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珉鸥可能被我帽子上的毛毛弄得有些痒,偏了偏头。
“到医院就不疼了。”
对我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那两句撒娇,他总是采取无视的态度,但有时被问得烦了,也会选择回我一下。
雪下得好大,成片落在他的发顶,甚至落在他浓黑的睫毛上。他一眨眼,又都融化成水沿着眼角滑落,和鬓边的汗水混做一块。
我替他用手背擦了擦,忍不住问:“……哥,我会不会死?”
平时我其实不是那么怕死的人,但可能那会儿年纪小又因为生病十分虚弱,总是会想的比较多,也显得很莫名其妙。
盛珉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在雪地上,不时观察来往有没有空车经过。
“哥,我难受……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盛珉鸥将我往上托了托,气息不稳道:“不会。” 每说一个字,他嘴里就会冒出一股白雾。
远处有一辆亮着绿牌的车缓缓驶来,盛珉鸥忙上前招手,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出租车停靠过来,盛珉鸥将后车门打开,随后放我下地,按着我的帽子将我塞进了车里。
“你这……讨厌,怎么可能……说……就死。”
随着关门声,模模糊糊地,我好像听到他接着之前的话又补了一句,但那会儿我因为再次升起的剧烈胃疼彻底失去和他撒娇的心思,只能缩在后座瑟瑟发抖,也就错过了跟他确认的机会。
我平时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就算病了往往也很快就会痊愈,最多两天就又生龙活虎。但那次急性胃炎,我足足在医院挂了三天的水。我妈同兼职的单位请了一天假,之后便怎么也走不开了,只能让盛珉鸥在医院陪我。
挂水一挂就是五六个小时,我有床位,累了还能睡觉,但盛珉鸥只能坐在不舒服的木椅子上一直观察输液情况,累了也不能好好休息。
输液的第二天,我其实已经感觉好多了,烧也退了下去。当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盛珉鸥。
他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我的床边,微微偏头盯着上方的输液袋,显得有些无聊,又有些疲惫。
我动了动手,他发现我醒了,视线转过来。
病痛远离后,对人生对生命,我有了新的体悟。我开始无比热爱这世间的一切,窗外的白雪,叽叽喳喳的小鸟,吵闹的人群,我妈和盛珉鸥。
尤其是我妈和盛珉鸥。
我用插着输液针的手去拽盛珉鸥的袖子,心中生出一种柔软的、满胀的情绪,和一些奇怪的自我感动。
“哥,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和妈妈。”体力还没完全恢復,让我声音有些虚弱,但也足够清晰到让盛珉鸥听清了。
盛珉鸥撑着下巴,微挑眉梢,唇角有些好笑的翘起。
“孝顺我?”
我怕他不信我,不自觉收紧手指,加重语气道:“嗯,等我长大工作了,赚了钱,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比别的人对你都好。”
小朋友是很天真的,觉得长大就能工作,有钱就可以让人变得快乐。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长大了,不仅没能为社会做贡献,还成了社会的负担的……可能。
盛珉鸥长久地凝视着我,眼里的错愕一点点抹平,全都化为漫不经心。
他一哂:“行啊,随便你。”
对于他来说,那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恐怕从听到的瞬间起就没想认真记在心里。可对于我来说,那一天的每个场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发自肺腑,绝不掺假。
盛珉鸥总觉得,我对他的种种言行,那些恼人的、缠人的、烦人的一切,都是因为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悖德爱恋。我与齐阳一生一死,闹得如今这番田地,也全是出自对他变态的独占欲。
其实不是。
至少不全是。
我对他的种种,一部分是因为他是我心爱的人,还有部分,是因为他始终是我心爱的哥哥。
我说过我会好好对他,我会替爸爸照看好他,我决不食言。
哪怕他并不稀罕。
炉上的粥满溢出来,我猛一回神,惊慌失措地将火关小,开始到处找抹布,结果发现盛珉鸥的厨房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赶紧扯了几张纸巾垫在溢出的米汤上。
与此同时,卧室传来响动,我看了眼时间,猜测应该是盛珉鸥醒了,连忙将火关了,往卧室方向快步走去。
穿过餐厅,来到走廊,我停下脚步,正好与从卧室走出来的盛珉鸥四目相对。他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还在,握着门把愣愣看着我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可笑。
“嗨~”我朝他打了个招呼,“我煮了粥,要吃点吗?”
那个,你们有没有……就是那个,小星星?有就,给我一点好不好?qaq