死,马上等他们睡下去我们就过去弄,弄完全切碎了丢海里去,很快就会被鱼吃没的。”
杨光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抹了一把嘴,又吃进去不少腥臭的粘液,渐渐地,他什么感觉都没了。几人在舱里等了一会儿,很快陈贵让身上还干净的曹向明出去看情况,不多时曹向明回来说,跃进号上的人除了王仁贵在外头抽烟值班,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
“好。”陈贵冷笑,两只巨大的鱼眼狰狞无比,“马上去厨房拿刀,先把这个姓王的宰了,谁叫他看出来蓄电池的事情。”
曹向明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抱着哭的乌兰门德二人:“陈哥,那他俩呢?要跟着一起吗?”
陈贵摇头:“先锁着,别到时候添乱。”
四人说定,十分钟之后,陈贵带着他们去厨房拿上了两把菜刀和一把杀鱼刀,杨光顺便洗掉身上的脏东西。借着惨淡的月光,他在厨房的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颈子到脸皮早已覆满了鱼鳞,而两只漆黑的眼珠悬在惨白的眼白正中,转也不转。
陈贵让曹向明和黄宏去甲板上和王仁贵借火,趁着抽烟的功夫直接把人制服,四个人弄一个,本来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然而就在曹向明和王仁贵搭上话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黑暗里,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忽然打破了宁静,乌兰的汉话说得磕磕巴巴,但是嗓门却是很大,这声音若是在岸上,恐怕能将一条街的人都从睡梦里唤醒。
杨光心里一凉,他就知道这个扫把星要坏事,果真下一秒,乌兰便哭喊道:“陈贵他们杀人了!杀人了啊!”
她的声音一响,王仁贵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猛地把曹向明推开,陈贵喊了句“按住他”,曹向明便反手一刀捅进王仁贵的肚子,黄宏这时想去捂王仁贵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吃痛地惨叫响彻了夜晚的大海。
“杀人了……都起来!他们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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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现实。
。 心魔·★
杨光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乌兰的提醒,他们的计划被完全打破,杜冷峰林晔等人很快便从船舱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鱼叉之类的武器,头上的乌贼脑袋张牙舞爪,杨光只能从衣服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杜冷峰看到王仁贵的惨况,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骂道:“他妈逼的一帮子白眼狼,老子就知道你们那艘船上有鬼!”
他说话时脑袋上的触手完全张开,似乎下一刻就要朝他们抓来,杨光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丑恶至极,心神巨震下,他几乎是全凭本能地向来人挥了刀。
那是九月底的一个深夜,漆黑的大海上只有他们这一艘船,惨叫声传的再远也没有人听见。杨光在整个过程里脑子几乎是空白的,腥臭的液体飞溅了他一脸,而在他身边,朱昊和曹向明接连倒在地上,鱼下水淌了一地,就像是鱼市上不要的废料堆积在下水道里,散发着一股腥气。
渐渐的,所有人的惨叫都变成了一种非人的嘶吼,回荡在跃进号的上方。陈贵挥刀砍断了林晔的一只触手,杜冷峰拿着鱼叉插进了黄宏的鱼鳞,杨光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已经成了最后站立的那个……在他手边,陈贵脖子上开了口,像是条被去鳃的鱼一样在甲板上抽搐,而他手里的刀还插在杜冷峰的脑袋里,一旁则是眼睛叫人划瞎的刘军,就在几秒钟前,已经断气了。
杨光胳膊上也挨了两下,一大片鱼皮掉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一阵发凉的海风过后,他的脑子竟然奇迹般地清醒了片刻。在一瞬间,他眼前满地的下水和鱼鳞都变成了血红一片,杨光给吓得膝盖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眼前的景象便也跟着变了回去,一只搁浅的乌贼痛苦地用触手抓住了他的脚:“救”
不等他说完,杨光一刀便插进了软绵绵的乌贼脖子,甲板上至此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甲板上的鱼腥味似乎更浓了,杨光麻木地站起身,仰头吹了一会儿风,然而就在万籁俱寂之时,船的右舷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回过神,这才想起在这艘船上,明明还有两只那样面目丑恶的东西活着。
它们混进鱼箱里将其他的活鱼都缠死了,该宰。
杨光心底窜起一阵邪火,他捡起地上的刀,一步步地朝船舷走去,远远就见一只浑身都是粘液的怪物正将另一只怪物放进救生筏。杨光如今一看到那长长的触手便心生厌恶,正欲扑上去,又有东西从船舱里出来,月光下它的肚子很大,头却是佛像的样子,几乎一下就叫杨光僵在了原地。
佛头怪物的身材臃肿惨白,无比巨大,两只笑目圆睁,在月光下说不出的狰狞。杨光站在它的阴影里,觉得自己光是直视着这个东西,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而就在一片死寂当中,那只怪物看着他吐出了一些他听不懂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嘶嘶作响,像是诅咒一样地往他耳朵里钻。
“菩萨别杀我。”
杨光嘴唇哆嗦,不知不觉中裤裆已经湿了,他看着佛头怪物低垂的眼,脑中的一切都开始陷入疯狂。
……。
视频里杨光的叙述越往后越支离破碎,讲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在治疗床上抽搐起来,像是因为太过恐惧接下来发生的事,竟是无论周遭人怎么问,他都一个字讲不出来了。
赵大有将视频暂停下来,似乎是在艰难地消化:“所以说,3048在失事后,他们在船上储备了许多在风暴中捞起的鱼类,而后不久跃进号也捞出了海罐头,说明那片海域可能存在大量具有致幻毒素的鱼。3048的人吃了这些半生不熟的鱼类开始出现了失眠和幻觉,在杨光看,所有和他一伙的人都是鱼,不和他一伙的都是乌贼,然后最后他看到的那个怪物,我想多半就是”
“是乌兰。”我皱眉道,“当时门德带着宋丽上了救生筏,乌兰身上戴着宋丽给她的玉佛牌,又大着肚子,杨光因此臆想出了那个怪物”
“所以他真的该死。”乌那格这时面无表情道,“对别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就该死。”
在看视频的整个过程里乌那格一直很安静,但我知道他是有情绪的,尤其是提到关于他父母的部分,乌那格一捏拳头身上的铃铛就会很轻地响,赵大有听不见,但是我可以。
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的父母在船上我恐怕也没办法很快接受这个真相,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总算知道,之前他为什么看到你的玉佛牌会有那种反应了,他怕的其实不是你,是原来戴着玉佛牌的人。”
赵大有奇道:“按道理说,如果这个幻觉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他的主观意识构成的,那乌兰为什么会一下从乌贼变成那么可怕的东西?之前杨光对乌兰明明一点都不怕”
“那是他心里的妖魔,人的内心都是有妖魔的。”
我想到不久之前我在幻觉里看到的疯狗淡淡道:“他应该也知道自己之前对乌兰做的事情是不可饶恕的,既然迷信,就会相信冥冥中自有报应,所以最后才会在海罐头的侵蚀下进一步妖魔化乌兰的样子,更何况他也知道,那个佛牌既属于宋丽又属于乌兰,两个都是被他们所害的人。”
“他也知道会有报应。”乌那格咬着牙恨道,“早知道,我应该亲手弄死他”
我心里叹气,虽说这小子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不地道,但总的来说并不坏,就是个缺爱但不缺心眼的年轻人。我本想再安慰他两句,结果这时躺在一边的宋玲却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终于醒转了过来。
我心知这段录像后头没有补全的内容还得靠问她,宋玲醒的可以说正是时候,为了让她尽快彻底清醒,我伸手去按她的神庭和印堂。小时候每次早起练功脑袋不清醒,我爸就会用指头按这两个地方,我至今都觉得这其实可能和穴位没什么关系,以我爸的手劲儿,按哪儿恐怕都能叫人醍醐灌顶。
“我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