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天子同窦绾要入这棋局,几句是最毋庸置疑之事。
赵国同独山国遭遇在赵国西南重镇谌佘, 几乎是同一时间,息天子同燕君的勇毅军向着赵国郦下方向推进两人百余公里。
好在赵侯提前留下的桑仕秾和荀克烈整装出击,勇毅军这才不敢继续接进。
熙宁一边躺在榻上安胎, 一边数着赵侯离去的日子。就在赵侯率兵进驻谌佘一个月之后,熙宁终于收到赵侯来信。
那信笺是五日之前从谌佘出发的, 一路快马加鞭半分不敢耽误,这才赶在第五日一早,城门初开之时便送进了宫来。
熙宁展信研读。赵侯提了他已知道郦下当下情形,息天子同燕君知道荀将军和桑仕秾仍在守城,最近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熙宁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另一个必要条件便是谌佘必然要得胜, 一旦赵侯那处又败落之相,息天子同燕君定然会不顾一切的两面夹击。敌人只盼着你忙中出错,好趁你虚弱之时一举将你踩在脚下。
出乎熙宁的预料, 不知赵侯那边是得到了什么奏报, 特意提点自己照注意窦绾来。之时窦绾如今应当远在王畿, 同郦下不是一两日便能到的,难不成窦绾已经回到了郦下不成。
自上次那事之后, 熙宁便再未出过公宫城门,一则自己身体不便, 二则确实也是估计窦郦下城中再布下什么天罗地网叫自己钻,那可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自己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赵侯在前线战事吃紧,若是自己还要他分心来照顾, 熙宁实在是害怕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中, 一支弩箭就曾经要了老赵侯的命。
熙宁赶忙回信赵侯,叫他莫要挂念, 自己同孩子都很好。至于窦绾,桑仕秾自查明那日意图绑架熙宁之人是窦绾所派,便已经加派人手守卫公宫,甚至他自己已经将公宫值房当成了自己落脚之处,几乎是不曾休息的日日在宫中值守。
熙宁对他很是感激。
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很少,除了至亲的祖母便是同熙宁一同孕育生命的赵侯,还有便是自小将自己照顾长大的兄长柳熙覃,桑仕秾是除这几人之外,自己最信赖也是对自己最用心之人。
熙宁时常会想起在西旗之时,桑仕秾便提起过,在自己幼儿时期,他还曾抱过自己,那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的回信很快便写好,又在末页写了自己对他的思念与期盼,很是用心描绘了自己没有他陪伴之时的孤苦无依之情。
写完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黏人,用笔头挠了挠头,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更改。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便打心底里恋着他,分开这一个月已经很是难熬了。
索性便任性这一次,没再多做更改,将布帛撞进了锦匣之内,这才缓缓起身。
她一日未曾出门,也该到外面瞧瞧如今是何风景。
不过才走出两道宫门,便正巧撞到巡防回值得桑仕秾,熙宁对着他和煦的微笑,这倒是巧了,她正有事情要来寻他。
熙宁叫宫人将自己带来的锦匣交予了桑仕秾,她走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乏累,顺势做到了值房门口的石凳之上。
桑仕秾便叫人沏上两盏茶水过来。
“君侯再心中对窦绾颇为顾忌,想必是那窦绾近来又有异动。”
桑仕秾常在外面行走,得到的消息自然比熙宁要多上许多。
只见他脸色也变了几变,“确实如此,因独山君将窦家上上下下收拾个干净,她如今成了孤家寡人,越发需要成些事,才能得息天子倚重,近来便铤而走险,以美色引诱了几位留守重臣家眷,简直有愈发疯狂的势头。”
熙宁吃了一惊,这些污糟的事情赵侯并未告知她,下人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到熙宁眼前污了她的眼睛。
“许佳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是其中一位。”
“许佳?”
熙宁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了,猛然叫桑仕秾提起,仿佛从前吃味许姚黄的事情,已经如前世一般。
“赵侯已经知道此事了?”
桑仕秾点了点头,“赵侯在郦下城中布防甚多,有好些是我与万三和邵环都不曾知晓的,许佳之子实在是胆大妄为。”
熙宁心中惴惴,“那可有造成什么损失?”
“损失是有一点,窦绾拿到了东城的布防图。”
东城是许佳辖下,许佳办事确实是过于草率,怎么能叫家中闲杂人等接触到城中布防图,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那下一步要如何?”
桑仕秾将热茶推到熙宁身前,“咱们的人已经将城中防线换了几轮,窦绾拿到的已经并无价值。许佳嘛,待赵侯回城洗后总要治他一个怠惰之罪,至于其子——”
桑仕秾皱着眉头饮下一口清茶,“已经进了刑房,赵侯亲下了命令收监,恐怕是死罪难逃。”
熙宁知道赵侯对待这般叛国之人一向不会手软,这也是情理之中。
“那,此事最初是如何发现的?”
熙宁不过是随口问问,料想应当是赵侯留下的暗探查明,这才并未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是许姚黄来报得。”
桑仕秾冷静的说出这个答案,简直惊掉了熙宁的下巴。
“许姚黄,怎会是她?”
桑仕秾对这小姑娘的做法也很是赞许,“此事若不是许姚黄大义灭亲,揭发了自家兄长将图简交给了坊里伺候人的女君,许家上上下下今日应当都上了断头台了。连荀将军都说这孩子难得,冒着成为许家罪人的风险,将许氏族人上下都保了下来。听说荀将军那日在府衙听说此事,连说了三个‘极好’。”
熙宁想起荀将军那张平日里很是不苟言笑的脸。
“你也知道荀将军治下严格,吝于夸奖手下办事,今次许姚黄能得这几个字的赞许,是比她那河阳县主的封号更难得的。”
熙宁也对小小年纪的许姚黄有些刮目相看了。若不是从前有赵侯生出那场事端,熙宁倒是很愿意结识下许姚黄,或许同她很能聊得来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