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其实我心里一直有gu奇怪的感受。我可以理解你觉得陈璿不单纯,所以不希望我们重逢,但你戒备他的程度,就像是你亲眼看见他做了坏事,或是有听闻他做过b让小威沦为毒贩更严重的犯罪。你对他的恐惧更甚小威。」
我被他问得心慌,口乾舌燥,「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
许耀哲脸上重新堆回笑意,「没事,我只是单纯说出我的感觉,不是真的在怀疑你什麽,你不用紧张啦。」
安抚我後,他话锋一转,「对了,警方找到朱宜茜了,她昨天下午被发现躲在网咖里。她知道她闯下大祸,所以不敢回去,坦承犯行时一直哭,不肯说出其他共犯,因此我断定她应该不是主谋,是对你动手的那些nv生威胁她,让她做代罪羔羊。」
许耀哲转述了警察调查的结果,让我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那天的最後一节下课,朱宜茜假冒之轩找上许耀哲的友人,表示放学後我们要去逛夜市,请对方带话给许耀哲,让他不必等我,还让许耀哲以为我的手机已经没电,避免他在这段时间联系我。
放学後,朱宜茜再找上之轩,放出许耀哲出事的假消息,让她通知我,等我离开教室,朱宜茜就趁着四下无人来到我的座位,将我的书包跟手机带走,企图制造我已经离开学校的假象,并用我的手机传简讯给之轩,让她以为我跟许耀哲都没事,正在返家的路上。
我到了十点还未返家,以为我跟之轩去逛夜市的许耀哲,看见母亲脸上流露出的担忧,心里也开始觉得有异,於是想办法联系上之轩,最後得知我失踪的消息。
听完整起事件,我也认为朱宜茜是被推出来当替si鬼。
「朱宜茜後来把我的书包跟手机藏去哪了?」
「学校的监视器有拍到她把你的书包拿去垃圾场扔掉,但现场只找到你的书包,没看见手机。朱宜茜不肯说出手机去了哪里,只承认对你做出这些恶作剧。她也没有透露动机,因此侑芬阿姨仅知道朱宜茜是利用我把你骗去礼堂,你不必担心她会对我有所误解。」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朱宜茜若坚持不说出共犯的身分,她会怎麽样?」
「她不肯说,自然得担下所有责任,或许会被退学吧。」
「这麽严重?」我微微瞠目。
「当然,若我没找到你,你可能现在还被关在那,这跟杀人的行为没两样,所以连我那好脾气的老爸,都罕见动了怒,有他出面,校方不会不重视。」
许耀哲接着问:「如果顺利抓到那些共犯,你想怎麽处置她们?希望她们也离开学校吗?」
「这……也不用到这种程度,只要她们愿意老老实实出来认错,真心悔过就好。」
他失笑,「就这样?她们把你害得这麽惨,你却轻易放过她们,你一点都不生气?」
「我当然生气,恨不得也让她们尝尝在大冷天被浇冷水,还被关在又臭又脏的厕所好几个钟头的滋味。可是,我被关在那里的时候,心里其实没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只觉得无所谓。这是我的报应,要是这麽si去,我就可以向泊岳哥赎罪。」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许耀哲沉默下来。
「我是报应吗?」
「什麽?」我一愣。
「我明白颜泊岳的事让你很痛苦,但你这次是因为我,才遭遇这种事,结果你称之为报应,对自己的安危毫不关心。这就表示,要是你最後真的发生不测,身为罪魁祸首的我,心里会有什麽感受,你一秒都没在乎过吧?」
我哑然,怔忡望着他不带表情的面容。
这时耳边传来敲门声,母亲和许久不见的父亲一同走进病房。
母亲将手放在许耀哲肩上,温声要求他返家休息,他旋即起身向她跟父亲道别。
许耀哲离开後,母亲跟我说,这两天许耀哲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还自愿睡在医院,方便时时刻刻照顾我。
我羞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再把自己关回那间厕所。
我到底在做什麽?
明知这次的事,让许多人为我焦急担忧,我居然还在这种时刻,对许耀哲说出这些不经大脑的蠢话。
这些日子他对我处处包容,不断关心我,我却依然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曾重视他为我着想的心。就算泊岳哥的事令我再痛苦,我也不应该这麽做。
想到许耀哲如今对我充满愤怒,甚至感到失望,我的心便涌起强烈的恐慌,也陷入更深的罪恶感与自我厌弃。
见我气se颇佳,父亲让我跟雨葵和後妈通电话,向她们报平安。电话中,後妈也对我透露泊霖的近况。
或许母亲有对他说了什麽,父亲没有追问我和泊霖发生的事,只严肃叮咛我要好好吃饭跟睡觉,别让他们更担心,一个小时後,父亲就回去了。
中午,忙完的许叔叔带了我喜欢的食物来探病。
他郑重向我承诺,会让校方给出交代,不再让我遇到同样的事,要我不必害怕。
家人们给我的温暖关怀,渐渐将我拉出那冰冷黑暗的深渊。
下午,去帮我买现榨果汁的母亲,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回来。
看见她身後的蔚雯,我震惊到说不出话。
母亲微笑说:「我接到蔚雯的来电,得知她人已来到医院,便前去大门带她一块上来。」
母亲留下两杯果汁就离开病房,给我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面se微微苍白的蔚雯,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深切的担忧。
「夜纱,你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真的没事了吧?」
「真的,明天我就能出院了。」我镇定地挤出一丝笑,「是我爸跟你说的吗?」
她点头,目不转睛打量我,表情既愤慨又心疼,「那些欺负你的nv生,简直太过分了,居然对你做出这麽恶劣的事。而且你怎麽会消瘦成这样?你都没有吃东西吗?」
我无法解释,只能回:「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她红着眼睛,动手将母亲买来的果汁从袋子里拿出,把x1管cha入其中一杯,塞到我手中。
「要我相信你,就在我回去前,把这杯营养果汁喝完,一滴都不能剩喔。」
「好。」我乖乖喝下几口果汁,低声说:「对不起,一直没有回你电话。」
「没关系,我知道你跟颜泊霖的状况都不是很好,等你调适好心情,再联络我也可以。」她t贴地说。
「泊霖还是不让你去找他吗?」
「嗯,他连我的讯息跟电话都不回,但我在学校还是会碰到他,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连老师们都很担心。不过,颜泊霖的那些好朋友,这阵子很积极找他出去玩,不让他继续关在家里。虽然不晓得颜泊霖为何偏偏疏远我,但我还是会继续关心他的。」
喉间的苦涩让我难以言语。
泊霖无法面对蔚雯的理由,必定和我一样。
怕她会胡思乱想,我强调:「蔚雯,泊霖之所以疏远你,一定有他的苦衷,绝不是因为你做错什麽。」
「我知道,我们认识这麽久,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蔚雯给我一个微笑,语气小心地问:「但是夜纱,你不打算回去看看颜泊霖吗?」
料到她会这麽问,我坦言,「我想这麽做,可是不行。」
「为什麽?难道你们真的分手了?」
「没有,只是我们暂时先别见面,对彼此b较好。在我整理好心情前,我需要这麽做,希望你能谅解。」
蔚雯神se凝重。
「那,你还会照原定计画搬回来吧?」
我敛下眸,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蔚雯,对不起,其实我还不确定,我现在搬回去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我已经没有想报复小威的念头。」
她讶异,「真的吗?」
「对,所以我不会再为了报仇,做出让你担心的事,哪怕泊霖要求我,我也不会做。」
蔚雯露出无b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夜纱,只要你能快点恢复健康,你想怎麽做,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迎上她喜悦的眼眸,我鼓起勇气开口:「我不告诉你我跟泊霖发生什麽事,你会生气吗?」
蔚雯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指不仅冰冷,还一直在颤抖。
她泪眼汪汪,「夜纱,你知道吗?最近的颜泊霖,总是会让我想起泊岳哥最後的模样,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心里真的好慌,好害怕连你们两个都会失去,所以我决定什麽也不问,等你们主动告诉我。但就算你们永远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们可以一直平平安安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听到蔚雯的话,我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流泪。
「蔚雯,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擦乾脸上的泪水,「什麽问题?」
忍住强烈心悸伴随的作呕感,我艰难地开口:「从以前到现在,你有没有因为我或泊霖的某些行为而感到受伤?甚至对我们心怀怨恨,不想再看见我们?」
没料到我会这样问,蔚雯有些愕然。
一阵短暂沉默後,她坦承,「我的确有过这种时刻,但并不至於到恨你们的程度。」
「你可以告诉我吗?」
蔚雯停顿,不久缓缓说:「你跟颜泊霖从小就很会学习,无论读书或运动,都难不倒你们,所以在你们身边,我总是觉得自卑。小学时还常有同学私下讲我坏话,说我没资格和你们那麽好,连老师都会数落我。那时,我很气别人总是拿我跟你们做b较,心里也会忍不住埋怨,希望我们不是住在同一条街。」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愧疚地回,「对不起。」
蔚雯噗哧一笑,「你g麽道歉啦?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跟你们在一起,又不是只有痛苦的回忆。从前你为我做过的事,至今还是让我很感动。」
我心中不解,「我有为你做过什麽吗?」
「当然有,像是国一那年,有次我们三人一起在颜泊霖家准备段考,有一些数学题,我始终无法融会贯通,你们两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教我,教到最後,颜泊霖失去耐x,说他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连这点程度的问题都不懂,还笑我b小学生笨。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我……的确不记得了。」我尴尬地嗫嚅:「但你至今还记得泊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表示你一直觉得很受伤?」
「是呀,就算我知道颜泊霖没有恶意,心里还是很难过,甚至谎称肚子痛,躲进厕所里偷哭,直到确定自己看起来没事,才敢回到你们面前。」
蔚雯面带微笑继续说:「没想到,那天晚上你突然跑来我家,说一个人读书很无聊,想找我一起。甚至把自己念书的时间,全拿来教我做数学题,直到我学会。你教我的内容,隔天老师都考了出来,所以那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连颜泊霖都对我刮目相看。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你看到我的成绩後,b我还开心的样子。那一幕让我确定,你都有将我的难过看在眼里,你不是选择口头上安慰我,而是以实际行动帮我,这对我意义重大。无论你当时是否不想让我觉得难堪,我都很感谢你为我这麽做。」
「真的吗?」我眼眶发烫,半信半疑,「我明明有察觉到你的心情,却选择不说,你一点都不介意?」
「我会介意呀,可是,你愿意陪伴我突破眼前的困境,不让我孤军奋战,这b起言语更能让我感受到自己是多麽被你在乎跟珍惜。你这份心意确确实实有传达给我,所以就算被你看见不堪的一面,我也不怕,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有多糟糕,你都会接纳我,不会轻言放弃。光是这样,就足够让我产生面对一切挫折的勇气了。」
语落,蔚雯不好意思道:「这应该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吧?」
「当然不是。」我再次泪眼模糊,「但听了你的话,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将这份心意,清楚传达给泊岳哥知道,害他只能孤军奋战。我好後悔,真的真的好後悔。」
「我也是呀,明明我们是泊岳哥最亲近的人,却什麽也没发现,可见我们并不是他信任的对象。想到泊岳哥生前,身边没有一个能让他倾吐心事的人,我就好心痛。」
蔚雯这句话,让我一时傻住,没有反应。
顿了一会,我才开口:「我相信在我们三个当中,你是最不让泊岳哥失望的,只是他无法轻易对妹妹诉说烦恼,才没有对你坦白。」
「你怎麽会这样讲?泊岳哥明明一直以来都最疼你。不光是他,许耀哲也对你很好,你很有哥哥缘。」
知道蔚雯是想让我心情好转才这麽说,却让我的心更加凄苦。
「没这回事,我确实让泊岳哥很失望,就连现在,我也让许耀哲失望了。」
「为什麽?」
「我做了一件过分的事,让他对我心灰意冷。」我苦涩一笑,「他应该已经讨厌我了。」
看着情绪低落的我,蔚雯认真说:「夜纱,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什麽事,但我确信许耀哲没有讨厌你,毕竟我是因为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什麽意思?」
她又笑,「老实跟你说吧!你住院的消息,是许耀哲告诉我的。他向张叔叔要了我的电话,然後联系我,刚刚亲自开车送我过来。来这里的路上,他告诉我你前天失踪的始末,把你出事的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很真诚地向我道歉。他也让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的情况有多不好,说你很想我,希望我见到你之後,别追问你跟颜泊霖发生的事,要我好好陪着你,连他联系我的事,都要我隐瞒。夜纱,如果许耀哲真的讨厌你,怎麽可能会这麽做?他明明就很关心你,b谁都为你着想。」
我终於能再次开口,而我也清楚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所以你别再误会他了。这次的事,让我相信许耀哲是真心把你当妹妹在疼ai,让我很感动。如果许耀哲对你来说,也已经是重要的家人,你一定要将心意清楚传达给他,你还来得及这麽做。」
蔚雯的话给了我当头bang喝,也让我呆滞许久。
我难以相信,许耀哲今天离开医院後不是回家休息,而是联络蔚雯,把她带来我的身边,还对她说了那些话。
在我伤害他之後,他依然愿意为我做这些。
泪水又沾sh脸庞,这次却不再是因为悲伤。
母亲回来後,她愉快地跟多年不见的蔚雯聊了两个小时。
蔚雯准备回去时,我当着母亲的面对她说:「蔚雯,我跟泊霖应该暂时不会联络,请你帮我转告他,我的手机目前无法使用,理由你随便替我想一个,好吗?」
没想到我会主动这麽说,蔚雯跟母亲意外地互望一眼,最後她应下,「好,我知道了。」
「夜纱,你要不要乾脆换支新手机?妈妈买一支更漂亮的给你。」母亲柔声说。
我停顿片刻,坚定地摇头,「我想要用原来的那一支,若确定找不回来,我再买新的。」
由於已经没再发烧,t力也恢复不少,我要求母亲不必在医院陪我。
独自安静地思考了一夜,我在心里做下某个决定。
这个决定,让晦暗浑沌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道路。
如果许耀哲对你来说,也已经是重要的家人,你一定要将心意清楚传达给他,你还来得及这麽做。
睡意悄悄袭来,阖上双眼前,我的脑中浮现许耀哲的面孔。
这是第一次,我渴望着下次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