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纵万年、万难、万死,他绝不再抛下她。
他绝不再叫她如前世终局。
三界之战后,玉京仙庭已有万年未曾这般动荡过。
十二仙府的仙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闻过凡界近些时日愈发盛传的流言,事关万年前帝君秘辛,何况传说中身殒的中天帝今已返仙,他们纵使心里有千般想法,也更不敢妄自揣测。
所有仙人却也在等着,等凡界那传闻天下皆知,返仙的中天帝和如今司权的西帝间或许会有点什么动静。
——但没人想到,一朝忽起,就是天翻地覆的大动静。
听说昆离仙帝早便将神识藏入赐予凡界的仙宝里,借那深居中天帝宫的小仙子之手,将中天帝再次重伤。
听说中天帝濒死时护下了小仙子,后以神识反击,致使西帝反噬重伤。
听说中天帝终究神陨,西帝也发了疯。
听说……
真相与细节无人可考,也无人敢问。
身在波云诡谲的旋涡正中,偌大仙庭里,也唯独中天帝宫寂静而清冷。
帝宫正殿,玉阶之下,摆放着一具琉璃石棺。
身着一袭雪白的少女寂然无声地,她跪坐在琉璃棺前,只垂着首,无声望着棺中睡着的神魔。
是,他一定只是睡着了。
或者……
他许是生她的气了。
他一定是气她只当自己是小琉璃妖时,说过那样叫他难过的话,气小琉璃妖信过昆离也不信他,气她……
时琉抚过那人眉眼的指尖颤栗,然后握起。
少女难过地靠在琉璃石棺上,紧闭着不叫眼泪涌出的睫睑栗栗难已。
他只是睡着了。
一定还有办法、她一定救得回他。
时琉一动未动地靠在棺前。
直至许久后,一点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无声的中天帝宫正殿里。
南蝉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她拖着素色的长袍,徐徐地,慢步走到琉璃石棺前,她眉眼空寂地望着棺中的人。
还有棺旁自那日起便不眠不休的少女。
半晌,南蝉寂声:“罗酆石虽化为齑粉,却是破而后立,它已融入他全身,如成星海,许不日便将重塑仙骨神脉……但他神魂将碎,这终是一具空荡躯壳。”
“不会的。”
时琉抬头,眼眸泛红难消,却决然不易:“我不会叫他就这样死去。”
南蝉终于还是皱了眉:“你一共有多少血,又能给他多少?只那一丝本源,你却这样竭耗,我看在那一丝本源耗尽之前,你便要先他死了!”
“……”
南蝉恼怒的清声在帝宫中回荡。
“…我知道。”
时琉声颤,又慢慢归寂:“但不到最后终局前,我不会放弃。你也不必劝了。”
“——”
南蝉气极,她红着眼圈狠狠瞪着棺材前的少女,只觉得她和棺中人一样可恨可恶——却又可恨可恶得那般相似。
都是疯子,傻子,九死不悔的痴愚!
南蝉恼怒到极致,气到无力,反倒是慢慢泄去了情绪。
她走到侧旁的庭栏前,望着那无尽云海,许久后才终于找回涩然的声音:“凡界,有他一缕神魂本源。”
死寂过后。
棺材旁的少女僵滞地抬头。
时琉不敢信自己听到的,她怕眼前一切只是她被逼到绝望的幻觉,那样她真的会疯,她得救他,她得保持清醒,所以她小心翼翼,连确认都不敢重声——
“神魂本源,是需要温养万年,才能反哺神魂的……”
“我自然知道。”南蝉打断,在庭前回身,她深深望着她,“那是两万年前凡界妖祸时我重伤后向他讨要的一缕本源之力,只是未曾用过,而今就在凡界。”
时琉确知并非幻觉,她撑着从棺材旁起身,跪坐太久而几乎踉跄,她却顾不得,极力跑到南蝉面前。
少女眼圈红得彻底,盈盈的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她却不敢叫它流下,便咬着唇睖着南蝉:“在哪里。”
南蝉轻叹:“你当真要取吗?”
时琉想都没想:“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它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