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耐着性子道:“俊郎,你又多心了,我怎会不知你一个人带着渡儿有多辛苦。我只是心疼你的伤,想着尽快破了境,也有助于你伤势恢復。何必非要等渡儿呢,让皇甫雄看着不就行了!孩子年轻贪玩,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回去!”
在姜雁姬看来,皇甫渡的‘失踪’,肯定是皇甫俊故意用来拖延使用万年灵髓的借口。毕竟她是亲眼看着皇甫渡坐上轿辇的,一路平平顺顺,怎可能到了东州便失踪了呢?
她心中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每当皇甫俊提起皇甫渡的‘失踪’,她便有些难以按捺心头的火气。毕竟是做了十年帝君的人,敢这般公然敷衍搪塞她的,世间也就一个皇甫俊了。
“俊郎,你就别等渡儿了,啊,尽快破境,我等你的好消息!”
皇甫兄弟对视一眼,目中的仇恨和怒火几乎要溢了出来——是啊,等什么呢,再等,渡儿也不可能回来了啊!杀了儿子,她竟没有半分心虚难过的么!这便巴巴地算计孩子他爹了!世间怎会有这般蛇蝎毒妇!
“这么着急让我破境么,”皇甫俊轻佻地道,“雁娘,你是觉得,如今的我,满足不了你?”
姜雁姬敷衍道:“俊郎你真坏!就这么说定了,你尽快把灵髓用了,别枉费我的苦心。等你破了境,我一定好好犒劳你,我们,可以试试后面呢……或者你想要别的?”
皇甫雄在一旁听得满身鸡皮疙瘩。
帝君啊,云境十八州之主,帝君啊!真是太肉麻了。
不过,自从数百年前皇甫氏与姜氏联手,将云氏拉下宝座以来,这十八州真正的姓氏,其实一直就是皇甫。
皇甫俊淡笑道:“好。对了雁娘,你那药师死前用血写的‘三成’二字,该不会与破境有关吧?”
姜雁姬明显滞了一下。
半晌,她充满了演技的声音响起:“不瞒俊郎,其实当真是有关系的,但并不是成功几率只有三成,而是,有三成几率失败。俊郎,我没说,是怕影响了你的心境,你知道,许多事情,越多想,越糟糕。你那么强,区区三成失败几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相信自己,好不好?”
“好。”皇甫俊笑道,“我信你。”
姜雁姬很不自然地轻笑了一声:“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去吧。”
皇甫俊缓缓捏碎了玉简。
“大哥,还有什么疑点么?”皇甫雄攥住了拳头。
皇甫俊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缥缈的笑容。
“没有了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啊……她心虚了,哈哈,她心虚了。她的心虚,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啊。果然,就是这‘三成’二字,令她狠下杀手!我的渡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啊!”
“大哥,节哀!”
“我不哀。”皇甫俊摇头道,“姜氏,完了。该哀的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子辈辈。”
他咬着牙,白皙无比的脸上迸着青筋,好似地狱里爬出来准备復仇的恶鬼。
其实,他早就知道姜雁姬是什么人了,不是吗?
当初她害死明氏父子的时候,又何曾心慈手软了?可笑的是,当初的皇甫俊,隻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将姜雁姬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他而不顾一切……
如今,总算是彻彻底底看清了。
那个女人的心,根本就是黑的,烂的!
他一定……要把它亲手挖出来捏爆!
……
皇甫俊那边苦大仇深,幽无命与桑远远却是过得跟神仙一样。
有皇甫雄的令牌在手,幽无命没花什么钱就租到了一架豪华大车,车行还贴心地给他配了两位车夫,轮班驾驶。
这两位老司机车夫很是上道,专抄近路,带着幽无命二人一路尝遍了美食。
东州有个巨大的咸水内陆湖,湖中多产海鲜,什么蒜蓉扇贝酥炸生蚝口味花甲爆炒蛤蜊应有尽有,还能找得到刺身吃!桑远远一时都没搞懂自己到底有没有穿越,或者是不是有个擅长美食的老前辈曾经穿越过。
她吃得双眼放光,幽无命很是鄙视。
他嫌弃地仰着头:“这么腥的东西也能吃?”
桑远远不说话并向幽无命的嘴里塞了一隻炭烤鱿鱼。
幽无命:“……一般,可以凑合吃。”
然后他一连吃了十八隻,还不想停。
……
一路通行无阻,离开抚陵的第三日清晨,便来到了东海湖畔。幽无命作势要付钱,两个车夫打死也不肯收,隻说能替镇西将军效劳,是他们车行梦寐以求的福气。
于是幽无命很自然地把钱收回了袖袋。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无人的沙滩边上。
“也不知哥哥和云许舟查得如何了,顺不顺利?”
桑远远摸出玉简来。
玉简对面,传来阵阵乱哄哄的吆喝声。
桑远远:“……”
这么热闹!
“小妹,我现在很忙,你先在湖畔等着,迟些云许舟会过来与你会合!”
桑远远无语地碎了玉简,举目望向面前的巨湖。
它确实有资格被命名为“海”。浪花拍打着沙滩,正前方和左右两旁的湖水都接着天,阵阵微风带着湿而腥的海气迎面扑来,渔船从视野尽头浮出来时,先看见的是桅杆。
“它占了大半个东州。”幽无命道,“减掉这湖,东州根本没我幽州大!”
语气是满满的炫耀。
桑远远:“嗯嗯,你最强,你最大。”
幽无命挑着眉,得意极了。
“拿了冀州,”他笑眯眯地说道,“秦州章州,便是我的了,我只是不想分人去管那段长城,才暂时不动他们。”
桑远远默默点头:“我们需要装备。”
要是像东州军一样武装到牙齿的话,幽州的战斗力起码要翻个五番!这样一来,立刻便等于多出了四五倍的兵力,很直观,很现实。
“对,”幽无命笑得更加愉快,“就等皇甫俊亲手给我送装备来。”
桑远远一怔,然后缓缓咧开了唇角:“没错!”
他随手把她捉进了怀里,垂下头来,亲了亲她的脑袋。
“小桑果,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好!”
桑远远:“……”有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两个人又吃了一顿鱿鱼烧。
幽无命不知道染了什么怪癖,老爱用他那两颗略有些尖的虎牙,把那鱿鱼须咬得嘎吱嘎吱响,咬完了还要把光秃秃的鱿鱼身塞给她吃。
桑远远:“……”算了,不计较。
反正这个人总得弄出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来才叫正常。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掰着手指笑了起来:“话说,你给皇甫雄讲的几个故事,都没说结局!太缺德了!”
退婚流说到打脸势利未婚妻的前夕、逆袭流距离突破巅峰一步之遥、探墓说到开启最后一扇墓门、连那个望夫石的故事,都卡在了女子临死前,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真的是非常非常不道德的太监行为!
幽无命笑得像隻狐狸。
她望着他的侧脸,见那弯起的眼角特别深刻,唇边浮起了笑痕,帅得叫人眼晕。这一瞬间,她极短暂地窥见了他的真实年纪——这个看起来年轻英俊,十八九岁模样,没心没肺的男人,其实已经二十五了,成熟聪明,内心沧桑。
笑容渐渐在他脸上隐去。
他望着远处的海,淡淡地开口:“没有结局,也未必是坏事。谁知道是不是悲剧呢。”
她看着他,心臟仿佛被一隻酸酸的手给揪了一把。
她曾见过他的悲剧结局。
他轻轻扯了下唇角:“都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胜利者。哪那么多胜利者,谁都可能变成别人的垫脚石。”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
他偏头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也不例外。’
他弯起眼睛,大声地笑了起来:“想什么呢小桑果,我?我能和那些废物相提并论么!”
她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擦掉眼角涌出的泪水。
“幽无命!遇到我,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有这般绝世美人陪着你,就算是死,那也不叫悲剧,那叫绝美爱情!”她气吞山河地说道。
幽无命重重一怔,旋即笑得胸腔发颤,笑着笑着,他伸手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开少许,然后狠狠亲住了她。
这是一个海鲜味的吻。
到了傍晚时,终于见到了云许舟。
桑远远二人各自拎着两串鱿鱼迎了上去。
云许舟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凤雏被迫嫁人了。”
桑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