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律师瞬间笑容僵在脸上,表情变得无比尴尬。他哪里能想到,随便一口槽也能吐到正主面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慌忙道歉,朝我伸出手,“我是锦上律师所的律师吴伊,您是老……是盛律师的朋友吗?”
我伸手与他交握:“我是他弟弟。”
他又是一愣,错愕全写在脸上,好半会儿才将手迟缓地收回。
“哦,是……那您,您可以先在会客室等他,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可能一时难以想通,为什么弟弟要在哥哥事务所开业当天送上代表爱情的红玫瑰,又为什么我们并非一个姓。
不要紧,以后他会见识到更多难以想通的事。
我谢过他后,带着花进到会客室,坐了没多会儿,前台姑娘进来送水。
“您先喝杯茶,盛律师回来我叫您。”
会客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采光与视野都相当不错。
墙上挂着红黑色块的装饰画,一共三幅,每一幅都是一团浓烈的红色陷在黑暗中。只是第一幅是比较规整的红色圆点,第二幅开始扭曲变大,第三幅则整个仿佛烂番茄一样在画中炸开。
我问前台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迷茫地转头看了眼那几幅画,衝我摇了摇头。
“这是客人送的,盛律师或许知道吧。”
她离开会客室后,我闲着无聊,又仔细观摩了画作半晌,努力想要领会作者试图表达的意思,均以失败告终。
看来我天生就不是个有艺术细胞的人,怎么看怎么像烂番茄。
“先生……你不要这样……”
会客室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似乎是前台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我起身想要一探究竟,手刚握到门把,外头响起玻璃碎裂声以及前台的尖叫。
我一下拉开门衝出去,前台花容失色地站在大门处,进门的地方站着名衣着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脚边散落着褐色的玻璃碎片,右手握着半隻碎裂的酒瓶,身上酒气浓重。
“为什么要接那个女人的委托!”他情绪激动的怒吼着,“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们还要帮着她夺走我的画!是不是想把我逼死?那大家都别想活!”
吴伊努力控制着对方的情绪,额上都渗出汗水:“刘先生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孙女士委托谁代理她的离婚官司,这是她的个人自由,不是我们接这个case,也会是别人……”
“放屁!”孙先生勃然大怒,“当初结婚时她骗我签下婚前协议,就是等着这一天!这么多年我在事业上帮了她多少?她现在说离婚就离婚,连一千万都不给我,还要抢我的画,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握着酒瓶的手颤抖起来,前台惊恐地小声抽着气,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把手机放下!”刘先生看到了前台的动作,大声呵斥着衝了过去。
前台一声尖叫,丢了手机反射性地抱头蹲到了地上。
我见刘先生的并不停下,心觉不妙,连忙衝过去用手护住姑娘头脸。几乎是下一瞬,酒瓶尖锐的边缘划破衣袖,扎入皮肉,血滴到白色大理石瓷砖上,形成一个个溅开的圆点。
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刑满释放人员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这也算是个社会正能量新闻了。
“啊……我……我……”刘先生壮着酒劲胡作非为,这会儿真见血了,他反而酒醒大半怕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双唇轻颤,惊慌地握着瓶口将插入皮肉的碎片整个拔了出来。
操……
我暗骂一声,疼得一激灵。灰色的羊毛夹克迅速被从破口处涌出的鲜血染红,成了拚花的颜色。
“快……快叫救护车!”吴伊脸色苍白,“孙先生,你现在已经触犯了法律,请你马上放下凶器!”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刘先生刺激颇大,除了这句已不会其它。
我看他这怂样简直心头火气,正思索该怎样让他缴械,刘先生背后忽然伸出一双苍白的手,骨节有力,手背宽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製住刘先生抓着酒瓶的手腕,一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刘先生隻来得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半个酒瓶便从手中掉落,人也被反扣着一隻手按到了地上。
盛珉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一出手便神勇过人。他不顾刘先生的惨嚎,用膝盖顶住对方脊骨,随后抓着他的头髮强迫他抬起了头。
“刘先生,现在你要处理的诉讼案可能又多了一桩。”盛珉鸥覆到他耳边,语气轻柔。
刘先生早就被吓得涕泪横流,止不住地抽噎:“对……对不起……我不是……”
重复过许多遍的“我不是故意的”几个字,盛珉鸥懒得去听,甚至没给刘先生说完的机会,便将他的脑袋一把扣到了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刘先生的脑袋与地面发生亲密接触时产生的沉闷声响,那就像被棒槌砸破的鼓面发出的声音,接着周遭便安静了,刘先生彻底晕死了过去。
“陆先生,您怎么样?您流了好多血啊!”前台忙去捡掉落的手机,“我这就叫救护车!”
我一把按住她:“这点伤哪里用叫救护车,我自己涂点药就好。”
掀开袖子看了眼,伤口倒是不大,就是有点深,而且不知道有没有玻璃碎屑残留,自己涂药是开玩笑的,等会儿我还得去趟医院。
“这怎么行啊?”前台眼睛都红了,急道,“万一伤到这个筋那个血管的,影响你以后手部功能怎么办?它还在不停流血,一定是伤到血管了!我马上叫救护车,您再撑一会儿!”
我有点头痛:“真的不用……”
“吴伊,去拿医药箱。”盛珉鸥解下领带,将刘先生的手反剪绑好,确认对方无法轻易挣脱后,这才从地上站起。
他总是平整的西服出现不可避免的褶皱,发丝垂落下来,遮挡在右眼上方。
许是方在的动作让他有些热了,又或者这身规整的装束绷得他实在难受,他一站起来就解开了衬衫的前两粒纽扣。
这样,他那总是埋没在衣衫下的锁骨便终于得以展现人前。
我盯着那两处突起的骨骼良久,并不掩饰自己灼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