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楠看向朝他们走来的高挑身影，有些警惕地搂紧周文加的手臂，身旁的人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拍他。

“正楠哥，你去那边给我拿块湿毛巾呗。”

周正楠看向她的手指着的地方，有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拧干的毛巾派发给周围的人。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站到周文加身边的这个男人，显然对方与周文加互相认识。

最终他还是乖乖听话往那边去。

排队拿到毛巾后他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没有过多逗留就往回走，原本待在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周文加只是安静地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擦擦自己弄脏的手臂，带着他往一边的道路走去。

爬山的好心情这下是彻底被这通突发的意外浇灭了，下山的路上两人也异常沉默，除了周文加问他一句要不要喝水之外就再无任何交流。

下到山脚下的时候下了场雨，雨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文加在手机里定了就近的酒店，两人打算去酒店歇息。

回到酒店的时候也该吃晚饭了，周文加找工作人员要来一个小医药箱自己处理好伤口。

“正楠哥，吃鸡翅捞饭呗？”

周文加没等到周正楠回答就已经给自己下单了一份，周正楠感觉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跟着她点同样的。

“今晚去乐山集市逛逛吧，说好的要带你捉金鱼呢。”

听到捉金鱼，周正楠倒是提兴趣看向她。

“在看什么呢？”

周文加点好单后挪到沙发边上看着他在那捣鼓遥控器。

“给你找点你想看的吧。”

周文加替他打开厅里的电视机，点开片库让他自己选，周正楠感到无聊，想随便看点东西，选了部《猫和老鼠》。

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周文加皱着眉走到落地窗边，她把散开的帘子系好，看着钢化玻璃外闪烁的排排车灯不知在想啥。

“正楠哥，要是这雨再继续下，还怎么去逛集市啊……”

周正楠的注意力也被外面的雨吸引了，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周文加身边，也有些惆怅地看着路边被风吹刮的树。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送餐来了，期间周正庭也打电话来问候几句，手机直接开的外放，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能清楚地听见对方那边的环境很吵闹，孩子的哭闹声伴随着大人的斥责，尽管听不太清讲的内容，但能听出对方此刻也很忙。

两人简单说完就让他去忙自己的。

“刚才我看了天气预报，晚上不会下雨。”

包装盒里的一次性筷子被周文加抽出来，她把周正楠那份推到他面前。

电视机里还放着《猫和老鼠》，两人一边听着汤姆猫的惨叫一边往嘴里送食物。

吃完后肚子有些胀，周正楠靠着沙发发呆。

周文加让他把垃圾堆到另一边，反正会有人来收拾。

外头的雨势确实小了，手机里的时间也显示快到八点了。

“再等一等吧。”

周文加歇一会儿就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定了双人间，周正楠今晚就睡在她旁边那间房。

过了一会房间铃声响起，周文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正楠哥，我点了份水果，你帮我去拿一下。”

周正楠答应她后去开门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果。

他端着水果盘进了周文加房内，此时对方正对着镜子画眉。

“就放那边吧，你也一起吃。”

现在的她没空对付果盘，专心致志地操作那支笔往自己眉上勾勾画画。

周正楠挑了块哈密瓜，盯着她在那给自己化妆。

他不懂这些，看着对方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打开往自己脸上抹。

“正楠哥，这两个颜色哪个好？”

周文加把自己的手抬到他面前，上面被涂抹了两种颜色，不过在周正楠眼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都是红色。

“这个吧。”

他盯着那两个差别甚微的颜色，纠结半天选了稍微浅一点的。

给她选完颜色后就是衣服，周文加在犹豫到底是深绿色的连衣裙还是浅黄色的短裙，周正楠实在是不想再纠结，两人剪刀石头布决定，最后选了深绿色连衣裙。

等周文加打扮好后，外面的雨也彻底停了，简单收拾好完这对堂兄妹就坐电梯下楼往集市去。

没想到雨后还是很多人出来逛，周文加还被一个到处乱跑的小孩不小心踩了一脚。

“啊！”

周正楠看过去她那边，踩到人的小孩瞬间就钻进人群里，根本看不到影。

“加加，你过来这边。”

见周文加整个人脸色不太好，周正楠拨开人群朝她伸手，对方拽住他的手，被他带到身边。

“去那边吧，这里人好多，走路都不方便。”

周文加面上已经看出不耐烦了，她精心扎的发型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歪到一边去了。

好在周正楠比周文加高大几分，能站在前面为她开路，两人在人挤人的集市里穿行一段距离，总算找到处空旷点的地方喘口气。

“看，那边有金鱼。”

不远处正好有一摊摆了一大排水箱，里面装满了金鱼，已经有几个小孩子抓着纸网在那捉鱼。

周文加没忘记带他捉金鱼这回事，有些低迷的情绪突然就高涨起来，拉着人就往那里去。

“20元五个网。”

“20元才五个？要不要这么贵？”

周文加跟另一个带孩子出游的家长在旁边跟摊主理论，对方不为所动坚持到底。

最终她扫了100元要了25个网。

周文加拉着周正楠往孩子少的另一处水箱去，两人蹲下来分网，周正楠手里被分到15个。

“来比赛吧，看看谁捉得多。”

话音刚落，周文加就先下手了，她小心翼翼地捏紧小小的纸网放水里，好不容易金鱼落到网中心，刚想要往上捞起来纸就破了。

“好容易就破啊，这还怎么玩？”

她一边抱怨一边重来，周正楠也学着她的动作来捞鱼。

最后两个人把所有网都弄破了都没捞上来一条金鱼。

“感觉亏了。”

周文加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完全不显失望。

“正楠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我、你还有周正庭一起去新春集市捉金鱼？”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笑着问他。

被她这么一提周正楠也跟着回忆，很多年前好像确实有过那么一次。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懂，硬是吵着要大人给我们花钱买网，当时一人买了10个，我最先用完，一条都没捉到，然后我就生气了，你又给了我一个网，我们俩把网都用完了都没得到一条。”

“我记起来了，那时候我问阿庭为什么不一起来，他说那种纸很薄，沾了水一碰就破，然后我吵着要他帮我们捉，他只帮我们捉了两次，剩下的都分给我们，最后我们全部网都用完了，也还是没有。”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哭了？”

周文加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他，周正楠倒是没记起来这一段。

“看你这样子就不记得了，回去的路上你一直在哭，大人们都不愿意再浪费钱在那上面，后面周正庭不知道去哪里给你弄回来了两条金鱼，就装在塑料袋里提回来的。”

当时他一直大吵大闹，甚至不愿意跟着家里人回家去，独自一人跑到一边的马路上生闷气，然后周正庭不知道和奶奶说了什么，跑到他身边语气平淡道：“你先和大家回去，我给你捉金鱼。”

对当时的周正楠而言，弟弟的这句话可是瞬间止住了他的倔脾气，他乖乖地由奶奶牵着手把他带回去，后面周正庭果真给他带回来了金鱼。

至于金鱼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他毫无头绪，也没去问过。

“我那时候就觉得，哇，周正庭这家伙怎么这么好，你闹着要金鱼他就想方设法给你弄来了，后来我问他能不能也给我弄一条，他居然拒绝我了，那会儿我还怪不开心的。”

当年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复苏，周正楠并不知道周文加后面找过周正庭，现在想来，周正庭当时真的挺在乎他的。

“我当时回到家就和我妈妈说，让她给我也生个弟弟，我也想像你一样有个对我这么好的弟弟，可我妈只觉得我在说胡话。”

周文加又带着他往人群密集处逛，一路上边走边聊，想到什么说什么，周正楠看到有手抓饼，她就掏钱给他买了一个。

一路上两人聊得不过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情，周正楠想得到的也会敞开话题聊起来，走得累了就往酒店的方向走。

回到酒店一前一后洗漱完毕，周正楠又坐下来看电视。

周文加洗完后走到房里接了个电话，接完心情不太好。

看着她愁眉苦脸地坐下来，周正楠问她怎么了。

明明在那通电话打来前她还有兴趣朝他开几句玩笑。

“我爸妈总算是离婚了。”

此话一出周正楠都不知道该接什么。

“其实早就该离了，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不知道回家那段时间奶奶有没有和你还有周正庭提过，他们已经因为离婚这件事闹过一阵子了，这次总算尘埃落定。”

周正楠看着她不说话。

“知道为什么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周文加看着他，周正楠摇头。

“因为我爸在外头找了个小三，小三找上门来，逼问我妈什么时候离婚。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不觉得这件事情能够笑得出来，但周文加却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到那会儿他才意识到周文加在伤心地哭。

“无所谓了，他俩爱怎么折腾也不关我的事。”

周正楠顺着她的动作借她肩膀靠，他不理解姑姑姑父为什么没感情了，在他的印象里两人一直相处得很温馨甜蜜。

“感情没了就会分开吗？”他提出自己的疑惑。

“当然啊，爱情没了生活就少了点激情，现在小三都直接气势汹汹上门了，连最后一点亲情都消磨殆尽了。”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那种都是虚的，这么些年他俩也累的要死要活，哪还有心思调整过来，离了对彼此都好。”

周文加盘腿坐着玩弄自己垂下来的发丝，神色间尽是疲惫。

“正楠哥，从今以后我就和我妈过了，我没爸爸了。”

周文加语气平淡的一句话还是让周正楠微微怔愣住几秒。

“好了换个话题，我妈打算在这边开个新的分店，听说你也辞工不久，要不要来这边帮忙啊？”

“我这次过来就是帮我妈看看新店选址的，已经有打算了，离你家不远，方便你乘地铁来回，要是实在嫌麻烦，直接在店里住下也行，有个休息间给你留着。”

周文加把腿放下来，一手扯扯他的衣服，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周正楠有找工作的打算，又刚好是熟人的店，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点头答应下来。

“行，到时候我和我妈说一声，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叫你过去。”

两人快速敲定这一事，又继续聊了些有的没的，到后面周文加的心情已经没那么差。

第二天两人又在周边玩了一圈，时间差不多了，周文加就打算和周正楠离开。

小刘从化验科那边拿到报告后就跑去科室里转交给童医生，正好童医生换班，他手里还拿着水杯，看样子是打算去走廊接杯水喝。

“怎么不在屋里接水？”

童医生见小刘拿着报告过来，将一条腿收回门内，指了指里面的饮水机，有些无奈道：“我上次就和主任反馈了这台饮水机有点毛病，他说他接水的时候没问题，就是没批我给他的那张条子，你说他是不是针对我？不想给我换台饮水机。”

小刘递过去那份报告后靠近饮水机，伸出手拍拍机器外壳，然后把童医生放下的杯子拿过来，按下按钮接水口顿时出水。

“我靠，这台机器还看人下菜呢！”

童医生不服气地瞥到小刘那张有些尴尬的笑脸，看着小刘替他接满一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