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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1 / 2)

江以默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十二岁。

当年,退居幕後的江峰独自居於山间别墅,平时都是儿媳过去请安,只有过节才会过来一块吃饭,江以柔那时已经赴法留学,屋宅里时常只剩他和江以威两个人。

那一晚,江政清偕妻子出门参加商业晚宴,江以威又一次偷嚐江政清酒柜里的藏酒,喝醉了以後就闯入他房里,拿着空了的酒瓶砸他的头,再用碎玻璃刻他的手,骂他是下贱的杂种。

江以威说,古代的墨刑就是这样,在罪人身上落下印记,诏告天下。

他大概是已经习惯这种痛,si抿着唇,吭都不吭一声,江以威不满他没求饶,又去刻他的手背,却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指头,丢下一地狼藉走了。

江以默满手是血,弯身捡起那片玻璃,端详许久,最终往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泉涌,沿着指骨低落,满室血腥弥漫。

他没感觉到痛,於是又划了第二刀,这回b上次多用了几分力,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快更多,腥红浸sh掌心,遍地开出了海棠红。

他终於感觉到痛了。

江以默松开手,淌血的碎片落在脚边,被漫漶的血水淹没,伤口最终乾涸。

然後他就明白了。

原来流这点血,si不了人的。

江以威一而再地对他下手,都是在确保不会弄si他的前提之下。

他从来就不是想要他si,而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能随时随地降临苦痛和折磨於他的他,才是拥有纯正血统,能在将来某一日继承旒冕的,真正的王。

他唯一一次失误,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往他腹上刺下那刀。

在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si以後,江以威拿着ch0u出来的刀慌张跑下楼,叫醒屋宅里的所有佣人,老管家率人赶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十多年的凌辱至此曝了光。

江峰震怒,一日内就命人把江以威送出国。

江政清设法找来能信任的医疗团队,秘密地替他做了手术,在他脱离险境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江政清亲自来了医院,问他为什麽从未向人提过这些事。

江以默却问:「为什麽救我?」

「名义上,你还是我儿子。」

名义上,他还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不允许这场家丑外扬,影响了他的政治生涯。

他的儿子就算要si,也不能si得毫无价值。

江以默至此才明白,每一个人在江政清眼里,都不过是一只象徵手段的棋,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抑或是亲生的江以柔和江以威,於他而言都是相同。

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你想怎麽对待你的身t,我管不着,但别让任何人知道。」

江政清没有阻止他,只是要他别让任何人知道,一如他没有指责江以威,只是遵循江峰的安排让他去国外,避免风声走漏,不让外界有机会知晓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出院以後,江以默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活,他开始能安稳入睡,安稳地过每一天。

他以为这样的安稳能永远,以为终於可以像个正常人,能拥有一个能一块吃饭修课的朋友,能拥有一个心仪的nv孩,也能和她在一起。

四年後,江以威回来了。

理所当然的。

他依然见不得他安好,手段却b过往来得更高明,舍去身t上的欺nve,从长计议。

他先是对他释出善意,说在国外那些年早已深感悔悟,逐步软化他所有防备,他用着兄长的身分认识了那nv孩,然後在每个他看不见的时刻里和她交心,最後让她当着他的面放声ngjiao,听她喊着要另一个男人再更用力一些。

江以威掌镜录下的xa影片在网路论坛疯传,nv孩承受不了外界的舆论和批判眼光,最终走上绝路,在原本该是如花绽放的年纪,成了墓碑上的一行姓名。

葬别那日,江以威更大方出席致哀,说可惜遇上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

错的依然是他。

从此,他夜不成眠,好不容易入梦,nv孩却哭着来找他,说一切都是他害的,说早知道别遇见他,早知道别喜欢上他,最後甚至说,凭什麽无辜的她si了,他却还好好活着?

後来的每一晚,她总是问他:「江以默,你怎麽不去si?」

所以他去了,听话地去了。

在朋友们约好要替他庆生的那一天,他毫无预警地消失,在众人急切寻觅的那些时刻里,朝着他所惧怕的海走去,直至彻底灭顶。

他以为这一次他终於能si了,却依然事与愿违。

岸上的游客报了警,他被人从海里救起,送往医院急救。醒来时,病床边全是熟悉的脸孔,卓知凡一见他睁眼,眼泪就扑簌簌地直掉,范羿宁松了口气,把脸别向窗外,孙昊气不过,直接把他从病床上拽起,瞠红着眼问他,到底把他们几个当成什麽?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人希望我留下。」

男人苦笑,像是从未理解这句话,像是那天以後他之所以留下,不过是顺应他们的期盼,为了不再看见他们为此悲怒,为了不让他们受伤。

梁芙洛把唇抿得si紧,深怕一旦松了口,所有忍住的情绪都将溃决。

连提起这些过往的时候,他都还是笑着,一如那一次在便利商店外的偶遇。那时他也是这样,心里分明难过,分明需要人陪,却始终带着笑,不说一句挽留。

她伸手,指腹轻轻抚过男人手腕上的疤痕,终究开了口。

「你现在还会做恶梦吗?」

「偶尔。」

梁芙洛抬眼,直直地望进他眸底,也不让他有机会闪躲。「那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做恶梦?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这麽对自己?」

看着nv孩子眼里的担虑,江以默没说谎,「是真的很久没那麽做了。」

「以後都不许再这样了。」

男人失笑,「芙洛,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麽?」nv孩子依然捉着他的手没放,眼神也没避开。

江以默敛下眼,沉默不语。

良久,嗓声滚过喉间,既哑且沉,「误会你和我一样。」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

「我能这麽想吗?」

梁芙洛没能来得及给出答覆,江以默就因为一通电话把手松开了。

来电的是卓知凡。

电话里,nv孩子声音颤抖而慌张,似是发生了无法独自处理的大事,男人耐着x子不断安抚,问了她在哪,要她别紧张,说他马上就过去。

梁芙洛在一旁听着,原先热着的心就冷却了。

她垂下眼,不禁苦笑,早该知道卓知凡才是他心里的第一顺位。

什麽和她一样,根本就不一样。

「你去忙吧。」梁芙洛起身,没再看他,皮包拎着就要离开。

「芙洛。」

男人旋即攫住她的手,梁芙洛被迫停留,却不愿回头。

江以默见她有些脾气了,想起前一次在车里谈起卓知凡时,她似乎也是类似的反应,而後意识过来,哑然失笑。他绕过桌案,圈着的手没放,「陪我一块去吧?」

「不要。」梁芙洛想也没想就拒绝,谁要去看他安慰青梅了?

男人抿笑,走至nv孩子面前,梁芙洛见状,立刻别开眼。江以默也不恼,继续缠,後来梁芙洛避得烦了,瞪着他骂:「江以默,你无不无聊?」

「你不喜欢?」

「我??」男人目se温润,眸光浅澈,梁芙洛看着他,一时半刻竟答不上话。

他分明问的是缠人这件事,她却下意识有了其他解读。

她赧然抿唇,抬眼睨他,扭手试图挣脱。男人噙笑,容任她抓着自己的指掌往反方向揣扯,nv孩子手劲不小,好几次都折痛指节,他却面不改se。

片晌,他稍稍使力,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拉到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缩短,梁芙洛一怔,立刻抬眼瞪他,「江以默,你耍流氓?」

江以默垂眸凝望,也不逗她了,好声解释:「知凡说她怀孕了,不晓得该怎麽办才好。我毕竟不了解梁禹洛,你陪我一块去,给知凡一点意见,好吗?」

陌生的词汇落入耳里,梁芙洛登时哑口。

男人接着说:「何况,当初知凡和你哥交往也是第一个通知我,我也应该这样。」

「??」

耳根热着,梁芙洛垂下眼睫,心跳逐渐失序,也不挣扎了。

她闷声,「我还没答应你。」

江以默轻笑,圈着她手腕的掌转而去牵她的手,「那你什麽时候才肯答应?」

梁芙洛睨他一眼,就觉得他故意,「不答应你就不放手了是不是?」

男人却说:「答应了也不放。」

卓知凡这一个星期都没什麽胃口,有时甚至闻到食物的香气就反胃,这两天甚至频频乾呕,加上这个月的生理期已经迟了好几天,她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出炉,她已经怀孕五周了。

「以默,怎麽办?」一见江以默出现,卓知凡立刻起身,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你先坐着。」江以默温声安抚,让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而後拉开另侧的座椅,先让梁芙洛入座,最後才坐了下来。「你告诉梁禹洛了吗?」

卓知凡摇头,「禹洛去年才刚当上合夥人,手里接了好几个大案子,他之前说过他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我不晓得要怎麽开口。我们一直很小心的,怎麽会这样??」

剑眉轻敛,江以默看了眼身旁的nv孩子,梁芙洛轻颔首,接续安慰。

「知凡,我哥虽然凡事都喜欢按照计画来,但也不是不能g0u通的人,怀孕这麽大的事,你得让他知道。他的脾气你也晓得,如果瞒着不说让他发现,到时候你们又得吵了。」

卓知凡明白她说的道理,心里还是不安,「要是禹洛不想要这个孩子怎麽办?」

「知凡,你不知道我哥有多在乎你吧?」梁芙洛g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这个人从小就心高气傲,以自我为中心,可是为了照顾你,想让你生理期来时能好受一点,他还特地请我妈教他怎麽煮芝麻糊和红豆汤,说是之後能煮给你吃。」

听闻,卓知凡愣怔,讶然渲染了整片眼眸。

许是和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及选择的职业有关,梁禹洛个x强势,说话得理不饶人,两人要是吵架,他都是板着脸说教,连开口说几句哄人的话都不会,更别说主动道歉。

律师的工作不分昼夜,他事业心又强,平时就是连ch0u空和她吃一顿饭都困难。

然而,这样的他,却愿意为了她,花时间学怎麽下厨。

「所以我相信,即使这个孩子不在他目前的计画之内,他也不会不要他的。」

在nv孩子的安抚下,卓知凡渐渐安了心,「芙洛,谢谢你。」忐忑的情绪弥平,也有了注意其他事情的余裕,她转而问起:「对了,你们怎麽会一起来?」

梁芙洛轻怔,下意识看了男人一眼。

江以默的态度却是落落大方,牵过她的手,「我们在一起了。」

「真的?」卓知凡惊呼,笑得b前一秒还开心,「太好了!我还在想,你要是再想不出理由约芙洛出来,我就要出马了。动作这麽慢,嘴巴还笨,怎麽追得到人啊?」

听闻,梁芙洛心底一阵诧异。这话的意思是,他早就和知凡说过喜欢她的事了?

男人抿笑看她,间接默认。

「芙洛,以默他没什麽缺点,就是有时候会想太多,前阵子他说自己说错话把气氛ga0僵了,心里想着要和你道歉,但光是要约你出来就想了好几种说词,每想一个就担心会不会太牵强,又怕你会觉得困扰,连讯息都不敢传。」

「以後要是他又这样,你就直接告诉他你怎麽想,让他照做就是了,否则让他想出一个他自己也满意的答案,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

梁芙洛抿唇,没想过前阵子没联络的那段时间,原来他也这麽苦恼。

说错话把气氛ga0僵了的人明明是她。

「还有,以默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受,遇到事情总喜欢自己闷在心里,你就多问他几次,问久了他就会说了。」

「他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被其他事情g扰,所以会把手机关机,你要是找不到他,不用太紧张,有九成的机率他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开始工作了就管不了其他事,习惯了就好。」

「对了,以默他不挑食,但对花生过敏。还有,他咖啡只喝黑咖啡??」

话说了一半,卓知凡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nv孩子都没出声,她连忙止住声,想着自己这样的发言确实容易招人误会,立刻改口:「芙洛,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以默真的只是朋友,你如果会介意的话,我以後会少和他联络的。」

梁芙洛想起了之前他们在车里不欢而散的景况,当时江以默就和她说,梁禹洛介怀她们之间的情谊,甚至曾在吵架时意外说了口不择言的话,把喜欢的人伤得深。

那天,她同样也伤了他。

相同的错,她不会再犯,不会再伤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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