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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1 / 2)

梁芙洛很少在休假时早起。

排休的日子她大都拿来补眠,就是过去还和郑宇德交往的那几个月也是一样。

两人虽在同一个分局,但当时隶属於不同组别,能碰上同时排休的机会不多,警务人员的假也不好请,加上平时上班就碰得见,也就没有非要休假了还见面。

记忆里,上一次为了赴约而早起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她甚至还有门禁。

梁德修是公务员,观念传统,个x古板,对儿nv的要求都高。

但b起儿子,他更疼nv儿一些,疼的方式不外乎就是设下禁令、严加看管,外头的男孩子想靠近她,就是过得了梁禹洛那关,梁德修也绝不轻饶。

也因此,求学时期的两任前男友,她全是瞒着家人偷偷交往,恋情被梁禹洛发现後没多久就告吹,迄今也只有郑宇德博得梁德修初步认可。

梁芙洛按着地图来到击剑馆,一踏入馆内,就见银刃相碰,声声清晰。

许是职业使然,即使初来乍到,nv孩子也没因为环境陌生而感到不安,反倒对这项不熟悉的运动更感好奇。

她点开通讯软t,想和江以默说声她到了。

「嘿,美nv,你自己来吗?」

耳边忽然传来喊声,梁芙洛分神抬眼,只见一名陌生男子朝这处走来,唇边笑意轻浮,神态慵懒闲散,浑身透着玩世不恭的气息。

她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门口就她一个人。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我带你到处参观一下?」男人噙笑,搭讪意图明显。

梁芙洛心里反感,向後退了一步,「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话说完,她也将讯息送出,画面立即显示已读。

「芙洛。」

梁芙洛循声看去,见来的是他,唇角微扬,才启唇要打招呼,却被人抢先一步。

孙昊扯开笑,迈步上前,「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麽样?」

「老样子。」见他也在,江以默於是替两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梁芙洛。芙洛,他是孙昊,现在在矽谷当制药工程师,这星期飞日本出差,顺道回台湾看看。」

孙昊偏头一笑,向nv孩子伸出手,「嗨,芙洛。你可以叫我harris。」

梁芙洛略微皱眼,并不是很喜欢初次见面的人这样喊自己,对於他的轻挑也没好印象,碍於对方是江以默熟识的人,她依然给了回应,「你好。」

问候完,她侧首看向一旁的江以默,轻道,「我去旁边待着,你们聊吧。」

男人g唇颔首。

nv孩子一走,孙昊也不再迂回,「nv朋友?」

江以默没看他,转身往场里走去,「别动歪脑筋,她是警察。」

「警察?」孙昊饶富兴致地挑高眉,偏头打量,nv孩子身材高挑,曲线优美,背影看上去分外迷人。他t1an唇低笑,「那t力应该挺好的。」

两人至场边取剑,孙昊提议:「难得今天有观众,不如我们就说好不打脸?」

江以默淡瞟他一眼,放下面罩,转身走往场中央。

双方各自举剑就位。

「老样子,输的请客。」孙昊偏首徵求他同意,江以默颔首接受,他却笑着添上另一笔赌注:「我要是赢了的话,你就别拦着了。」

墨眸倏凛,江以默冷声,「别随便拿其他人当赌注。」

孙昊却笑,「她是你朋友,基於礼貌,所以我告知你一声。基本上不管你拦不拦,今晚我都要带她回饭店了。我难得回来一趟,回美国卖肝前也该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你是君子,要有ren之美,阻挠兄弟的姻缘可是会遭天谴啊。」

「孙昊。」男人沉声,眸se暗下。

孙昊无视他眼里的警告,骤然移开长剑,手腕一转,朝他突刺。

江以默旋身闪过,敛眉沉吁,迅速回击,却也同样被躲过。孙昊挑眉,「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对她有好感?否则一直拦着我做什麽?」

江以默烦躁。「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能安静打一场?」

孙昊讪笑,「没这种时候。」

两人既在交谈,也在交锋,刀剑碰撞,寒光闪烁,声响磅礴。

彼时,江以默侧身闪过正面攻击,反手挥剑,刀锋扎实击在对方的刀刃之上,震动麻痹了因交手多时而疲乏的指掌,孙昊一怔,握在手里的剑脱离掌控,铿锵坠地。

他垂眼看去,剑峰抵於x口,宣告此役是他败下。

空气沉静片晌。

孙昊扯唇,抬手将剑刃推离,与他相望,眼底缀满笑意。

「你来真的?」

「叔叔让我提醒你,今天是婶婶生日,中午的饭局别迟到。」江以默面不改se,把剑收回。「今天先这样吧,我几天没睡了,状态不好。」

他转身,提着剑走回场边,nv孩子站在不远处,眼底写满惊讶。

江以默转而朝她走去,一边脱下手套,而後就听见她问:「你们不打了吗?」

男人抿笑,摇了摇头,「不打了,孙昊也还有事。」

梁芙洛心里觉得可惜,却也没多言,她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多了。「那你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我昨天找了一下,这附近有间还不错的早午餐。」

江以默弯唇,「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冲个澡就出来。」

nv孩子点头,接过车钥匙,目送他离去。

江以默才刚进更衣间,孙昊立刻上前,也不迂回,直接把话挑明:「你们在交往?」

听闻,梁芙洛一怔,还没开口,对方又把话抢过。

「其实吧,江以默这个人挺无趣的,除了那张脸勉强长得能看以外,没其他说得上的优点。以你的条件,跟他交往,太委屈了。」孙昊说得一脸可惜,「你要是为了钱,找他就更不对了,他们家三个孩子里就属他最不受宠,爹不疼娘不ai的,只差没被赶出家门而已。」

语意半顿,他冷笑,「想当少nn,你该去找江以威。」

被误会了意图,梁芙洛沉下脸,眼神有些火了,但有更多的不悦是因为听见他在背後议论他的不是,甚至出言诋毁他的人格。

「你就是这麽看他的?」

孙昊一顿,「什麽?」

「在你眼里,江以默就这麽不堪?」梁芙洛看着他,口吻逐渐失了平静,她掐着手心想忍住情绪,却还是抵不过那些心疼,「你根本不配当他的朋友。」

nv孩子说了重话,眼里是鲜明的蔑视,灼如焰火。

孙昊嗤笑,「你才认识江以默多久?你有多了解他?」

对方明摆着挑衅,梁芙洛也不退缩,甚至自信,「至少我不像你这麽伪善,表面上和他装得要好,背地里却到处向人这麽说他。」

孙昊挑眉,觉得这nv人有些趣味了。

「是吗?」他弯唇,狭长的眼尾叠满笑意,像是算计。「看来你挺喜欢他的啊。」

眼神微微一凝,梁芙洛瞪着他,指尖不自觉攥紧。

将nv孩子细微的反应看尽,孙昊低笑,「但愿你是真心的。」他弯身,薄唇低附於她耳边,语声沉冷,若冰河砥砺千年,「要是连你也和江以威ga0上,我不会放过你。」

孙昊这句警告,证实了他与江以默是真的朋友。

直到那一刻,梁芙洛才意识过来,他是明着在试探她。

先给她扣上心慕的帽子,假设所有动机都立基於此,再刻意扭曲她的目的,藉由这种方式探她虚实,好知道她对江以默究竟了解多少,又对他的家庭知晓多少。

那些连卓知凡都不能说出口的事,在认识她以前,孙昊是唯一知道的人。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江以默经历过的事没有他说得那麽简单,他也不会是你想像的那种模样,要是没把握承受得起,就离开吧。别给他无谓的希望,那都只是伤害。」

他的过去是一池深潭,但凡差池,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她依然想涉足。

「我能问你问题吗?」餐点送上後,梁芙洛执起刀叉,先是偷觑了对座的男人一眼,语声叠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偶然想到了什麽而随口提起。

江以默抬眼,「什麽问题?」

「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学西洋剑的?」

「十岁。」男人g唇,以抹刀切了一小块n油,均匀抹上吐司。「听说我父亲年轻时也喜欢,我母亲就让我去学了。算是一种讨好的方式,或着说悔过也行。」

让本身就是错误的他,代做错事的她悔过。

听闻,梁芙洛抿唇,没想过只是这麽简单的问题,也依然能触及那些伤。他此前所经历的,似乎都和这脱不了关系,彷佛与生俱来的原罪,即使再怎麽努力,犹然挥之不去。

但他何罪之有?

梁芙洛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凭什麽上一辈做错的事,後果却要让无法做选择的他来承担?他明明只是个什麽也不明白的孩子,为什麽非得要承受这些对待?

她攥紧手,让口吻保持平静,「你恨你母亲吗?」

江以默却笑:「她终究是我母亲。」

无论他恨不恨,无论他是否怪罪,无论他被如何看待,她终究是他母亲。

「何况,任何该给一个孩子的ai和关注她都没少,有时候甚至给得b我父亲亲生的两个孩子都多,我要是恨她,就太过分了。」

不愿接纳他的,认为他不该存在的,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

「她当时也只是希望能被好好ai着。」

他始终相信,若不是因为太寂寞了,他母亲不会走错,若不是因为长年都得不到丈夫的关注,她不会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慰藉,所以她其实也没有错。

渴望被ai的人,没有错。

既然如此,他就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接受。

梁芙洛看着他,想着从认识以来,除了初次见面那天的争锋相对之外,他似乎总是这样,无论遇上什麽事,难过了,受气了,当旁人问起时也都还是笑着,从没有一刻坦承真正的情绪,像是从来就不曾厌倦伪装。

他总是在t谅,t谅每一个人的难处,却从不过问自己何辜。

「那你呢?你就不希望能被好好ai着吗?你就不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能和家人好好相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你就不希望这样吗?」

「江以默,你有问过自己想要什麽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如投石不断抛来,他看见城墙在倒塌,也看见世界在崩落。

那个他曾经千方百计想舍去,却被强迫从冰冷深海里拖上岸,最终只能迎合众人期待慢慢癒合的灵魂,因为这席话,重新有了裂口。

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无所谓。

在手心被刻过几次以後,他有样学样,亲手刻了身t其他地方。

他想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什麽程度,也想知道是不是超过了他能忍受的程度以後,这一切就能结束,他可以不必再担忧下一个明天。

甚至也许,他不必再恐惧,恐惧十六岁时的那个夜晚再次降临,他又得再一次感受刀刃刺穿侧腹,撕裂肌理,血流不止,却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痛。

与其反覆被江以威折磨,他倒不如si在自己手中。

江以默收起笑。

他垂眼,拇指抚过左手腕上的表带,把nv孩子企图掀开的晦暗压回底处,再抬眼时,唇边依然有笑,「你不会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梁芙洛察觉了那细微的举动,瞳孔收缩,旋即伸手拉过他。

江以默一怔。

她快手拆掉表带,看见了藏在下头深浅不一的刻痕,直觉的猜测被应证,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她凝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气得多,还是难受得多。

「还有吗?」

「什麽?」

「还有其他地方吗?」nv孩子看着他,眼角发红,语声极力隐忍,却藏不了怒意。

男人闭口不答,想ch0u回手,她却抓得更紧。

「我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梁芙洛抿唇瞪着他,不喜欢他有所保留,扣着他的指节收紧力道,就怕他跑。「以前是多久以前?一年?还是一个月?还有谁知道你会这麽做?」

江以默轻叹,「我没说过。」

她一怔,男人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手,顺势把手腕上的疤痕遮去。「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承受这些。」

他拿开她的手,也把手收回了。

「你要是留下了以後却又逃了,我会受伤的。」

江以默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十二岁。

当年,退居幕後的江峰独自居於山间别墅,平时都是儿媳过去请安,只有过节才会过来一块吃饭,江以柔那时已经赴法留学,屋宅里时常只剩他和江以威两个人。

那一晚,江政清偕妻子出门参加商业晚宴,江以威又一次偷嚐江政清酒柜里的藏酒,喝醉了以後就闯入他房里,拿着空了的酒瓶砸他的头,再用碎玻璃刻他的手,骂他是下贱的杂种。

江以威说,古代的墨刑就是这样,在罪人身上落下印记,诏告天下。

他大概是已经习惯这种痛,si抿着唇,吭都不吭一声,江以威不满他没求饶,又去刻他的手背,却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指头,丢下一地狼藉走了。

江以默满手是血,弯身捡起那片玻璃,端详许久,最终往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泉涌,沿着指骨低落,满室血腥弥漫。

他没感觉到痛,於是又划了第二刀,这回b上次多用了几分力,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快更多,腥红浸sh掌心,遍地开出了海棠红。

他终於感觉到痛了。

江以默松开手,淌血的碎片落在脚边,被漫漶的血水淹没,伤口最终乾涸。

然後他就明白了。

原来流这点血,si不了人的。

江以威一而再地对他下手,都是在确保不会弄si他的前提之下。

他从来就不是想要他si,而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能随时随地降临苦痛和折磨於他的他,才是拥有纯正血统,能在将来某一日继承旒冕的,真正的王。

他唯一一次失误,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往他腹上刺下那刀。

在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si以後,江以威拿着ch0u出来的刀慌张跑下楼,叫醒屋宅里的所有佣人,老管家率人赶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十多年的凌辱至此曝了光。

江峰震怒,一日内就命人把江以威送出国。

江政清设法找来能信任的医疗团队,秘密地替他做了手术,在他脱离险境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江政清亲自来了医院,问他为什麽从未向人提过这些事。

江以默却问:「为什麽救我?」

「名义上,你还是我儿子。」

名义上,他还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不允许这场家丑外扬,影响了他的政治生涯。

他的儿子就算要si,也不能si得毫无价值。

江以默至此才明白,每一个人在江政清眼里,都不过是一只象徵手段的棋,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抑或是亲生的江以柔和江以威,於他而言都是相同。

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你想怎麽对待你的身t,我管不着,但别让任何人知道。」

江政清没有阻止他,只是要他别让任何人知道,一如他没有指责江以威,只是遵循江峰的安排让他去国外,避免风声走漏,不让外界有机会知晓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出院以後,江以默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活,他开始能安稳入睡,安稳地过每一天。

他以为这样的安稳能永远,以为终於可以像个正常人,能拥有一个能一块吃饭修课的朋友,能拥有一个心仪的nv孩,也能和她在一起。

四年後,江以威回来了。

理所当然的。

他依然见不得他安好,手段却b过往来得更高明,舍去身t上的欺nve,从长计议。

他先是对他释出善意,说在国外那些年早已深感悔悟,逐步软化他所有防备,他用着兄长的身分认识了那nv孩,然後在每个他看不见的时刻里和她交心,最後让她当着他的面放声ngjiao,听她喊着要另一个男人再更用力一些。

江以威掌镜录下的xa影片在网路论坛疯传,nv孩承受不了外界的舆论和批判眼光,最终走上绝路,在原本该是如花绽放的年纪,成了墓碑上的一行姓名。

葬别那日,江以威更大方出席致哀,说可惜遇上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

错的依然是他。

从此,他夜不成眠,好不容易入梦,nv孩却哭着来找他,说一切都是他害的,说早知道别遇见他,早知道别喜欢上他,最後甚至说,凭什麽无辜的她si了,他却还好好活着?

後来的每一晚,她总是问他:「江以默,你怎麽不去si?」

所以他去了,听话地去了。

在朋友们约好要替他庆生的那一天,他毫无预警地消失,在众人急切寻觅的那些时刻里,朝着他所惧怕的海走去,直至彻底灭顶。

他以为这一次他终於能si了,却依然事与愿违。

岸上的游客报了警,他被人从海里救起,送往医院急救。醒来时,病床边全是熟悉的脸孔,卓知凡一见他睁眼,眼泪就扑簌簌地直掉,范羿宁松了口气,把脸别向窗外,孙昊气不过,直接把他从病床上拽起,瞠红着眼问他,到底把他们几个当成什麽?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人希望我留下。」

男人苦笑,像是从未理解这句话,像是那天以後他之所以留下,不过是顺应他们的期盼,为了不再看见他们为此悲怒,为了不让他们受伤。

梁芙洛把唇抿得si紧,深怕一旦松了口,所有忍住的情绪都将溃决。

连提起这些过往的时候,他都还是笑着,一如那一次在便利商店外的偶遇。那时他也是这样,心里分明难过,分明需要人陪,却始终带着笑,不说一句挽留。

她伸手,指腹轻轻抚过男人手腕上的疤痕,终究开了口。

「你现在还会做恶梦吗?」

「偶尔。」

梁芙洛抬眼,直直地望进他眸底,也不让他有机会闪躲。「那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做恶梦?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这麽对自己?」

看着nv孩子眼里的担虑,江以默没说谎,「是真的很久没那麽做了。」

「以後都不许再这样了。」

男人失笑,「芙洛,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麽?」nv孩子依然捉着他的手没放,眼神也没避开。

江以默敛下眼,沉默不语。

良久,嗓声滚过喉间,既哑且沉,「误会你和我一样。」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

「我能这麽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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